这是他所不愿为外人道的。
世事成败一局棋;他年逾总角就开始了布棋设局、一局再一局:
江湖中桩桩风云变换,他是隐于幕后那只强不可摧的推手;一连番的风云变换,终于铸就铎小公的不世威名。没人敢去撼这只手,是强不可窥的黑暗。
可这些都是黑暗,是见不得光的,他毕生的事业。
一个骗局紧接着又一个的骗局,规筹并掌控着这些个骗局:欺骗、谋杀、离间、倾覆……
他本身也是见不得光的——
他有着显赫的家世,却没有光彩的出身;
他是母亲与情夫,父亲与外妇生下的孩子。
他的生命,就是私通与背叛的果实。
他的出世,就夹带了一个天大的谎言:他本是双生儿,而父母却向世界宣称他是独子。
这是不是他与生而来的宿命?
也是否正因此,他自小便对谎言与欺骗有着超越常人的敏锐。
也是否正因此,他才能一步一步、年纪轻轻坐定暗道的第一把交椅。
——宁不知,他或许是这普天之下最憎恶暗地交易的人!而这,恐怕是那些永远大摇大摆地活动在阳光下的人所无法可想的:
在他们是何等地理所当然,而在他却是恒永地可望而不可即!
如果这是宿命,那么他恨这个宿命;他铎小公不爱认命,他要更变这个宿命。
由是,他更加地渴望一份纯粹的爱能够照亮阴暗中的自己。这份渴望之渴,是远超常人千倍、万倍的:
一生一世一双人,不欺、不诈,永不相负。
为了这个渴望,他玩了这辈子最疯狂的游戏:捧出自己的心,交到她的身前。
他也知道他是疯了。
可是,又如何呢?——便去疯吧,一生仅此一次。
千万年的沉寂遭逢一次白驹过隙的生命;
百十年的守候等到一朝昙花一现的爱情。
疯一次,又如何?
只是……
那窣窣然坠落下的点点光斑,也是虚假和欺骗。
她如果作假,是骗不过他的,虚假的情意是无法在铎小公的眼眸中逃脱遁形的;她能骗过他,是因为她本身就是假的,如其名,水中花。
——这实在不啻于丢给溺水之人一根木头,待他死死抓住之后,才发现那其实是一根铁杵!
他有千千万万种的计策筹措,但这一次,他选择弃置不顾:这是他平生仅有的一次真爱啊,她可以那来践踏——可他,又怎么能够?
最挚诚的爱,当以最光明的方式作结:
那一日,烈日丽天,热毒的光正合照破一切的谎言、扫除一切的污秽!
可笑地,望着他仗剑而来是,她竟然一些个不知所措——她还真想能骗他一辈子么?而后,她笑了。
他说:“铎某不才,请教南陛下的高招!”
往事如烟尘,铎小公答了四个字:“她是南罂。”
小蒋:“哦…怪不得你死了,谁沾了南陛下谁就得死,江湖规矩原也如此!”
——这算哪门子搞扯的江湖规矩?
但无一例外,那些跟南罂有过沾染的男人一个个都死了。
南罂此习,大约是自冉入云起、积养而成的,其后一脉相承,雷打不动:
情动之初一心一意,两厢偕好;每次又必当有终(死)。
曾有位叫刘俭摩少年剑客因为剑术卓异、人品清俊被南陛下招致内帷,待至情爱衰弛,南罂既动杀心。刘剑侠的剑术卓异乃是对照了一般武人而言,决不是南陛下……他胸中盘算:南罂之所以对自己的男人必杀之而后快,想是忧心他们日后移情她人。于万般无奈之下竟然挥皆宫,以示不渝——
可他,还是死了。
果然朱颜可以陨,而规矩不可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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