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酒杯缓缓以一条直线飞向夜未央。此时的夜未央神色如常,依然从容向前,便如闲庭信步。那杯子的速度蓦地增加,快如闪电,直直的射向夜未央的左侧。夜未央面色不变,当杯子将穿过身侧时,伸手轻轻一抄。
酒杯稳稳地落入他的手中。酒没有洒出一滴。
他将酒杯慢慢举起,似要尽了这杯酒。忽然,一股酒箭从杯里急速射出,直扑夜未央的面门。夜未央眼中略落许微惊异,却张口一吸,那酒在空中改变方向,以一道弧线,稳稳地落入他的口中。
至此,这杯酒才算是喝到了口。
面无表情的夜未央直接走到桌前,坐下,倒酒,饮尽,神色自然。
陆游看着他这一连窜的动作,只是微笑。到他又饮了两杯秦淮芳后,方笑道:“我一直以为你就是这秦淮芳。”夜未央并无惊讶的意思,只是看着他,静等下文。
果然,陆游继续说道:“饮秦淮芳最佳之法是先冷后热。饮冷需如冰泉汩汩,不即不离,热饮需如瀑泻陡壁,不拖不滞。其后冰火交融,如达九重天。”说到这里,陆游笑了起来。
夜未央依然没有说话,他知道陆游还有下文。陆游没有让他失望,接着道:“冷时已过,你该也热了吧。”
这话来得似乎莫名其妙,但夜未央知道那意思,所以他终于开口了:“陆师兄,你也终于肯进入这个江湖了。”
闻得这话的陆游却是叹了口气,良久方道:“我本以为我这一生也不会进入江湖,只盼能在军中立功杀敌,但……呵呵!你不也是吗?去岁状元郎,今春江湖客。这个大道本来就不宽,却偏有许多石子,所以我们都只有乘桴出海了。”
“也许,师父早就知道我们会有这么一天,才于文才之外,教了我们许多武略。”夜未央感慨道。
陆游点了点头,道:“师父天人一般,事事算无遗策,我们这一辈子也达不到她那样的高度了。”
“其实当年你被师父逐出师门,只怕也是师父想掩朝中人之眼,并与我无关,对不?”夜未央正色道。
“呵呵!你说呢?”陆游笑道。
两人相视微笑,曾经所有的恩怨都在这一笑中而去。后人有诗“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说的也许就是今日这个情形吧!昔年在李易安门下学艺之时,二人有什么恩怨情仇,至此完全化解,再无半点让后世人知晓的。后来有人专门请教李易安的另两个弟子断剑寒衣,吹雪无风谢依依,但这二人的回答是:不清不楚。
也许这样的江湖,需要的正是多些传奇色彩。什么事情都弄得明明白白,这还是江湖吗?
当下,夜未央道:“陆师兄。我们师兄弟四人之中,大师兄寒衣的武功最高,三师姐谢依依的奇门遁甲最得师父真传。而兵法智谋,却由你我二人秋色平分。但自嫂子唐琬改嫁后,你一直郁郁寡欢。心智极受禁止。现在看你秦府之行的计划来,小弟也不得不佩服。可见你终于重新从自责中走了出来。朝中那人看在师父的面子上,该不会Сhā手此次秦府之会。此次秦桧本是在劫难逃。只是你可已谋划了来日天下?”
陆游闻得他评点师兄弟四人时,不禁面上显出缅怀之色,想是忆起同门学艺的旧日时光来。恰同学少年,书生意气,挥斥方遒!那怎么样的年少时光啊!到夜未央说到唐琬时,他面上明显一黯,似是极为神伤,夜未央这才忙跳了过去,要将他思路引到来日天下上去。这一下,果然有效。
饮了一杯酒,陆游道:“乱世本多英雄,但此后这天下,依然在今日之局中。唯朝中那人,深居十余年,连师父都忌他三分,只怕会为将来事增加变数。”此言似乎是偈子,却又似一个预言。夜未央却已经听明白了。于是,他笑道:“英雄所见略同,只希望你我师兄弟,将来没有对阵沙场的那一天就是。因为……我不想和你交手。”
陆游笑了笑,道:“彼此。”
谢长风轻抚着秦昭佳的头发,一种温柔自指尖传了过来。这样的时候,谢长风总觉得的心一如止水。他从来就是个安静的人,但现在,他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平和,安谧,甚至你可以说这是颓废,但谢长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有时候,他在想,如果上天不是让他认识昭佳,现在的谢长风到底会是什么个样子呢!也许依旧是闲云野鹤,也许在淮上义军中白衣溅血,更大的可能是已经葬身天网。
命运,从来就是如此的玄奇。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力量,左右着人的一切。她可以让两个人相识,相知,相恋,但……也可以让你片刻间横尸街头,流落天涯。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你也永远无法把握下一刻。也许下一刻,事情会如你所愿的发展,但谁也无法保证他会如你所愿的发展。人能做的,只不过是茫茫天下中的一粟,永远都只是尽人事,听天命,假如真的有天命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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