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鱼跳,湖水如碧。日影西斜,凄凄芳草如影镜中。寒衣人在水中,似一尾洞庭锦鲤,飘摇而自在。湖岸之于水中楼阁,百丈之遥。此刻他却已行近半,前方恍惚两条人影摇动。他暗吃一惊,何人如此了得?他将身形一晃,躲如一个二人不可见盲角。
前方两人似是水性极佳,沉浮之间,宛若游鱼。寒衣暗自谨慎,小心翼翼将身体下潜,仅保证二人在视线之内而已。如此行了一阵,寒衣心下计较,该又行了四十余丈,莫非这二人的目标,竟是那水中楼阁么?呵呵,竟也与自己一般的不速之客啊!这下子,可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果然,再行一丈,前方有一巨物悬浮,正若传言中楼阁大小。寒衣想了想,向前靠了靠。此时他与那二人相距已不过一丈。只是二人均是背对,又着水靠,难以辨认。饶是如此,寒衣依旧觉得其中一人背影极是眼熟。须知寒衣此人,几有过目不忘之能,任何人物一见之后,再难忘却。此时既见如此,心知蹊跷,当下向侧翼一转,欲看个明白。
那二人比划着,面露奸笑,似是极是得意。一人忽目露寒光,下一刻,一柄短刃已刺在另一人心上。受创那人,张口欲呼,只是人在水中,不过是多吸进几口湖水,吐出一段红纱而已。这人面上神情,似是死也不信眼前这人会刺杀于己。寒衣看得真切,行刺这人,却是华山掌门独孤无羽。此是为何?
独孤无羽面色一黯,似是喟然一叹。他蓦地四顾。一丈之遥,寒衣避无可避,落入他眼来。只是目睹行凶的某人全无半点愧然之色,甚至连恐惧之色也欠半分,面上竟现出友好笑意,一如昔年故旧。独孤无羽目中微露诧异之色,只是一刹之间,已转欣然之色,显是认出寒衣。他招了招手,示意后者跟进,自将那人一挟,向那船游去。寒衣一念之间,已有定计,尾随而去。
近船五尺,两人齐齐浮出水面。独孤无羽轻叹一声:“寒兄来得好生的巧啊!”
寒衣笑道:“杀人越货,见者有份。独孤兄不会不记得小弟的这一份吧?”
独孤无羽嘿嘿一笑,道:“那是再好不过了。我为诛杀此獠,假意投金,自中都行来,千里相随,耗资千两白银,寒兄不妨先交与小弟五百。”
寒衣张大了嘴,露出不信之色,道:“匪夷所思!此人是谁,竟敢劳独孤兄如此费神?”
独孤无羽面露古怪,道:“说来好笑,此人不过是金帝完颜亮身边一只狗而已。”
“潇潇夜雨李无邪?”寒衣蓦地想到一人,张口而出。
独孤无羽似是早料到他回猜到,竟不惊讶,点了点头。寒衣笑道:“啊哈!独孤兄诛杀这个汉奸,当真是立下盖世奇功。天下人必定感激莫名,待小弟上了水中楼阁一宣扬……独孤兄。死于这厮手下人的家属,必有珍宝相酬,更有美女*,那个……小弟至今孤身一人,可不能忘了兄弟的好处。这才是真正的见者有份嘛!”
独孤无羽气结,道:“大家又不是很熟,还是不要攀这样交情的好。”
寒衣哈哈一笑,道:“你看你,堂堂华山掌门,怎么是个见财起义,见色忘友之徒?传到江湖……不知你华山派如何立足啊?”
“妈的!你少威胁老子!惹急了,老子非把你幼时偷看邻村李嫂洗澡的丑事弄得人尽皆知!”独孤无羽狠狠道。
二人相视大笑。船上,有人探视过来。水面之上,独孤无羽如落汤之鸡,面目狰狞。
※※※
凌若雨愤然作色,长剑拔出,光华流动,饶颈一转,几缕青丝落下。她玉手伸出,握住,肃然道:“若违此誓,必如此发。”说时将那几缕青丝递到吴飞鸿面前。凌步虚暗自轻叹一声,看她眼色复杂异常。
吴飞鸿吃了一惊,忙郑重接过,道:“是飞鸿失言。雨儿莫怪才好。”
凌若雨面上嫩冰犹薄,只是见这无赖如此诚惶诚恐,不知为何心下一软,下面便再也发作不出来,心道:“我这是怎么了?他真是那个君子吗?”吴飞鸿见她如此,竟是一痴。
凌步虚干咳一声,二人似是方回过神来,凌若雨面上微红,只是吴飞鸿这无赖果不是一般的皮厚,竟笑道:“凌前辈可是身体欠安?晚辈这有驱寒良药,大家这么熟了,五折优惠,三百两。请前辈笑纳。”说时伸手去解背上包袱。
凌步虚啼笑皆非,苦笑道:“飞鸿费心了。我很好。”
吴飞鸿似是不信,道:“前辈。须知讳疾忌医,非智者所为。子曰: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凌前辈,你现在可是立于危墙之下啊!来,来,来,千万不要客气。这是江湖上鼎鼎|奇|大名的少林金刚不|书|坏大还水,请前辈不要推辞。”说时拿出一个脏兮兮的瓶子来。凌若雨诧异道:“飞鸿,这不是那两个白痴送的什么水吗?你怎么拿这个给我父亲啊?”
“啊哈!这个,那个,晚辈一时情急,拿错了东西。”吴飞鸿被凌若雨揭破行藏,竟不脸红——天下第一皮厚之人岂是浪得虚名?他面露歉然,拍了拍头,道:“奶奶的,真是不好意思的啊!前辈,我给你换过。”
凌步虚忙道:“免了,免了。那个……对了,事情就这么说定了。飞鸿,江湖谁属,社稷存亡,天下兴衰,便在你肩上了。”吴飞鸿只听得一愣一愣的,心道:“辣块妈妈!越说越严重了,江湖、社稷、天下?操!都关老子鸟事啊?”口中却道:“晚辈理会得。”
凌步虚微笑颔首,道:“既是如此,老夫便放心了。”
凌若雨道:“爹,你这就要走了吗?”不愧是父女连心,闻弦歌而知雅意。凌步虚道:“是啊。洞庭之事,交于你二人,我甚是放心。”他眸中忽现温柔之意,“明天,又是如眉的忌日了。”
凌若雨轻哦一声,叹道:“一眨眼间,娘都去了十年了。”吴飞鸿心下又惊又喜又怒。惊讶地是凌夫人杜如眉竟已仙逝多年,喜的却是凌步虚竟肯对自己透露此事,显是已把自己当自己人。怒的却是当日凌若雨居然要自己远赴天山求取什么莫名其妙的玉鲸胆,弄得老子九死一生的,却只是白忙一场么?
凌若雨似是知他心下抱怨,道:“那玉鲸胆另有妙用,更何况此次天山之行,本是你所答应的条件,而且你不也是大有所获么?”
吴飞鸿尴尬道:“雨儿这是说哪里话来?赴汤蹈火尚且不辞,又岂在于区区关山万里,长途跋涉,千难万险,九死一生,险死还生,万死无生……”
凌若雨莞尔一笑,打断道:“够了,够了,听上去象是不在乎,实是抱怨得紧。这样吧,下次雨儿炒几个精美小菜,慰劳慰劳吴大侠,这总可以了吧?”
吴飞鸿一听,自是欢天喜地,笑出声来。凌步虚也是一笑。三人说笑一阵,气氛越加融洽。
末了,凌步虚道:“飞鸿。雨儿以后就要你照顾了,我这就去了。”语毕,他大有深意地看了二人一眼,飞身出窗,长笑而去。吴飞鸿大声道:“前辈尽管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雨儿。”凌若雨心头有是甜蜜又是羞涩,嗔道:“谁照顾谁还不一定呢?”
吴飞鸿嬉皮笑脸道:“自然是雨儿照顾我了,老婆照顾老公……”下面的话却为凌若雨杏眼一横,没了下文。玉人假怒,却不可不理。吴飞鸿立时收拾起笑脸,正色看她,却不说话。凌若雨心绪繁杂,也不知说什么。一室之内,二人相视,三心四意,良久无语。吴飞鸿心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干chai烈火,一点就着。哈哈!这事想着都他妈的刺激。得怎么寻个因头,点着才好。”此时凌步虚已去,他戒心尽消,举止之间,未免轻松许多,玉人在前,这心有所思,面上便忽地表现出来。
凌若雨看他神色古怪,知其未安好心,便道:“不许你胡想!”吴飞鸿干笑道:“胡想什么了?”凌若雨大羞,却嘴里不饶人:“不可想那些脏东西。”吴飞鸿诧异地看了她几眼,笑道:“雨儿,你很脏吗?”凌若雨大窘。
光阴流逝,二人说笑看来,谁也不知过了多久。
忽听窗外有弟子高声道:“华山派掌门独孤无羽到。”凌若雨白了某人一眼,道:“该来的人都到齐了。你先去找你师伯他们商量一下。黄昏时分,大会便要开始。”吴飞鸿这才想起来了许久,还没见过掌门师伯,便点了点头,道:“雨儿,一切小心。”凌若雨笑笑颔首,算是承了他的情。某人立即欢天喜地而又似依依不舍的走出门去。
舱外,暮色黄昏,落霞如火,漫江红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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