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渐渐沉浸在她所构造的色彩世界中去了。
对于老吕老关这些人来说,彻夜不眠地作画本是常事,但今夜却感到特别的累。这累其实是由于星星的在场造成的。尽管有唐所长的推荐和星星本人的出色表现,他们却实在放心不下这女孩子的活儿。他们都是全国第一流的壁画临摹大家,对于敦煌壁画有着至深的感情,干起工作来一丝不苟。
星星荡着双腿坐在画架上。好久不敢动笔。敦煌壁画总是让她震惊。十六国的质朴明快,西魏北周的清新爽丽,隋唐的金碧辉煌,五代宋初的热烈鲜艳,西夏的清冷萧瑟,元代的简淡典雅,早期壁画涂色自由豪放,很有生气,唐代之后起稿精确,赋彩多用填色法,有的还用极为工致的剔填法,也就是在墨线稿里填色并留出一道空白线。这些特殊的方法都给临摹者造成了更大的困难。
星星开始刷底色。定色调很掰,尤其这样的巨型经变画。老吕在旁边讲,过去他们搞的临本,有时因为色调没有掌握好,完成之后感到比原画更加陈旧暗淡。这样看起来,古代匠人们在绘制壁画时肯定用了最鲜艳的颜料,连调和色也很少用。
画画最能使人专注。可今天,星星觉得自己的心无论如何也静不下来。房间里的那个场面时时如蒙太奇一般跳出来。她其实知道什么也没发生。也不可能发生。但是仅仅是那个场面便让她受不了。她不能再骗自己了。这唯一的原因只能是:她爱上了无哗,爱上了一个比她小十一岁的男孩子。
她决定走。不等《西方净土变》临本完成就走。为了他,也为了自己。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如果人生注定是“爱别离”,那么就只好别离,而且要及早别离。这样起码还能保存一段美好的回忆。
如果晓军当年真的和她结了婚会幸福么?现在她对此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深夜,起风了,她觉得那风寒冷得深入骨髓。在那一片狂暴寒冷的风中她变成了一片小树叶子,绕过青的、绿的、朱的、白的世界,慢慢地降落下来,在风中这许多的颜色凝聚一处,变成猩红,她也被染成了猩红,一片猩红的小树叶子。就像十三岁时姐姐赠给她的那片枫叶一样。后来那枫叶干枯了,变成了一片风干的酱紫色……
事后老吕老关回忆说,当时已进入凌晨时分,他们照例要在这时打个盹儿,迷迷糊糊的忽然听见一声轻响,“就像是落了片树叶似的”(原话如此)。这时他们看见肖星星背对着他们躺在地上,黑发中渗出一丝丝猩红色的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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