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第一缕光亮,突破远山。火烧般的云霞渐渐显露,撕开了占据天空的铁灰色的阴影。黎明的到来,将昨夜那场秋雨化开、消尽、升腾。
闭上眼,长吁一口气,一抹新月似的笑意浮上嘴角。浩浩秋风中,石义衣袂飘飘,悠然若飞。“萍花隔旧岁,笑伴一城春。”石义喃喃自语。
“少爷,现在可是深秋了,怎么笑伴一城春?”阿福蹲在海棠花丛中,用沾满泥土的手,拂了拂衣角的晨露。
石义呵笑一声,踱步踏进花丛。“秋逝冬近,春还会远吗?看,多美的秋海棠!昨天还萎靡不振,一场秋雨之后,又芳馨满院,光艳逼人了。”
“藏风不露水,依波聚地气。一年四季如春,落河城真是南疆的风水宝地。少爷说的极是。”阿福躬躬腰,在刚栽好的海棠花边上,培了一捧土。
石义诧异地看着阿福,“想不到,你还懂风水?”
阿福傻笑一声,说道:“街面上的算命先生都这么说。在未进府之前,我常去街市上看人家算命,时间一长就略知一二了。”
“好一个美丽的落河!可惜,当我渐渐发现,我越加离不开这片土地的时候,可真正能待的时间也就不长了。”
“少爷,您不是去参加武试吗?中了头举,也可以回来在老爷军中做统兵,在落河生活一辈子,那多好啊!”
石义拈起一片细小的花瓣,轻轻捻碎。“阿福,你不懂。落河虽是我家,可毕竟是皇上的天下。做臣子的,一生都得听从皇上的召唤,奉献给江山社稷。西北战事吃紧,西域王忽台暗地里正在招兵买马。父亲已被急召回京。恐怕这次武试考中的生员都要去西北边关。世事难料呀!也许永远都不能再回落河来了!”檐下不时还有水滴,悄然而落。
“少爷,您不必这么想,好人会如愿的。您是饮过落河望江水之人,这片沃土会保佑您的。”阿福的话虽迷信,但石义不得不承认,物竞天择的法则,既选择了自己的存在,又选择了感情的方式,也许自己应该有所悟。
“少爷,今天一早,骑兵营来过人了,让您去选匹马。运送战马的船,明天要先行一步去会江了。”
石义一拍脑门,说道:“昨天光顾喝酒,把正事给忘了。还有天宝船那边的事。”石义又想了一会儿,“哎,天宝船恐怕没有空位了。”
阿福一脸着急地看着石义,“少爷,还有慕容小姐那里。昨天……”
“阿福,快!要不就来不急了。”石义跳起,跃出花丛,身后带起的劲风,吹乱了娇嫩欲滴的秋海棠。
落河城北望河畔,巨大的盛江号天宝船,已被纤夫从船坞中拉出。高大华丽的船身,铁链缭绕四周,如巨神般降临,倾倒了满城的百姓。船帮吃水较深,而梭子一般的船头,在大海中劈风斩浪,摆出一副勇往直前的架势。
码头上,天宝商号门前,高高挂起‘船位已满’的木牌。可还有三三两两的人仍不死心,紧盯着商号内的动静。
“没有空位了,上面不是写着了吗?不用再排队了,就是再排一天也没用的。”一个干瘦的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一样,嘶哑着嗓子喊着。
石义和阿福远远地站在船边,依然能听到叫喊声。
阿福摇摇头,“少爷,我们来晚了,船没有空位了。我们还是另想办法吧。”
石义自信地裹了裹衣衫,呵了一口气。“走,我就不信这么大的商船,会没有空位?”
大堂正中一把宽椅上,坐了位满面虬髯、银丝飘散的老者。头也不抬,手中不停地玩转着铁蛋。阿福料定他就是船主,拱手道:“老人家,我家少爷赶去会江城参加武试,想搭乘贵号宝船,不知是否还有空位?”
“没有了。”船主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了阿福的话。又不紧不慢地自言自语道:“老人家?我老吗?不懂规矩!”
船主身边,一个大汉正低头喝茶。“咕咚,咕咚”一口将杯中茶水饮尽,还大嚼着茶叶,“呸”的一声又吐出。“说没有,就没有,快走吧。落河城参加武试的武生多了。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水路就别想了,兴许骑马走陆路还来得及,快走吧!”大汉说着就想将阿福往外撵。
“船主,这点面子都不给?我石义只好走陆路了。阿福,咱们走!”石义对盛江号船主的傲慢,非常气愤,欲摔门而去。
船主听完石义的话,把玩铁蛋的手忽然停了下来,抬头凝思片刻。“石义?”打量着气度不凡的石义,才猛然回过神来。“石少爷,真没想到是您呀。伙计们不懂规矩,别见怪!”船主赶忙让座,又将沏好的茶端到石义面前。
“船主,客气的话我就不多说了。贵号宝船还能否腾出些位子,让晚生搭乘去会江城?实在不行,货仓也行。”
“石少爷大驾,怎能让您去货仓。后天晌午,您来便是,老朽会准备好的。”
“四位能行吗?”石义问道。
“石少爷放心,绝对没问题。”
石义打量了船主一眼,抬手将两边飘散的头发拢回耳后,起身双手一拱,“就多谢船主了!”轻轻一拍桌子,然后,拂袖而去。
船主闷在胸中一口气,不敢吞吐,猛然间又发现,两锭银光闪闪的元宝,被扣在木桌上。“好功夫,真是好功夫!阿来,快去赌坊再给我押一百两,我押石少爷中头举的签。”
石义悠闲地走在大街上,身后的阿福兴冲冲地边走边道:“少爷,太棒了!看这老头以后还敢瞧不起人。”
“呵呵……生意人,无须和他过分计较。船主每次都会留下一些空位,为的就是以备不时之需。”
阿福低头道:“那没能上船的考生,不就误了考期吗?这些奸商!”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