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香飘,转眼已到月末。
秋意更重,晴天和风轻缓,所有的一切都显得很平静。
凉州城内,百姓们的作息一切照旧,几日前宫里发生的事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影响,有人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知道皇帝死了,要换人坐皇位了。
当日宫内宫外的骚动皇城的百姓都有发现,他们都没想到在太子登基之日会发生这么大的变故,二皇子居然没死,顺德皇帝居然在这时候临时变卦将皇位传给了他,而太子楚靖玄心切之下发了急症,一病不起,闭门不出。
二皇子将要登基为帝,而太子登基之日却成了当朝陛下的忌日。
这是流传在外的说法,白云苍狗,转瞬之间人世变幻,莫过于此,不过就如赫千辰所说,百姓们对谁做皇帝并不关心,只要一切照旧,能让他们丰衣足食那就够了。
千机阁。
大门敞开,看守们站在门前,就和平时一样,神情很放松,但没有遗漏任何一个走过眼前的人,有江湖人上门求见,便会被里面的管事迎进去,进入客室叙谈。
江湖是消息传得最快的地方,从被传言与朝廷有关,到谋反,到最后神秘失踪,又被人传说归隐的千机阁阁主和赫谷血魔医再度现身,转眼却成了协助朝廷捉拿反贼、居功至伟的功臣,那一场皇城之战被人流传出去,一切喧嚣尘上,叫人来不及反应。
千机阁与赫谷的门槛差点被人踩破,真相大白,当时被人追问不休的销香客花南隐则成了众矢之的,怪他言语不清,叫人误会。
“这下可好,总算是太平了,你们……” 一道白影跃上窗台,花南隐的出现还是那么突兀,从窗口翻下,他晃了晃折扇,竟然发现房里没人。
“难道是去了赫谷?”又一个白衣女子跃入书房,站在他身后看了看房里的布局,正是云卿。
“不会在赫谷,千机阁的人都回来了,还有许多事要处理,千辰不会这么快离开。”花南隐合起扇面,走了几步,隐约听见隔壁房里传来的声响,是衣袂的摩擦声。
呆愣片刻,他倏然转身拉过云卿,“我们走。”
“这么急着离开?”悠然的话音从后面传来,接着就是脚步声,花南隐回头一看,赫千辰正合拢外袍,在他身后赫九霄系好了衣带,冷冷的表情看不出是不是有不快,但空气里确实多了些冷意。
花南隐的脚步马上停住了,“这不是不想打扰你们吗?”他对赫九霄的表情只作不见,摊开了扇子掩盖住脸上揶揄的笑,知道自己来的时机不对,本想离开,没想到这么快被人发现。
赫九霄冷哼一声,在椅上坐下,赫千辰命小竹去端茶,云卿好奇的打量这间书房,她还从没有进过千机阁。
“楚靖玄是得救了,对外称病,可以出宫和李大娘双宿双栖,我怎么这么命苦?”花南隐靠在窗台上,翻着自己手里的扇子,哀叹一声,似真似假的抱怨,“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很害人,害的我有家不能回,只能带着云卿躲到千机阁来。”
“别说他人要怪你,我也想怪你。”云卿在旁摇头,苦笑不得。
当日楚青韩约见赫千辰,在驰岩峡中发生了什么事没人知道,花南隐语焉不详,有意误导,害的多少人暗自悲叹,为他们心急心痛,没想到一转眼,事态竟然颠倒。
朝廷格局改变之后,一夕之间,千机阁重立江湖,赫谷也重新迎回了他们的谷主。南无奈落如同猛虎双翼,护佑在侧,这哪里是归隐?
一出江湖,千机阁和赫谷便以雷霆之势席卷江湖,声势一时无两。
“这能怪我吗?要不是我们檀伊公子如此授意,我怎么敢这么说?”花南隐摊开手,无辜的挑眉,“当日情况如此危急,差一点就让楚靖如愿,后来他想出这一计,我当然只能依计行事。”
他指着赫千辰,大喊冤枉,“他说好了谁都不能告诉,我只能委屈自己,连你一起瞒着。”花南隐夸张的对着云卿一脸心痛,云卿笑也不是恼也不是,只能在他肩头锤了一下作罢。
云卿知书达理,明白这件事的重要,自也清楚赫千辰的用意,对花南隐的隐瞒并不是真的气恼,但当时花南隐的话确实在江湖上引起一阵轩然大波,要知道千机阁和赫谷,哪一个消失对武林而言都是一件大事。
其实花南隐说的确实都是实话,那一战他到现在都没有忘记,尽管眼下听来有惊无险,当时的情况却是千钧一发,徜若穆晟再晚到半刻,一切都将无可挽回。
“你的身体没事,我也要回万央去了。”门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散发的年轻人,黑衣黑发,嘴角挂着一丝笑,“狼严族长已经把兵权交还给楚青韩,他说此人敢信赤狼族,敢这么做,便有为帝之能,万央也许只有交给他才能让各部族心服,反正他也算是半个万央的皇族。”
穆晟本就是来辞行的,听到书房的谈话便Сhā言这么说道,赫千辰对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谢。
穆晟从万央赶来中原,闻讯赶去驰岩峡,当他到达的时候已经不眠不休三日三夜,自己都快要力竭倒下,却在最后关头救了赫千辰,在他自伤以求挽回神智的那一刻用仅存的力量为他压下了失控的情绪。
就是那片刻,从殷魄命那里见到的所有景象从脑海中退去,那些扭曲阴暗的心绪渐渐远离,赫千辰清醒过来,及时阻止了那一场即将演变成血战的交手。
这一切不是一个谢字就够的,不如不说,穆晟知道赫千辰的想法,却对他笑着摇头,“妖狐族的仇是你所报,大恩不言谢,我这个闲人能为你做的也就是这件事了。”
尽管妖狐族也是他们两兄弟的家,但穆晟很清楚,他们两人并没有将那里当做家,比起塞外,中原更适合他们。
“这里没事,那我走了,回去晚了那头野狼又要喋喋不休。”黑发在光下泛着紫光,穆晟一摆手举步离去。
风驭修在赤狼族等他,他当然急着回去,赫千辰笑着点头,花南隐拉着云卿靠在窗前,摸着自己的下巴,“现在事情都平定了,但你们别忘了如今要登基为帝的是楚青韩,你们两人以后还是小心些。”
“他不敢。”赫九霄冷冷接话,提起楚青韩,他脸上的森然之色更重,妖异的冷眸寒光闪动,花南隐想起当日驰岩峡里的情景,一点都不奇怪赫九霄会是这幅表情。
当时赫千辰又要陷入混沌错乱之中,眼见他倒下,又握紧石片割伤自己,赫九霄暴怒之下异力爆发,这时候楚青韩却不是召集手下乘隙动手,而是和他一样心急的扑上前去,那些被异力碎裂暴射的石块有不少打在他的身上,他当日受的伤是这么来的。
本以为一场血战难免,花南隐都做好准备不死不休,甚至在心里开始对云卿感到歉疚不舍,没想到穆晟适时赶到,救了赫千辰,他醒来之后立刻阻止战局,杀气腾腾的两方霎时分别被自己的主子叫住。
当时的情况可想而知,是有多惊险,多危险。花南隐还从没见过那样惊险和出人意料的转折,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一天,这是他见过的,最出人意料的结局。
所以他真的没有骗人,要知道让他绷着脸说那些话,有多为难他,他避重就轻,骗了所有人,也骗了楚靖派来的探子,论起功劳来也算不小……
袖子被轻轻的拉扯,把花南隐从回忆里扯回来,他顺着云卿的目光看过去,赫九霄正拉着赫千辰的手腕,解开了白布为他看伤口,他的眼神专注,动作很轻,低声叮嘱着什么,好像是说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可以不必再包扎,但不能沾水,沐浴的时候要注意,记得叫他……
赫九霄坐着,赫千辰就在案旁,两人一坐一站,那一方空间里却像是有种不同的气氛,他们说着阁里近日的事,赫谷的事,一边说赫九霄一边抚上赫千辰的手腕,在他伤口边轻轻碰过去。
赫千辰的手动了动,不知是不是觉得痒,还是痛,微微蹙眉,“别动。”
赫九霄放下手,却覆上了唇,“幸好你没事……”他喃喃低语,嘴唇碰到伤口的边缘,热热的,传到他的身上,赫千辰不由伸出手握住了他垂下的发,掌心的发丝微凉,从他的指间滑下……
想起周围还有别人,他的指尖顿了顿,回首一看,窗边已空,帘幔随风摇摆,只有挂在角落里的牵心草的香囊,静静的垂挂着。
“他们早就走了。”赫九霄拉近他,两人相对,赫千辰垂首看到赫九霄的目光,“以后还敢不敢忘记我?”他起身,手指挑开赫千辰的衣领,松开的衣襟之下露出一点血红的印记。
那是在赫千辰神思错乱的时候,赫九霄的长吻造成的,吻到疼痛,吻到见血,那枚痕迹之后淡了一些,但始终没有完全退下。
手指抚过,赫千辰想到那一场噩梦般的经历,心情却很平静,“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忘了你。”他眉眼不动,说的笃定,赫九霄大笑着抱紧他,呼吸从他颈边拂过,留下轻吻。
“我也知道,你一定能撑过去,因为你是赫千辰。”低低的在他耳畔说着,赫九霄的吻绵绵落下,然后退开身,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拉着他往内室走去,赫千辰被拖到门边压在墙上,一双手已经落在他的腰间。
“我还有事。”他看了眼天色,计算还有多少时间够他使用处理事务,赫九霄似乎发现他的犹豫,伸手扯开了他的衣物,“先把之前的事做完,我就放你走。”
先前在做什么,这对兄弟自己心里最清楚。
衣带松散,青衣被解到腰间,赫千辰挑眉,阁里的事务看来只能拖延到明日了,似笑非笑的摇头,他拉过赫九霄,“谁放谁走还不一定。”
吮咬到对方的喉间,赫千辰抱住赫九霄,两人相拥,交错的脚步在房里响动了几下,停在榻边,倒下的一双身影兀自纠缠,汇聚成一人的影子映在墙上。
窗外起了风,书页翻动,哗哗的轻响声里伴随着几声喘息和衣袂的摩擦声,有几声争执,几声低喃,书房里依下静谧安详,窗棂边的香囊被吹落几许微尘,每一抹都有淡香。
牵心,早已牵动了的,不知是谁的心……
双手交握,喉中的声响被吞噬,连同爱语一起。
(完)
番外一 又是一年花飞雪(一)
春日,赫谷之中,幽潭依旧,谷内众人各司其职,开始了又一天的忙碌。
“起来了。”日上柳梢,某处卧房之内,有人起身穿衣,白色内衫之外是一件青袍,他朝身边低语一句,躺在他身旁的男人没有睁眼,似乎还在安睡。
难道是昨夜失了分寸?他侧首看过去,身侧的人闭着眼,呼吸平稳,那双妖异冰寒的眼眸暂时被掩住,看不见其中的无情冷漠,徜若这时候被人看见,恐怕所有人都会被这张过分英挺俊美的脸庞吸引过去。
只要赫九霄不睁开眼,没有那层妖邪森然,当初一定不会有人称他为血魔医……
心不在焉的这么想,赫千辰的手指不自觉的从对方的眉眼之间抚过,感觉到赫九霄的呼吸,微热的落在掌心。
目光在他脸上流连片刻,他失笑,醒悟过来收回手,怕吵醒赫九霄,他的动作很轻,双脚才落了地,腰间忽然一紧,被人往后拖倒,“不多睡会儿?”
一双有力的手臂环绕,他重新跌回床上,赫九霄没有睁眼,低沉的嗓音慵懒微哑,赤祼的身体摩擦在赫千辰尚未穿妥的衣物上,发出几声悉索的声响。
还没系好的衣带松开,赫千辰从窗口朝外瞧了一眠 “早已日上三竿。”
四月煦风拂下杨柳,絮若飘雪,赫谷里也种了柳树,从窗口看出去,几乎让人怀疑是在冬日,赫千辰在这里已经住了一个月,这里的柳树长的也好,就像当初他和赫九霄初见的那个时候,那柳絮也是纷纷扬扬的。
“这里不是千机阁。”双手顺着敞开的衣襟往里探索,赫九霄把他整个拖回床上,赫千辰本待拉开他,眼角的余光扫到对方胸前的吻印,想到昨夜一时恍惚,回过神来,已被赫九霄覆到身下。
“赫谷不讲究规矩,你不用那么早起身,不会有人来。”嘴唇在赫千辰的耳边一阵吸吮,赫九霄贴在他的背后,赫千辰能感觉到股间的硬热,霎时明白对方的打算,发出沉沉低笑,“你要讨回?”
“当然。”赫九霄的手在他胸前游移,下腹轻轻磨蹭,尽管赫千辰本来无意于此,终于还是被他挑起身上的热度,“谷里的事都处理好了?”
“都不急。”他的回答赫千辰倒也相信,赫九霄处理事情的时候一贯专注,徜若沉迷于一件医案,甚至还有过一日一夜不眠不休的时候。
从上往下注视的眼里有一团隐隐的火光,赫九霄垂首看他,赫千辰扫了眼紧闭的门扉,才穿上的衣物又被解下,青袍散落,露出掩盖其下的健硕胸膛,赫九霄的手覆于其上,缓缓挑起身下之人的反应。
“这次还是三个月?”手指慢慢的摸索,赫九霄喜欢看他渐渐失控的样子,这双眼晴里的深沉纯粹会变的氤氲迷蒙,微微皱着眉头,为痛楚和欢愉而咬牙忍耐,这时候汗水就会从赫千辰的鬓边渗出,微微沾湿他的黑发。
“我们不是早就商议好……”侧身俯卧在床上,赫千辰微阖着眼,五指抓紧了床褥,赫九霄的手在他身上游移,那种感觉并不陌生,尽管不是第一次,但他的身体还是会为他的每一个动作而生出反应,呼吸变得急促。
自从江湖的风浪平静,顺德帝楚睦驾崩,朝中二皇子楚青韩继位登基,转眼又过了大半年,这段时间之内,赫千辰和赫九霄达成共识,赫谷和千机阁之内一切照旧,并无变动,唯一变动的是他们。
两人约定每隔三月各自去对方的住处相聚。
先是赫千辰入住赫谷,在这三个月之中,紧急的事务会被送来,若是没有特别的大事,他便放开原先的一切,安心在赫谷休息;其后是赫九霄,他随赫千辰一起居于千机阁,以至于不少在赫谷求见不成的人都闻讯前往千机阁。
如今整个武林都知道,徜若有重大的事要找血魔医或是檀伊公子,必须算算日子,否则很有可能跑错了地方。
最近三个月赫千辰在赫谷,接下来便是赫九霄去千机阁了。
“唔——”一声闷哼,赫千辰吸了口气,那带着侵略的意味攻占进来的动作总是会让他神思混乱,这时候赫九霄掠夺的本质彰显无遗,压制着赫千辰的身体,稍有停顿之后便继续强硬的进入,床襟凹陷下去,解下的衣袍在两人身下皱做一团。
“才几天而己……”赫九霄脸上见汗,手指到两人相连之处按压了几下,他才几天没有碰他。
没说完的话另有一种含义,赫千辰当然听得懂,却不知自己对这句话该有什么反应,只能咬牙低斥,“别多话。”喘息声中,他扬起的眉稍染上几分薄红,收紧的五指被赫九霄的掌心所覆,两人十指交缠,有几滴汗水落在他的背上。
“好,我不说。”赫九霄的胸口震动,笑声就在赫千辰的耳畔,赫千辰听着两人如鼓的心跳声,轻喘了几声,“算了,这句话用在你身上也适宜……嗯!”
骤然的撞击让他低哼出来,话没能说完,被打开的身体回应着赫九霄的需索,再也不能开口,昨夜在他身下的男人将所有尽数回报。
“千辰……”耳边落下灼热的呼吸,唤着他的名字,赫千辰的身体被动的摇晃,被托起的腰部更接近那火热的源头,身后袭来的律动由缓至疾,他微微闭着眼,眉间微蹙,齿间时而会泄露出急促的喘息。
身体发烫,快意逐渐升腾,脑中思绪也变得混乱,赫千辰完全无暇去想原本自己起身是准备做什么,身上每一处都升腾起灼热的高温,紧贴在他背后的人体像是要和他融化成一体,肉体的碰撞声不断在他耳边环绕。
他们本身都不是女子,他和他之间还是血脉相连的手足,这样的行为不光违逆阴阳,更是违背伦常,但每一次的拥抱占有还是会让他们双方都感到无上的愉悦和快感,甚至无论是谁先主动,谁在下方。
分开在两边的双腿肌肉紧绷,赫千辰上身伏于床上,被抬高的腰身在一次次攻击掠夺之下逐渐瘫软,似是难耐又似愉悦,他埋首在床上,汗湿的额头被凌乱的黑发覆盖。
床榻摇晃,帐幔无法遮挡渐渐洒落房内的日光,赫千辰的脸色通红,被拨开的发露出他汗湿的后颈,赫九霄在他耳后吮咬,绯色蔓延,一直从脸上红到耳根,流淌下的汗水被赫九霄舔舐去,他的身体随着狂乱的节奏颠簌,直到汗水淋漓,无法思考。
“九霄!”腰部轻颤,赫千辰咬牙低吟,染上情yu之色的脸布满错乱迷蒙,在他下腹抚慰的手随着他的嘶喊搓弄,每一次呼吸都是干燥灼热的,脑中晕眩,似乎连空气都变得稀薄。
“再等等!”犹如骇浪的律动一次次将他推往高处,赫千辰的暗示得到这样的回答,贴在他耳边的话音也早已颤动不稳,赫九霄一手环抱着他,再一次狠狠的抽送。
“啊——”裹紧他的绵软火烫,被这种紧窒包围束缚,赫九霄被从脊髓升上的快感激起满足的呻吟,低哑的喊声鼓动赫千辰的耳膜,脑中突突跳了几下,他的手放到自己身下,快慰之中喷发的浊液沾湿手指,滴落在身下潮湿起皱的青衣上。
赫千辰喘息不止,耳边只有自己的心跳声,被赫九霄抓紧的腰部往后挺直,继续承受着一次次的侵占挖掘,赫九霄对他的需索还未停止,在赫千辰的身前一汩汩粘稠随着身后的冲击相继爆发,渐渐染湿了被褥。
“千辰……千辰!”赫九霄的手臂环抱在他胸前,扣住肩头的手收紧,炽烈的吻落在赫千辰的唇边,在一声低喊声中骤然将他压下。
狂猛的冲撞直达最深处,摩擦跳动,重重的几下,陡然灌进一股灼烫,悠长的呻吟从赫千辰口中吐出,又被咬在齿间吞咽下去,喘息不定间赫九霄的吻落在他滚烫的嘴唇上,唇与舌相贴纠缠。
两人交叠的身体都是一身汗湿,赫千辰半伏在床上,赫九霄深埋在他体内的部分慢慢厮磨着他,引出他错乱的喘息。
“你先起来,记得替我拿身换洗的衣服。”喘着气被赫九霄放开,赫千辰扫了一眼身下早已不复本来面目的衣衫。
他的说话声还很嘶哑,带着细微的轻颤,听在赫九霄耳中就像是呢喃,低低的几个字带着情事后的余韵,分外撩人,这一点赫千辰可能从不知道。
“你先躺着。”湿液从股间溢出,赫九霄缓缓退出来,制止赫千辰要开口的动作,“别说话,让我来。”
用床上早已不能穿的衣衫抹去他腰背上的汗水和股间的痕迹,赫九霄起身套了衣衫下床,命人去准备沐浴用的东西,打开门,先迎上的却是贺思茵。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赫九霄看了她一眼,砰的一声,门已经被关上。
赫九霄转头就往里走,站定在床边,微阖着眼往下注视,“你这次带来的不是小竹,是她?”
番外二 又是一年花飞零(二)
“华姨身边缺人侍候,我命小竹去了。”赫千辰撑着床沿坐起身,仿佛没看见赫九霄阴沉的脸色,在房内打量了几眼,先取了赫九霄的一套衣物穿上。
房外院落之内贺思茵手中还捧着几本账册,正在犹豫是要敲门还是回去等候,接着就看见窗被推开了,赫千辰穿着一身暗色的衣袍,对她吩咐,“去前厅等我。”
深色的衣衫使得穿着这身衣袍的人看起来和平日有些不同,温和雍容之上平添深沉冷峻,贺思茵一时没回过神来,等赫千辰又说了一遍,她才点头领命离去。
赫千辰一转身,险些撞上站在他背后的男人,赫九霄冷冷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面无表情,“所以你就让她代替小竹,随身侍候?”
“思茵代替忘生,身为左使,她随我一起出入那是理所当然。”端详赫九霄的脸色,赫千辰不难想象他在介意什么,“我的能力已经能够控制,就算我从她身上什么都看不出来,我也还是不会让她接近的,这样总行了?”
倚窗而立,赫千辰并非不知道对方的心思,早在当时他的异力失控无法让人近身开始,赫九霄便对贺思茵的存在很是介怀。
“她和我一样,你再如何接近都看不到她的心思,不会让你不适,和所有人都不同。”赫九霄没有笑,他慢慢说着,按着赫千辰的领口,这是一件玄色的外袍,冷沉的颜色显得赫千辰的肤色很白,白如有棱角的玉石,嵌着墨黑的眼,黑的让人沉溺。
这双眼晴就看着赫九霄,“和所有人不同的只有你一个。”
眉间蹙起,赫千辰的表情变得有些危险,黑眸之中冷芒闪烁,一伸手,扣住赫九霄的后颈,“你别告诉我,直到今日你还不相信这一点。”
两人的目光相接,近在咫尺,冷意相对,直到赫九霄露出笑意,手指从方才在赫千辰颈边留下的痕迹上抚过,“很好。”
赫千辰看了他半响,恍然,微微眯起眼,“,你是故意的。”故意要听他这么说。
“我是故意的。”赫九霄重复,笑意渐浓,一点都不否认,赫千辰皱起的眉更紧,像是不悦,又有些想笑,推开赫九霄的手转身欲走,接着便被拉住。
张开的双臂将他锁进身前,赫九霄在他耳边低语,“但我说的也没错,她和其他人确实不同,你不必担心她的存在会对你的能力造成影响,除了我之外,她比任何人在你身边都安全。”
“那又怎么样?”笑了笑,从床上散落的衣物一一看过去,赫千辰看到地上的影子,“都要晌午了,还不放开我。”
天高日照,将近午时,可他们两人还没有从卧房里出去,赫九霄不以为意,先把问题放在了一边,松手放开他,“先沐浴然后用饭,你等着。”
赫千辰只穿了外袍,里面空无一物,汗水和其他体液干涸之后那感觉绝不会让人觉得舒服,赫九霄出门唤人,很快就备好了浴水,两人沐浴换衣,等开始穿戴已经是用午膳的时候。
“阁里的人若是在,一定会觉得他们的阁主越来越荒唐。”赫千辰系好衣带,笑着自语,赫九霄已经穿妥,递来他腰上的佩玉,“随他们心里如何去想。”
“你就是这种人。”一手接过,赫千辰笑他,赫九霄一贯的神情不变,他确实并不在乎,“我只在乎你心里怎么想。”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看着赫千辰,似乎言外有意,被他这么注视的人抬眼看他,赫九霄缓缓续了三个字,“贺思茵。”
“你打算怎么办?”他这一次绝不是玩笑。
为提防赫千辰的能力再次失控,贺思茵的存在确实是必须的,徜若有个万一,她会比其他人更让赫九霄放心,但也正是因此,他对她有种特别的反感。
“不要以为我没看出来,她对你早就没有恨意。”赫九霄往外走,门扉打开,他站在光下转过头看着赫千辰,冷芒微闪,“你应该比所有人都清楚,与恨最相近,也最相似的感情是什么。”
赫千辰起先是不语,然后无声的笑了,缓步走过去,“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世事并非始终如此,有些事也会有例外。”
与恨最相近的是爱,恨甚至比爱还要来的深刻,许多人也许无法凭借爱意过一辈子,却能倚靠恨的力量作出他人无法想象的事。
就如正反两面,爱与恨是最接近的感情,贺思茵对赫千辰的恨一直很特殊,她起先并不恨他,甚至很有好感,而后的一切超出她的预料,她无法承受,只能恨他,接着却又在进入千机阁之后一点点变的敬他。
最终,原来的恨已经演变成一种怎样的感情,只怕已经无法说清。
赫九霄觉察出贺思茵的心思,她的改变赫千辰也看在眼里,但他并不担心贺思茵会成为第二个紫焰,“她是个聪明人,她知道适合她的是什么。”
带着浅浅的笑意,赫千辰的脚步停在门廊外面不远,赫九霄停步朝他注视的地方看过去,看到远处正与赦己交谈的女子。
那是贺思茵,手里还捧着先前要呈给赫千辰看的东西,不知是否因为候的太久,没等到他,她与赦己在前厅不远处的地方讨论千机阁里的事务。
“这就是你说的例外。”赫九霄看了几眼便知道赫千辰话里的意思,贺思茵与赦己,两人之间虽然没有什么亲密的动作,但从神情上看来交谈的十分热络熟稔。
“没有比这更好的例外了,也许明年千机阁便要办喜宴。”语气变得轻快,从赫千辰的话里能听的出他的高兴,笑望远处,他的表情柔和,看到自己的手下觅得良缘,他着实为他们觉得高兴。
两个当事人并不知道他们在自己的主子眼里是什么样子,话说到一半,忽然察觉远方的视线。
站在回廊下的两个人不是任何人所能忽视的存在,一个青衫沉稳,一个锦衣冷厉,就站在那里并肩看着他们,让赦己没来由的心慌起来。
“我怎么觉得阁主和血魔医的眼神看起来有些奇怪?”赦己不解的问贺思茵,她看了一眼,也不懂得赫千辰那种笑意有什么含义,“阁主命我在前厅等他,我先去了。”
赦己点头,隔着草药花丛,却见赫九霄朝他们抬手,“你们过来。”
赫九霄的目光凝若实质,他们停了脚步,猜不到赫九霄找他们会有什么事,对看一眼,一起走过去,“阁主,血魔医。”
两人见礼之后站定,赫千辰也不知道赫九霄想说什么,却不阻拦,就在旁看着。
“赦己,你跟着他多少年了?”没有太大的平仄起伏,赫九霄对他问道。
他口中的“他”是谁,赦己根本不用问,刚要回答,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贺思茵的反应,才郑重的回答道:“比忘生时间短些,也有十多年了。”
听到他提起忘生,贺思茵垂首,赦己的话说的很轻,很稳,很是慎重,她十分感谢赦己每次都顾及她的想法,若非赦己,她不会那么快适应千机阁的生活。
“你有没有想过成亲的事?”像是在问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赫九霄连语调都没有变,赦己却惊的眉毛上扬,感到无比诧异,“成亲?”
赫千辰终于明白赫九霄的打算,忍不住转过身去,嘴角上扬,贺思茵只看到他的背影,发现他的肩膀在微微抖动,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冷冷看着赦己,赫九霄一抬指,指着他身边的贺思茵,“比如她。”
“我娶思茵?”赦己似乎只会重复了,与贺思茵相对,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尴尬。
谁能想到血魔医会说出这样的话?与他无关的事他从不管,甚至有人求医他也只凭自己喜好,这回竟然为他做媒?赦己能在赫千辰身边这么久,虽说不如忘生心细擅思,但他一点都不笨,转念一想,顿时明白赫九霄说出这番话的用意。
“赦己是被老阁主捡来的,我的爹娘曾是当年行事歹毒的一对邪道人物,他们被正道人士所杀,我在江湖无依无靠,被人叫孽种也不知叫了几次,无处可去才会寄身千机阁。”赦己忽然说起他自己的身世。
他躬身回答,非常的郑重,“我爹娘的罪该由我来赎,但自从跟随阁主,阁主说,我的爹娘是谁、做过什么并不与我相干,我既然身在千机阁,此后我就是赦己。”
他说的阁主便是赫千辰,当年比他年岁还小,却仿佛早已看清了一切的少年,就是这么对他说的,“从那时候开始,赦己就是赦己,身处千机阁,人在江湖,我从没想过有一天能像普通人一样娶妻生子,今天血魔医问我这个问题,赦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何况,我不想强人所难。”转头看身边的女子,赦己对她笑了笑,他知道她心里的那个人不是轻易能忘记的。
番外三 又是一年花飞零(三)
贺思茵瞧了赦己一眼,本来她想要拒绝,却让赦己先说了出来,咬了咬唇,她低语,“我的事不用别人Сhā手。”也不知她这句话是对赫九霄说的,还是在反驳赦己。
“这件事的决定权在你们,徜若你们之间无意,此事不会再提。”赫千辰不知何时转过身来,先在两人脸上看了一圈,他这么表示,赦己不知怎的,忽然觉得有些遗憾。
他又去看贺思茵,她却别过脸去,看着远处。
离开妖狐族之后她跟随赫千辰,就连换洗的衣物也没有,身上的衣裳只有一身,那还是她在眠玉山上给自己做的,贺思茵不觉得简陋,但她总是姑娘家,见了别人身上的打扮难免会多看几眼。
就是这几眼,让赫千辰命人带她去买衣裳,这是她生平第一次穿上新衣。
她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但她自己知道当时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徜若真的如赦己所说,她心有所系,喜欢上的还是一个不该喜欢的人,除了第一次见面之时便有的好感,也许就是从这时候开始。
可现在想起来,赫千辰只是开口下令,真正带她去买新衣的人是赦己,带她熟悉千机阁的人是赦己,一路上教她怎么解决各种麻烦,如何应对种种事端的人还是赦己……
“你怎么知道是强人所难?”突然间,一句话打断了她的回想,赫九霄的问题让赦己一怔,不自觉的去看思茵的脸色,她若有所思,但并没有显得很气恼。
难道她真的在考虑?赦己有些惊讶,隐约也有些欣喜,他一直把她当做妹妹来看待,却从没有想过他和贺思茵能成为夫妻,他想不起,也不敢想。
目光收回,赦己经过一番考虑,正色说道:“我是没有想过成亲的事,也不敢娶妻,怕害了人家姑娘,思茵是忘生的妹子,我早就打算要一辈子照顾她,就算不成亲我也会做到。”
贺思茵心里一震,抬眼看他,赦己恰好望过来,两人目光相对,又不自觉的各自转开,他们对对方并非没有好感,往日只当是兄妹之情,如今被赫九霄和赫千辰的话这么一说,一直以来的感觉里又多了些别的。
有些别扭,又有些异样。
顿了下,赦己有些犹豫,视线微微往身旁瞥了瞥,“不过倘若思茵愿意……”不自在的咳嗽一声,他一握拳,“我想娶她。”
阳光明媚,园子里花草正盛,回廊中的话在空气里和那阳光一样明朗坦荡,贺思茵一贯不若寻常女子那样扭捏,此时脸上却莫名的热了起来。
她不答话,赫千辰却已看出端倪,笑着问她,“你不反对?若是愿意,我即刻命人操办。”
贺思茵心下踌躇,这毕竟是她的终身大事,赫千辰的微笑就在眼前,她举目看了半晌,看的赦己越来越紧张,赫九霄的脸色越来越冷沉,那阳光都像是成了冷光,她这才深吸一口气,缓缓点下了头。
“一切听阁主安排。”
她的回答不出赫千辰的预料,笑的愉快,他拉着赫九霄往外走,等走远几步,才低声说道:“这下可如了你的意了。”
“一举两得,有何不好。”赫九霄不否认,停了停脚步,抬头往上看,耀眼的日光在他眼眸里映照下两点金辉,略浅的瞳色愈加妖异,不见半点冰冷,赫千辰知道他在高兴什么,用肩膀碰了碰他,“走吧。”
两人的身影远去,廊道里只剩下一男一女沉默相对,赦己压下心里的几分别扭,问出自己的担心,“你是因为阁主的意思才……””你说呢?”贺思茵蹙起一双柳眉,她的眼神让赦己明白自己问了一个最笨的问题,习惯性的笑着伸手,在拍到她肩头的一瞬间停了停,终于还是像平日一样按到她肩上,“不会后悔吗?”
“若是你让我后悔,大不了休夫 ”贺思茵一抿唇,半是玩笑的回答,赦己摆出苦脸,“我们还没成亲呢,你就想着休夫?”
“别忘了我是塞外来的,不兴你们中原的规矩,妖狐族里男女都一样,为什么不能休夫?”贺思茵扬起下巴,带笑的表情很可爱,说起妖狐族,她已经能坦然面对,这也是赦己开导的功劳。
“放心,我不会让你有这个机会的。”赦己放松下来,口中说的肯定,眼神却有些飘忽,他忽然红了红脸,有些笨杖的展开手臂,轻轻将面前的女子拥住,在她背上轻拍几下,低声说道:“如果你后悔了,一定要对我说,我会去禀明阁主,不会让你受委屈。”
没想到平日性格爽朗的赦己也会有这种表情,贺思茵惊奇,脸上的热度也高了起来,低低哼了一声,“倘若我后悔,不用你去说,我一定自己对阁主说明白,我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
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这么接近,不是作为同伴,而是作为将要成亲的男女,两人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贺思茵忽然推开赦己,他不知自己做错什么,完全摸不着头脑,却见她举起手里的一摞账册信笺,“我忘了,这是要给阁主的,急件!”
她追着赫千辰和赫九霄离开的方向跑去,正厅里两人才用完饭,见她跑来,一起看着她,贺思茵怕被人误会自己反悔,连忙把手上的东西呈上,“阁主,这是阁里命人送来的,其中有一封急件,底下人都不敢接手,只有等阁主亲自处理。”
赫千辰翻了翻那叠东西,从里面抽出一封书信来,那上面封的火漆居然有皇族的标记,但这记号不是楚青韩的,而是来自当初的太子,如今的永安王楚靖玄。
“他找你什么事?”赫九霄从他手里拿过信笺,略略一扫,“和季大娘有关,怪不得如此着急。”
信里说的是和璇玑坊相关的事,近日有三十副锦缎出了璇玑坊,上面早已按照宫里各方的要求绣了纹样,已经完工,本要送去宫里,却在到达皇宫门口的时候无故失了踪。
弄丢宫里的东西不是小事,李大娘是要被扣押的,因为楚靖玄才得以免除牢狱之灾,但这件事一日不清,他的罪名就一日不能脱去。
“先让人去查访,周围可有异状,近来李大娘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赫千辰一一对贺思茵吩咐,将要注意查明的事都交代清楚了,让她退下。
她正要下去,赦己追了上来,到了门前被赫千辰叫住,“赦己,捎信回去,让阁里的人开始准备起来,过几个月你们就完婚,缺什么全都记下来命人去采买。”
赦己没想到这么快,还未反应过来,只会点头称是,赫千辰想到这件事,转身进了另一间房。
在他要动作之前,赫九霄在砚台里填上了水,浓浓的墨色化开,赫千辰坐到案前,笑着摇头,“你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就开始磨墨?”
“你自然是要通知风驭修和穆晟,贺思茵是妖狐族唯一有望留下血脉的,她要成亲,你一定会告知万央那边的人。”知道赫千辰写字喜欢用浓墨,赫九霄手下的动作没停,砚台上的摩擦声细细的散开,坐在书案后的人在微笑。
“果真什么都瞒不过你。”手里捏起笔,赫千辰沾下墨色,取了赫九霄写药方的纸来。
微湿的墨迹随手而就,在暖暖的日色下慢慢干去,有一股墨香,赫九霄就站在他身后看他写字,午后的阳光很安静,静静的照进来,赫千辰的手指在光下有力修长,捏着笔的动作就像是握着剑
,锋芒内敛,有种无人能撼动的沉静安稳。
看着看着,赫九霄的衣袖忽然抬起,握住了那只握着笔的手,“后面的我来写。”
笔杆从赫千辰的手里到了赫九霄的手中,写了一半的信换了一种风格,字体渐渐变得犀利潦草,像是一把锋利的刀,随意挥洒,便有种大开大阖的气魄,赫千辰垂首看着,轻笑,“都说是字如其人,那些说你冷酷无情的若是看了你的字,便知道你是怎样的人。”
“我不需要他们知道。”赫九霄冷冷的说,几个字几乎是一笔写就,到了落款处,才停了下来,却用赫千辰习惯用的字体,写上了他们两个人的名字。
墨迹一点点干去,赫千辰瞧了一眼,折起装进信封,“这一来一回,总要几个月的时间,这段时日应该够布置一切了,李大娘那里的事也能解决。”
“你要亲自去看?”赫九霄命人把信送出去,赫千辰点头,“楚靖玄之所以亲自写信来找我,可见此事不小,他这么做就是要我亲自出手,倘若我命手下的人去,未免太失礼,怎么说过去我们也算是熟识。””我和你一起去。”翻看桌上的几册医单,赫九霄把不急于处理的事全都放到一边,赫千辰起身让他坐下,“你先把谷里的事忙完,我这就命人去准备东西。”
“等等。”赫千辰才走了几步,赫九霄忽然在后面喊他,停步转身,却见那一头的男人微微眯起眼,“你是打算先去璇玑坊,还是皇宫?”
璇玑坊有李大娘,皇宫里有楚青韩——当日的二皇子,如今的天子,贤盛帝楚青韩。
又是一年花飞雪(四)
楚青韩对赫千辰的心思已不是秘密,至少在千机阁和赫谷不是,前几月曾有密旨下达,为的是封赫千辰为檀伊侯,结果被赫千辰一口回绝。
这件事没有更多的人知道,总算楚青韩在正式下诏之前有来知会一声,他可能早就料到赫千辰不会答应,有意这么做的原因就是为了引起某人的不快。
那个某人不是别人,就在赫千辰面前,妖色闪动的眼眸里犹如结了寒冰,“也许他正等着你去见他。”
“你不想见楚青韩可以不去。”赫千辰站在门前回头看他,最近只要提起楚青韩,赫九霄必定会显露不快,“我们先去璇玑坊。”
赫千辰的回答没有让赫九霄的心情有所缓和,冷笑一声,“不光我不想见他,他必定也不想见到我。”
“他已是九五之尊,先后立了妃子也有了自己的皇后,对我的执着不过是面子上放不下罢了。”赫千辰站在门边向他解释。
“宫里我会和你一起去。”不管赫千辰说什么,赫九霄已经作此打算,起身走到赫千辰面前,拨开他身上合起的衣襟,晨起之时留下的痕迹还未消退,每一个残留的痕迹都在说明一个事实,他是属于他的。
冷意稍有缓和,赫九霄的心情好转,赫千辰看了一眼敞开的领口,摇了摇头,笑着将衣襟掩好,“我去整理行装,一会儿过来找你。”
在他离开之后,赫九霄一人在药斋的书房里将手头的事一一交代下去,处理完毕,打算近日就动身。
璇玑坊他们不是第一次去,李大娘甚至特意为他们准备了一个院落,留给他们专用,待赫千辰和赫九霄一行从赫谷出发,过了几日那边得到消息,便开始整理打扫,等候贵客。
“多日不见,两位风采如昔!快请!”李大娘站在璇玑坊门前迎客,笑语轻柔,少见的是他身上穿的已不是女装,竹青长衣在身,丰神俊朗,长发随意束起,比男子多些阴柔,比女装之时更显俊秀。
马蹄声停下,马上下来的两个人正是他久候的赫千辰和赫九霄,见到李大娘的装扮,都有一瞬的诧异,不过也只是一瞬之间。
“李大娘。”赫千辰下马,没有多问,让人牵走马匹,在他身旁的赫九霄更不会在乎李大娘穿什么,对李大娘点了点头,下马扫了一眼门前站立的一排人,“他人呢?”
“他在里面等你们。”李大娘知道赫九霄问的人是谁,楚靖玄身为永安王,住在他这个璇玑坊当然不能太过招摇,不方便出现,便在内堂等候。
自从楚靖玄退让,楚青韩登上皇位,他们之间的兄弟关系反而比以前有所改善,尽管还说不上什么太深的手足之情,但总算能和平共处。楚靖玄不理朝玫,逗留璇玑坊,楚青韩只会乐见于此,而不会有任何不满。
厅堂里,一人独坐,见两人到来马上起身。
本该登上王位,却放弃了天下的太子楚靖玄,看起来和以前没有什么改变,大炎的壮稷确实不在他的心里,“二位来了。”起身招呼,楚靖玄的身上还是有皇族的贵气和从容,俨然已如同主人,他命人去端茶。
“我看了你的信。”大家都已相熟,赫千辰开门见山,把那封信再次取出放在案上,指尖轻叩了几下,“这是怎么回事?”
“皇家的事,向来小题大做。”手上没有帕子,李大娘一甩衣袖在椅上坐下,有些气愤,“东西明明是装好的,运到门前却不见了,谁知道其中出了什么鬼!”
“小福。”楚靖玄在他手背上轻拍安慰,“不会有事,只是丢了几件东西罢了,就算我再不济也算是个王,他们不敢拿你如何。”
赫千辰在一旁看两人对话,又把事情仔细问了一遍,原来东西是进了宫门之后才发现不见的,而在出发之前李大娘都亲自检查过,确认无误才带着东西上路,一路上也不曾遇到过什么危险和麻烦,后宫妃嫔所需的绣品纵然价值不菲,也不值得绿林各方的人马冒着重罪去拦截。
要说被偷,能神不知鬼不觉把整车东西都偷去的贼,恐怕还看不上车里的东西。
非盗非贼,车里的绣品怎会不见?
桌上的叩击声停了,赫千辰放下手,微微阖起眼,久久都没有开口。赫九霄却双目闪动,划过冷芒,似笑非笑的冷意让人颤抖,那骇人的目光最后落在楚靖玄和李大娘的身上,“你们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两人一惊,同时呆愣了下,“这话是什么意思?”楚靖玄捻动手上的玉戒,对视赫九霄。
总说檀伊公子赫千辰擅于谋略,血魔医赫九霄长于医术,楚靖玄不再是对江湖知之甚少的太子,对这句话也早有所知,却没想到先问出这句话的会是赫九霄。
没有一丝感情的眼神对着他,像是看一件东西而不是在看一个人,楚靖玄定了定神,暗暗警戒赫千辰叹了口气,拿起手上的信,“此事可大可小,你来信告知便是有我力所能及之处,想要我施以援手,我以为你们是想要我查明真正偷盗东西的人,没想到……”
“东西在哪里,你们都知道,是不是?”眸色浅淡,那平和沉静之中有一丝锐利,赫千辰的话落音,楚靖玄和李大娘终于脸色微变。
“路上也曾有过猜测,方才听你们所言,让我更为肯定,那些东西其实并没有丢失,你们自己心里也明白,有人心里更清楚,他不过是假借这个机会,有所打算罢了。”信笺被抛在桌上,赫千辰一拂袖,从椅上站起。
楚靖玄跟着站起,想要阻拦,两人对峙,一时气氛古怪,过了片刻,楚靖玄似乎放弃了,面露苦笑,“我早就该想到,既然连我都能看透,又怎能瞒过你们。”
他摇头,微有怒意,“确实,这是我皇弟的意思,也就是当今圣上。他并没有直言,但自从出了这件事我就知道是他命人所为,他这是刻意刁难。”
李大娘眼看瞒不住,也只能坦言,无奈的皱眉,“我猜,就连那些绸缎也都是他命后宫妃子送来璇玑坊的,绣品失踪,我被人扣下,不过是一个警告,靖玄身上没有他要的东西,但我们都知道他要什么,没有办法,只能写信给你。”
“这个办法虽然笨,但总是个办法。”李大娘轻笑,有些愧色,“千辰,那个人现在毕竟是一国之君,靖玄虽然是个王,却难免还是会受制于他,写信要你来不是想骗你,我们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对付他,也只能靠你了。”
“他想让你进宫去见他。”冷冷的几个字穿透空气,赫九霄起身冷笑,对赫千辰说完,又看面前的两个人,“你们不过是他的工具,他这是在借题发挥。”
楚靖玄和李大娘都是聪明人,都知道楚青韩至今念念不忘的是什么,他登上皇位,独揽天下,所有的野心和抱负都得以施展实现,唯独一件事,是他辗转难求。
在楚青韩的授意下弄出点事情来作为要挟,楚靖玄马上便领会他的意思,写信要赫千辰来,要他入宫,一方面是顺了楚青韩的意,一方面也是相信,唯一能斩断楚青韩念头的人只有赫千辰。
他们确实是求助,却不是为了查明偷盗绣品的人,而是为了对付大炎皇帝楚青韩。
“最近国事平定,四海皆安,他倒是有闲心。”赫千辰笑了笑,眼底却不见暖意平和,一挑眉,他侧首,“他要见我,让他自己来。”
一句话,仿佛连空气都震动,楚靖玄和李大娘惊讶不已,没想到赫千辰如此干脆,按下来却又听赫九霄续道:“我们就在此地等他三日。”
本该对此表示不满的血魔医没有沉下脸色,反而露出耐人寻味的笑意,只不过那笑和他脸上的冰寒一样,令人不寒而栗。
楚靖玄缓缓点头,“好,我明白了。”
也许这会是楚青韩登上皇位后第一件让他倍感挫败的事,李大娘不无幸灾乐祸的想。
原本是设计他人,结果得到的是这样的回复,暂不说大炎皇帝楚青韩眼下的感受,璇玑坊内赫千辰和赫九霄已在曾经住过的院落里安顿下来。
对于楚靖玄和李大娘这么做,赫千辰并没有多大的不悦,楚青韩徜若再纠缠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倒不如借此机会说个清楚。
“你对他说过你的心思?”房里,赫九霄将一叠白帕放在案头,这是赫千辰每次洗手之后便要用的,偶尔也会被他们当做其他用途,比如情事过后用作擦拭。
命赦己去准备他自己的婚事,这次出门赫千辰没有带人,冰御在外,正将一件件东西挪到房里,有赫千辰喝惯的茶、酒,有未看完的书册,还有赫九霄的几本医书,那是无聊之时打发时间用的,其他便是杯盏之类的东西。
等冰御把东西放好了,赫千辰点了点头,“我当然早就对他说明白。”他挑眉看赫九霄,“难道你以为我不曾说明白?”
赫千辰既然这么说,赫九霄当然信,他拿起杯子斟了酒递过去,“为帝之后他的心思和以前不同,想要的又多了。”
琥珀色的酒水隐隐闪烁,就如赫九霄眼里的冷意,赫千辰接过酒盏,闻着酒香,窗外,斜阳渐落,他垂眸注视杯中酒色,那酒液也染上一片日落金黄,“无论他是什么身份,我和他之间都是不可能的。”
“徜若没有我,你喜欢的是女子?”赫九霄端着酒盏站在房中不远处,他一口饮下杯中的香醇,去看坐在不远处的赫千辰。
被他注视的人沉默片刻,然后沉沉低笑,“我不知道,在你之前,我从未对他人有过情意。”
在余晖洒落的房里这句话比酒香还醉人,赫九霄放下酒盏忽然走近,撑住扶手看他,也不说话,呼吸的热度在两人之间流转,最后不知是谁先靠近,他们同时品尝到对方口中醉人的香醇。
又是一年花飞雪(五)
舌尖上有酒的苦味,然后是热、辣的酒香,湿热的舌互相挑弄,舔过口中的柔软,赫千辰的呼吸变重,他抱住赫九霄的后颈,在这个吻暂停让彼此喘息的时候,赫九霄忽然低声说道:“你越来越……”
“住口。”赫千辰皱眉,堵住他的唇,赫九霄没能把话接下去,但他们都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和以前相比,赫千辰对亲吻的反应越来越敏感了。
也许外人很难想象,在他们眼里这个淡然沉静的男人醉于情事时候的表情”,”,交颈相拥之时低哑的呻吟,抓住赫九霄肩头用力紧绷的双手,染上情yu薄红的脸颊,还有鬓边流下的汗水,这些无不让赫九霄情难自禁,每次都会失控的压紧他,让他承受一次次的需索,只为了看他更多这样的表情。
而身处上方之时,赫千辰又是另一种模样,似乎要将所有全数回报,他起先会很温柔,温柔的侵入和占据在他身下的男人,等赫九霄适应,之后的却是疾风骤雨,以掠夺者的姿态毫不相让,让他的兄长和他一样,在快意波澜之中沉浮。
每当这种时候,他深邃幽黑的眼眸就会发亮,专注的看着他身下的人,那眼神就和他的动作一样,炙热凶猛。偶尔他会慢慢挺身,观察赫九霄的表情,徜若对方和他一样投入,难以自抑,他便会露出笑意。
那几分满意的笑容很快就会被赫九霄发现,吞噬到自己口中,用明显的回应来迎合他,而赫千辰那一次若是尽了兴,不需几日就会得到赫九霄加倍的索求,那时候他便需要紧咬唇齿才能免于大喊出声,尽管如此,却还是无可避免的从口鼻之间溢出低吟喘息。
在这种事情上,确实就如很早之前赫九霄所言,他教会了他的弟弟,而且赫千辰不止学会,还学的很好。
潮湿的声响在两人唇舌交错间传出,呼吸拂到对方脸上,赫九霄贴着他的脸颊吻去他唇边的湿迹,“他来了你打算怎么和他说?”
“你没有阻止他来见我。”赫千辰放开他,赫九霄站直身,“让他来,我会让他不敢再存其他的心思。”
笑意闪烁寒光,赫九霄说起楚青韩丝毫没有对帝王该有的恭敬,赫千辰笑语,“那我们就在这里等他。”
三日时间,他们在璇玑坊等候,楚青韩若想与赫千辰一见,就要亲自前来。
堂堂一国之君想要见个人,宣召不到,还需亲自上门的恐怕只有他楚青韩了,三日未到,璇玑坊先迎来的不是当今的贤盛帝,而是听闻此事而来凑热闹的销香客。
“真想知道他当时的反应,听了李大娘命人传去的话,别是气的吐血了吧?”斜靠在椅背上,花南隐翘着二郎腿拍着自己手里的扇子,笑的幸灾乐祸。
“你真想知道的话可以去问我爹,我爹当时也在场。”在花南隐身旁,白衣飘飘的云中仙子云卿忍着笑回答,她与花南隐成婚已有些时日,但至今为止楚雷对花南隐称不上喜欢,但幸好也不至于讨厌他这个女婿。
为此花南隐对楚雷一向恭敬,却没什么深交,闻言摊开手里的扇子,“岳父大人那里还是算了,想看的话我们在这里也能看得到,是不是?千辰?”
“我看你是实在太过空闲,这回应该不是躲情债……”赫千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他停顿的同时云卿似笑非笑的看着花南隐,花南隐连忙摇头,高举双手表示清白,“天地为证!自从娶了我家娘子,我可从来没有在外招惹过谁家姑娘!”
他说的急切,生怕云卿误会,引来她噗哧一笑,赫千辰饮了茶放下杯盏,不疾不徐的又接到,“我看这次是在躲你爹。”
花南隐笑意一滞,瞪着了明显不服气,“你怎么知道我是在躲我爹?”
淡淡一笑,赫千辰悠然的望着窗外,慢慢开口,“老人家该心急抱孙儿了。”这并不难猜,从滟华身上就能看得出,她闲来无事,最好也有个孩子给她逗弄,盼着千机阁里有一日也有孩子的笑声。
这一点他和赫九霄是做不到了,所以滟华也从不在他们面前提,但偶尔阁里有下属带自己的孩子来,她总是会显得十分高兴,也是因此,赫九霄提出让贺思茵和赦已尽快完婚。
也许别人都会以为这是因为赫九霄不喜欢贺思茵时常跟随于赫千辰,但参与了这件事,也同意这么做的千机阁阁主知道,他的兄长并不只是为了那些私心,那只不过是其中一个原因。
“反正你什么都知道,我不说了。”抱着双臂往后一躺,花南隐靠着云卿不否认这一点,孩子他当然想要,但并不急于一时,他不想她这么快便受生养之苦。
就在这时,门外有足音响起,赫九霄从外面走进来,他的手里是一碗汤药,热气腾腾,显然是才煎好,到门前停了一停,看到屋里多了两个人,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径直走过,把药碗放在赫千辰面前。
“喝了。”那是用来宁神静气的药,方才赫九霄就是去熬药了。
“我早就没事了还要喝?”赫千辰无奈的接过,药的苦味他早就习惯,面不改色的饮下,看的花南隐咋舌,“你到底喝了多少次?”
“不多,隔三差五的喝上一次罢了。”回答的轻松,赫千辰的目光却瞥向赫九霄,眼神里并不是这神意思,赫九霄不知从哪里取来一块糕点,直接放到他嘴里,“很苦?吃了就不苦了。”
赫千辰不喜欢喝药当然不是因为怕苦,赫九霄知道,却不给他反对的余地,话音才落,糕点就被他塞进赫千辰嘴里,咀嚼咽下,喝了苦药又吃了糕点的千机阁阁主长叹一声,“我都说没事了。”
“没事也要喝。”赫九霄接过空了的药碗放在桌上,在赫千辰拿起帕子之前,一手抹去他嘴角的糕点碎屑,“还是你想让我担心?”
赫千辰不能回答他的这句话,只能摇头放弃,“随你吧。”
那药是他曾经喝过的,在异力失控深思混沌的时候,当时无法彻底解决他的问题,但药效还是十分显著,自从那件事之后,赫九霄时常会熬药给他,为的就是让自己放心,他怕当日的事再次发生。
那时候是因为雾色刀与殷魄命的力量同时引发赫千辰体内的异力,如今一切都平复,当然不可能再有那样的事,但赫九霄不放心,赫千辰便只能由着他,每次只要他熬药,他就会喝下。
“哎呀,真是恩爱,难得看到檀伊公子也有没办法的时候,还有这样的血魔医,我就说你一定没见过。”花南隐调笑,他拉了拉云卿,指着对面的两个人。
“我还没问,你们来做什么?”赫九霄对花南隐当然不会客气,赫千辰早已听多了,对花南隐的调侃一笑而过。
“只是顺便经过而已,你知道,我家和李大娘有些生意上的往来。”一本正经的解释,花南隐晃着扇子,挑眉对赫千辰使眼色。
赫千辰大笑,拉过赫九霄在他耳边低语,把销香客眼下的窘境解释了一番。
花南隐摸摸鼻子,“有了新人忘旧人呐!”喃喃自语,他继续开着玩笑,云卿早就笑倒在他怀里,夫妻两看着对面低声交谈的两人,相视一笑。
当初花南隐曾对赫千辰心动,而云卿对赫九霄也有些倾慕,如今再看,他们当初的心思与这两个人之间的感情相比,那是何等的浅薄……
握起云卿的手,花南隐有些庆幸,幸好他那时没有深陷,幸好还有这样的女子让他心动,否则,今天他也许会像楚青韩一样,给别人添麻烦的同时,还可能折磨到自己。
“要亲热就回去。”没有多少情感的一句话,下了逐客令,赫九霄是在赶人了。
“只允许你们亲热,就不许我和我家娘子恩爱?这是什么道理?”花南隐握着云卿的手放在唇边一吻,“这里可不是你的赫谷哦,血魔医,你想赶走我们可没那么容易,我还没看够呢。”
越来越相熟,花南隐也开始敢对赫九霄开玩笑了,对他的挑衅,面色冰冷的男人面无表情,目光闪动,花南隐一怔,他还有些料不准赫九霄的反应,正有些紧张,下一刻却见赫千辰被压倒在椅上。
拖高他颈部的手按着他,赫九霄俯身吻上他的唇,又从唇上到颈边,那个吻不光是吻,简直像是打算就这么一路吻下去,彻底让对方燃烧。
呼吸的微响和衣物的摩擦声撩人心动,当滚烫的唇舌落到衣襟里面,赫千辰推开赫九霄,示意他别再继续,花南隐和云卿尴尬的在一旁,只觉得空气里似乎要着火似的。
和先前吻赫千辰的时候判若两人,赫九霄眼里的温度也和方才截然相反,冷冷的笑问,“看够了?”
“够了够了。”花南隐自叹弗如,只能点头,再这么下去,先不管赫九霄会怎么样,赫千辰一定会对他板起脸,直接赶人。
“我们就在客房,有空的时候来找我们。”云卿嫣然一笑,脸颊微红,拉起花南隐就走。
她是女子,就算行走江湖,见多识广,也从没见过像赫千辰和赫九霄这样的两个人,在她眼前这样的亲密,而且她还不小心看到赫千辰衣领下的其他痕迹。
等他们走了,赫千辰掩好自已的衣襟,微微阖眼,“花南隐是不放心这次的事,云卿身份特殊,李大娘又与绸缎庄关系密切,牵一发而动全身,楚青韩这次所为,等于把所有人都牵扯进去。”
“等他来。”赫九霄没有多说,只有这三个字。
又是一年花飞雪(六)
三日时间绝对不算长,要从皇城到璇玑坊,紧赶慢赶,怎么都需要三日,赫九霄当初说的期限,是已算好了时间,让楚青韩连思考的余地都没有。
他若要想,根本就不用来,若是想也不想就出发,便可知道他有多重视这件事,而他越是重视,便越是能说明赫千辰在他心里的地位有多重。
赫九霄其实并不想见到他,但同时他也很确定,楚青韩一定会出现。
晨曦朝霞洒满天边,春意蒙蒙,这一天有雾,阳光隔着雾色,淡了许多,这已是第三日了,赫千辰和赫九霄会在这里逗留最后一天。
“在看什么?”赫九霄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
一大早赫千辰就已起身,洗漱完毕之后到院里练了几招,出了身汗,沫浴之后便逛到了这里,一捆捆丝线晾晒在竹竿上,有的还未绑起,在风中像是雨丝,飘扬散开,这是璇玑坊的一处空地,用来染晒所需的绣线。
眼前的细丝在光下是金红色的,十分绚烂,赫千辰目光掠过,回头就看到赫九霄,“我在想回去之后还有哪些事要做,这次你随我回千机阁,怜好也是赦己他们的婚事。”
“你还要准备喜帖。”合上手里的医册,赫九霄站定在他身后,“打算请谁?”
“江湖同道是少不了的,万央那边等穆晟他们来,我算了算,要送的喜帖大约有上百封,人数不会太少。”只算了比较熟悉的一些,赫千辰说的是要送出的喜帖,而一张帖子未必只来一个人。
许多门派只要送到掌门手里,但来的人绝对不在少数,更别说到了那一日,不请自来的人还不知会有多少。
这不光是赦己的喜事,也是千机阁的喜事,作为右使,赦己在千机阁的身份不低,而且贺思茵又是妖狐族人,他们的婚事意义非凡,赫千辰打算操办的隆重一些。
“温铁羽行踪不定,要你手下的人先找到了才能把喜帖送去。””最近听说他隐居在西郊的一个城里,大隐于市,但对我手下的人来说找他不是难事。”细细计算有哪些人要请,赫千辰负手望着远处,“莫智削发为僧,如今只有无觉僧人,这件事对戟玉侯打击不小,到时再见,不知昔日奇侠是否还有当年之风。”
“嗯。”冰冷寒眸没有感情,赫九霄眼神转动,忽然看着阳光下的绣线。
那千万条金红像是细雨,被一阵风拂到赫千辰身上,穿着浅青长袍的人像是站在雨中,映照背后一片金芒,那情景让赫九霄有一瞬的失神。
几缕颜色掺入黑发,纠缠起来,赫千辰往前走了几步,退开身后的丝丝蔓蔓,赫九霄伸出手为他解去发上缠住的线。
本就出色的两个人十分显眼,偶尔有来往经过此地的绣娘都会驻足,醒悟到是李大娘吩咐不能打扰的贵客,只看一眼,又马上离去,但一路上还是忍不住回头观望。
碧绿的竹竿青翠,站在纵横交错的长竿之间,一人青衣眉宇微蹙,一人锦袍,笑着抬起手拉近面前的人,让他靠在自己肩头为他解开发上的丝结,很普通的画面,但就是会让人看得目不转晴。
同样看到这一幕的还有一个人,绣娘走过他身边,忍不住便会心有敬畏,那是上位者的气势,雍容尊贵的皇者霸气,不知何时到来,站在一边,竟没有开口。
众人避让,不敢接近,楚青韩远远看着,也没有走近,他是来见赫千辰的,不想看到赫九霄,却因为赫九霄的存在,让他看到他不曾见过的赫千辰。
这是该喜还是该怒?
登基不久便平定四海的贤盛帝在朝堂上游刃有余,嬉笑怒骂之间让底下的臣子噤若寒蝉,此时却站在璇玑坊的花园假山之后,屏息静声,摇摇注视远处的某个人。
笑的随意轻快的赫千辰,微微挑眉,有意让赫九霄置身于竹竿下,让他被各色丝线缠绕一身,随后被自己所为而引出大笑,这个男人的这种表情,楚青韩从没有见过。
拂开满身的线,赫九霄一把拉近赫千辰,两人的胸口撞在一起,“很好笑?”
“确实有起。”嘴角扬起,低沉的笑声震动胸腔,赫九霄能很清楚的感觉到,忍不住也笑了,压低了赫千辰的头,咬住他的耳廓轻轻舔过。
赫千辰一震,马上抓住赫九霄的后领,“闹够了没有?”
“是你先开始。”又舔弄了一下他的耳垂,赫九霄这才放开,赫千辰不再笑闹,指了指他手上的医册,“赫谷还有事没有做完,你去吧。”
有一例赫九霄一直在研究的病症出现变化,赫谷的人尽快呈了上来,赫千辰也有所知。
“很快就能看完。”让赫千辰等他,赫九霄穿过层层竹子架起的竹廊,直往楚青韩所站的方向走过去。
“跟我来。”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似乎早已知道他的存在,赫九霄转身往后走,楚青韩看到赫千辰背对的身影,犹豫片刻,勾了勾唇,跟上赫九霄的脚步。
“敢让朕亲自过来,这世上只有他赫千辰一个人,而提出三日之期的人一定是你,赫九霄,你怎么总是喜欢和联过不去?”站定在长廊里,身后倚着廊柱挑眉,楚青韩已是帝王,他的气魄与当日不同,但那风流倜傥的潇洒不羁依旧可见。
赫九霄对他没有什么好脸色,其实好不好也没有差别,除了对赫千辰,其他时候他的脸上永远是冷冰冰的,“你爱他?”填满冰霜似的眼神,盯视楚青韩,赫九霄一出口就是这三个字。
楚青韩感到意外,在他的预期之中,此刻他应该能感受到赫九霄身上的那种煞气,那种冰冷会令人感到悚然,他早就有所体会,没想到这一次赫九霄竟如此冷静的问他这个问题。
他当然不会以为赫九霄是慑于他眼下的身份,这个男人假若真的顾忌,先前就不会是那种态度,“联……”
“收起你的自称,想好了再回答。”冷若冰石,赫九霄浅色的瞳眸厉芒闪动,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楚青韩面色一沉,他为帝已有一段日子,至今为止没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亲自赶到这里,已经是对 ……”
“不必再说了。”赫九霄再次截断他的话,毫不留情,“你还不配爱他,你也还不够了解他的为人。””我不配?!你也太看轻了我!”楚青韩一气之下忘记帝王的自称,冷笑以对,“赫九霄,你未免太自以为是,我对他怎么样是我的事,和你无关。”
“他的事都与我有关,你别忘了我和他的另一种关系。”诡秘的微笑泛起刺人的冷意,赫九霄直言不讳,在这时候提起他和赫千辰之间的血缘。
他的大胆让楚青韩色变,这是他始终想不明白的一件事,为什么有血缘的两兄弟会成为眼下这种关系?他和楚靖玄也是兄弟,甚至还有那个早已死无葬身之地的楚靖,他们兄弟之间别说情意,连手足之情都浅薄的很。
“这件事用来当做把柄似乎不错。”忽然敛下怒意,楚青韩也回以笑容,朗声大笑,“你看如何,赫九霄?徜若我告诉天下人你们之间的关系,你们怎么办?”
赫九霄对他的笑无动于衷,笑声震散空气里的微尘,直到渐渐消散,他眼神一动不动,回了楚青韩三个字,一字一顿,“你不敢。”
“你怕他恨你,此后连朋友都做不成,你若真说出此事,他不会否认,但他会视你为敌。”赫九霄不为所动,楚青韩甚至从那冰冷之中看出几分愉快笑意。
赫九霄一点都不担心,而他这么做只会引致这个男人更疯狂独占的情感,他不在乎天下人都知道他和赫千辰确实是亲兄弟。
楚青韩脸色微变,赫九霄依旧笑意幽冷,仿佛不知他的那番话让楚青韩有何种了悟,继续缓慢的续道:“何况,任何人都不会想和千机阁阁主为敌,就算你如今是当朝天子,也不会例外。”
这是一种自信,对千机阁的信任和对赫千辰能力的信任,楚青韩双拳紧握,却不能否认赫九霄说的话都是事实。
“你可以去见他了。”让开路,赫九霄突然开口。
楚青韩再次意外,“你不拦着联?”
“拦不拦,结果都一样。”赫九霄回答的叫人费解,他从楚青韩身边走过,对他视若无物,好似他已不在他的面前。
曾经的楚青韩也许尚会让他有一点介意,登上帝位的楚青韩,已不在他的眼里。
又是一年花飞雪(七)
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想要问个明白,赫九霄却已经走远。楚青韩耸肩一笑,他不在乎赫九霄怎么以为,重要的是赫千辰。
青衣黑发,目色悠然注视远处,站在竹竿和丝绦围拢的空地上,赫千辰的背影挺拔,空气里的薄雾散开了些,让人视线中的一切都变的明晰起来,那浅青就像天色,湛蓝的映入眼中,让人无法忽视。
“路上也有雾,从昨天半夜起就有了。”楚青韩缓步走过去,和他一起看着天。
楚青韩的身上是第一次与赫千辰见面的时候穿的衣裳,衣袖上还沾着露水,该是清早赶路之时碰湿的,赫千辰眼神一掠,笑了笑,“而今我该称一声陛下。”
就算是一声寻常的衣衫,也遮掩不住帝王身上独有的王者之气,楚青韩背负双手,摇头笑的潇洒,“哪里敢让你这么称呼,为了见你,我可是亲自赶来,连个侍从也没带。”
一张手臂,楚青韩轻笑,狂放洒脱一如当初,只是比原先更多一些稳重的霸气,赫千辰眼中有赞赏之色,楚青韩为帝,确实适合,“为什么想见我?檀伊不过是一介江湖草民。”
“纵然我登上皇位,但当初若没有你,事情不会如此顺利。”楚青韩非常不赞同,瞪眼看他,“如果不是你拒绝,你已是王侯,哪会是什么江湖草民?”
赫千辰淡笑不语,两人一前一后站着,楚青韩正要举步再走近,转瞬间却见他的笑意沉下,“你要见我,已经见到了。”
从一排排绚烂的丝线中走过,赫千辰的态度与以前相比更为疏远,楚青韩站定,叹了口气,“唉,我就知道你是在怪我利用皇兄。”
楚青韩说起自己所做的事,并不心虚,敢作敢当,他确实陷害李大娘,也确实利用楚靖玄,甚至有意让赫千辰知道,花南隐一家也在他的掌握之中。
“你的执着打算何时放下?”园中芳菲尽显,赫千辰已经走到花园里,脚下停步,回过身去,“楚青韩,我早就对你说过,我对男人无意,九霄是唯一的例外。”
“我也说过,我对你怎么样是我的事,你可以不接受。”楚青韩似乎不以为意,哈哈一笑,“只不过赫九霄他会对我不满,还说什么我不配,实在是笑话。”
论起身份地位,楚青韩已是万人之上,论相貌,他亦是潇洒倜傥、俊朗不凡,论才智,他未必输给赫九霄。
他哪里不配?
楚青韩笑的嘲弄,赫千辰仿佛不觉,“我问你,你见了我,打算如何?”
“不如我先问你,我能如何?”手边有一朵盛开的花,楚青韩抚着那朵娇艳,漫不经心的说,“总之无论是你还是你手下的千机阁,都不会为我所用,我还能怎么样?”
赫千辰看出他的不甘,也不说破,有些时候正是因为得不到,才叫人念念不忘,况且楚青韩已是帝王之尊,但这一点楚青韩本身一定不会承认,当一个人手握全天下人的生死,要他没有一点改变那是不可能的。
“我是个男人,而你喜欢的是女子,我不知道我有哪一点让你如此执着,楚青韩,徜若我说我能接受你……”
“封王拜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朝中任何一个官职你都能胜任,徜若你不愿入宫,你还能在江湖,我们一明一暗掌管天下社稷。”早就想过这个问题,楚青韩回答的很快。
“我要什么你都会给?”不意外他的答案,赫千辰继续问下去。
“你还要什么?”不相信赫千辰真的会给他什么承诺,答应他什么事,但楚青韩还是忍不住这么问,继续这个假设。
“我若是要你的皇位,要这个天下呢?”一抬眼,流云如风的眼神涌起万千波澜,赫千辰目光灼灼,闪动的锐光和厉色让楚青韩倏然一惊。
凭赫千辰的能力,他若想篡位谋乱,当真一点都不困难,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楚青韩笑着回答,“你不会,你不是这种人。”
“但你已经在考虑这种可能。”目光从他身上转开,赫千辰的态度还是那样平和,“君心难测,只要你身在皇位,谁也不能保证你对我的信任能保持多久。”
“没有试过你怎么知道?”大步往前,楚青韩走近,这一次赫千辰没有退避,直直看着他,“那你敢不敢让我知道?”
微笑中,他伸出手,手指修长,白皙而有力,摆在楚青韩面前,“你应该知道我来自哪里。”
赫千辰有妖狐族的血统,有看透人心的能力,楚青韩当然知道,看着他的手,他缓缓抬起右掌,就在要碰触到的那一刻,赫千辰笑了笑,掌心收了回去,“你在怕。”
楚青韩犹豫了,他的犹豫也许只是下意识的,但赫千辰看的很明白,“连你自己也不确定这份执着究竟是因为真的放不下,还是因为得不到。”
“你能像楚靖玄那样,为所爱放弃皇位?还是能像赫九霄,可以为我不顾一切?他要的是我这个人,而你想要的太多,权力、皇位、世人的尊敬,朝中大臣的臣服,还有天下百姓的太平,在你所要的这些里面,其中之一,是我。”
慢慢说来,就像是已经碰过楚青韩,看透了一些,这是赫千辰第一次对楚青韩说的这么明白透彻,“你知道我本身无意于男子,要想让我为你动心,除非你有付出一切的觉悟,你做不到,就算没有赫九霄,结果也一样。”
楚青韩听他说完,想要反驳,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他忽然想到赫九霄的话。
赫九霄不拦阻他,是早就料到赫千辰会怎么回答。他的帝位,身份,他所拥有的一切越是多,越是放不下,就越是不可能走近赫千辰。
他竟也有词穷的一天。
楚青韩仰头看天,无话可说。不光是因为赫千辰的话让他无法反驳,更是因为面前的男人说话之时的神情。
赫千辰是笑着说的,那身轻暖温和的气息一点没变,偏偏这番温温淡淡说出的话,就是有无穷的说服力,让人不得不心悦诚服。
俊朗的眉宇高高扬起,花香袭人,他抚弄手边的花瓣,笑着摇头,“赫千辰,你让我说什么好?我不过是想封你为侯罢了,你却连考虑都不考虑就拒绝,我如今这么做,是被你逼的,你不能怪我。”
花丛里的娇艳到了楚青韩手中,拈花在手,他笑的爽朗轻快,“我就是想见见你,其他的想法,我也只是想想,可没有当真。”
笑容潇洒,楚青韩的这句“没有当真”,赫千辰听了笑而不语,楚青韩这一次只是试探,他们双方都心知肚明。
阳光下的静谧有醉人的花香点缀,两人一前一后站着,艳粉的花瓣一片片掉落,楚青韩摆弄手里的花,目中神色变幻。
他究竟是不甘心有自己得不到的东西,还是确实被压在心底的那份情愫挑起动荡,他不想分辨,自从与他们兄弟相识,他的挫败感就一直时不时的出现。
最终,就算他身份不同,结局还是没有丝毫改变。
“说够了?”不知从哪里走来,暗影闪动,赫九霄出现在赫千辰身边,妖异冷漠的眼神直对楚青韩,“说完你可以走了。”
“朕好歹是一园之君,赫九霄,你这是什么态度?”楚青韩板起脸,赫九霄的表情还是没有任何变化,要说改变,可能是变的更为冰冷。
“别让我说第二次。”瞳孔紧缩,像是针尖,暴射冷芒。
没有将楚青韩当做威胁,但他的存在依旧会让赫九霄觉得不快,谁也不可能放任自己所爱的人独自与凯觎者相处太久。
“天色不早,陛下也该回宫了。”笑语淡淡,赫千辰无视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针锋相对,牵起赫九霄的手,不等楚青韩的反应,先行离去。
走到一半,赫九霄却忽然停步,两人的双手互握,他在看赫千辰的手。察觉他的反应,赫千辰笑了笑,“你看见了?”
赫九霄一直在暗处没有真的离开,怎会没有看见赫千辰当时的动作,“他的犹豫保住了他的一只手。”
回头看了一眼,两人交握的双手就在楚青韩面前大大方方的展现,在他的视线里慢慢远去,这是第三天,他们就要启程回千机阁了。
独自站在群芳锦簇的花园里,当朝天子无可奈何的长叹,仰头,大笑几声,一甩手,指间残花抛飞出去,扬起一片落瓣缤纷。
笑声在空气里悠悠荡荡,举步往前,他穿过花丛,往相反的方向走,再没有留恋回头。
后世记载,大炎朝贤盛帝一生风流,后宫美人无数,却从未沉迷女色荒废朝政。
一生中,他遇到过两次大难,其一为毒杀,其二为叛乱,每一次都在危急之时奇迹似的转危为安,民间盛传,朝廷背后有另一股力量暗中支持,始终护佑着大炎。
又是一年花飞雪(八)
楚青韩来了没多久就离开了,璇玑坊里甚至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个神秘的客人是谁,楚青韩来的时候没有与楚靖玄打照面,走的时候也没有。
放弃皇位之后远离皇权,这是楚靖玄一个很聪明的决定,心照不宣,除了这次,楚青韩与他一直算是相安无事。
“他不会再找你们的麻烦。”当楚靖玄从后堂走出来,就听到赫千辰这么对他说。
李大娘并不意外,但还是觉得很高兴,“檀伊公子出马,哪有不能解决的事。”
楚靖玄点头也对他们谢过,说到底这次的事是因为楚青韩,自己的皇弟他没能管束,反而要外人来帮忙,他自觉有愧。
赫千辰不以为意,兄弟两这就与他们告辞,李大娘想要挽留,但也知道他们两人都不是身无牵挂的闲人,只能亲自送到门前。
赫千辰和赫九霄这次回的是凉州城,赫谷的事会由冰御回去交代,等到了千机阁,那里还有一场喜宴等着安排。
凉州城里一切无恙,到了千机阁门前,来来往往不断进出的人群让赫千辰微感讶异,仔细看去,原来全是听说要办喜事的江湖人前来送礼。
“这是琥珀白玉杯,听闻檀伊公子好用玉杯,余某人特地去寻来的宝贝……”
“等等,还有我,在下乃是有湛西赵铜虎之称的……”
“……这是我的贺礼,请交给檀伊公子,这是一朵干山红莲,血魔医能将它入药,功用是……”
七嘴八舌,人群簇拥,好不容易有一个名目,不少人赶来恭贺,婚期还有几个月,生怕落于人后,不被宴请,他们早早就准备了贺礼,给新人的东西都由人抬了进去,特地想要献给赫千辰的都被他们亲自捧着。
“阁主!”门前的守卫见到两人下马,如释重负,抹了抹头上的汗,他这么一喊让嘈杂的人声顿时安静下来,全都扭过头去。
很奇异的,当赫千辰不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一个个吵着嚷着说要见檀伊公子,而当他就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一群人竟说不出话来,他们自己也不明白究竟是出自于敬畏,还是因为在赫千辰身边的那个男人,血魔医。
赫九霄对他们视而不见,把僵绳递给身后的手下,朝门前走,赫千辰对众人点头为礼,算是打过了招呼,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门口,众人纷纷让到两边,前一刻还人满为患的大门前,自动出现了一条空旷的道路。
“替我谢谢他们,给新人的东西抬进去,其他的……”
“退回去。”跨进门的时候,赫九霄脚步停下,目光往人群里一扫,听到他的这三个字,众人骚动起来,门前守卫去看赫千辰,人群瞩目之中,只见千机阁阁主定住脚步,“阁里确实不少什么东西。”
“诸位的好意我们阁主心领了,这是左右使的喜事,其他的东西就请各位英雄好汉带回去吧——”
手一抬,门前的守卫做出了请的动作。
赫千辰和赫九霄已经走到里面,外面的人已经来了,怎么可能就这么把好不容易找来的礼物再带回去?
赫千辰并不知道,那些东西最后还是进了千机阁。他有理由不收,但一定要送的人也有他们的办法,改口说贺礼是送给新人的,看守们总不能再将这些东西拒之门外。
大厅里的东西很快就堆积如山,可以想见,到了真的办喜宴的那天,将会有更多的人登门送礼。
赫千辰没有怪手下的人走漏消息,他还未公布办酒宴的日子,但赦己张罗自己的婚事,不可能无人知道,光是那些卖喜饼糕点的店里,就不知有多少人口耳相传这件事。
“把我带来的东西拿去给赦己。”他吩咐手下的人把李大娘相送的喜绸之类的东西搬下去。
当时听说千机阁要办喜事,李大娘马上就取出璇玑坊的珍品,就连宫里册封皇后贵妃,用的也不过是他手下绣娘的绣品,这些却是李大娘亲自绣了珍藏起来的,最好的一副,有喜帕、喜枕之类的东西,图案也都是喜庆的,鸳鸯戏水、结子白莲。
看底下人把东西都搬走,赫九霄走到房里,拉赫千辰坐下,“你知道你我都不可能有这么一天。”
“我还以为你不会在乎。”从桌上拿起杯盏,赫千辰倒了茶递过去,赫九霄接过茶水却没有喝,“你在乎?”
他注视赫千辰,似乎是在观察他的反应,喝完了水,赫千辰把茶杯放回桌上,“我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日会成亲,真要娶了哪家姑娘,兴许我一辈子都不会碰她。”
“因为你注定是我的。”被他的这番话取悦,赫九霄的愉悦就写在脸上,赫千辰瞥了他一眼,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我先去书房,你累了的话就先休息。”
“才回来就去?”外面日头偏西,天色将暗,再不久就是用晚饭的时候了,赫九霄和他一齐起身,“我陪你。”
随他的意思,赫千辰回了书房,赫九霄随身带了几本医案,就在书房的一侧翻看,处理事务的时候,他们互相都有种默契,不会在不合时宜的时候打扰对方。
作为新嫁娘,贺思茵在出嫁之前是不能与赦己见面的,两人是赫千辰的左右使,要不见面几乎是不可能,为了这,赫千辰下令两人都各自去忙婚事,他身边不需要他们再侍候。
之后的日子里,千机阁上下都洋溢出一股喜气,显然,要吃他们阁主的喜酒是不可能了,而可能江湖人都是这么看,不少人都借着这个机会来走动。
无事拜千机,有病莫寻医。这句话被所有人认同,时至今日也没有变,唯一的改变只是,当有人提起赫谷谷主的时候就会提到檀伊公子,而说起千机阁阁主,又会提起血魔医。
时日就在这充满喜庆的等待中一日日过去,赦己忙的脚不沾地,赫千辰唯一要头痛的是,可能要另辟一间空房堆放贺礼来用,库房里还有空地,但未经查实的贺礼不会被轻易放进去,就算是喜事,千机阁也没有松懈戒备。
这一日,阳光明媚,赫千辰放下笔的时候还是午后,今日没什么大事要处理,他很有空闲。
习惯性的看向左前方,那个座位上没有人。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那时不时落到他身上的视线,就算不出声,赫九霄的存在感也不容忽视,而今不在,他居然有些若有所失,觉得不习惯了。
青色的身影从书房里走出来,两旁经过的人对他行礼,他点头经过,不自觉的加快脚步,很快到了一处安静的所在,空气里不是花香,而是草叶的气味。
“你果然在这里。”赫千辰站定在一座园子前,里面栽种的全是可以入药的花草,这里是他为赫九霄准备的药斋。
药斋外面就是花园,赫九霄就站在园子里,周围的草叶将他围绕,使得这个一贯冰冷漠然的男人显得比平日要柔和,他挽起衣袖,正在摘取已经能用的药草,有些只取草叶的尖端。
他的动作很快,干净利落,闻声回头的时候顺手将那些药草放在地上备着的藤框里,“今日的事完了?”
站在光下的赫九霄,他脸上的笑意一点都不冰冷,挽起的衣袖上沾了些泥土,手臂上有汗,出色的相貌在太阳底下更叫人咋舌惊叹,徜若这时候有人到了这里,见了这样的他,可能谁也认不出他就是那个森然冷漠,令人闻之色变的血魔医。
赫千辰不自觉的走过去,看了他半晌,为他松开领口,“怎么亲自动手?”他取出帕子,擦去赫九霄额头的汗水,然后伸到他的衣领里面,敞开的衣襟下面能看到汗水在隆起的胸膛上闪动。
“以前都是吩咐别人做,今日难得有空,这又是你特地命人准备的药园。”赫九霄微微眯起眼,似乎很是享受,胸口的汗水被抹去,赫千辰收回,犹豫了一下,最终替他把衣襟掩好。
这一个犹豫不决的瞬间被赫九霄捕捉,“怎么了?”
“没什么。”没有说出那瞬间心里的悸动,赫千辰若无其事的笑了笑,赫九霄却不放过他,一手将他钳制,“还说没什么?”
他被汗水浸湿的胸口贴着赫千辰,低声耳语,“你的心跳变快了,说,在想什么?”
耳边的问话和呼吸里的药味混合,还有男人身上汗水的味道,赫千辰沉默片刻,忽而伸出手环住赫九霄,嘴唇贴在他的颈边,“……你。”
午后的欲望袭来的毫无征兆,赫千辰被他质问,索性回答了,那个“你”字出口,赫九霄的颈侧就被重重吮吻,暗红色的吻印在草叶枝蔓的阴影下,红的蛊惑人心。
赫千辰的呼吸变的急促,赫九霄摸着自己的颈边,眸色变的幽暗,“要回房去吗?”
“不用。”赫千辰清了清嗓子,正要退开,身下忽然被赫九霄贴近,再度确认,“真的不用?”
“你的反应很大。”贴着他的下腹磨蹭几下,赫九霄低笑,“是因为我。”
又是一年花飞雪(九)
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事实。
赫九霄的话一向直接甚至直白,赫千辰对自己身体的反应不能否认,他们贴的很近,任何一丝变化都会被对方轻易的察觉。
“知道就不用再说了。”把赫九霄推到树干上,赫千辰猛然压紧,急促的呼吸拂过,似乎比阳光的热力还要灼人,赫九霄微讶,但很快就回抱住他,比赫千辰的动作更快一步,双手按在他的臀上。
赫千辰抓住对方的腰部,本就近在咫尺,如今更是紧密的没有一丝空隙,往前直视的目光锁在赫九霄的脸上,这一刻他什么都没有去想,两人的视线交缠,流转着一种默契。
超过半身高的树木枝叶隐隐透出枝蔓后面衣摆的颜色,响起衣物的摩擦声,有节奏的起伏。
彼此的呼吸似乎都被放大了无数倍,赫千辰几乎能听见自己血流上涌的嗡鸣,把自己的身体和对方挤压相贴在一起,碰撞厮磨,呼吸在唇齿间交融,每一次吸气,鼻息里都是火热的。
粗重的喘息,断断续续的停顿,压抑着没有发出更大的声响,一切都在静默之中进行,挑开外袍,隔着长裤挤压厮磨,那里似乎要爆裂开来,不断升腾的热度连布料都无法阻隔,赫千辰能清楚的感觉到赫九霄的温度。
彼此之间早就挤压到没有空隙,赫九霄还在按紧他的臀,写满欲望的眼神在阳光下热的烫人,厮磨的动作原来越重,越来越急,升腾的欲望没有顶峰,他并不满足于此,赫千辰知道他要什么,双手挪到他的下腹。
解开的衣带释放出勃然的欲望,赫九霄的动作和他一样,两人略微分开,贴在对方颈边,各自用双手为对方带来更大的欢愉,草叶发出细碎的清响,里面还有种细微的摩擦声,湿热的夹杂着喘息,汗水从鼻冀和发冀边渗出,赫千辰闭着眼,脸色被午后的热力蒸腾的微红。
赫九霄吻了吻他的嘴角,气息急促,微湿的胸膛上汗水流淌,空气里除了草叶的清香似乎又多了些味道,犹如能催动更多热情一般,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低语,手上的动作加快,赫千辰呻吟着靠在他的肩头。
树影摇曳,沙沙晃动,草叶环绕之间,有低低的轻语,急促的喘息,微风拂过,带起一股药香,两人站立的动作几乎没有变动,从远处望去看见的只是相拥而立的动作,而其他,只有枝蔓晃动摇摆。
长长吐出一口气,赫千辰的头抵在赫九霄颈边,垂落的视线看到两人之间,那牵连到一起的痕迹在阳光下分外淫靡,取出帕子擦抹,不一会儿被赫九霄接过去。
看了一眼,发现没有沾染到衣物,赫千辰平复呼吸,那方白帕被赫九霄收起,整理完毕,两人各自退开,相视片刻,吻住对方的唇。
口中还是滚烫的,残留着方才的激|情和热度,唇舌厮磨。
等分开的时候,赫千辰踢到继续脚下的藤框,“这是什么?”他指着里面的叶片。
“你一定听说过。”赫九霄抹去他额上的汗水,“过来看。”他拉着他走到另一头。
说起药草就像剑师说起自己的剑招,他对它们了若指掌,拨开面前的一丛草木,他拉过枝头上的一点新绿,对赫千辰开始讲起它的名字和功效。
曾经看过赫谷里面的人采摘草药,却没有见过赫九霄亲自动手,赫千辰觉得新奇,对于药草他略有所知,但与赫九霄相比自然相去甚远,听他一一讲述,他感到有起,学着他的样子,摘了片枝头上的草叶。
“不错,就是这样。”
“行走江湖,多知道些东西总是没有坏处。”这时候赫九霄的语气又像是兄长了,他一一对赫千辰说起各种草药的功效,有些少见的,说的特别仔细。
赫千辰笑着听他说,当然,对草药不是一无所知,但他还是听赫九霄说下去,有时候世人所知的药效并非全部,从血魔医口中讲出来的,自然会与原先所知有所不同,否则赫九霄不会特别提起。
午后暖风微醺,如醇酒般醉人,赫千辰也学赫九霄,挽起衣袖,领口被拉开,手指上沾了泥,置身于草木之间,每一口呼吸都是清甜的,他学东西很快,不一会儿,能够入药的叶尖便被摘完了。
“热不热?”园子外面摆着个小的几案,赫九霄走过去取来一碗水,里面不是茶,只是水。
赫千辰接过,喝了半碗递还给他,抹去唇边的水渍,“很久没有这么畅快了。”
水很清冽,还有些甘甜,没有茶的热度,但被阳光晒的有些温,才出了一身汗,喝到嘴里的感觉说不出的惬意,赫九霄见他高兴,也笑了起来,边喝水边说道:“这是赫谷里带来的泉水,远些的山头,那里有个瀑布你还没见过,下次可以去瞧瞧。”
说是赫谷,其实早就超出赫谷的范围,这是赫九霄最近才发现的一个地方,位于两个山谷之间,平日无人会去,地势险要,他是为了找寻某种草药才去的。
两人从园子里出来,休息了一会儿,闲聊起最近赫谷里面的事,提起冰御,赫千辰才知道原来他在赫谷外面不远的一个村子里,看中了某户人家的姑娘。
“他不去提亲?”觉得有趣,赫千辰倚在树上,树荫下赫九霄摇了摇头,“亏他是赫谷的总管,又是我的随侍,居然说不敢娶妻。”
“经过这些风浪,武林里这几年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叫他只管去,总不能让你的手下都孤老终生。”微微合着眼,赫千辰在为将来打算。
千机阁也好,巫医谷也好,都是江湖门派,他们尽量做到独身事外,往后也应该没有机会再牵扯进什么大的风浪漩涡里,他和赫九霄有彼此做伴,他们的手下没道理为他们一直孤家寡人下去,也不必担心害了人家姑娘。
“谷主,公子。”正说着冰御,冰御就找来了,赦己和贺思茵不方便见面,是由他来回禀婚事准备的情况,三言两语说完,他最后说道:“万央那边也有消息了,赤狼族有一拨人马已经在往这里赶,穆公子和风大人下个月就到。”
点头表示知道,赫千辰却没有让他退下,在他身上打量的目光使得冰御心惊不已,频频去看赫九霄的反应,不明白自己有哪里能让这位檀伊公子这么看,万一惹得谷主不快,倒霉的可是他。
“为什么不敢去提亲?”没想到,赫千辰一开口问的是这句话,冰御呆了呆,“这事公子也知道了?”问出口他才觉得自己是多此一问,既然赫九霄已经知道,赫千辰怎么可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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