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凤羽一眼看到那枚巫杖，脸­色­瞬变。她忽然飞身而起，夺去凌波手中的剑，直直向巫颐刺去。

铛的一声，剑竟在落在巫颐身上之时直直断裂。

“师父，你做什么？”凌波顿然醒悟，挡在巫颐面前。

“原来如此，姬霄，你竟然算计到我徒儿身上！罢了罢了，天意如此。”凤羽仰天长叹。

栖凤林下起了迷迷漫漫的小雨。洒过漫天的梧桐树，冲洗着栖凤林的土地。一片片触目惊心的血红化作细细长流，流过栖凤林的每一处。

凌波默默看着躺在床上面容憔悴的巫颐。她已经昏迷三天三夜，即使用了催醒术再加上师傅的唤灵术也不能让她醒来。看来，是她自己不愿意醒来了。她轻轻握着巫颐的手，念道，“巫颐巫颐，请你醒来吧。即使你恨我、怨我、杀我，我都不怨你。”

“凌波，你过来。”不知何时，凤羽来到巫颐的房间，听到凌波的话语，脸­色­­阴­沉。

凌波跟着凤羽，来到一颗巨大的梧桐树下。粗壮的树根蜿蜒曲折，慢慢延伸开去，巨大的树荫层层叠叠，如同密不透风的天顶，遮住了光线与雨水。栖凤林中到处细雨淋漓，唯独此处未有一片雨水落下，地面上­干­净如常。

凤羽缓缓坐在树根旁，示意凌波也坐到旁边。凌波看着凤羽苍白的脸­色­，心中一痛，“师傅，你的伤……”

“玄武宫的人一向如此决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玉石俱粉。”凤羽苦笑，“只怪我没有早些发现姬霄竟是玄武宫的首席巫士。只怕这次，我命不久矣。”

“师傅……”凌波倏地站起来。

凤羽摇摇头，继续说道：“你莫要惊慌。生死轮回，本就是世事纲常。我活了这么久，死去对我来说反倒是一种解脱。”

“师傅……”凌波眼中泪水扑扑流下。自从母亲死后，她再也没有哭过。而这次，当那个在她走投无路生无可恋的时候向她伸出手来，带给她希望带给她光明的女子也将要离去时，她仿佛回到了七年前母亲去世的时候，感到了那个时候浓重万千的绝望与悲哀。

“凌波，我时日无多，你且听我说完。”凤羽说道，“从今日起，你便是朱雀巫女。从此以后，你不再是为一个人而活。朱雀大神将在南方诸国中选择一个国家，选择一位明主。你将穷尽一生所力，辅佐这位明主，保护这个国家。”

“巫颐她……”

“巫颐……”凤羽眼中闪着痛苦，“她已是玄武巫女！你以后决不可心软，更不可被昔日感情所困。”

“不可能，这是为什么？”凌波大吃一惊，急急问道。

凤羽眼神飘渺远方，“这要从远古说起。上古时期，天地初开，四方神兽孕天地灵气而生。其中东方木之灵孕育了青龙，西方风之灵孕育了白虎，南方火之灵孕育了朱雀，北方水之灵孕育了玄武。四神兽因协助黄帝打败蚩尤，战功显赫而被封神。但四方神兽各不相服，均想证明自己神力在其他神兽之上。四方神兽相争不断，终于引起天地混沌失衡，三界战祸纷扰。于是黄帝把四方神兽封印，以化解战火。然而，神兽大战之时，圣血流入人间大地，人间的少女踩到其圣血便诞下婴孩，谓之神兽后代。解除神兽封印的方法，便是流着神兽圣血的少女。”

凌波惊道：“那么，师傅、巫颐与我都是神兽后代？”

“是的，我凭着自己体内圣血的呼应找到了你和巫颐，却没想到，巫颐体内不仅流着朱雀的血，也流着玄武的血。”

“为什么？”

“神兽的血流传了两千多年，其中不乏朱雀后代与玄武后代的结合，这种几率少之又少，但其灵力却是极强，兼有朱雀与玄武的力量。”

“难怪，玄武宫的人会找到巫颐。”凌波喃喃道。

“当年城濮一战，玄武巫女玄真动用无妄之术，大破楚军，但也因此遭到反噬，成为噬鬼，需要大量的活人­精­血供她存活。本来她并不是坏人，但遭反噬成为噬鬼之后神志意识全然消逝，成为一具行尸走­肉­。所以他们要寻找新的玄武巫女。”凤羽声音苦涩。

“城濮一战……”凌波思索，小时候在桃林清寂的日子里，她读了大量的史书来消磨时间，这些历史对她来说也是耳濡目染，“那是因为楚军包围宋国都城商丘。后晋文公率兵救宋，在城濮大败楚军。那场战争，晋国师出有名，错在楚国。师傅你难道也参加了那场战争？助纣为虐？”

凤羽黯然，“历史上谁对谁错，又岂是我们能了解的？我们只是忠于神兽的意愿与自己的职责而己。那个时候，我得到了神启，要我相助楚国。玄真成为这样，也是我一手造成的。”

“那我们算什么？杀人的工具？所谓的忠诚，便是为他们杀人，为他们成就功名？然后自己成为噬鬼坠入地狱？”凌波忿然，声音尖利，“为什么？我们为什么要成为神兽的杀人工具？神兽出现在这个世界，究竟是为了保护人们还是为了制造更多的杀戮？”

凤羽定定看着凌波，她从没想到一向安静乖巧的徒儿竟有如此愤怒的一面。她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如今周朝分崩离析，诸侯四起。天下乱世沧桑，战事无数。于是人们频频祈求天神的庇佑，不惜以­肉­身为祭，灵魂为契。舍身相殉解救苍生的人们与死于连年战争灾难的人们越来越多，他们的灵气与怨气竟直冲天界，打破了四神兽的封印。四神兽便是应如此天命而出。它们将降临在各自守护的一方，保护它们选择的国家与明主。历代巫女的出现，便是为了执行与实现它们的意志。我们的使命与命运是早已注定了的。即使想逃脱想改变也是无用。我们终究是人，又怎能逆转天命？”

凌波默然不语，沉默良久，清静但又无比坚定地说道：“我不会让自己的命运被神兽掌控，即使有一天要与巫颐为敌，即使有一天要抗天违命，我也不会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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