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曲调,能令人凝神静听?
那是首本来激越的歌,因为弹者无技、舞者凋零而支离破碎的歌,那唱的本是战鼓是英雄是勇往直前笑谈天下的歌,然而在黑衣人长长的指甲下,它只是弹者的凄恻,英雄的碎骨,共闯天下的迷梦……是辉煌被践踏为泪水的印记……
雪,下得很大,落地簌簌作响。
一切显得很安静。
一滴眼泪自池云的眼眶中滚了下来,“嗒”的一声,落在雪地上。就是这“嗒”的一声,倏地让他清醒了过来——他居然哭了?他活了二十三岁这辈子吃尽了无数苦头在生死关头闯荡了三四回,竟然因为听了几声琵琶,突然哭了?这琵琶——不对!他迅速调匀真气,这是音杀之法——他明白郝文侯和铁心师太是如何死的了——不是因为看了什么可怖之物,而就是被这音杀黑琵琶一弦惊死的!这人……功力极深!他的手慢慢摸到腰间,握住了皮囊里的“一环渡月”,能让他如此凛然的人很少,这人究竟是谁?
那黑衣人继续一声一声弹着琵琶,茹妈不会武功,不受这琵琶声的影响,她只是听着那曲调,听着听着,渐渐痴了。那曲调之中,依稀说着各种各样的故事,有和她全然不同的,也有和她全然相同的……
池云一步一步,凝神戒备往茹妈那边走去,阿谁的孩子还在那里,这黑衣人突然进来弹琵琶,自不会是为了弹给茹妈听,他必是为了阿谁的孩子。
“铮”的一声,那琵琶声突然停了。池云蓦然回首,唰的一声一环渡月在手,他面对着那黑衣人,“你是谁?”就是这人杀了郝文侯,决计就是他!
黑衣人极轻极轻地放下琵琶,放下琵琶之后,他站起身来,举袖遮住了半张脸,“阿谁在哪里?叫她出来。”
池云冷笑道:“放你妈的屁!你是谁?胆敢在老子地盘上撒野?报上名来!池老大不杀无名小卒。”
黑衣人横袖遮脸,尚未说话,只听池云背后脚步声响,一人奔了过来,站在门口,“池公子,多谢你带我看孩子一眼,他……他……你打不过他的,”阿谁跟着池云赶了过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孩子,唇边的苦涩之意微微泛了上来,“我只是来瞧瞧孩子有没有事,你……你……”她突地对黑衣人道,“你答应过我,让我到唐家看看孩子,怎么说话不算,就此闯了进来?”黑衣人道,“我说不算就不算,这世上不论谁说话我都不信,连我自己说的都不信,女人说的我就更不信了。”他一手遮脸,一手伸了出来,“孩子你已经看到了,跟我走。”阿谁道,“我跟你走,你不要伤害这位公子,我马上随你走。”黑衣人衣袖微微一侧,缓缓露出了一只眼睛,只见他肤色皎白如玉,露出的一只眼睛眼睑微眯,眼角微微向后飘起,眼线极长,那眼睛十分奇特,似一片柳叶,此外鼻挺唇红,虽然只有半张面孔,已能看出是一个极俊美的人物。他看着池云,鲜艳的唇角微微一勾,“既然阿谁说放过你,暂且放过你一次,能听我琵琶一百八十八声,嘿嘿,了不起!”说完这句,蓦地他大步向阿谁走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拽着往外而去,不过片刻,已消失在大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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