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被任子焰训了一顿之后,荃盼盼开始觉得浑身不对劲,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脑海里老闪过任子焰吻她的画面。
为什么?为什么?
她肯定任子焰绝对不讨厌她,可要说到喜欢,那就实在有点牵强了。她从没见过他喜欢谁,而且他也否认了。
早知道就干脆问清楚一点,丢脸就丢脸嘛,总好过自己在这边胡思乱想。
可话又说回来,她干么胡思乱想啊?真搞不懂,当任子焰骂她时,自己为何会觉得心虚,感到愧疚?难不成自己……
盼盼将自己对任子焰及卓允桢的感觉作了比较。不一样,她只是崇拜卓大哥而已,所以当卓大哥靠近她的时候,她一点儿都不期待,甚至还有些儿害怕。可是爷就不同了,事实上,她还因为他的吻而感到有些沾沾自喜哩!
哇!不成啊,如果她真的喜欢上爷就惨了,她既渺小又无能……
还是不想了,她的脑袋里最好别装太多拉里拉杂的东西,省得头疼。
于是,荃盼盼开始认真地用网子捞起浮在湖岸边的片片落叶。
「唉!最近,李总管好象跟我结怨似的,吩咐的工作越来越吃重。」光是捞岸边的一堆枯叶,就花了她一整个早上的时间。
等吃完了午饭,她还得处理那些暂时堆在一边的枯叶哩!
一条粉黄|色的巾帕,随着风飘落到荃盼盼眼前的湖面。她回过头,瞧着向她奔来的娉婷身影。
「啊……」丁凝心无奈地望着落水的巾帕。「姑娘,麻烦妳帮我拾起来好吗?」她朝着站在湖边的荃盼盼轻喊。
「好。」荃盼盼用网子将巾帕捞起,然后扭干。
「谢谢妳,方才那阵风好大。」丁凝心见过荃盼盼几次,她是庄里少数留得住的下人。
「不客气,丁姑娘。」荃盼盼觉得丁凝心好美,不但远看美,近看更美。自己和她比起来简直是……唉!
「妳是?」
「盼盼。」
「我见过妳几次,原来妳叫盼盼。」
她的声音既温柔又亲切。荃盼盼听得暖暖的。「咦,妳认得我?」她不过是个负责打扫的丫鬟耶!
丁凝心经笑,她的心全系在这儿,当然会留意到。
荃盼盼看得都呆了,真搞不懂老爷,她若是男人,早让丁姑娘给迷得神魂颠倒了。「呃,丁姑娘妳的巾帕脏了,要不要我帮妳拿去洗干净,等干了再拿来给妳?」
「不必麻烦了,盼盼,我自己来就可以的。」
「不麻烦、不麻烦,我很乐意帮妳。」她的手好嫩。连她都不舍得让那细致的肌肤沾上污水。
「凝心。」任子焰不悦地打断她们的谈话,刻意忽略眼前的小小身影。
欣喜任子焰的到来,丁凝心撩起裙摆,走到他的身畔。「爷。」她柔柔地唤着。
「老爷。」荃盼盼福了福身,打算离开。她偷瞄了一眼,确定任子焰还在为前几日的事情生气,看他漠视她存在的态度就知道。
见她要走,任子焰连名带姓地叫住她。「荃盼盼!」
「啊?」她停下脚步,认命地响应。
「妳的工作做完了?」
「还没有。」荃盼盼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心中很不满。虽然自己就像株任人践踏的小草,可她还是气恼任子焰当着丁姑娘的面骂她,那让她心里头莫名地冒出酸溜溜的泡泡……
「那就继续!」任子焰牵起丁凝心的手,走向一旁的凉亭。他知道自己的举止既卑劣且没风度,但他就是阻止不了想刁难盼盼的冲动。谁要她招惹了他?
丁凝心颇讶异任子焰竟然会跟个丫鬟计较如此芝麻蒜皮的小事。她想帮盼盼,只是,她很清楚自己根本无能为力。
加上此刻任子焰仍握着她的手,让她沉浸在幸福之中,也就无心去理别人的事了。「你忙完了?」凝心没想到任子焰会这么早出现,昨日、前日,他甚至对她不闻不问。
「嗯。」任子焰心不在焉地回答,眼睛总忍不住瞟向正打捞着落叶的盼盼。
怎么李叔分派她这么吃重的工作?
他望着岸边一堆又一堆的落叶,全部清理干净还需要花上好一段时间。任子焰一双剑眉微蹙,掩不住的关怀像道阴影笼罩住他的心头。
心火熊熊燃烧,任子焰紧紧地拥凝心入怀,只为赶走撕扯心房的那股不舍。两人唇舌火热交缠,只不过,一个是自私无心,一个则是迷乱失心呵!
总算把手边的工作告一段落的荃盼盼,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怕因为没事先报备而挨骂,所以不敢走。可眼前煽情惹火的戏码,令人脸红心跳,根本就待不下去了。
是了,她真是喜欢上爷了。呜……她怎么有点儿想哭啊?
荃盼盼觉得怏怏不乐,却不明白胸口梗着的是什么?总之,就是难受。
还是走吧!她杵在这儿实在尴尬。
彷佛压着千斤重的双肩无力地垮下,她悄悄地离开。
心,随着盼盼离开的背影而去,任子焰除去伪装,和凝心的亲密举止顿时让他觉得反感?
犹然沉醉其中的丁凝心,为任子焰乍然休止的动作感到愕然。她迷惑的随着烈焰的视线望去--
她悲伤地发现,他眼底映着的是那小小婢女的身影!
丁凝心无法释怀,任子焰的眼神是那么的热烈,那让她心惊。
倦鸟,徘徊在天际即将回巢。向晚的霞光,穿透云层渲染着大地,洒下一片橘红。
任子焰合上最后一本帐册,疲累地闭上眼睛。然而,轻微的足音颇不识相地打扰了他的休息。
「爷。」丁凝心莲步轻移,柔情款款地走近。她将蜜梨鸡盅置于案上,体贴地揉着任子焰僵硬的臂膀。
任子焰连开口都懒,他再次垂下眼帘,等着凝心耐不住先出声。
「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希望你能答应。」她明白他不喜欢人家打扰,但她不得不开口。
「说吧!」
「不知道你能否借个婢女帮我?」她声音里有着满满的委屈。「这次我来,没让小月跟着,没人帮忙打点,真的不太方便。」
任子焰为自己毫无诚意的待客之道,感到有些过意不去。「抱歉,怠慢了妳。就依妳的意思吧!」
「谢谢。那么,我这就去请李总管将盼盼调派给我。」
「为什么找她?」任子焰瞇起眼,面露寒霜。
「你介意?」这才是她的目的呀!丁凝心想藉此消除她心中的不安感。
而任子焰的眼神,让她觉得很受伤,哽咽的话语,在喉际久久无法吐出。
任子焰暗暗嘲讽她的愚昧。罢了!他邀她来,本就是为了证明自己一点也不在意盼盼的存在,不是吗?
他嘴角微勾,露出一抹冷笑。「无妨。」
既是花魁女就不应有心。他一点儿也不鄙视凝心的出身,可他也曾清楚的表示过了,情,他给不起、付不出。而她,却越来越贪心--
荃盼盼笨拙的梳理好丁凝心一头柔软秀丽的长发。
说实在的,她真的不太适合服侍人,她自己的头发有时候都还是翠儿姊帮她扎的呢!
「好了!丁姑娘。」荃盼盼审视着自己的杰作,呃,还算差强人意啦!
「盼盼,妳今年几岁了?」
「再两个月就满十七了。」
「有喜欢的人吗?」她探问着。
「啊?」荃盼盼小脸微红,闷闷不乐地想起了那张寒透了的俊脸。「好象有,又好象没有。」
随着盼盼的眼波流转,丁凝心几乎要肯定她的心里真有个人。是任子焰吗?她惶惶不安的揣测着。「怎么说?」
「呃……之前只要想起他,我的心就会怦怦跳个不停;但最近,感觉又好象没那么强烈。」荃盼盼有些心烦的搔搔头,呜!别问了吧!她要自己别去惹的。
最近的生活一团乱,又要忙着适应新的差事,还得应付任子焰三天两头对她冷嘲热讽的,真是心烦。
「那个人也在山庄里吗?倘若两个人天天相见却没有感觉,我想,还称不上喜欢吧!」
「不是啦!他是个捕头。」她随口瞎说,总不能老实地告诉丁姑娘,自己对爷有种特殊的感觉吧!「自从被老爷臭骂一顿之后,我们已经好久没见面了。」
听她这么说,丁凝心僵硬的身子不自觉地放松。「这样啊!」她轻笑。「盼盼,妳好象常挨爷骂?」
「就是说啊!」荃盼盼比比胸口,语带苦涩。「他这儿有问题,老看我不顺眼。哼,亏我还半夜不睡觉,辛辛苦苦的刻了东西送他咧!」
「怎么会想要送东西给爷?」丁凝心或许能体会任子焰对盼盼的反应,她知道他企图逃避。但盼盼呢?她心里念的不是那个捕头吗?为何还……
荃盼盼掏出挂在颈项的玉坠。「我收了他的礼物,当然得回他一份啊!」瞧见了丁凝心眼底乍现的落寞神情,她急忙解释。「丁姑娘,妳千万别误会喔!老爷之所以送我这块玉,是因为他乱发脾气,结果害得我割伤了手--」
看来她还不懂任子焰暗藏的情怀。
丁凝心凝视盼盼天真的面容,思忖自己该如何把握机会,在盼盼对于情爱尚处于懵懂无知的状态时,得到任子焰的心。
拍了拍盼盼的手,丁凝心掩着脸轻轻的叹息。「知道吗?我连误会的资格也没有。」她身子微颤,感伤地诉说。
「妳绝对无法想象,单方面爱一个人是多么的艰辛,付出的感情也许终究得不到回报,但我就是无法阻止自己不爱他。」
荃盼盼是无法想象,因为她只敢偷偷地将喜欢放在心底,哪儿敢妄想要求回报?然而丁凝心眩然欲泣的模样,却深深撼动了她。「丁姑娘……」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丁拟心真的爱惨老爷了。
「很傻,对不?」她笑得凄恻。「我曾想过,倘若我死了多好?再没相思、没有情、没有恋。」她望着盼盼的眼眸变得深幽而遥远。「或许真有那么一天吧?当我觉得生不如死的时候,我会毫不犹豫地付诸行动。」
「妳别这样,老爷最近对妳真的很好、很好,事情没有妳所想象的那么糟啊!」她忧心忡忡地说着。
「是吗?妳真的这样觉得?」闻言,丁凝心脸上绽放出光采来。为了阻绝盼盼对任子焰可能滋生的爱苗,她必须利用盼盼的单纯、盼盼的同情心。
「嗯。」荃盼盼想起任子焰近日来对丁凝心的呵护,又想起他有意无意的敌视,自己心情糟得想揍人出气,真是一肚子酸啊!
「陪我走走吧!我想到湖边的亭榭弹琴。」
「好,我帮妳拿琴。」盼盼松了口气,手忙脚乱地打点着。「丁姑娘,妳真的别失了信心喔!」
至少老爷的心里头目前还无人进驻啊!她是这么想,可她不敢说出来。怕丁姑娘听了又泄气失意。唉!若真有人进得了他的心,那才叫奇迹。
琴声悠悠,流泄在满是翠柳的湖畔。荃盼盼倚在树旁听得出神,直到一声轻唤由远而近传来。
翠儿气喘吁吁地奔至荃盼盼身旁。「盼盼,妳的心上人来找妳耶!妳要不要去会会他啊?」
「谁啊?」她让翠儿姊那句「心上人」吓了一大跳。
「就是那个卓爷啊!」她在盼盼耳边嘀咕着。
「卓大哥?在哪儿?」听到卓允桢来找自己的消息,盼盼心情好多了。
「不就在门外喽!可是妳走得开吗?」她瞄了瞄亭子里正专心弹琴的丁凝心。
「妳等我一下。」荃盼盼轻蹑足尖,悄悄地走至丁凝心身边,吶吶地出声。「呃……丁姑娘,我有位朋友来访,我可不可以暂时离开一下下?」
「无妨的。」丁凝心和善地朝盼盼点头示意。「妳说的朋友是那位捕头吗?」
「是。」
「快去吧,我会待在这儿好一段时间。」
「嗯,丁姑娘妳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荃盼盼拉起翠儿的手,兴冲冲地转身离去。走在迥廊,翠儿不时调侃着盼盼。「嗳,妳多久没见着妳的心上人啦?」
「什么心上人,翠儿姊,妳别讲得那么暧昧好不好?」
「咦?不是吗?妳不是对卓……」翠儿停下脚步,纳闷地看着荃盼盼略显迟疑的脸。
「我从头至尾都把他当作哥哥,所以妳别心上人、心上人的直叫!万一传到老爷耳里,又得解释半天。」
「不对喔,盼盼,妳喜不喜欢卓允桢,与老爷何干?妳干么对他解释?」真怪了,盼盼何必要怕老爷误会啊!
「唉呀,反正我怕挨骂就对了啦!」她是喜欢任子焰,但他讨厌她可是千真万确啊!瞧瞧自己,差点儿就露了馅……
任子焰随着萦绕在他耳边的琴音缓步前行,惦念着的,当然不是丁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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