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兰的外婆确实是在隔壁村，同属洛川县。可是这壁隔的也实在是远，董大哥骑着一辆摩托车载着我，颠簸了近一个小时才到达，等两人下了车，身上全被尘土给埋成白­色­的了！

越靠近村子，我的心就越凉。沟壑纵横的土路，除了快进村的那几里地稍微有些平坦，其余的地方连摩托车都骑的像是跳迪斯科，大车怎能进的来？车进不来，就无法形成大规模的收购模式，加上水果之类的东西本来就是怕碰怕摔，这一路要是运出去，还没到临海就已经是果泥了，别说卖了！

村里很穷，大部分人家住的都是窑洞。高高的黄土坡上，掏满了大大小小的洞­茓­，有点钱的，就在洞**加砖封泥，使自己的家变得更为牢固。大部分村民的窑洞都是保持原样，村人也是衣衫褴褛的看着我们。几个顽皮的孩童把吃了一半的苹果互相投掷，我看的有些心疼。

听说我是来看果子的，头上绑着羊白肚毛巾扔掉烟袋锅子就跑了过来，­操­着浓浓的陕南口音冲我说道：“要果子？多很！我带你看！”

站在一处土坡上，我的眼前出现了一片红彤彤的果林。村支书指着远处说道：“啊边臼臼里还有！”董大哥在旁边翻译着说道：“分布的挺散，这边有一些，那边也有，都在坡下面。”又转身对村支书说道：“辉娃子咧？喊他来！”老支书也明白我听不懂他的话，站在坡顶上就喊了一嗓子，不一会听到下面有人应，紧接着跑上来一个小伙子，冲我和董大哥憨厚的笑了笑。董大哥指着他对我介绍道：“他叫小辉，念过书，让他带我们去看。”

小辉姓王，初中没毕业就辍学在家，整天就守着几亩田和果园，不然就是去山坡上放羊。这里的孩子大部分都是这样的生活模式，没有电视看，更别说有电脑玩。小伙子比董超要大上两岁，一脸的老实相，话实在不多，基本上我问了他才开口，也不自己介绍。

这里的林子确实要比董大哥那边要大，虽然分布的散，但是要是下果的话，估计能产量大概在三百万斤以上！而且果子颜­色­好，甜份大，脆­性­强，如果能运到临海，绝对好销。最大的问题就是运输，果子质量数量都不成问题，就是运不出去！如果能解决这个麻烦，我以后不怕断了财路。当然了，如果运输便利的话，这果子也不会留到现在了！

我问过王辉，为什么在如此不便的情况下去发展果树培育？既然种上了果树又为何不把路铺好？王辉解释说，以前这里来过几个农业专家，考察了土壤气候之后说适合种果树。于是村支书就号召全村的人种树脱贫，赶上那几年果苗便宜，全村的人都砸锅卖铁的购买树苗培育果树，村支书又联系了上面领导，申请铺路。勘察队一下来，发现地形实在是太差，要铺路可以，政府出一半，村里出一半。就这一项把全村给难住了，所有的钱都买果苗了，哪里还有余钱交另一半？这事也给耽误下来了。

“那这些果子就这么白白烂在树上？”看着满眼的红苹果，我心疼的向王辉问道。王辉叹了一口气，说：“有什么办法，老支书退下来了，把担子给了我爹。老汉也是心疼，明白要想富，先铺路。可是没有钱，­干­脆每天早上自己抗着铁锹去修路，这到山外起码要上百里地，一把锹能铲多远？”

我现在总算明白了近村的那几里地为什么会平坦了，原来就是那个手拿旱烟袋，头扎白毛巾的老汉自己用铁锹一锹一锹的铲除来的！我心里感动，却还是无奈放弃，毕竟人是现实的，做生意考虑的是赚钱，我可以凭自己的能力给村里捐献个万儿八千，虽然对于修路几乎是杯水车薪，但也能代表我的心意。可是要收货，我却不敢了，这一车果子即便是拉出去，也铁定赔钱，我不是慈善家，更不是赔死自己帮别人的傻子，看着那一片片的红果园，我惟有叹息。

走到村口，看着身后那一个个麻木的表情下隐藏着的一道道充满希翼的目光，我有些内疚。好像自己就是让他们陷入如此贫困地位的罪魁祸首。根本没脸答应村支书要留我吃饭的请求，狠下心跨上了摩托车。

回到董大哥家里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云姐早已回来，看到我风尘仆仆的样子，不用说话也猜到了事情的后果。小龙端着一碗麻食从屋里走出来，对我说道：“姐夫，咋样，那果子好吧？”我的心里一直很沉重，对他点了点头，也不愿多说话，拿着换洗的衣服进了厕所冲凉。

换好­干­净的衣服，董大哥已经准备好了晚饭。淑华嫂子炖了一盆子土豆­鸡­块，旁边还有一瓶子白酒。我也不客气，心事忡忡的坐在了董大哥对面。董大哥为我倒上一杯酒，笑着说道：“兄弟，别在意，那也怪不得你，这路不好，就算里面种的是黄金，也运不出来啊！”

我苦笑了一下，对旁边的云姐说道：“姐，你陪我喝一杯。嫂子您也别忙了，坐下来一起吃吧！”云姐点点头，坐到我的身旁，淑华嫂子端着一盆白菜豆腐汤放到桌子上笑道：“行，大兄弟也不是外人，我也陪你说说话。”小龙把碗往桌子上一放，自己搬了个板凳拉过来坐下说道：“我也要喝！”我瞪了他一眼骂道：“小屁孩子喝什么喝！”

小龙真的拿自己不当外人了，找了一个空茶碗给自己倒上一杯，咂了一口，炫耀的看着我说道：“就喝！呸，真苦！劲这么大！”一下子把众人都逗笑了，我也跟着笑起来。淑华嫂子疼爱的冲他说道：“今晚看你姐夫面上，让你在家吃饭，明天不给了，该去哪吃去哪吃！”

小龙脸红了，把茶杯里的酒往我杯子一倒，挪开凳子说道：“我吃饱了，我出去玩去！”董大哥看着他喊道：“晚上冷，穿件衣服！”我有些欣慰的看着他们，看来小龙已经完全的融入到这个家里面了，董大哥和嫂子都拿他当儿子看了。

云姐笑道：“这小子天天去兰花嫂子那里吃饭啊？”淑华嫂子笑道：“可不是！叫都叫不回来！”我心里更是高兴，看来他和小兰的事能定下来了。董大哥笑道：“这小子比我那榆木疙瘩聪明，又勤快，讨人喜欢。估计过不了多久，就成我们这的女婿了！”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笑完了，我又想起王辉那边的果林，再次叹了一口气。董大哥端着酒杯劝我：“别难受了，那也不能怪你。”我摇头说道：“我哪里是难受啊，我是心疼啊！可惜了那些好果子了！”第三百一十八章果子俺给你送来了

一大清早就赶到了果园里。农村人起得早，园子里已经围满了忙碌的人群。规矩大家都知道，也不用多吩咐。

小龙毕竟在这里待了几个月，对于果子懂的比我还多，有他看着我和云姐都放心。梅花看到我，羞的不敢抬头，跟几个人端着箩筐去了林子里下果。兰花嫂子指挥几个人验果装箱，６５以下的果子全部装袋子。小龙和小兰接替了董倩的工作，负责过称。

我满园子乱转，一会看看别人下果，一会看看装箱组的质量。看不出这装袋子还挺有学问。红­色­长条塑料袋都有尺寸，６５果装９０袋用三个果子打底，然后七个高，也就是二十多个苹果，正好八斤左右。运到临海折合成本八九块，可以卖到十二块钱。云姐指着装好的一袋子果对我说道：“这种袋子果在市场最好销，一车货一上午就能卖完！”

我兴奋的说道：“那我们­干­脆全部都装袋子啊！”云姐白了我一眼说道：“那我们挣什么钱？箱子果一箱能挣十几块，袋子果只有几块钱，你卖的太贵斤数在这里摆着，谁会买？何况装袋子虽然好卖，却容易损伤果子，而且两天卖不完，就会烂果，一烂一整袋！”我恍然大悟。看来我对果市的了解还是不够多啊！

正忙活着，淑华嫂子突然跑进园子，对我喊道：“大兄弟，快去看看！”我奇怪的看着她问道：“嫂子，咋了？去看啥？”淑华嫂子满脸震惊的说道：“村口…唉，走！”说着一把拽住了我的手往外走去。

什么事情让淑华嫂子惊慌成这个样子？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只能跟着她快步往村口走。远远看到一帮人围在村口，我缓缓放慢了脚步，大张着嘴巴，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前面。一个头扎白毛巾的老汉正蹲在一架板车前面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

看到我走出来，老汉从地上站起来，迎着走近我，憨厚的笑道：“我给你把果子送来了，你看看行不行？不行我再拉回去！”老汉的身后有三架板车，上面盖着厚厚的草席。我没有掀开草席，双眼紧盯着老汉泥泞的双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本是秋季，山区露水大，看老汉的样子，肯定是天还没亮就赶过来了！后面还有十几个人，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露水。从他们那里到这边，骑摩托车要一个小时，他们却是拉着平板车一步一步走过来的，现在只不过是七八点钟，他们拉了三车货，加上下果的时间，这些人昨晚估计根本一夜没睡！

云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我的身旁，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走到板车前，掀开了车上的草帘。草帘下是一排大草筐，每筐至少能装上百斤果。这一车，足足拉了上千斤！筐子上面盖着被水浸透的牛皮纸，筐子周围是厚厚的草垫。掀开纸层，还有一层塑料膜。塑料膜里面是一个个红彤彤，鲜艳艳的苹果。

王辉走到我身旁，憨笑着说道：“装果子的时候都很小心，早上来的时候不敢走太快，碰伤硌伤应该不会太多。”我看着他那双因为熬夜而通红的眼睛，长吸了一口气，轻声说道：“把车子拉到园子里去，我挑箱。”他们并不知道我选果子的规矩，所以大大小小的果子只要是好看没斑，全部都装在了一起。我就算收了这些货，也要按分类挑好。

王辉还没有动作，老汉连忙摆手说道：“不能！就在这挑吧！”我有些奇怪的看着他，王辉在旁边解释道：“我们也是愁怕了，想看看大哥能不能要了这些果子，但是不能让果子进村，我们不是来抢生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