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兰强笑,心情到底是被弄得坏透了:“总是要走的,他们很好,我很放心,几年不回来也没什么问题。走吧,人需要不时告别过去,总是沉浸在回忆里算怎么回事呢?”
于是离开,离开这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去将要生活二十年甚至更久的黑龙山。
“从来没觉得这山这么可爱。”傍晚十分,舒兰又站在了山脚下,呼吸着只属于黑龙山的空气,空前充实。周存道建议:“山下过一夜吧,晚上可能有雨。”舒兰归家心切:“淋点儿雨没什么。”周存道坚守答应过任天好好照顾她的承诺:“山路滑。”舒兰坚持:“我不怕!”周存道苦笑:“我怕。”舒兰郁闷了:“你不是功夫很好,怎么还怕滑?”周存道彻底拜服:“我是怕您出什么闪失,任夫人!”
真讨厌,总是被人瞧不起,也怪自己,平日太无用,只知道指望别人。舒兰倔强心起,下定决心,小拳头紧握:“放心吧,我不会再一无是处啦!”
周存道哭笑不得,痛苦不已,被抽了气的皮球般,瘪下身子,弱弱地道:“我宁愿您一无是处。”
讨论的结果显而易见,雨夜上山。周存道最近在舒兰身上学到不少东西,就在刚才,又增加了一项,还热乎着呢:男人与女人讨论,结果永远属于女人。
夜色浓重,山雨欲来,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味,提醒人们这是场倾盆大雨。任天抱着小天走出气闷的屋子,站在泛着诡异红光的天幕下,喃喃自语:“要下雨了啊,娃儿,这可是你出生以后看见的第一场大雨哩。”小天在父亲温暖而坚实的怀中早已睡熟,显见是没心情和父亲一同体会冬雨的严酷。任天凝视无忧无虑的孩子,叹了口气:“我怎么倒比你还想你妈妈呢?”
自从舒兰走后,任天对空出的床产生了极不适应的反应,昨晚竟失眠。反正睡下了也是辗转反则的事儿,导致今晚也拖拖拉拉,捱啊捱,子时才做睡前运动,到屋外瞭望一番,以问小天为掩饰,其实是自问自答:“你妈妈什么时候回来?”答曰:“总要十天半月吧?日子咋过得这么慢呢?”问过,想过,煎熬过,然后被自己折腾出的疲惫中睡熟,混过一天。
雨点落下,豆大的一颗,然后是两颗三颗……任天站在屋檐下,待雨下得大了,才转身进屋,刚带上门,突然觉得心里忽悠一下,打秋千也似,心说莫不是舒兰回来了?欲转首,可一想,怎么可能,她能这么早回来,老子天天给她打洗脚水——这样的顶级老婆,岂不天天伺候也不厌倦?
“天哥……夫君……”
靠,都产生来自心灵的呼唤了?任天纳闷,幻听?老子没那么没出息吧?天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万劫不复?
“夫君,我回来啦,夫君……”舒兰的声音由飘忽转为清晰,由远及近,不一会儿,连人都出现在模糊的雨幕中,浑身湿透,像只落水狗,正冲着发愣的任天挥手呢。
“老子一定想她想出病了……”任天迅速把小天放回屋里,又跑出来,擦了擦眼睛,确定真实性。经过测试,远处有一身影酷似舒兰,自己果然病入膏肓。病就病吧,任天毫不犹豫向雨中奔去,把“幻影”拖到屋檐下,仔细端详,不顾身上的雨水,也不顾自己在发抖,喃喃自语:“手感还真不错啊。”
“天哥,我提前回来啦。”舒兰眨着眼睛,被雨淋湿的睫毛小刷子一样扑闪着,不住打冷战:“天哥,我冷……”
“你是真的?”任天怔怔地问。
舒兰汗颜,想象中的激|情重逢不是这样的啊,就这样被这不解风情的家伙搞砸了?冻都冻死了,哪还回答这白痴问题。耐心尽失,温柔尽丧,一把将他推开,进屋脱下湿的外衣,蹬掉湿鞋,换上任天的大棉鞋,先抱起小天,笑道:“重多了。”见任天进来,吩咐:“愣着干嘛,烧热水啊!”任天答应了又出来,给老婆大人准备热水去,途中遇到周存道,这家伙正苦着脸回去呢,看见任天,话也不说,招了招手,不知道在哭还是在笑,又像在幸灾乐祸。
“老婆,热水来啦!”片刻,任天去了又回,身不由主地端着她的洗脚水,满脸笑意:“请老婆享用。”
舒兰放下儿子:“天哥,你今天神色不对呀。”
“这不你回来,我高兴的么。”任天傻乎乎的,全无以往蛮横。她回来,提前回来,出去一天就回来,分离一天就回来,冒雨回来……
舒兰摸他额头。
“还管我?快泡脚,小心寒气入体。”任天催促。
舒兰见他身上湿透了,显然是刚才淋的,心疼起来,弯腰替他脱鞋,先将他的大脚放进冒着热气的水里,再把自己的小脚放在他的两边,嫣然一笑:“这不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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