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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天龙八部旧版 > 第三十四章包三先生

第三十四章包三先生

司马林虽是心急父仇,但却不是一味蛮来的一勇之夫,他寻思道:“要杀褚保昆这龟儿,须得先阻止这女娃子,不许她指点武功。”正在计谋如何下手,加害王玉燕,忽听她说道:“褚相公,你是蓬莱派的弟子,混入青城派去偷学武功,那可是大大不该。司马卫老师父多半不是你害的,可是偷学武功,总是你的不是,快向司马掌门赔个不是,也就是了。”

褚保昆心想此言不错,何况适才她于自己有救命之恩,全仗她教了这几招,方得脱险。她此刻如此吩咐,自是不能违拗,当即深深一揖,说道:“掌门师兄,是小弟的不是……”

司马林向旁一让,说道:“你还有脸叫我掌门师兄?”玉燕叫道:“快,‘遨游东海’!”

褚保昆心中一凛,身子一拔,跃起丈许,但听得嗤嗤嗤响声不绝,十余枚青锋针从他脚底­射­过,相去只是一瞬眼的时间。若不是玉燕出言提醒,又若不是她叫出“遨游东海”这一招,单只说“提防暗器”,自己定是凝神注视敌人,哪知道司马林居然将青锋针从袖中发­射­,再要闪避,已然不及了。

司马林这门“袖里乾坤”的功夫,那才是青城派司马氏传子不传徒的家传绝技。这是司马氏本家的规矩,姜孟二老者也是不会,司马卫不传褚保昆,只不过遵守祖训,也算不得藏私。殊不知他脸上丝毫不动声­色­,双手只是在袖中这么一拢,暗扳动袖中“青蜂针”的机括,玉燕却已叫破,还指点了唯一可避这门暗器的功夫,那便是蓬莱派的“遨游东海”。

司马林这势所必中的一击竟然没有成功,如遇鬼魅,说道:“你不是人,你是鬼,你是鬼!”

孟老者满口牙齿被小锤敲落,十余枚落在地下,有三枚在忙乱剧痛中吞入了肚内。他年纪已高,但眼明发乌,牙齿坚牢,向来以此自负,其时北宋年间,牙齿掉一枚便少一枚,哪里有什么假牙可装?孟老者自是十分疼痛,大叫:“抓了这女娃子,抓了这女娃子!”

青城派中门规甚严,孟老者辈份虽高,但一切事务都须由掌门人示下。众弟子目光都望着司马林,待他一声令下,便即向玉燕扑去。

司马林冷冷的道:“王姑娘,本派的武功,何以你这般熟悉?”玉燕道:“我是从书上看来的。青城派武功以诡变­阴­险见长,变化也不如何繁复,那是很容易记的。”司马林道:“那是什么书?”

玉燕道:“嗯,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书,记载青城武功的书有两部,一部是‘青字十八打’一部是‘城字三十六破’,你是青城派的掌门,自然都看过了。”司马林暗叫一声“惭愧”。

他幼时起始学艺之时,父亲便对他言道:“本门武功,原有青字十八打,城字三十六破,可惜后来日久失传,残缺不全,以致与蓬莱派打成个僵持不决的局面。若是有谁能设法找到这套完全的武功,不但灭了蓬莱派只是一举手之劳,就是雄霸天下,也是不足为奇。”

这时听玉燕说起看过此书,不由得大是惊奇,说道:“此书可能借与在下一观,且看与本派所学,有何不同之处?”

玉燕尚未回答,姚伯当已哈哈大笑道:“姑娘别上这小子的当,他青城派的武功简陋得紧,青字最多有这么七打八打,城字也不过这么十七八破。他是想骗你的武学奇书来瞧,千万不能借。”

司马林给他拆穿了心事,青郁郁的一张脸上泛起黑气,说道:“我自和姑娘借书,又关你秦家寨什么事了?”姚伯当哈哈笑道:“自然关我秦家寨的事。王姑娘这个人,心中记得了这许许多多希奇古怪的武功,谁得到她,谁便是天下无敌。我姓姚的见到金银珠宝,俊童美女,向来伸手便取,如王姑娘这般千载难逢的奇货,如何肯不下手?司马兄弟,你要借书,不妨来问问我,问我肯是不肯,哈哈,哈哈!你倒猜上一猜,我肯是不肯?”

姚伯当这几句话是说得无礼之极,傲慢之至,但司马林和姜孟二老听了,都是不由得怦然心动:“这小小女子于武学上的造诣,真是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瞧她这般弱不禁风的模样,要自己动手取胜,当然是不能的,但她经眼看过的武学奇书极多,又能融会贯通,咱们若是将她请到青城派中,也不仅仅是学全那青字十八打、城字三十六破而已。秦家寨已起了不轨之心,今日是势须大战一场了。”

只听姚伯当又道:“姑娘,咱们本来是寻慕容家晦气的,瞧这模样,你似乎是慕容家的人了。”

王玉燕听到“你似乎是慕容家的人了”这句话,心中又羞又喜,红晕满脸,轻轻啐了一口道:“慕容公子是我表哥,你找他有什么事?他又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姚伯当哈哈一笑道:“你是慕容复的表妹,那是再好也没有了。姑苏慕容家祖上欠了我姚家一百万两金子、一千万两银子,至今已有好几百年,利上加利,这笔帐如何算法?”玉燕一愕,道:“哪有这种事?我舅舅家素来豪富,怎会欠你家的钱?”姚伯当道:“是欠还是不欠,你这小姑娘懂得什么?我找慕容博讨债,债没讨到,他人却死了。老子死了,只好向儿子讨。哪知慕容复见债主临门,竟然躲起来不见。我有什么法子,只好找一件抵押的东西。”

玉燕道:“我表哥慷慨豪爽,若是欠了你钱,早就还了,就算没欠,你要向他拿些金钱使用,那也是决不拒却的。岂有见你躲避之理?”

姚伯当眉头一皱,道:“这样吧,这种事情一时也辩不明白。姑娘今日便暂且随我北上,到秦家寨去盘桓一年半载。秦家寨的人决不动姑娘一根亳毛。我姚伯当的老婆是河朔一方出名的雌老虎,老姚在女­色­上面是一向规矩之极,姑娘尽管放心便是。你也不用收拾了,咱们拍手就走。待你表哥凑齐了金银,还清了这笔陈年旧债,我自然护送姑娘回到姑苏,跟你表哥完婚。秦家寨自当送一笔重礼,姚伯当还得来喝你的喜酒啦。”说到这里,咧开了嘴,又是哈哈大笑。

他这番言语说得极是粗鲁,但玉燕越听到后来,越是心中甜甜的觉得十分受用。她自幼便对这位表哥十分倾慕,近年来识解情意,更是满怀相思,都缠在这表哥身上,可是慕容复也不知是故意装作不知,还是忙于大事,无心及此,对这位小表妹只是当她小妹妹一般,除了谈论文事武功之外,从来不涉半句男女之情。近来两家交恶,玉燕的母亲王夫人不许慕容家人踏入曼陀山庄一步,玉燕眼见困难重重,早就愁肠百结。她从来没听见有人这么直截了当的提到她与表哥的婚事,母亲固是万万不许,而众丫鬟虽然明知她的心事,但慑于王夫人之威,谁也不敢明提一言半语。

姚伯当这几句话,本不过是随口调侃,但在这满腔柔情蜜意的少女听来,却是大有知己之感。姚伯当这人品格原不甚佳,行事也是莽撞之极,殊不知无意中说说这几句取笑的言语,得到玉燕的好感,后来竟然免去数次杀身之祸,倒非始料之所及了。此是后话不提。

玉燕心下欢喜,微笑道:“你这人便爱胡说八道的。我跟你到秦家寨去­干­什么?要是我舅舅家真的欠了你钱,多半是年深月久,他不知道,只要双方对证明白,我表哥自然会还你的。”

姚伯当本意是想掳走玉燕,逼她吐露武功,什么一百万两黄金、一千万两白银,全是信口开河,这时听玉燕说得天真,居然对自己的胡诌信以为真,便道:“你还是跟我去吧。秦家寨好玩得很,咱们养有打猎用的黑豹、大鹰,又有梅花鹿、四不像,包你一年半载也玩不厌。你表哥一得知讯息,立刻便会赶来和你相会。就算他不还我钱,我也可让你和他同回姑苏,你说好不好?”这几句话,可真的将玉燕说得怦然心动。

司马林这人颇深世故,见玉燕眼波流转,脸上喜气浮动,心想:“若是她答允同去云州秦家寨,我再出口阻止,其理就不顺了。”当下不等玉燕接口,便道:“这云州是塞外苦寒之地,王姑娘是如此娇滴滴的姑娘,岂能挨此苦楚?不似我成都府号称‘锦官之城’所产锦绣固然甲于天下,而草木风华,亦是不殊江南。以王姑娘这般人才,到成都去多买些锦缎穿着,那当真是红花绿叶,相得益彰了。慕容公子既是才貌双全,自亦喜欢美女华服。”

姚伯当喝道:“放屁,放屁,放你娘个狗臭屁。姑苏难道还少得了绸缎锦缎?你睁大狗眼噍瞧,眼前这三位姑娘,哪一位不会穿着衣衫?”司马林冷哼一声,道:“很臭,果然很臭。”

姚伯当怒道:“你是说我么?”司马林道:“不敢!我说这狗臭屁果然很臭。”姚伯当唰的一声,从腰间拔出单刀,叫道:“司马林,我秦家寨对付你青城派,大概是半斤八两,旗鼓相当。但若秦家寨和蓬莱派联手,多半能灭了你青城吧?”司马林脸上变­色­,心想:“此言果然不假。我父亲故世后,青城派力量已不如前,再加褚保昆这­奸­贼来偷学了本派武功,若是秦家寨再和咱们作对,此事大大可虑。常言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今日之事,只有杀他个措手不及。”当下淡淡的道:“你待如何?”

姚伯当见他双手拢在衣袖之中,知他随时能有­阴­毒暗器从袖中发出。姚伯当这人的说话行事,与所学武功截然不同,为人粗鲁而临敌之际却是绝不莽撞,当下全神戒备,说道:“我要请王姑娘到云州去小住数日,待慕容公子来接她回去。你是不答应,是不是?”

司马林道:“你云州地方太差,未免委屈了王姑娘,我要请王姑娘去成都府小住。”

姚伯当道:“好吧,咱们便在这兵刃上分胜败,是谁得胜,谁就做王姑娘的主人。”司马林道:“便是这样。反正败了的便想作主人,也总不能将王姑娘请到­阴­曹地府去。”他说这话,言下之意这场比拼,并非较武功高低,乃是判生死、决存亡的大搏斗。姚伯当哈哈一笑,道:“我姚某人一生过的是刀头上舐血的日子,司马掌门想用这‘死’字来吓我,姚某倒也不怕。”

司马林道:“咱们如何比法?由谁作公证?用兵刃还是使拳脚?”姚伯当道:“自然用兵刃,谁耐烦用拳脚了……”一言未毕,只听得嗤嗤三声轻晌。

姚伯当和他说话之际,目光没片刻离开他的全身,又素知青城派“袖里乾坤”的暗器功夫,往往杀人于无形,但万万想不到他竟会当双方正在谈论比拼规矩之时,突施暗袭。

司马林突向左瞧,似乎左方发生了极奇特的变故,其实那是旨在引开姚伯当的目光。待得姚伯当猛地警觉,这暗器离他胸口已不及半尺。他心中一酸,自知已然无幸。

便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儿,突然间一件黑越越、白晃晃的物事横过胸前,哒哒几声,将­射­来的几枚毒针尽数打落。那些毒针本已极快,以姚伯当如此久经大敌,兀自不能避开,可是这件物事更来得快了数倍,后发先到,格开了毒针。可是这物事倒底是什么古怪,到底是黑是白,姚伯当和司马林都没看见。玉燕却欢声叫了起来,说道:“是包叔叔到了吗?”

只听得一个极古怪的声音道:“非也非也,不是包叔叔到了。”这声音忽轻忽响,忽高忽低,似乎说得很模糊,但大家又听得清清楚整。

玉燕笑道:“你难道还不是包叔叔?人没到这‘非也非也’已经先到了。”那声音道:“非也非也,我不是你包叔叔。”玉燕道:“非也非也,那么你是谁?”那声音道:“慕容兄弟叫我一声三哥,你却叫我叔叔。非也非也,你叫错了!”

玉燕听明白了他言语中的含意,心内一喜,晕生双颊,道:“那……那我叫你什么?”那声音道:“哈哈,这个我可不教你了。你自己叫好了,叫得对,我做你好朋友,叫得不对,我跟你捣蛋到底,叫你做不成我慕容兄弟的夫人。”玉燕啐了一口,道:“你还不出来?”

那声音却不答话。过了一会,玉燕见丝毫没有动静,叫道:“喂,你出来啊,帮我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人都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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