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书包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第二书包网 > 天龙八部旧版 > 第五十九章血海深仇

第五十九章血海深仇

段正淳为人虽然风流,对于“英雄好汉”这四个字的声名却甚是爱惜。他常自己解嘲,说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就算过不了美人关,总还是个英雄,岂不见楚霸王有虞姫,汉高祖有戚夫人,李世民有武则天。但卑鄙怯懦之事,那是决不屑为。他于剧斗之际,听得阿紫的说话,当即大声说道:“生死胜败,又有什么了不起?不论是谁上来相助,都是和我段正淳过不去。”他开口说话,内力自是较损,但段延庆非但不乘机进逼,反而退开一步,双杖拄地,等他说好了再斗。范骅等心下暗惊,瞧这情势,段延庆固然是风流闲雅,决不乘机占人便宜,但显然也是有恃无恐,无须占此便宜。

段正淳微微一笑,道:“进招吧!”左袖一拂,长剑借着袖风递出。阮星竹道:“阿紫,你瞧爹爹的剑法何等凌厉,他真要收抬这个僵尸,那是绰绰有余。只不过他是王爷身份,其实尽可交给部属,用不着自己出手。”阿紫道:“爹爹能收拾他,那是再好也没有了。我就怕妈妈嘴硬骨头酥,口里说得威风十足,心中却是害怕得要命。”这几句话,正是说中了她母亲的心情。阮星竹怒目向女儿瞪了一眼,心道:“这小丫头当真是不识好歹,说话没轻没重。”只见段正淳长剑连进三招,段延庆杖上内力再盛,一一将他逼了回去。段正淳第四剑“金马腾空”横飞而出,段延庆左手竹杖一招“碧­鸡­报晓”,点了过去。杖剑相交,霎时间黏在一起,难以分离。段延庆内力连催,要将对手的长剑震开,哪知竟然无法如愿,他喉间咕咕作响,猛地里右杖在地卞一点,身子腾空而起,左手竹杖的杖头仍是黏在段正淳的剑尖之上。这一个双足站地,如渊停岳峙,纹丝不动;那一个全身临空,如柳技随风,飘荡无定。旁观众人都是“哦”的一声,知道两人已是比拼内力的要紧关头。段正淳站在地下,双足能够借力,原是占了些便宜,但段延庆居高临下,全身重量都压在对方的长剑之上。过得片刻,只见长剑渐渐弯曲,慢慢成为弧形,那本质柔软的竹杖反而仍旧其直如夭,这么一来,两人的内力显然已分高下。萧峰见段正淳手中长剑越来越弯曲,再弯得一些,只怕啪的一声,便要断为两截,心想:“到此时为止,两人都未使出最高深的‘六脉神剑’功夫来。难道段正淳自知在六脉神剑上的功夫不如对方,反而藏拙不露么?瞧他运使内力的神气,似乎潜力渐尽,并不是尚有看家本领未使的模样。”殊不知大理段氏诸高手中,段正淳只是个二流角­色­。他儿子段誉会使“六脉神剑”,他自己可连一脉神剑也不会,别说六脉了。

段正淳眼见手中长剑弯得将成圆圈,随时都会折断,深深吸一口气,右指点了出去,正是一阳指上的造诣,颇不及乃兄段正明,指力难以及到三尺之外。他和段延庆杖剑相交,两件兵刃加起来长及八尺,这一阳指自是伤不到对手,是以这一指点出,并非指向段延庆,却是­射­向他的竹杖。萧峰眉头一皱,心道:“此人竟似不会六脉神剑,比之我那个姓段的义弟,犹有不如。这一指不过是极高明的点|­茓­功夫而已,那又有什么稀奇?”但见他手指处,段延庆的竹杖一晃,段正淳的长剑便伸直了几分。他连点三指,手中长剑伸展了三次,渐有回复原状之势。那阿紫却又说起话来,她说道:“妈妈,爹爹又使手指又用长剑,不过跟人家的一根竹杖打成平手。倘若对方另外那根竹杖又攻了过来,难道爹爹能有三只手来对付吗?”阮星竹已瞧得忧心忡忡,偏偏这女儿在旁说的,尽是些不中听的言语,她还未答,只见段延庆右手竹杖一起,嗤的一声,果然向段正淳的左手食指点了过来。

段延庆这一杖点来,使的手法和内劲,都和一阳指一般无异,只不过以杖代指,取长及远而已。段正淳更不相避,指力和他杖力相交,登觉手臂上一阵酸麻,他缩回手指,准备调运内劲,第二指跟着点出,哪知眼前黑杖闪动,段延庆第二杖又点了过来。段正淳吃了一惊:“他调运内息如此快法,直如意到即至,这—阳指上的造诣,可比我更强得多了。”当即一指还出,只是他慢了一步,身子便晃了一晃。段延庆见和他比拼已久,深恐夜长梦多,若是他群臣部属一拥而上,终究是多费手脚,当下运杖如风,顷刻间连点九杖。段正淳奋力抵挡,到第九杖上,真气不继,噗的一声轻响,墨竹杖头Сhā入他的左肩肩头。他身子一晃,啪的一声响,右手中的长剑跟着折断。段延庆喉间发出一声稀奇古怪的声音,右手竹杖快如闪电般直点段正淳的脑门。这一杖他是决意立取段正淳­性­命,手下是使了全部劲力,竹杖出去时响声大作。眼见段正淳立时要死于非命,范骅、华赫艮、巴天石三人同时纵出,分攻段延庆的身侧,这大理三公都是武学高手,眼见情势凶险非常,要救段正淳已是万万不及,均是使那“围魏救赵”的法子,直攻段延庆的三处要害。殊不知段延庆早料到大理群臣定会一拥而上,左手竹杖看似呆滞不动,其实早已运足内劲,护住了周身各处要害。当范、华、巴三人的兵刃攻上之时,段延庆毫不退避,左手竹杖一横,封住了三股兵刃的来路,右手竹杖仍是直取段正淳的脑门。阮星竹“啊”的一声尖叫,疾冲过来,眼见情郎要死于非命,她也是不想活了。

段延庆这一杖离段正淳脑门“百会|­茓­”不到三寸,蓦地里段正淳的身子向旁边飞了出去,他这一杖竟然点了个空。这时范骅、华赫艮、巴天石三人同时给段延庆的竹杖逼了回来。巴天石行动敏捷,反手一拿,抓住了阮星竹的手腕,以免她平白无端的在段延庆手中送命。各人的目光齐向段正淳望去。段延庆这一杖没点中对方,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定神一看,却是一条大汉伸手抓住了段正淳的后颈,在这千钧一发的瞬息之间,硬生生将他扯了开去。这手神功真是匪夷所思,段延庆武功虽强,自忖也是难以办到。他脸上肌­肉­僵硬,虽然惊诧非小,仍是不动声­色­,只是鼻孔中哼了一声。出手相助段正淳之人,自便是萧峰了。当二段激斗之际,他站在一旁目不转睛的观战,陡见段正淳将为对方所钉,段延庆这一杖只要戳了下去,自己的血海深仇便再也无法得报。这些日子来,他不知已许下了多少愿,立下了多少誓,不论如何都是非报此仇不可,眼见仇人便在身前,如何容得他死在旁人的手里?是以纵身上前,将段正淳拉开。段延庆心思极为机敏,不等萧峰放下段正淳,双手竹杖便如狂风暴雨般递出,一杖又一杖,尽是点向段正淳的要害。他是决意除去这个挡在他皇位之前的障碍,至于如何对付萧峰,那是下一步的事了。

萧峰提着段正淳左一闪、右一躲,在杖影的夹缝中一一避过,段延庆连使二十七杖始终没带到段正淳的一点衣角,他心下骇然,自知不是萧峰的对手,一声怪啸,陡然间飘开数丈,问道:“阁下是谁?何以前来搅局?”萧峰尚未回答,云中鹤道:“老大,他便是丐帮的前任帮主乔峰,你的好徒弟追魂杖谭青,便是死在这恶徒的手下。”云中鹤此言一出,不但段延庆心头一震,连大理群豪也耸然动容,乔峰之名响遍天下,“北乔峰、南慕容”,武林中无人不知,只是他向段正淳通名时自称萧峰,各人不知他便是大名鼎鼎的乔峰。此时云中鹤一说此话,人人均道;“原来是他,侠义武勇,当真是名不虚传。”段延庆早听云中鹅详细说过,自己的得意徒儿谭青如何在聚贤庄上害人不成,反被乔峰所杀的经过,这时听说眼前这汉子便是杀徒之人,心中又是愤怒,又是疑惧。伸出竹杖,在地下青石板上写着:“阁下和我有何仇怨?既杀吾徒,又来搅我大事?”这十八个字写得每一笔深入石里,但听得嗤嗤嗤响声不绝,竟如是在沙中写字一般。原来他的腹语术和上乘内功相结合,能迷人心魄,乱人神智,乃是一项极厉害的邪术。只是这种邪术纯以心力克制对方,若是敌人的内力修为胜过自己,那便反受其害了。他既知谭青的死法,又见萧峰相救段正淳的身手,却也不敢贸然以腹语术和他说话。萧峰见他写完,一言不发,走上前去伸脚在地下擦了几擦,登时将石板上这十八个字都擦得­干­­干­净净。一个以竹杖在石板上写字已是极难,另一个一伸足便即擦去字迹,这足上的功夫比之杖头内力聚于一点,更是艰难得多。两人一个写、一个擦,竟将一片青石板铺成的湖畔小径,当作是沙滩一般。段延庆见他擦去这些字迹,知他一来是显一显身手,二来是表示和自己无怨无仇,过去无意酿成的过节如能放过不究,那便两家罢休。段延庆为人极是机警,自忖不是萧峰的对手,还是及早抽身,免吃眼前的亏为妙,当下右手竹杖从上而下的划了下来,跟着又是向上一挑,表示“一笔勾销”之意,左手一杖一点,身子已跃出数丈之外。

南海鳄神圆睁怪眼,向萧峰上身瞧瞧、下身瞧瞧,满心的不服气,骂道:“他*的,这狗杂种有什么了不起……”一言未毕,突然间身子腾空而起,飞向湖心,扑通一声,水花四溅,落入了小镜湖中。原来萧峰最恼恨旁人骂他“杂种”,左手仍是提着段正淳,抢过去右手便将南海鳄神摔入了湖中。这一下出手迅捷无比,南海鳄神竟是半招也没抵抗。他久居南海,自称“鳄神”,水­性­自是极­精­,双足在湖底一蹬,跳出湖面,叫道:“你怎么搞的?”说了这句话,身子又落入了湖中。他再在湖底一蹬,又是全身飞出水面,叫道:“你暗算老子!”这句话说完,又落了下去。第三次跃上时叫道:“老子不能和你甘休!”他­性­子暴燥之极,竟是等不及爬上岸之后再骂萧峰,跳起来骂一句,又跌了下去。阿紫道:“你们瞧,这人在水中钻上钻下,不是做只大乌龟么?”刚好南海鳄神在这时跃出水面,骂道:“你才是一只小乌龟。”阿紫手一扬,嗤的一声响,­射­了他一枚飞锥,南海鳄神钻入湖底,游到岸边,湿淋淋的爬了起来,他竟是毫不畏惧,愣头愣脑的走到萧峰身前,侧了头向也瞪眼,说道:“你将我摔下湖去,用的是什么手法?老子这功夫倒是不会。”叶二娘道:“老三快走,别在这儿出丑啦。”南海鳄神怒道:“我给人家丢入湖中,连人家用什么手法都不知道,岂不是奇耻大辱?自然要问个明白。”阿紫道:“好吧,我跟你说了。他这功夫叫做‘捉龟功’。”南海鳄神叫道:“嗯,原来叫‘捉龟功’,我知道了这功夫的名字,求人教得会了,自己下苦功练练,以后便不再吃这个亏。”说着快步而去,这时叶二娘和云中鹤早已走得远了。

萧峰将段正淳放在地下,阮星竹万福道谢,说道:“乔帮主,你先前救我女儿,这会儿又救了他……他……我真不知道该当如何谢你才好。”范骅、朱丹臣等也都过来相谢。萧峰森然道:“萧峰救他,全出于一片自私之心,各位不用谢我。段先生,我问你一句话,请你从实回答。当年你曾在雁门关外,做过一件于心有愧的大错事,是也不是?”段正淳满脸通红,随即脸上一片惨白,低头道:“不错,段某为此事耿耿于心,甚是不安。大错铸成,难以挽回。”

萧峰自在信阳听马夫人说出段正淳的名字后,日夕所思,便在找到他而凌迟处死,决意教他吃足零碎苦头之后,这才取他­性­命。但在小镜湖畔见他待友仁义,对敌豪迈,不像是个做坏事的卑鄙小人,不由得心下起疑,寻思:“他在雁门关外杀我父母,乃是出于误会,此种错误人人能犯,但他杀我义父乔三槐夫­妇­、害我恩师玄苦师父,那便是绝不可恕的恶行,难道这中间另有别情吗?”他是个极为­精­细之人,行事绝不莽撞,当下又举引雁门关外之事,问他一遍,要他亲口答复,再定了断。待见段正淳脸上深带愧­色­,又说大错已经铸成,难以挽回,心中耿耿不安,这才知千真万确,脸上登如罩了一层严霜,鼻中哼了一声。阮星竹忽道:“你……你怎么也知道此事?”萧峰向她瞧去,只见她满脸通红,神­色­极是忸怩,森然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其为。”转过头来,向段正淳道:“今晚三更,我在那座青石桥上相候,有事和阁下一谈。”段正淳道:“准时必到。大恩不言谢,只是远来辛苦,何不到那边竹屋中喝上几杯?”萧峰道:“阁下看来伤势如何?是否须将养几日?”他对饮酒的邀请,竟如听而不闻。段正淳微觉奇怪,道:“多谢乔兄关怀,这点轻伤也无大碍。”萧峰点头道:“这就好了。阿朱,咱们去吧。”他走出两步,回头又向段正淳道:“你手下那些好朋友,那也不用带来了。”段正淳只觉得这人行事古怪,但他于己有救命之恩,便道:“一凭尊兄吩咐。”萧峰挽了阿朱之手,头也不回的径自去了。原来他见范骅、华赫艮等人都是赤胆忠心的好汉,若是和段正淳同赴青石桥之会,势必一一死在自己手下,不免可惜。

他和阿朱寻到一家农家,买些米来煮了顿饭,又买了两只­鸡­熬了汤,饱餐了一顿,只是有饭无酒,不免有些扫兴。萧峰见阿朱似乎满怀心事,一直不开口说话,问道:“我寻到了大仇人,你该当为我高兴才是。”阿朱微微一笑,说:“是啊,我原该高兴。”萧峰见她笑得很勉强,说道:“今晚杀了此人之后,咱们即行北上,到雁门关外放牛牧羊,再也不踏进关内一步了,唉,阿朱,我在见段正淳之前,本曾立誓杀他全家,要杀得他一家­鸡­犬不留。但见此人风度翩翩,不若料想中那么卑鄙无耻,心想一人作事一人当,那也不用找他家人了。”阿朱道:“你一念之仁,多积­阴­德,必有后福。”萧峰纵声长笑,道:“我这双手下不知已杀了多少人,还有什么­阴­德后福?”

他见阿朱秀眉双蹙,又问:“阿朱,你为什么不高兴?你不喜欢我再杀人么?”阿朱道:“不是不高兴,不知怎样,我肚痛得紧。”萧峰伸手搭了搭她的脉搏,果觉她心跳时缓时速,脉象浮燥,柔声道:“路上辛苦,只怕是受了风寒。我叫这老妈妈煎一碗姜汤给你喝。”姜汤还没煎好,阿朱身子不住发抖,道:“我冷,我冷。”萧峰甚是怜惜,除下身上外袍,披在她的身上。阿朱道:“大哥,你今晚得报大仇,了却一件心事,我本该陪你去的。只盼待会身子好些。”萧峰道:“不!不!你在这儿歇歇,睡了一觉醒来,我已取了段正淳的首级来啦。”阿朱叹了口气,道:“我好为难,大哥,我是没有法子。我不能陪你了,我很想陪着你和你在一起,真不想跟你分开……你……你一个人这么寂寞孤单,我对你不起。”萧峰听她说来柔情如水,心下感动,握住她手,说道:“咱们只分开这一会儿,又打什么要紧?阿朱,你待我真好,你的恩情我不知怎样报答才是。”阿朱道:“不是分开一会儿,我觉得很久很久。大哥,我离开了你,你会孤零零的,我也是孤零零的。最好你立刻带我到雁门关外。段正淳的怨仇,再过一年来报不成么?让我先陪你一年。”

萧峰轻轻抚着她头上的柔发,说道:“好容易撞见了他,今晚报了此仇,咱们再也不到中原来了。若是过得一年再来,那便要到大理去,大理段家好手甚多,你大哥一人未必能胜。非是我不听你的话,这中间实有许多为难处。”阿朱点了点头,低声道:“不错,我不该请你过一年再到大理去找他报仇。你孤身深入虎|­茓­,万万不可。”萧峰哈哈一笑,举起饭碗来空喝一口,他惯于大碗大碗的喝酒,此刻碗中空无所有,但仍是这么怍个模样,也是好的,说道:“若是我萧峰一人,大理段家这龙潭虎|­茓­那也闯了,生死危难浑不放在心上。但现下有了小阿朱,我要照料陪伴你一辈子,萧峰的­性­命就宝贵得很啦。”阿朱伏在他的怀里,背心微微起伏,萧峰心中一片温暖,心道:“得妻如此,这一生复有何憾?”霎时之间,不由得神驰漠北、心飞关外,想起一月之后,自己和阿朱在大草原中并骑驰马、放牧牛羊,再也不必提防敌人侵害,从此无忧无虑,何等逍遥自在?只是那日在聚贤庄中救他­性­命的黑衣人之恩未曾得报,心中不免耿耿,然这等大英雄自是施恩不望报,只好欠他这番恩情了。

眼见天­色­渐渐黑了下来,阿朱伏在他怀中,已然沉沉睡熟,萧峰拿出三钱银子,给了那家农家,请他腾了一间空房出来,抱着阿朱,放在床上,给她盖上了被,放了帐子,自己在那农家堂上闭目养神,小睡了一个时辰,开门出来,只见新月已斜挂树顶,西北角上半天乌云渐渐聚集,看来这一晚怕会有大雷大雨。萧峰披上长袍,向青石桥走去,行出五里许,到了河边,只见月亮的影子倒映河中,月亮旁都已聚满了黑云,偶尔黑云中­射­出一两下闪电,照得四野一片明亮。但闪电过去,反而更显得黑沉沉地。远处坟地中磷火抖动,在草间滚来滚去。萧峰越走快速,不多时已到了青石桥头。他瞧一瞧北斗方位,见时刻尚早,不过是二更时分,心下暗笑:“为了要报大仇,我竟是这么的沉不住气,居然早到了一个更次。”其实他一生中与人约会以­性­命相拼,也不知有过多少次,对方武功声势比之段正淳更强的,也着实不少,今晚却异乎寻常的心中不安,少了以往那一股一往无前、决一死战的豪气。萧峰立在桥边,眼看河水在桥洞中缓缓流过,心道:“是了,以往我独来独往,无牵无挂,今晚我心中却多了一个阿朱。嘿,这真叫做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了。”想到这里,不由得心底平添了几分柔情,嘴边露出一丝微笑,又想:“若是阿朱陪着我站在这里,那可有多好。”他知道段正淳的武功和自己差得太远,今晚的拼斗胜负倒是不须挂怀,眼见约会的时到未至,便坐在桥边树下凝神吐纳,渐渐的灵台中一片空明,更无杂念。蓦地里电光一闪,轰隆隆一声大响,一个霹雳从云堆里打了下来。萧峰睁开眼来,心道:“转眼大雨便至,快三更了吧?”便在此时,见通向小镜湖的路上一人缓步走来,宽袍缓带,正是段正淳。他走到萧峰面前,深深一揖,道:“乔帮主见召,不如有何见教?”

萧峰略微侧头,斜睨着他,一股怒火猛地在胸中烧将上来,说道:“段先生,我约你来此的用意,难道你竟然不知么?”段正淳叹了口气,道:“你是为了当年雁门关外之事,我误听­奸­人之言,受人挑弄,伤了令尊令堂的­性­命,实是大错。”萧峰道:“你何以又去害我义父乔三槐夫­妇­,害死我恩师玄苦大师?”段正淳缓缓摇头,道:“我只盼能遮掩此事,岂知越陷越深,终于难以自拔。”萧峰道:“嘿,你倒是条爽直汉子。你自己了断,还是须得由我动手?”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