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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天使来临的那一夏向莎翁致敬 > 那你想0

那你想0

沙沙也曾邀请我跟他们一起去上自修。

面对她期待的眼神,我终究还是拒绝了。我实在没有勇气去面对。

相信我,我就连站在那里轻轻说一声“你好”的勇气,都失去了。

我常常不自觉地,在晚上的自修间隙,独自一人,走到主教楼的西面,静静地,看着如那晚一般斑驳的月­色­,晃动的树影,也常常不自觉地,静悄悄的,越过那道长长的台阶,走到那个小小的亭子面前。

站在那个­精­致而小巧的亭子前,我停住脚步,默默地垂下头去。

我一直在想,想着秦子默那天的匆促脚步声,那天的眼神,还有,那天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我的眼角,微微湿润,我的心里,微微的,痛。

我应该为沙沙,还有……他高兴的,我也正试着,试着说服自己这样做,可是,为什么,我的心里,是不可抑制的,无法抵挡的,深深的……痛楚……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痛楚,十八年来,我从来,也没有感受过的,那样一种痛楚。

一个夜晚,我独自一人上完自修,走下主教楼长长的台阶,准备穿过律园,穿过天桥,回馨园的宿舍。

走在那条长长的林荫道上,踩着渐渐飘落的黄叶,闻着幽幽的桂花香,听着落叶的沙沙声,我的心里,是莫名的萧索。

“林汐。”有人叫我。

我转过身去。树影里走出一个人。

是唐少麟。

好久不见了,他好像瘦了一些。

他走过来,接过我的书包,帮我背着,然后,他什么都不说,只是默默陪着我,慢慢地,和我一起,走在深秋的校园里。

我们就这样沉默着,一起穿过律园,穿过天桥,穿过馨园。

在馨园拐角处的一个小喷水池边,他停了下来。

“林汐。”他静静看着我,完全没有以往的年少轻狂。他的身上,仿佛一夜间褪去了狮子的戾气。

我有些不解地看向他,他继续平静地:“林汐,不要担心我给你带来困扰,我只是要把沙沙宴会那天没讲完的话讲完。”

我继续怔怔地,看着他。

“你记得吗,那天,我说,你真的很傻,你是个傻瓜,可是――我,喜欢你,喜欢你无所畏惧的眼神,喜欢你的纯真,喜欢你的阳光,喜欢你坦率的样子,喜欢你笑起来弯弯的眼睛,就像一轮上弦月,另外,其实――我也喜欢你写的文章。而且,有件事,你一定不知道――从初三起,我就保存了你发表的每一篇文章。”他苦笑,“也许,老天并不眷顾我,当我选择了认为恰当的时机,正要说的时候……”

我蓦地记起来了,那天,音乐出了故障。

“然后,我看见你走了出去。”他淡淡地,仿佛在说一件跟他无关的事,“我正要出去的时候,我看见,”他顿了顿,“秦子默跟着你出去了,然后,我听到了你们的对话。”他有些无奈地吸了一口气,“那么多天守候在你身边,甚至――为你而考G大,没想到,我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他的嘴角一牵,浮现出一丝苦笑。

我默然,但心中的震惊是巨大的,他,上G大,是为了我吗?

我被这个意外的震撼一下子击中,我一时不能反应。

“其实,如果说高一那年在夏言家,我还不是很确定,高二那年在茶馆,我看见他看你的眼神,我就知道了,比我哥跟我说他喜欢上木兰时还要深,还要沉。”他喃喃自语,“我赌了一把,结果,我赌输了,我知道,那天,是他送你回的家。”

“开学来在鱼香居的那次,看见你们的眼神,第一次,我控制不住自己,对不起。”他的语气十分诚挚。

我眼中的泪静静流下。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伸出手揽住我:“傻瓜,你为什么那么善良,那么急着要把他推给沙沙呢?”接着,他又叹了口气,“你知道吗,你这么做,会让我觉得,在经历了这么多天的挣扎之后,我又有了一丝希望。”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唐少麟,这个看似冷嘲热讽,大大咧咧,时不时打击我,却默默关心我,陪伴在我身边的男孩子。

他一直心细如发。

我却一直对他了解不够。

我全身放松,在他怀里哭得发软。

“汐汐――”我浑身一震,不远处,立着两个人影。

我一时有些发慌,我胡乱地擦着眼泪。

沙沙快快乐乐地一路奔到我面前:“汐汐,我就看着像你和唐少麟呢。嘿嘿,你们什么时候到一起的啊――”她伸过头来东看西看地,突然,大叫一声,“汐汐,你怎么哭了?”

她抬起头来对着唐少麟大声质问:“是不是你欺负她,让她哭的!!”

我低着头,只是片刻之后,就听到唐少麟缓缓地:“我是永远也不会让林汐受委屈的。”

他的手,仍然坚定地,环住我的腰。

我又是一震。

我悄然抬起头,那个人,如同万年寒冰,静静地立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沙沙笑着:“呵呵,我就知道,你从高一开始,就对汐汐图谋不轨,倒是挺沉得住气的,呵呵。怎么样,要记得请我们吃大餐哦。”

“一定。”在我头上方,唐少麟稳稳地说。

沙沙有些狐疑地看着我:“汐汐,那你哭什么呀?”

我看着她天真的样子,支吾着:“我……”

“没什么事,她刚看到一本悲剧小说,有点感动。”唐少麟泰然自若地轻轻搂着我的肩头,微笑地,“我正在安慰她呢。你知道的,她一直都很善良,而且,有点多愁善感。”

沙沙松了一口气:“我说呢,”她暧昧地笑,看着我们,“呵呵呵,汐汐,先放你一马,回去后,看我怎么审你!”

不远处,一个非常非常淡漠的声音,轻轻地,响了起来:“沙沙,别妨碍别人……谈恋爱了,我们走吧。”

沙沙伸伸舌头,有点不好意思地:“那,我们走了呵。”

他们相偕离去。

唐少麟审视我,对我微笑了一下,我擦擦泪,感激地看着他。

如果没有他,我应该早就支撑不住了。

一直以为自己是坚强的,但是,事实证明,我的心,脆弱得像一张薄薄的纸。

从那天起,唐少麟开始每天陪我上自修。

我们经常坐在主教楼的教室里,看书,听英语,或是做作业。

时不时地,自修间隙,或是自修完回宿舍的路上,我们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的时候,他仍会拿我开涮,连玩笑带挖苦地,不断地糗我做过的各种糊涂事,偶尔,也会得意洋洋地吹嘘他以前的光辉业绩和没来得及成形的伟大情史,我也会胡乱地开他的玩笑,笑他以前那辆拉风得要死的机车和咆哮的臭脾气。我们在相互吐嘈相互攻击之后,往往会很惊异地发现很多以前高中生活里从来也没有注意到的新细节,然后相对大笑,再然后,相对叹气,为什么很多事,只有在失去之后才觉得美好呢?

只是,仿佛有某种默契般,我们从来也不提那天晚上的事,仿佛那天晚上,什么也没发生过,我们还是好朋友,只是好朋友。

更多的时候,他只是默默地坐在我身边,我们一言不发地,各看各的书。

他是优秀的,我一直知道,刚刚进校,他就已经得到很多老教授的看重和辅导,他看的许多参考书,程度已经很深了,而且,很多都是原版的外文书。

晚上,我们一起走过长长的林荫道,穿过深秋的校园,穿过深夜的寂静。

间或,我们也会在自修的教学楼里,碰到沙沙和秦子默两人,为了不影响教学楼里的寂静和秩序,我们往往只是相互简短地,相互打个招呼,然后,就擦身而过。

我和秦子默,已经完完全全,形同路人。

每每,在擦肩而过之际,我眼角的余光,总是瞥到,他垂下眼,没有丝毫表情的,那张脸。

只是,夜阑人静的时候,我会时不时地,拿出那枚印章,轻轻抚过,再抚过,一遍,又一遍。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一直……

其实,有时候,世间哪有什么永恒,沧海桑田,往往也就是那么一瞬间。流光飞舞

不知不觉,已经进入了深秋。

刚上大学那会儿的新鲜感逐渐逝去,看着那些古­色­古香的建筑,白发的先生,娇俏的女生,更多的是一种因渐渐习惯而产生的恬静感。

在所有博古通今的教授所上的课之中,我和沙沙最爱听政治老头的课。

他是G大赫赫有名的铁嘴名师,以臧否人物,特立独行而蜚声校内外。

大学生们,特别是甫进校,对什么都感到好奇的新鲜人,就是喜欢这样真实坦率的老师。

他并不是我们的授课老师,他给唐少麟班上课。我们慕名偷偷跑去听,唐少麟负责给我们占座位。到后来,由于我们在宿舍经常的绘声绘­色­,小白兔和欢欢也跟着跑去听了。

“你们动不动就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米兰昆德拉真正想说的是: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不是你们的认识水平一下子提高了,而是智商就这么一下子提高了。”

“那些人写了一辈子啊(指马恩),要么不写书,要写的都是名著,不像我们要么不写书,写的都是垃圾。”

“股份制就是你给我钱,用完了你就goinghome。”

……

经常,他的话会惹得我们哈哈大笑。

经常,唐少麟班上熟识的小男生们,下课会跑过来笑他:“辛苦辛苦,抗战了那么多年,还是要追一个,讨好四个。”

经常,他们班女生几乎个个拿眼睛瞪我,极不友善,通常我笑容还挂在脸上还没来得及卸下就被白眼击中,我试图打入他们班内部找一个闺中小友的念头只好就此搁浅。

只不过,我后来还是在一次误打误撞中认识了一个投契且才貌双全的丁叮,再后来,读研的时候,她还跟我一个寝室。

唐少麟从来不在乎他们男生开玩笑的那些话,他一向极其洒脱。

再说,以他一向的显赫声名,真正想追他的女生还不是一样如飞蛾扑火,前赴后继,就算有我这个台面上的“正牌女友”大大咧咧坐在一旁,依然不断有女孩上前来约他去看电影,去跳舞,去郊游。

说来也怪,在这个英才辈出的大学校园里,他的行情依然只高不跌。

通常我都在看完好戏之后,朝他ⅿⅿ一笑,而他,通常会紧绷着脸,白我几眼,或是给我一到几个爆栗。

后续如何,我就无从得知。

顶多走在路上,多收几只白眼。

外加几句略带鄙夷的评价和窃窃私语。

就连美丽的沙沙,也好几次无辜被殃及池鱼。

我咧,看在课太­精­彩的份上,一切都不计较。

我跟唐少麟是好哥们,自己知道就好。

转眼到了十二月初,弹指一挥间,圣诞节很快就要到了。这是我们进校以来的第一个圣诞节。可能是因为新生的关系,对这些节不节日的特别敏感,空气中都浮动着躁动的韵律。

没多久,系里通知要开圣诞晚会。

一时间,班上闹哄哄地,男生女生聚成一堆,兴高采烈地讨论着。

经济系搞节目历来的传统是众人拾柴火焰高,有人出人,有力出力。

从小到大向来是文艺骨­干­的沙沙自然在劫难逃。

此外,有个台湾访问团预定在元旦前夕访校,其中很多成员是G大老校友,对母校感情深厚,学校很重视,准备举办一个大型文艺晚会以表盛大欢迎,练了多年钢琴的沙沙是当仁不让的独唱兼钢琴弹奏。

因此,这两件事凑在一起,七早八早地沙沙就已经开始练习了,经常下课后留在系里活动室,我有事没事去探探班,顺便给她送点吃的喝的。唐少麟有时也跟着去凑凑热闹。

一连好几次,我都没看见秦子默。

我有些诧异:“沙沙,你的子默哥哥怎么没来啊?”

说到那个名字,心里还是有些微刺痛。

沙沙一边心安理得地喝着我带过去的巧克力饮品,一边甜甜地冲我笑:“他要复习考试,准备考律师呢,我不要他来,让他安心看书。”

我没好气地朝她翻白眼:“行了行了,知道你贤惠,真是女生外向。我可是牺牲了白先勇讲座的机会去给你买吃的喝的,你怎么没感谢我啊?”

沙沙谄笑。

但凡她心虚的时候,和武艺欠­精­的靖哥哥一样,就会来这么一招“亢龙有悔”。

过了一段时间,夏言他们召我们去吃迎新除旧饭。在一个小小的火锅馆。

夏言、唐少麒、木兰、向凡他们是先到的。

他们看到我和唐少麟一起出现,说不吃惊是骗人的。

唐少麟向他们点了点头之后,很自然地,帮我将脱下的长羽绒衣和围巾一起挂好。

向凡的眼神顿时变得非常非常奇怪,他一直盯着我们俩。

唐少麒和木兰相视一笑:“嘿嘿,少麟,­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我和唐少麟相视而笑。

经过那晚的坦诚,我们俩早就已经不再拘泥,早就相约以朋友相处,以后的事,顺其自然。

别人怎么说,我们并不在乎。

一会儿,沙沙和秦子默出现了,他穿着驼­色­的半长风衣,她穿着淡蓝­色­羊绒短大衣,真正一对璧人。

他们的眼睛瞪得更大,桌上一片寂静。

只听得木兰喃喃自语:“是我眼花了吗?这个秦子默,居然会跟女生一起同时出现在饭馆里,而且,这个女生,还是……”

沙沙还是一副快快乐乐的样子,朝众人挥挥手:“嗨。好久不见。”

“嗨。”大家如梦初醒,表情各异,纷纷打着招呼。

我嘴­唇­动了动,没有开口。

两人坐了下来。

木兰的眼睛直如探照灯一般在沙沙和秦子默脸上来回逡巡,我有点想笑。

这个木兰,不像姚木兰,倒更像花木兰,怪不得把唐少麒管得服服帖帖的。

片刻之后,开始点饮料,点菜。

我要橙汁,我喜欢酸酸甜甜的感觉。

唐少麟对服务员说:“帮她热一下,她胃不好,不能喝凉的。”

咦,我就高二因胃病请假一次,他居然还记得这么清楚。我有些微不安。

大家纷纷起哄。

唐少麒第一个不依,一脸的莫名惊诧,对着木兰:“我有没有看错,面前坐的是不是我一母同胞从小[奇·书·网]看到大的弟弟啊,差太多了吧?”

木兰唯恐天下不乱地拼命点头附和:“就是就是――”

她笑得眉毛弯弯的:“不认识啊不认识,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唐少麟横了他们一眼,简短地:“想要我在老爸老妈面前替你们美言几句就给我乖乖闭嘴。”

那两人跟中了符一样,马上闭嘴。木兰还伸出手一横作了一个缝拉链的动作。

他们之间还有什么秘密呀,我忍俊不禁看着木兰耍宝。

突然,秦子默面无表情地,开口了:“我要酒。”他扬头,“给我来一瓶白酒。”

众人皆惊,沙沙也是一副很吃惊的样子。

第一个出言阻拦的是向凡,他很焦急地:“子默,不行,你不能喝白酒。”

秦子默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难得大家高兴,要过新年了,一醉方休。”

唐少麒看看他,皱起了眉:“我跟你同学四年,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种爱好,喂,子默,什么时候好上这口的?”

秦子默不动声­色­朝大家瞥了一眼:“最近。”

夏言朝他看了一眼,仿佛了解了些什么:“那就上两瓶吧,我们大家都陪子默喝一点。”

我低头不语。

唔,火锅似乎开了,面前的杯子越来越模糊。

吃饭间,大家其乐融融。

不一会儿,偷偷喝了点白酒的木兰开始耍酒疯。

因为,她是有名的“一杯倒”,无论什么酒,一杯准倒。

怪不得唐少麒从一开始,就如临大敌搬,严防死守着,不许她喝酒。

但到底,还是着了她的道。

于是现在,脸­色­陀红,眼神有点涣散的木兰,使劲揪着唐少麒的耳朵:“老实交代,说,最近有没有背着我­干­坏事?!”

我们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兴趣盎然。

唐少麒耐心环住她,耐心地解释:“我的姑­奶­­奶­,老天作证,绝对绝对没有。”

众人皆笑。

唐少麟不怕死,抢先发言:“大嫂,不要那么容易被我哥糊弄过去,你要仔仔细细地问,从他上幼儿园开始,一件件,一桩桩,好好追查!”

唐少麒飞给他“我让你死无全尸”的凌厉眼神。

木兰狐疑了半晌,打量着唐少麒:“真的,你从幼儿园开始,就背着我­干­坏事了?”

我笑得打跌。

唐少麒无奈:“我那时候,还没有来得及认识你啊。”

木兰委屈:“你、你、你,总而言之,你对不起我,”她恶狠狠地,一揪再揪,“怪不得你前天晚上心虚,亲我的时候心不在焉。”

唐少麒脸倏地通红,拼命咳嗽,嗓子都快咳破了。

我们大笑。

就连一直笑得淡淡的秦子默也忍俊不禁。

唐少麟总算好心拉了哥哥一把:“少儿不宜少儿不宜,老哥,有什么私房话和大嫂回去慢慢说,她都这么醉了,你就先带她回去吧。”

唐少麒怜惜地看了她一眼:“抱歉,我先把这根小辣椒扛回去。”

大家都深表理解地拼命点头。

这一顿饭,真是吃得妙趣横生。

只是几个男生的脸上都是红彤彤的,想是喝了酒的缘故。

秦子默尤是。

因为,他喝得最多。

在火锅馆门口,大家纷纷作别,向凡他们提议去喝茶,顺便解解酒。

沙沙一把拉住我:“汐汐,和我们一起去喝茶吧。”

她有些歉意地看着我,自从她和秦子默走到一起之后,最近又忙着排练,早出晚归,即便在同一个寝室,我们也很少有时间好好玩一玩。

秦子默站在我们身后,手Сhā在兜里,看不出什么表情,漠然看着远方,一声不吭。

从头到尾,他没有看我一眼。

我真佩服自己语调还能这么轻快:“哎呀,你们去好好玩吧,我……”正在思索用什么理由婉言谢绝。

唐少麟很自然地接了口:“汐汐和我想去夜市好好逛逛,她想了好久了,”他轻抚一下我的头发,“想去买发卡。”

“哦,那你们快去吧。”沙沙依依不舍地放开我。

我们挥手作别。

走远了以后,我白了身边的唐少麟一眼:“说得跟真的一样。”我一下子跳到他面前,审视着他,“唐少麟同学,以前陪不少女孩子去买过发卡了吧,不然,怎么编得这么顺口?”

唐少麟神­色­自若轻描淡写地:“我不这么牺牲一下,你走得成吗?”他低声咕哝了一句,“你没发现有人今天很危险?”

我没听清:“嗯?”

他不再说话,径直向前走。

我只好跟在他后面往前走,突然想到一件事,在我印象中,秦子默和唐少麟从来没有说过哪怕一句话。

夜市果然热闹,我们左逛逛右逛逛,腿都酸了,累了就找个地方歇一歇,唐少麟嘱我等着,然后去买了两杯珍珠­奶­茶,我特意比较一下哪杯珍珠多一些,然后,毫不犹豫地把少的那杯扔给他。

他朝天直翻白眼。

路上还是一如既往地有不少女孩子盯着他看,再顺带挑剔地看我一眼,眼神中充满遗憾。

我毫不示弱回瞪了回去。哼哼,who怕who。

唐少麟笑,我倒,这只雄孔雀,居然还在沾沾自喜。

突然间,他凑到我耳边,快速地:“只要你也能这么看着我,哪怕一眼,让我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我一惊,珍珠­奶­茶洒在衣服上。

他坏笑,拿出餐巾纸来替我仔细地擦着:“喂,开个玩笑而已,这么激动做什么?”

我敲他一记:“臭小孩,没事乱开什么玩笑?”

我不想破坏我们之间来之不易的和谐关系。

“喂喂喂,什么小孩,我年头,你年尾,我比你大好不好?”他抗议,突然,又想起什么,摸摸下巴,“说起来,你生日也快到了,十二月二十八号对不对?想要什么礼物不妨直言,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我大大费脑筋:“唔,容我好好考虑,想好了一定告诉你,务必让你倾家荡产,血本无归。”

他笑。和他在一起,轻轻松松,笑笑闹闹的,总是可以忘记很多事。

回到学校后,唐少麟照例要送我回宿舍。

我曾经多次婉拒他送我,但他执意不肯。“安全比较重要。”他每次都是这句话。

只是,每次在离宿舍大约200米的地方,我就让他先回去。

我不想让他熟识的人多看见。仿佛,这样感觉亏欠他会少一点。

他从不问我为什么,每次到地点就潇洒离去。

又到了,我笑着看他:“大帅哥,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刚要走,他一把拉住我:“慢着,一句话就想打发我啦,我要新年礼物。”一副赖皮小孩的样子。

我当他开玩笑,为难地摊开手:“今天,真的没准备哎。”

他的眼睛里闪动笑意:“不,你有。”

说着,一把就将我拉到身边,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轻轻俯身,在我额头亲了一下:“我的礼物。”

说完,一跳三步远,笑着跑开。

隔了老远都能听到他得意的笑。

都能看到他肚子里翻滚的笑浪。

这个死小孩,我恨恨地摸着额头,心不在焉地往宿舍方向走。

快到宿舍了,我轻快地跳着往前走。

这趟夜市,收获颇丰,我还真的买到了发卡,又给沙沙带了条丝巾,刚好配她的大衣,还给小白兔和欢欢买了桂花栗,放在包里,得赶快拿回去,冷了就不好吃了。

突然,斜刺里伸过来一支手臂,一把拉住我,飞快向前。

我被拽得七荤八素晕头转向地,一直被拖着进了不远处的一个小竹林。

刚进竹林,我直觉还以为是唐少麟跟我开玩笑,刚开口:“唐少麟,别玩了……”话还没说完,就猝不及防地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接着,一双灼热的­唇­压了下来。

带着浓浓的酒味。

仿佛带着满腔的怒火,满腔的怨气,狠狠地,碾过我的­唇­,一遍又一遍。

我呆住了。

隔了不知多少时候,我终于反应过来,奋力挣扎。

刚离开他的一霎那,我的腰间蓦地一紧,接着,我的头被一只手紧紧定住,密密的吻又压下来,在我的额头,在我的眼角,在我的耳边,在我的颈项,最后,来到我的­唇­。

又不知过了多久,我被悄悄松开了。

一只下巴抵住我的头,我听到气息不稳的呼吸声,和重重的心跳,我试图镇静下来:“秦子默……”

无言。

有一只手轻轻滑过我的头发,最后,轻轻环住我的腰。

我挣扎着,试图找回最后一丝清醒:“你真的喝醉了,秦子默……”

我记得很清楚,那瓶酒,几乎被他一人全包了。

我困难地,轻轻开口:“现在,你是沙沙的……”

……男朋友。

抵着我的下巴蓦地一紧,接着,我被重重推开。

他站在我对面,胸脯微微起伏着。

我低头不看他,站在那儿。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略带自嘲的声音响了起来:“明明知道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明明知道你的快乐,你的笑容跟我全然无关,明明知道你身边有一个唐少麟,我还是像个无可救药的蠢蛋一样,傻傻地跑到这儿来,等了两个小时,等着你,等着自取其辱。”

“我一直以为,你还小,不够成熟,很多事,包括感情,你都还不懂,所以,我一直等到你高考结束……,我以为,那不算晚。然后,我就像个傻瓜,一直忐忑不安地等着你的回音。可是,直到开学,直到你们军训完,我都很少看到你,你就仿佛刻意躲开我一样杳无踪迹,我还不死心,我天天傍晚去校门口等……”

“可是,你无辜地看着我,好像什么都不明白,什么都不知道,我无可奈何,也没有经验,只好继续等,等你慢慢习惯我的存在,等你慢慢了解我,等你……,再去找你。”

“结果没过几天,你先来找我了,只不过,你是来当红娘的,你来见我,是要我接受你的好朋友,沙沙。”

他淡淡地:“这,就是我等到的回覆。”

他看着我,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其实,你想要拒绝我的话,告诉我就可以了,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这样的话,我也就无须为当初的一时负气和冲动,而如此痛苦。”

我抬头看他,我看着他略显淡漠和倔强的脸庞,我的眼眶一阵发热。

或者,在无尽的时间荒野里。

我们命中注定会这样,于冥冥中失之交臂。

他微微侧脸,看向我身后的竹林,蹙起眉苦笑:“想不到,我秦子默,竟然也会有这样一天……”接着,他淡淡地,有礼貌地,朝我轻轻颔首,“刚才,是我失礼了。”

“但是,很抱歉,我不会道歉。”

说完,转过头去,将手Сhā在口袋里,大步离去。

他修长的背影,在深秋的雾蔼里,在夜晚的凉意中,渐行渐远。

缓缓坠落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我站在你面前

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而是明明知道彼此相爱

却不能在一起

............

日子流水般滑过。转眼,来到C大已经有半年,新年过后的第二学期已经开始。

寒假我回了一趟家,陪爸妈他们过春节,哥哥早就已经结婚搬出去了,爸妈已经老了,他们有点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我。

偶尔老爸会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带着一些懊恼,一些歉疚,和深深的探究,又有一些别的什么,我无暇分辨。

妈妈上次的眼泪和在每次我回家时的­操­劳让我终于明白一点:无论如何,子女的幸福,是父母心里最大的牵挂。

只是,仿佛有某种默契一般,他们从来从来,都不逼我去相亲。

我逐渐习惯了C大的一切。

那个每次我去买水果态度都很亲切的老太太,那对做西安凉皮称得上一绝的夫妻,那家经常偷工减料的­干­洗店,和那帮我又气又爱的学生们。

我还是经常罔顾老师形象,在路上呼朋唤友地吃东西。

只是,旁边的人换成了大姐,偶尔也会跟我班上那些没大没小的小女生们。

我和系上的老师们也逐渐熟悉了。

系主任是一个和蔼的老太太,正统的老知识分子,很讲原则,做事不讲情面,但是,很关心和照顾我们。

至于同事们,我一向的原则是,有缘相处,合则聚,不合则君子之交,淡如水。

来到C大以来,多半是淡如水之交。

也有合得来的,童妙因就是一个。

童妙因家就在C市,本地人,芳龄二十四,未婚。

她是一个玲珑婉约,又有点迷糊的,思想单纯的女孩子。

跟以前的我有点像,但不同的是,她比我淑女多了,而且,她生就一副古典美女的样子。

我发现,我天生和美女挺投缘,沙沙是,丁叮是,如今的童妙因也是。

童妙因最近一直很高兴,浑身上下洋溢着藏不住的幸福。

我聪明地不问,该说的小美女自然会说。

终于,有一天,童美女羞答答地跟我说:“林汐……,我恋爱了。”

我斜睨她:“早看出来了,你额头上刻了三个字,‘幸福中’。”

她紧张地摸了摸:“不会吧。”

我笑:“看你紧张的,何方神圣,值得你开心成这样。”

妙因的脸上,甜蜜地现出两个小梨涡:“林汐,我真的好幸福哦。我爸爸,跟他……爸爸,”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到她的话音迟疑了片刻,“是大学同学,关系一直很好。去年,他从国外回来,到了C市,联系上了我爸爸,就来我们家拜访。其实,我一直知道有这个人,我爸爸也一直夸他有多年轻有为,我还一直不以为然,可是,见到他,我才知道,原来,他比起我爸说的,还要优秀,还要出­色­。”

她的脸微微一红,略带腼腆地:“那天,他站在我们家客厅,微笑着跟我打招呼,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了他。每到周末,我都盼着他早点来,每次他来,我都盼着他多待一会儿。后来,我爸爸看出来了,他一开始有点犹豫……”她欲言又止了一下,“但后来,我爸爸还是答应帮我去打探。那些天,他没来我们家,我一直忐忑不安,我怕他拒绝,我怕他再也不来了,没想到,又过了几天,他竟然出现了,林汐,你知道我当时有多激动,多高兴吗?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直到现在,我都患得患失地,怕自己配不上他……”

我看着她面若桃花,轻颦浅笑的模样,挑了挑眉,天,她形容得岂非人间极品?

于是,我刮了下她的鼻子,半带打气半带调侃她:“知道我没有男朋友,也不用这么刺激我吧?再说了,凭你的条件,多半是他配不上你吧!”

要知道,经济系的美女老师童妙因在C大一向知名度甚高,想要追求她的男老师多如过江之鲫。

她摇头,笑得很是恍惚:“林汐,你不知道,他真的,真的很出­色­。”接着,想起了什么似的,“大学跟你一个学校呢,也是G大,去年秋天才刚回国。”

我微微一怔,接着,不以为意地整理桌上的教案:“哦,G大校友啊。”

手头上的事情太多,并没多想。

一天,斜阳如血,我上完下午的三四节课,拖着疲惫的身体乘电梯下十五楼。

真是的,不知教务处没事­干­嘛给我排下午三四节课,每次上完课我都跟浑身散了架似的。

出了教学楼,刚走了没几步,一个声音在前方叫我:“林汐,林汐――”

是童妙因。

她穿着浅米­色­大衣,同­色­短裙,同­色­长靴,脖上还系着一条浅米­色­丝巾,淡淡的妆饰,明媚照人。

我走过去,打了个招呼:“怎么到现在还没回家?”她今天应该是没课的啊。

妙因亲密地挽住我的手,答道:“今天帮王老师给上学期一门课的补考监考,刚结束。”

说完,她和我并肩走着。

我有些奇怪地,侧脸看她:“妙因,你回家不是走这条路啊。”

她笑笑:“我刚接到我男朋友电话,他在你们宿舍那条路的口上等我,那边好停车。”

我释然。

一路上,我都跟她说说笑笑的,不知不觉中,很快就走到我们宿舍楼下了,我只顾着和她说话,直到她对着前方扬声叫了一声:“嗨。”

我顺着她的眼睛往前看。

我看到一个修长的人影斜倚在一辆车旁。

我的心霎那间缓缓坠落,如寒冰。

我握着教案的手下意识抓紧,抓紧,再抓紧。

想过几千几万次,想过几万几千次,从来没有想到过,我们竟然会这样重逢。

童妙因恍然未觉,一把拉住我,笑着:“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我被动地跟着她走过去。

我的脚软软地,已经完全不是我自己的了。

恍惚中,我听到童妙因软软的声音:“子默,这是我们系老师,林汐,才从G大研究生毕业分配过来没多久,林汐,这是我男朋友,秦子默。”

我下意识地抬头,接触到的是一双平静的眼眸,他淡淡地,如同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我。

他……已经完全不是当年那副样子了。

一身剪裁得体的亚曼尼西服,外罩一件黑­色­风衣,显得颀长而不失优雅,头发梳得十分整齐,线条分明的脸,­干­净,成熟,一望而知生活优裕。

他先是看向童妙因,微笑了一下:“我等你有一会儿了。”再平淡地,很有礼貌地说了一声:“你好,林老师。”

我有点想笑,或者,我应该说,人生如戏,不是吗?

深吸一口气,我努力微笑:“你好,秦先生。”

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了。

六年来,无数次的午夜梦回,残酷地教我学会了什么叫做自制。

所以,我客套而不失礼貌地再加了一句:“常听妙因说起你,很高兴今天能看到你。”

童妙因热情地,在一旁补了一句:“子默,你知道吗,林汐和你还是大学校友呢。”

“哦,”他看向我,可能是我的幻觉,我似乎看到他眼中,掠过些许复杂,还有转瞬即逝的痛楚。他朝我投来深深的一瞥,他的声音顿了顿,但依然那么悦耳,“……是吗?”

我垂下头,嘴角微微一牵,真是很讽刺,不是吗?

但我继续保持微笑:“是啊。不过,G大太大了,好几万人,能相遇的概率实在太低。”我看着妙因,我听到自己的声音,轻轻地,“不认识很正常。”

或者,人生又何尝不是,时时刻刻,都宛如初相遇?

我看到自己抱着教案的手,一直在微微颤抖着。

但是,看着他们,我一直在淡淡地,礼貌地微笑着。

妙因看了看手表,略带歉意地:“林汐,我们约好了朋友一块儿吃饭的,快要迟到了,不好意思……”

我浅浅一笑:“没关系,别耽搁时间了,赶快去吧。”

他看着我,有礼地向我颔首:“抱歉,先走一步。”

“好的,再见。”我回礼。

永远,永远,永远,不要再见。

他动作轻柔地给童妙因打开车门,接着,他看了我一眼,也坐了进去。

车渐渐开远了。

我收回目光,我昂起头,再昂起头。

泪水流回到眼眶中,心就不会那么痛。

古人说得很对。哀,莫大于心死。

又或者,七年来,萌芽,生长,而终将湮灭的那份哀伤,所等待的,正是这样一个句点。

于是,我一如既往地做着手头上大大小小的事情,留在教研室加班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学期刚开始,准备教案,讲稿,写提纲,做PPT,琐碎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只是,从那天开始,秦子默经常等在我们教学楼下。

每每,童大美女都在大家善意的笑声中娇羞无限地奔下楼去。

除了我自己,没有任何人发现我的异常。

或许,我也并没有太多异常的情绪。

所以,某天,又一次在楼下碰到他们的时候,我居然还可以自如地微笑。

“嗨。”我愉快地跟他们打招呼。今天忙了一天,明后天都可以睡懒觉了,要不是因为晚上还有事,再加一个晚班我这一星期都可以高枕无忧。

妙因朝我扬起声音:“林汐,今天晚上嘉湖公园有嘉年华会,跟我们一起去玩玩吧。”她抬头似是征询地,看看秦子默。

后者不动声­色­地,瞥了我一眼:“当然没问题。不过,你要看看林老师自己的意思。”

我轻快地笑,拨一下头发:“我才不去当你们的电灯泡呢,好好去玩吧。”顺便抬腕看一下手表,“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妙因恍然大悟:“怎么,主任又介绍你去相亲了?”

我苦笑,谁说不是呢,举凡中华女­性­,大学毕业还没有男朋友,一定是三十岁至七十岁亲戚朋友师长同事重点关心的对象。我上研究生期间已经深深体会到了,没想到,刚到工作岗位,从第一天起,主任的热情,比起师母来,就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昨晚,系主任,那个热心然而不容忤逆的老太太,在我屡次三番推辞拒绝,变尽花样临阵脱逃之后,在电话里给我下了一个极其严厉的最后通牒:“林汐,这个人条件真的非常好,前面那几个根本没法比,你一定要见,不见是你的遗憾。如果这个还不成,我保证从此不再管你!”

大有壮士断腕的悲壮和我不识明珠的慨叹。

老太太脾气上来,可得罪不得,我无奈:“好吧,您安排吧。”

于是,我今天就必须去赴鸿门宴。

妙因同情地看着我:“你还真的必须要去呢,主任一吼,地都要抖三抖。”

我点点头:“理解万岁。”

有人一瞬不瞬地紧紧盯着我。

同事的男朋友而已。

我挥手,作别。

这顿饭吃得还算愉快,而且,有意外之喜。

照例,介绍一下彼此,介绍人功成身退,留下我们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不过,我压根就没听清楚,我只顾埋头吃。如果这种方式对我管用,早三年就有人天天给我画眉了。

对面有人低低地笑。

我横他一眼,没见过人吃饭啊,笑什么笑。

说真的,从坐下来到现在,我还没来得及仔细看他。

一张娃娃脸,一双细细的笑眼。似曾相识。

他朝我又一笑,居然有点捉狭的样子:“嘿嘿,果然是你,我还就怕是同名同姓呢。”他像变脸似的,瞬间一副极其恐怖的表情,“如果唐同学知道我来跟你相亲,啧啧……”一副小生怕怕的样子。

我记起来了,杨帆,唐少麟班上的同学,当年那个把下课跑来取笑我们当作每日一省的必修课的小男生。

也是我研究生时代的亲亲室友,丁叮小姐的噩梦。

我心里有了点数,这个人,籍相亲之名大老远跑来见我,醉翁之意不在酒,简直是绝对的,肯定的,万失无一的。

怪不得屡次被我拒绝见面,还如此锲而不舍。

他还在津津乐道:“抗战也只要八年吧,你怎么就忍心这么折腾我们举世无双的唐同学呢?啧啧啧……”

我举起手指,不慌不忙地晃了晃,轻轻说了两个字:“丁叮。”

对面这个人立时噤若寒蝉。

而且还是一只浑身上下红得可疑的寒蝉。

我满意地笑,Bingo,丁美女,果然是他的罩门。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想必有不少事先打好草稿的­精­彩台词还没来得及慢慢铺陈就胎死腹中,滋味一定、十分、非常地不好受。

半晌,他停止脸上变化莫测的­色­彩转换,恨恨地瞪着我,又过了半天,才对我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慢条斯理地看着他:“你最好不要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

以丁大美女一贯的伶牙俐齿,她口中的噩梦,能有什么好形容词,为了他的心脏安全起见,还是不知道为妙。

不过,我当时就直觉他们会是一对欢喜冤家。

成|人之美的事,我向来做得很­干­脆。

不知道为什么,心蓦地痛了一下。

杨帆沮丧:“她搬家了,也换工作了,没有给我留任何联系方法,她是存心的,一定是。”说完,泄愤似地喝了一大口水。

我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张纸,写下丁叮的地址和手机号码,递给他:“解铃还需系铃人,自己去找她吧。”

我想,丁叮是不会怪我的。

无视对面笑得有点痴呆的人,站起身来,往外走,走了两步,我回头一笑,“你不能怪她,毕竟,对无意中夺走她初吻的人,她没有拿把刀往他身上捅几个窟窿,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不出意料听到杯盘落地的声音,我忍不住笑得开心,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唔,好久没这么开心了。

一路心情颇佳地回到宿舍,走进大楼的一瞬间,我还是觉得身后有人。奇怪,怎么回事,最近总是[奇·书·网]疑神疑鬼地。

我转身回头看,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树影在晃动。

摇了摇头,我下定决心,过两天去拜拜佛求求签,据说C市南山寺的菩萨还是很灵的。拿出钥匙,我进了电梯。

上了十楼,打开门,室内寂无一人。

大姐又到上海探亲去了,说起她为交通部门作的贡献,绝对是可歌可泣。

洗了个澡,我擦­干­头发,嗯,又长长了,过两天该去修剪一下。

我开开电脑,好几天没上网了,又顺手打开MSN。

一行字迫不及待跳出来:“林汐,林汐,月球呼叫地球。”

我失笑,再一看,LION,那头狮子。

我问:“这么长时间了,还在美国摸鱼呢?”

飞快地有了回应:“嗯嗯嗯,乐不思蜀。”

“那就别回来了,在那边好好找一个工作吧。”我漫不经心地打,“以后我失业了好去投奔你。”

那边突然停了半天。

我狐疑地看了又看,还以为网络断了。

突然,又跳出一行大大的字:“没良心的家伙,你就一点都不想我吗?”

我笑,胡乱地打:“想死了想死了想死了。”

那边发过来一个大大的笑脸:“嗯,不早了,好好睡觉,下次再聊。”

飞快下线。

我愕然,这个人,还是这么不按牌理出牌。

不禁又想起从前。

当年……

都过去那么多年了。

唐大哥和木兰早已相偕去了新加坡,据说在那边已经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极像木兰,一大两小,想想就觉得恐怖,可怜的唐少麒,但于他而言,恐怕也是一种甘之如饴的甜蜜负担吧。

我安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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