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有着被轰然的声音刺激后的苍白,却推开了我的手,“你去看看吧,我自己过去,没关系的。”
我轻哼了声,“看样子不过又是砸了哪,早去晚去都是砸了,我先送你去柳呆子那。”看着沄逸的脸色,被压抑了许久的火苗在一点点的蹿升。
牵着他的手才刚刚迈出两步……
“咚!!!”
更强大的一声闷响从另外一个地方传来,沄逸的眉头又是下意识的一紧,脸色比之刚才又白了数分,甚至我听到了清晰的倒抽一口气的声音。
呼吸渐渐急促,我的脸绷的紧紧的,若不是牵着沄逸的手,我的拳头会捏的更紧。
搂着沄逸的肩,朝着柳梦枫住着的地方走去,才踏入大门,就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
所有的药材散落一地,数个簸箕翻倒在地,木架子断了一条腿,破败的躺在院子中的一角,显然是被人狠狠的举起摔坏的,就连角落中的药炉也被摔了个四分五裂,药罐子碎开,里面的药汁流满地,赃污了不少洒落的药材。
院子里不见柳梦枫的踪影,我看着地上犹带热气的药汁,“我知道他们在哪了!”
能干出这么疯狂事情的除了锦渊还能有谁?
柳呆子不在,不是找他理论是什么?
刚才第一声闷响,虽然来的突兀,现在回想起来,应该是从这个院子里传出去的。
果然,才走进锦渊住的院子,就在门口看到了一个鹅黄|色的人影。
他瞪着眼睛,两个拳头捏的死死,呼哧呼哧喘着气,发丝凌乱,额头上还沁着汗珠,整张脸都红扑扑的。
“发生了什么?”我眼尖的看到,他一身劲装的衣衫下摆处被扯裂了很大一个口子,袖子处有明显的五道手指抓过的痕迹。
抓着他的胳膊,雪白如藕节的手臂上五道鲜红痕迹分明是被手抓过的,不算太重却很刺眼。
他忽然一甩手,从我的掌心中抽出手,“还能有谁?”
身体跳了起来,“他是疯子,疯子!”
叶若宸在这气喘吁吁,对我说话也是没有好气,才甩下一句话又将目光投回了不远处紧闭的一扇门,脚下飞快的跑到门口,拉扯着门口的灰色人影,“柳哥哥,我们回去,你和疯子讲理哪里讲得成?”
柳梦枫执拗的站在那扇紧闭的门前,口中犹自滔滔不绝的说着,“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药医人命,普度众生,你可以不屑我的医术,却不能毁了药材,如果有人此时病了,伤了,而所有的药却被你毁了,因此而无法挽救人命,你过意得去吗?”
屋子里悄然无声,没有人回应他的话,而他也没有离去的意思,从脸到脖子都涨的通红,“不管你是否不喜欢我本人,都不能拿药材出气,如果柳梦枫有什么做错的地方,阁下大可以明着说出来……”
我的手从身后拍上他的肩膀,“呆子,到底怎么了?”
极少看到柳梦枫这样的表情,显然也是气到了极点,身体都有着轻微的颤抖,衣衫阵阵晃动。“我看即将临夏,正是调养冬日病根的好日子,熬了些鱼皮鱼胶想要制成药丸给穆公子止咳,这么些时日好不容易快好了,却被他几下全给毁了,真是可惜了;这男子太,太不讲理了。”
我抓上他的掌,“别气了,明日我陪你熬,还不快回去收拾,不然其他的药材也坏了。”
他的手猛的一缩,嘴角倒抽了一口气,面色扭曲。
我在他抽手的瞬间,看到那雪白的手背上,一大片红色的印子,手指尖也是红红的,“怎么了?”
“还不是那个疯子乱泼汤药,疯子一般,柳哥哥想阻止他,却被破碎药罐里溅出的药烫着了,哥哥急着想捡起那些药,结果又被烫了。”旁边气呼呼的小迷糊瞪着乌溜溜的眼珠子,鼓着双颊冲着那紧闭大门狠狠呸了口,“把整个院子的药都毁了,连道歉都不说一声,你个怪人出来,我们打过,少爷陪你打到底!”
这两个人,一灰一黄,衣衫下摆到处都是点点药渍,四溅的泥巴点,有着说不出的狼狈。
“呆子。”我不敢再用力的抓他的手指,只能握着他的手腕,“快去上点药,不然一会要起水泡了。”目光挪到叶若宸的身上,“他还有些伤也要敷药,你们先回去,这里我来解决好吗?”
柳梦枫在我的话语中脸色慢慢平静,只有眼神中还有掩饰不住的心疼,“我没事的,只是你叫他,叫他莫要再毁药材了,那不少都是救命之物,太可惜,太可惜了……”
沄逸缓步移了过来,“楚烨,我陪他们过去吧,有我在你也放心些是不是?”
我点点头,正准备说话……
“轰隆!”大门忽然从里面被猛烈的劲气弹开,朝着我们的方向直直的撞了过来,狂霸的力量无论打上他们任何一个人的身体,都是非死即伤的可能。
我眉头紧锁,双掌劲气一喷,偌大的门板在与我力量相触的瞬间立即转换了方向,朝着墙壁直直的飞了去,打在青石墙壁上发出轰然巨响,碎成了片片木头,尘土飞起,让人呛的喘不过气。
就在这碎木碎石粉末满天迷的人睁不开眼睛的时候,一道七彩的人影从房里激射而出,全身力道迸发,院子周边的树木棵棵拦腰而断,所有花草都连根拔起,凄惨的散落满地。
他的身影落在地上,目光四下搜寻着,有些慌张,有些无措,更多的是愤怒的火焰。
“嗷!!!”
一声长嚎,他的人影落在院子中,手中紧紧的捏着几张纸,声音凄厉又恐怖。
“锦渊!”我厉声叫着他,伸手拽住那个想往门口冲去的人,“你干什么?”
看到是我,他眼中疯狂的火焰渐渐的熄灭下去,哆哆嗦嗦的摊着手中的纸伸到我的面前,声音是极尽的委屈,“初夜……”
还是那丑丑的小人,三五张摞着,“没了。”
门外脚步匆匆,稀里哗啦涌进来不少人,当前的正是流星,看到院子中的场景,他也是迷茫着,“又发生什么事了?”
我抓着锦渊的手,强忍着心头的怒意,“是不是画不见了?”
人一多,锦渊立即恢复了不言不语的态度,紧闭着唇,闷闷的点了下头。
“刚才有人进过这屋子?”我的声音大了些,眼神在院落中不住的搜寻着。
角落中,几名伺人连滚带爬的钻了出来,灰头土脸颤抖不已,“皇,皇上,将,将军,我们,我们刚才看锦渊少爷出去了,就进屋子打扫了下,看着满地用过的纸上不知道写写画画了什么,看着象是没用的东西,就,就给丢了。”
一说丢了,锦渊身体一冲,拳头已经抡了起来,我手腕用力,狠狠的抓着他,用力的喝着,“你再动一下,就给我滚,不听话我就不要你了。”
七彩的人影明显的一抖,果然不敢再动。
我看着吓的不轻的几名伺人,个个是抱头惨兮兮的样子,声音柔和了些,“从今天起,任何伺人不要进他的屋子,没我的话任何东西都不要碰。”
伺人忙不迭的应着声,瑟缩着。
而我,只能苦笑望着流星,“又给你招惹麻烦了,真是不好意思。”
他只是宽容的摇头,“没关系,御花园里的鱼塘我已封了,这些不过都是误会,过几日就没事了。”
身边的人,受了惊的受了伤的,被锦渊的一惊一乍吓着的,多少日都没休息好的,我是不能再纵容他这样胡闹下去了。
摆了摆手,“你们都下去,我和他谈谈。”
人,渐渐从被毁了大半的院子中离开,沄逸在转身前深深的凝望了我一眼,我只是微微的点了下头。
当所有人都离去,偌大的院子里只有七零八落的残片和我们两个人的身影,我看着锦渊,身上散发着漠然而冷酷的气势。
他咬着唇,似乎感觉到了我无法亲近,于是也只是偷偷的看看,不敢伸手。
“锦渊!”我重重的咬着他的名字,“前日,你毁了流星的鱼塘,今天撒了柳梦枫的药,还震散了这间屋子,两日前你搅了夜的饭局,闯入幽飏的房间,甚至吓哭了清音,现在这里没人,你可以告诉我,你是不是觉得你自己真的一点错都没有?”
他嗫嚅着唇,声音哑哑的,“我,只是想,要,初夜。”
“对,你爱我,所以你希望我陪在你的身边,所以你不管不顾的从别人房中把我带走。”我的声音愈发的严厉,“我可以容忍你一次两次的不通人情世故,但是你如此的任性妄为,甚至明知道伤害他人身体也不在乎,这就是你的爱?那这样的爱,我要不起!”
他忽然一抖,低垂着脑袋不说话。
我摇着头,“锦渊,你是个极聪明的人,你知道我在乎你,我爱你,所以你仗着我对你的爱行使着你的霸道,你仗着他们的宽容而随意行动,如果我不说,我不管,你是不是会更加的变本加厉?!”
我声声冷笑着,“你是不懂人间俗礼,但是在任绮罗身边如此长时间的你,不可能真的半点也不明白,你只是希望你是特别的,是被我特别关注呵护的,对不对?”
他抽抽鼻子,“初夜,是锦渊的。”
“不是!”我的声音忽然放大,“我不属于任何一个人,我爱你,但是也爱着沄逸,爱着夜,爱着子衿,爱着镜池,爱着月栖,爱着幽飏,爱着流星,他们都是我的丈夫,我的男人,你是水族之王,我就不信水族的女子不是一妻多夫,你如此了解神族的规矩,又岂会心中无数?他们在我心中,和你一样重要!”
他猛退了一步,脸上有着受伤的表情,看着让人心疼,却又不得不狠下心。
“锦渊,在你来的那日我已对你说清楚,我爱你,我希望和你一起牵手走过今后的数百年,但是他们于我有爱有恩有情有义,我如何对你便会如何对他们,我不要再看到争宠的情形出现,清音是我的孩子,血缘是永远无法割断的牵绊,我不希望再看到你在我哄孩子的时候强行的把我拖拽走,否则我宁愿永远不见你。”我的声音不大,字字清晰有力,他脸上的血色在一丝一丝的褪去,变为苍白,“他们是我以命守护的人,锦渊也是!他们可以迁就你封了锦鲤池,桌上也不再见鱼,那么你呢?就是以任性的撒泼毁药来报答的吗?不过丢了几张画,你若喜欢我随时可以让你再画,可是你伤的人命呢?如果不是我在,柳梦枫,叶若宸,沄逸的命是不是就被你取了?你的族人命是命,我爱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我最后一次告诉你,他们比我的命更重要!!!”
丢下话,我转身就走,冷不防一双手臂从身后抱着我的腰,固执的不让我离开。
我冷眼回头,“锦渊,我才是一家之主,我还是这个国家的将军,是神族的族长,我不可能永远的儿女情长,也不可能纵容任何一个男人将我长久的留在身边,我爱你所以不介意你的小脾气,喜欢你偶尔表现出来的占有欲,但是现在我要走,如果你再固执,我们就打打看。”
那双手,很快的松了力道,只有耳边他哑然的声音,“初夜,不要丢下我,我,错了。”
看着他可怜的表情,心一软的险些就留下了。
深吸一口气,平静着自己的情绪,“锦渊,嫁给我,不是仅仅嫁给一个女人,而是嫁给她的家庭,我的家庭中有很多男人,还有很多国事要忙,你要学着适应没有我的日子,你可以来看我,但是不能打扰别人,不能任性的虏人而去。”
他涩涩的点了下头,声音中还残着留恋,“初夜……”
“在‘九音’的日子,我通常都会与大家一起用膳,你若想见我,就准时和大家一起用膳,如果你能老老实实的做到,以后我去哪,会始终带着你。”
“真的?”他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霍霍闪闪。
我重重的点了下头,“他们是比初夜性命更重要的人,如果锦渊真的爱初夜,会不会替初夜照顾他们?”
他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了笑容,用力的嗯了声。
探望柳呆子
我知道锦渊是一定会出席晚上的晚宴了,因为他想见我。
虽然有些强迫,可是习惯了一个人的他,习惯了自我封闭的人,不给点手段又怎么能让他面对人群?
脚下随意的走着,本想找姨娘商量回神族的事,这阵子她倒是恨不能一下子弥补自己数十年的母爱,时时刻刻不离月栖身边,我不说回神族,她就跟我装傻充愣,没见过比她更不分公私的人。
站在月栖的门口,正想抬腿进去,耳朵却捕捉到从左边院子里传来的闹哄哄的声音,“你们都注意点,不要踩着药了,一人拿一样分开装好,听柳神医的命令再看放在哪。”
眼神溜了下,发现院子里挤的满满当当全是人,流星刚刚带走的人原来全来了这,将不大的院子塞的几乎水泄不通。
“是!”一排整齐的应答声,所有人齐刷刷的蹲下去,更是连落脚处都没有了。
柳梦枫正在给叶若宸擦着药,一看这阵仗急急的摆手,“不用,这里还是我自己来,我很快就弄好的。”
流星手一按,直接将他按入伺人搬来的椅子里,“还是让他们来吧,你只要看着有没有出错就行,人多好办事。”
柳梦枫的脸上有些不好意思,眼前一个个蹲在地上象小鸡啄米似的人似乎让他手足无措,声音也结巴了,“不,不用的,我自己能来的。”
只可惜,在这皇宫中,流星的话比他的话分量重多了,不管他怎么说,就是没一个人起来的。
“等等!”他急急的拦上一个人的手,“这个是川贝,不是薏米,你不能放在一起。”
伺人的眼底闪着不明白,流星和沄逸同时凑过脑袋,仔仔细细的看着,又同时摇摇头。
柳梦枫把小篓子拿了过来,手指拣着里面豆子一样的东西,“川贝和薏米很象的,如果不是常年摸药的人几乎是分辨不出来,还是我自己来吧。”
他的手,刚刚抓起一粒,手指就是一颤,豆子又从他的手指缝里滑落。
眼尖的我,看到他的手指上,一粒粒硕大的水泡鼓鼓涨涨,是刚才的烫伤没来得及敷药吧。
“这可怎么办?”流星也看到了他动作的迟缓,求助的目光看着沄逸。
后者只是眼角看着门口,淡定的微笑,“怎么办不如问她,她不是有办法的吗?”
我几个闪步落在他们身边,不轻不重的一声喝,“呆子,放下!”
手一抖,刚抱在怀里的篓子差点又掉在了地上,某人很快的正襟危坐,手也飞快的缩了回去,藏在衣袖里。
手一伸放在他的面前,眼神示意着他掩藏在袖子里的爪子,“给我看下。”
连迟疑都没有,他很快的把手放入我的掌心,我握着他的手腕,低头探查着。
手指很白,只是在指节的边缘能摸到细细的茧,是常年亲力亲为做事留下的痕迹,手指甲修剪的很干净,一片片象是漂亮的扇贝散发着粉嫩的光泽,只是手背处一大片通红,中心已经起了一个硕大的水泡,每一个手指尖处都有一个水泡,鼓鼓囊囊晃动着水渍。
我伸出另外一只手,话都没说,他已经乖乖的在我手心里放进一个瓷瓶,眼神里写着——我可以自己来。
我没瞪他,只是寒着眼盯着他,才两三个呼吸,他低下头,抗争失败。
“流星,叫他们都下去吧。”我挖着药膏,轻轻的敷在柳梦枫的手背上,动作轻柔而舒缓,“伺人毕竟不懂药材,不少药材是有毒性的,这要放错了怕不要吃死人。”
“行!”流星很快的点头,手一挥,那群趴在地上的人立即小心翼翼的出了门,恢复了这个院落中原有的清静,只留下满地的药材散发着药香。
沄逸的脸上有些倦容,我心疼的看着,“沄逸,你要休息会吗?”
“我在这也帮不上忙。”他微微点头,“也确实有些累,我回去小憩下。”
才一句话,我身边那个刚安分下来的人立即不老实了,唰的站了起来,“我给你把下脉。”
“坐下!”我一声喝,那个人影又老实的归位,嘴巴犹自不停,“穆公子前阵子身子已经好了不少,怎么面色又如此难看了,不行,我给你把把脉,放心我虽然有泡,但是摸脉还是没问题的。”
沄逸细致半透明的手指在脸颊边掠过,姿态完美如仙子临世,“我不过是这两日被闹的没睡好,不用太过劳心。”
“你骨子寒,这夏日是调养的最好时机,鱼胶还差些火候,晚上,晚上一定给你送去。”边呱噪的说着,边用力的点点头,被我在脑袋上敲了一记栗子。
沄逸看着我的动作,眼神中的清澈如清泉细腻,“先珍重自己,不然便是沄逸硬得下这心操劳神医只怕有人也不干。”
不等我回嘴,他已经缓步清雅的离去,徒留空气中淡淡的牡丹香气怡神醉心。
“噗……”旁边的金色人影捂着嘴巴,弯起了眼角,不是偷笑是明笑给我看。
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我开口,“流星啊,替我将御医们都请来吧。”
流星还在思量着我话中的意思,柳梦枫已经很快的开口,“这才几个泡啊,不用御医来看,更何况我自己就是大夫,这个我自己能行!身为大夫被其他大夫看病是很丢脸的,这还根本算不上是病,我以前给人瞧病也常被药汁烫着,很小……”
横了他一眼,成功的让他闭嘴,我这才慢悠悠的说道,“我不是让他们来给你瞧病的,是这满地的药材若不是大夫只怕无法分类,而你的手显然也不适合做这个,只好劳烦御医了。”
帮他敷药我才发现他十根手指上全是红红的烫伤和泡,显然叶若宸没骗我,他真的是自己伸手抓了滚烫的东西才这样的。
发现我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他的手,他呵呵的憨笑着,“那些鱼胶熬制不容易,幸好只是打飞了药罐,我接的快,没全部洒光,再熬今天一个晚上就行了,先给穆公子喝着。”
他居然直接用手去接从炉子上打飞的罐子?
他疯了么?
他脸色一皱,我这才发现自己握着他的手不受控制的加重了力道,忙松了劲,“给我绷带。”
“不用啦。”他呆呆的笑着,“烫伤敷了药膏就行了,不用浪费那么多。”
脸一拉,掌心中立即多了一卷绷带,我慢慢的缠绕上他的手背,从手背到手指没有一个地方放过了的,直到把手扎成了一个粽子,我才满意的放开,“你的药我放心,等到晚上我再来给你解了,现在就忍忍吧。”
说话间御医们也来了,老老少少站了一排,柳梦枫就这么捧着自己的两颗粽子在人群中开始了自己习惯性的呱噪,反正他喜欢说,难得手没空嘴巴劳动,他倒还挺自得其乐的,我的耳边开始充斥起了各种药名,分拣的方法,听的那叫一个云山雾罩。
角落里,叶若宸捂着手臂傻站着,从手指的缝隙和衣衫的破裂处,能看出他的伤已经敷好了,不过那种孤零零的感觉还是让人一阵心疼。
“还疼吗?”我站到他的面前,低低的询问着。
他恍惚着,眼神呆呆的定格在某一点上,仿佛没听到我的话。
我的手指抚上他的胳膊,“小鼎鼎,还疼吗?”
在我的触碰中,他的声音有几分沉重,“以前我调皮弄伤自己的时候,娘就是这样给我裹药的,不准我乱动,她也会敲我的脑袋让我乖乖听话,然后……”
越说,声音越低,已然带上了几分水汽的味道,杏仁大眼中缓缓飘起了雾气。
他,想娘了。
虽然住在‘九音’的皇宫,不愁了他吃穿,但是这心底的依恋思念,是没有其他人可以替他排解的。
手臂,揽上他的肩头,手指点上他的鼻尖,“那么受了伤的人,是不是要吃点好东西补补,快说想吃什么?”
他身体一震,抬头看我的双眼全是惊愕,傻傻的说不出话来。
心下明了,我捏捏他的脸蛋,“那天没吃到酱肘子,今日看在你是伤患的份上,我亲自开口让夜为你做酱肘子怎么样?”
“真的吗?”那双眼明亮的犹如夜晚的猫儿般,“夜哥哥说我是牛吃草,好东西都品不出味,不做给我吃的,那次的酱肘子我央了他好久,可惜还是没吃到。”
心头好笑,我拍拍他的脸蛋,“我开口他一定会做的,快去换身干净的衣服,我们去厨房,再晚点肘子都来不及做了。”
“好!”他灵巧的跳了起来,窜往屋子里,“等我,我很快,很快的……”
目送着他急急忙忙消失的身影,我转身对上流星好笑的目光,摇头开口,“别问我怎么知道他一受伤他娘就给吃好吃的,一来是他的性子就好这么一口,二来是当娘的人,骨子里怎么都是心疼孩子的,看不得一点受伤流血,又看不得孩子可怜兮兮的样子,要哄孩子开心肯定从他最喜欢的地方下手。”
“我知道!”流星靠着我的肩头,声音轻柔,“小时候我若是病了,开口要什么母皇都会给我。”
我呵呵的笑着,在他脸颊上偷得一个吻,“那今日我也顺便哄你了,一起去夜那,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纤细的少年翩然归来,我牵着他没受伤的手,另外一只手搂着流星,三人的身影在夕阳下拉的长长。
夏日渐近,还真是暖中透着几分热度……
尴尬的晚餐
晚餐的时间,锦渊乖乖的出现了,还是一如既往的不与人说话,在看到我时眼睛一亮,衣衫飘动着就冲了过来,忽闪着讨好和乞求的光芒,定定的望着我发呆。
“来啦?”我没有拒绝他牵着我的手,也没有挪动身体给他空出位置的动作,看着对面的空位,“锦渊坐那怎么样?”
他脸色一黯,脚步蹭蹭的慢慢挪了过去,坐下后依然是痴痴的看着我,也不管桌子上放了什么食物,动也不动。
当子衿抱着清音出现的时候,锦渊蹭着凳子站起身,想要靠近却又不愿意靠近的表情,子衿看在眼里,抱着清音送到他的面前,“楚烨的孩子,想抱抱吗?”
锦渊的眼中有渴望,有挣扎,有害怕,终于还是慢慢的伸出手,小心的抱过清音,小娃娃笑的没心没肺,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揪着锦渊的头发拉扯着,锦渊也没有任何不满的表情,反而随着清音的笑也逐渐绽放出一个纯净的笑容,一大一小竟然出奇的和谐相似。
锦渊肯亲近人了!
这个认知让我不由的从心中欣喜着,所有人的目光也不由自主的停留着这两个人身上。
锦渊的手缓缓的移到清音的脸上,在抚摸那嫩嫩的脸蛋时,我看到他的掌心中一枚小小珠光白色的东西一闪而过,放进了清音的口中。
我猛的站起身,那没心没肺的小子喉咙一动,早已经咽了下去。
看着所有人惊诧的目光,锦渊第一次在人群中张开了他生涩的嗓子,“水族的。”
三个字,只是三个字,我却看到了他的改变,他的努力,重重的点了下头,“是不是你觉得不让清音吃鱼对他不好,所以送他水族的宝贝让他更加健康。”
锦渊眨眨眼睛,安静的笑了,用力的点头。
心头大喜,我夹着菜,晃了晃手腕,“锦渊要不要尝尝,这可是我最喜欢的菜哟,夜的手艺天下无双,很好吃的。”
在我的笑容中,他的目光停在我的筷尖上,拿起手中的筷子试探性的夹了一筷子,放在嘴巴里细细的咀嚼着,动作有些笨拙,不过好歹算是吃了。
我的筷子挪到另外一个菜盘上,他举着筷子,颤巍巍的一边要小心筷子不掉下去,一边盯着我的动作,但凡我伸到哪,他必然跟了过来,也不管夹着没夹着,弄的盘子里的菜汤洒了一桌子,还溅上了袖子。
成功一次,我赞赏的点点头,他开心的笑了,然后更加奋力的弄的到处都是汤。
他不会,是因为他极少用筷子,没有直接伸手抓已经是看着我们有样学样了,若是我和他两个人单独相处,那爪子早就伸了上来。
现在的锦渊,在努适应别人的情绪吧?
他弄的难看,有人比他弄的还难看,包满了绷带的手指基本无法弯曲,直直的抓着筷子,根本没办法夹菜,试了几次的人叹了口气,索性闷闷的扒着饭,也不说,就这么安静的窝在一角。
我内心叹了口气,夹起一筷子菜,正准备递出去。
身体一寒,忽然感觉到了几道怪异的目光,而这个场景,在我记忆深处曾经有过惊人的相似。
锦渊的眼睛闪烁着金色的光芒,漂亮的象是刚刚探出海平面的太阳,写满了期待。
镜池的手一停,流畅的动作就此打住。
流星端着汤碗,捧在手心里,看是低头吹着热气,却根本没动嘴巴。
子衿拍着清音,让娃娃打着嗝,唇角挂着的温柔笑容怎么看,怎么别有一种深意。
夜不看我,也从来都不在人前表现任何情绪,但是我刚刚分明感觉到的那股阴冷之气,真象我熟悉的夜侠身上散发出来的。
沄逸已经放下了筷子,可碗里的饭还有呢,这要夹菜,还不能给他一份?
幽飏似是最无意,可大家都有反应,他这个没有反应太奇怪了,还是这么个剔透的人。
只有叶若宸,真真正正的伸着他的筷子不断的进攻面前的酱肘子,笑的一脸幸福灿烂。
姨娘坐在月栖身边,拿眼睛看着我,筷子一夹,菜进了月栖的碗里,还外带示威性的对我扬了扬下巴。
我才不会重蹈覆辙呢!!!
不自然的收回手,直接把菜塞进自己的嘴巴里,我大嚼着,“好吃,夜的手艺就是不同,真好吃。”
所有无形的压力顿时从我身上消失,所有定格的动作也在一瞬间恢复,各人埋首自己面前的碗,无声的吃着。
看了眼柳呆子,他已经推开了面前的碗,无声的站了起来,冲着大家温和的点头,“我吃饱了,炉子上还炖着药,先过去了。”
他面前碗里的饭,根本没动什么,刚才扒了两口饭,桌子上还散落着不少饭粒,咽到肚子里的只怕数都数得出来。
“等等!”我刚出声,刚刚才消失的那种无形压力猛的一下又再次回来了,所有进行中的动作又一次被点|茓般的停住了。
背脊一寒,我呵呵的干笑着,“那个,熬好药要多久?我让人去取。”
长长的睫毛扇了扇,他摇摇头,“不用,熬好最少还要三个时辰,明天早上我让人送去穆公子房里,今夜就不用等了。”
“哦,哦。”我不敢再说什么,只能缩了缩脖子。
无形的压力再一次消失,我长长吐了口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慢慢走出饭厅,不敢在说一句话。
只是忽然间,大好的胃口突然没有了,我也干脆的丢下筷子,“你们吃,我饱了。”
镜池斜眼一飞,“饱了要走吗?”
ρi股才刚刚抬起来,很快的又粘了回去,我极其自然的摇头,“不走。”
“哎……”流星一声长叹,“我还说如果你走的话,顺便叫个伺人去御膳房准备些菜晚上送去柳神医的房里,刚才没吃多少呢。”
“我以为楚烨多少对人家有些内疚呢,跟在身边无怨无悔伺候这么多人的汤药,居然这妻主都不关心人家吃饭了没有,真亏是这么多人的救命恩人呢。”难得的连子衿都开了口,眼睛是逗弄着清音,话语分明是冲着我来的。
幽飏抬头,轻叹了声,“记得交待下不要做带发之物,不然伤不易好呢。”
沄逸清忽飘渺的点了下头,“我看他手不方便,什么面条之类的就不要做了,弄些汤圆水饺莲子粥方便用勺的。”
月栖也优雅的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记得他偏爱甜食,弄些糕点也可以。”
这,这都是怎么了?
刚才我动筷子,全拿眼睛斜着我,现在又说我不关心呆子,你一言我一语说的那么热闹,到底唱的是哪出?
势单力薄,我做什么都是错啊,哎……
只有夜,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自我吃着他的饭,那狭长漂亮的眼睛偶尔眯着时,闪过一丝看好戏的光芒。
我撑着桌子站起身,“好吧,好吧,我去。”
留在这,不过是大家玩笑的对象,索性借机跑了去看看柳呆子算了。
“不用了,我做好了红豆汤圆,还另备了白糖糕,你一会直接随我去厨房。”夜终于悠悠的开了口,不出意料之外的是那种慵懒中带着调侃,逗弄的声音。
都准备好了?
那个从来不吭声,只知道看书熬药的男子,什么时候竟然笼络了如此多的人心?就连我以为清高到对万事不过问的月栖都留意到了他,沄逸开口叮嘱,子衿打抱不平,幽飏的关心,如此齐刷刷的表态,太稀罕了。
更别提那个把自己的手艺当做宝,绝不为他人做饭的夜。
到底是我出问题了,还是他们出问题了?
夜轻轻哼了声,“你以为我们是你吗,没心没肺的,在座的谁没受过他的恩情,没占过人家便宜?任劳任怨不声不响,再不照顾点我们不是和你一样了?”
我翻着白眼不敢说话,也不知道是谁刚才一阵一阵的阴风吓的我不敢动弹。
“刚才还以为楚烨会照顾下人家帮忙夹个菜什么的,居然丢进自己嘴巴里大嚼,太没人情味了。”镜池一声叹息,流星郑重的点头。
幽飏抚上自己的唇,低低的笑着,“刚才我还以为楚烨反应过来,准备叫人留下来照顾下呢,居然是问药什么时候好,真让人心寒啊。”
沄逸微微摇头,“这让我都不知如何是好了,这样的人情,叫我如何喝得下那药?”
“不如我去吧。”子衿看着呼呼大睡的清音,“上次多亏人家救命我才能顺利的产下清音,现在他手有伤,也让我尽点心意。”
“还是我去吧。”月栖已然有要起身的意思,“我的眼睛也多承了人家才有今日,照顾他两日也是应该的。”
“我去……”叶若宸吃的满嘴都是酱汁,声音含糊不清,“我特地和夜哥哥说的,当然是我去端给他。”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简直把我说成了绝世大恶人,上天入地都找不到的混蛋,这,这还有天理吗?
“砰!”我的手拍上桌子,人已经长身而起,“谁都不用去,我去!”
伸出手一个个的点了过去,“子衿受了产子的恩,沄逸受了照料身体的情,月栖被人治好了眼睛,人家对镜池有救命之恩,幽飏和流星一路上也让人家帮了不少的忙,至于夜,明里暗里拿了人家不少的药,你们都是我的男人,所以我去!”
看了眼身边的叶若宸,“至于你,自己都带了伤,多吃点肉养着吧,端东西的事我来。”
走到门口,我咬着牙,“我这个无情的人保证把你们的恩人照顾的妥妥当当,安安稳稳,不让他做半点事,不让他饿一分肚子,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数双漂亮的眼睛同时投射在我的脸上,认真而端庄的摇头。
一摆衣衫,我扬着下巴出了门。
“轰……”
身后的房间里忽然爆发出巨大的笑声,依稀还能看到镜池前仰后跌毫无形象的锤着桌子。
我,好像被人涮了,而且是被人联合起来涮了。
对牛弹琴
我端着手中的托盘,站在柳梦枫的小院前,手中的红豆汤圆散发着香香糯糯的甜味,白糖糕上裹着细细的糖粉,看上去细白圆软,引人食指大动。
认识他这么久,居然没发现他喜欢吃甜食,连月栖这般什么都不记挂的人都发现了,我还真是迟钝的可以。
院落里传来阵阵的药味,带着些许的苦些许的腥,他正弯着腰,用两只包子一样的手吃力的顶开药罐上的盖子,伸头看了看。
红红的小火炉,一闪一闪的火光照在他的脸上,映衬着他纯净的面颊,闪烁着他认真的表情,竟有说不出的安宁之美。
子衿他们说的没错,这里的人谁没有承过他的情?当年若不是他施以援手,只怕我还是个残废之躯,可是回想起来,自己给了他什么?
衣食无忧吗?
以他的技艺,若要换一个衣食无忧只怕是再简单不过。
悉心照顾吗?
似乎我们一直在被他照顾着,极少询问过他要什么。
习惯了他在身边,习惯了问他索取,却又习惯的在付出时忘记了他的存在,一个天下间最出色的神医,倒成了我们的家庭保姆。
没有绝色到令人窒息的容颜,没有任性索取的耍过性子,没有清高到让人难望的气质,也没有弱质到惹人怜惜呵护的神情,更没有眉宇间的风情万种,就连大胆肆意的争取也没有。
他安静的,就象药圃里的一株甘草,不是救命的圣药,却是每一味药中都不能或缺的东西,淡淡的甜不经意的就散开了,成为了唯一。
他全神贯注在药炉上,拿着手中的小扇子轻轻扇着,不时观察着炉子火的大小,那一罐药,他是小心翼翼,生怕有半点闪失。
咕噜咕噜的水沸声,他的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放下手中的扇子,直接抓向药罐的把手。
“唉,小心!”我左手托着盘子,右手一伸已将药罐从炉火上挪开,放到一旁,口中忍不住的责怪出声,“你的手还全是泡呢,怎么就这么去抓?你也不怕又烫着?”
“不会。”他摇摇手掌,两团白布裹着十根手指,“你裹的这么严实,连布都不用了,直接端就行。”
那倒是,我怕他不小心弄破手上的泡,本来一层足矣的纱布愣是给我裹了五层,是够厚的。
“哎呀。”他忽然眨眨眼,有些呆呆的出神,“这药要三个时辰才能好呢,难道我忘记告诉你了,让你白跑了一趟呢。”
“你说了。”我看他笨拙的拿起另外一个药罐,两手捧着端上药炉。
“说了么?”他努力的回想着,“那你来是找我拿药的?要哪方面的药?内服的还是外敷的?”
“不是!”我的声音干巴巴的,“没事就不能来找你?”
“可以啊。”他习惯的伸手抓抓脑袋,可惜隔着布,他又很快的放了下来,“你来正好,前几日我看马上入夏了,蚊虫叮咬也甚是麻烦,尤其是清音皮肤娇嫩,配了些驱蚊爽身的水,你替我拿给子衿哥哥那,过几日我手好了再去做些给你们。”
他一边说着,一边拈起旁边的细细的纱布盖在碗上,捧着刚才端下的药罐准备滤出药汁。
“咕噜……”我听到一声从他肚子里传来的鸣叫。
我的脸色更沉了几分,连声音也是冷冷的,“还有吗?就对我说这个?”
他是猪吗?
难道就不会说一句饿了没吃饱,或者其他的什么吗?
净透的双瞳闪了闪,还是那种呆呆的语调,“说什么?没什么要说的了。”
“你平时不是很能说的吗?杂七杂八都能扯上一两个时辰,怎么对着我没话说了?”语气越发的不好,我都不明白自己在气什么。
“你不是说我罗嗦吗?你又不喜欢听我说什么药理的东西,那就不说呗。”
什么世道,以前让他闭嘴不闭,现在让他说话倒对我没话可说。
憋着肚子里的火,我粗声粗气的说着,“你开始好像没吃什么东西,饿不饿?”
他摸摸肚子,憨厚的笑了,“习惯了,以前熬药经常要寸步不离的,少吃一顿两顿根本没什么关系,我是大夫,会自己调理不会得病的。”
“那还是饿咯?”我眼光一闪,“刚才为什么不说?饭桌上不方便拿筷子,我们会帮你。”
“不用麻烦的。”还是那样纯净的笑容,没有半分埋怨,“不就是一顿饭么,明天手就好了,再吃也是一样的。”
一把夺过他手中的药罐子,把盘子往他手中一放,“不吃,还要熬三个时辰不睡给沄逸熬药,你当你是我这样的身体吗?给我吃掉!”
最后四个字几乎是狠狠的出口,他一个哆嗦,捧着手中的托盘很快的坐下,抱起碗。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倒是身体力行的告诉我这几个字的意义。
“哎呀!”才喝了一口汤,他又忽然抬起头。
我眉头一皱,“怎么,不好吃?”
飞快的摇摇头,“我的药!”
“我来熬!”我再次狠狠瞪他一眼,“你给我吃完再说话。”
“可是……”他在我的目光中讷讷的低下头,用力的深吸了几口气,勇敢的抬头,“你不懂煎药的火候,要是火候不对,药有可能逼不出药性,也有可能过了火,这几味药我弄了很多天的,要是被你弄坏了,我重做浪费了药,穆公子还失去了调养的最佳的机会。”
这话说的义正言辞,让我竟无言以对,尴尬的站在那。
他把汤碗放在一边,手又抓上了那个小扇子,开始盯着那个小药炉。
看他这样下去,不等上三个时辰是不会吃东西了。
“那你看着药,我喂你吃。”我的手端起红豆汤圆,舀了一勺递到他的唇边。
他张开唇,将汤圆含进了嘴里,眼睛盯着炉子,含糊的应了声,“好。”
看着他的唇慢慢动着,脸色在火光的映衬中闪着红晕,我轻声问着,“好吃吗?”
脸上有几分餍足之色,他咽下口中的汤圆,“好吃,夜侠的手艺太让人惊叹了,我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好吃的红豆汤圆。”
有些惊讶,倒没忘记了继续手中的工作,又是一勺递到他的唇边,“你倒嘴巴厉害,一下就能吃出是夜做的。”
他刚张开唇,就被我一勺倒进了嘴巴里,快速的嚼了两下,他绽放一缕不好意思的笑容,“夜侠经常给我送夜宵,吃多很多次呢。”
没想到夜居然会私下做东西给他吃,还是半夜送上门,就连我都没这种待遇,真是妒忌。
他抿着唇,唇上还残留着汤汁粘粘的闪着光,“还有子衿哥的糕点,糅合了‘云梦’和‘御风’两地的特色,甜而不腻非常好吃。”
子衿的糕点?
我差点弯腰去捡自己掉在地上的眼珠子,我都没吃过子衿的糕点,他,他,他居然有这个口福。
“对了。”他眼神一闪,“月栖弟弟的素饼也是清淡可口,齿颊留香。”
他还吃过月栖的素饼?我每年一次才能啃上两口月饼……
夜的甜汤,子衿的糕点,月栖的素饼!
我究竟是小瞧了他们还是小瞧了柳呆子?这么多的秘密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心头有些微妙的感觉,手中的勺子倒是一下一下的送着,他抓着扇子,眼睛盯着药炉,不时的扇一下,或者动动药罐子,只在偶尔的抽空间吃上一口。
有时候他入了迷,忙着手中的活,我就这么悬着胳膊等待着,没有催促,反而借机将他的神态看了个清晰,当月上柳梢时分,总算是让他把一碗汤圆给吃完了。
他拍拍自己的肚子,打了个饱嗝,“好撑。”
“吃个白糖糕?”我拈起一个,“夜的东西一向精致有余分量不足,垫个底倒是可以,若说做晚餐则太少了。”
他张大了嘴,“我真的饱……唔……”
后面的话被我手中的白糖糕给塞住了,我很强势的看着他咬着白糖糕的可怜动作,“再吃一口。”
一脸无奈的人就着我的手咬了一口,“只一口了,我真的吃不下了。”
没有习惯性的压制他命令他,因为我走神了。
他的舌尖,刚才滑过我的手指。
他的唇,带着暖意贴着我。
有点热,有点湿润,有点痒,尤其那咬着半边白糖糕委屈的神情,好像我给他吃的不是饭而是药。
一瞬间,心软了。
“算了。”看着手中半个白糖糕,上面还有他两排小巧的牙印,我想也不想的丢进自己的嘴巴里。
饭吃完了,按理说我的任务完成了应该滚蛋了,而按我以前的性子也早琢磨着晚上蜷在谁的被窝享受着温存。
可是现在,我忍着自己不喜欢的药味,对着一个被自己嫌弃为啰嗦和呆滞的男子看的兴致盎然,看着他在火炉旁忙碌着,心头的小火苗就如同火炉中的火苗一样簇簇的窜着,舔上自己的脑子,思想也和那小药罐里的药汁一样滚了。
“呆子。”我歪着脑袋叫着他的名字。
他从忙碌中停下手,抽空看了我一眼,“什么?”
“你喜欢这样的生活一直下去吗?和子衿月栖他们一起。”我盯着他的脸,本是心底的想法,就在这么不经意中从口中溜了出来。
他端着手中的药,随意的点了下头,“喜欢。”
“那你嫁给我怎么样?”突兀的,似乎自己从来没有想过的一个念头,被我直直的说了出来。
他手一停,很快的回头,满脸惊愕,嘴唇颤抖,险些把药罐子打翻。
刚把药罐子放下,他整个人扑了过来,两个包子般的手抓着我的手腕,那激动样让我心头一阵小小的窃喜。
手指扣上我的脉门,他的声音急的都有些结巴了,“怎么,你快要死了吗?”
我:“……”
疯狂的上官楚璇
被他抓着的手腕一抖,还算在气晕前记得他的伤,小心的避过他的手背捏上他的胳膊,“我对你说过一万遍了,成亲不是和死人。”
他咬着唇,被我的低喝吓的一缩脖子。
“成亲,是彼此的爱,是希望能一起生活,哪怕是最平淡的生活,只要有对方的存在就是温存,根本不是你所谓的阴亲,你那个才是不正常,知道吗?”说到后面,我忍不住的把他拽到自己的面前,狠狠的瞪着他,恨不能把话塞到他的脑子里面去,“我娶了沄逸,娶了子衿,娶了镜池,娶了月栖,娶了夜,娶了幽飏,按你的说法我岂不是死了六次?加上流星和锦渊,我是不是要再死两次?”
越说越气,我刚刚怎么就为他动心了,还冲口而出要娶他?
呆,果然还是呆,一如既往的呆。
“你说爱,就是你对他们那样,是吗?”他出乎我意料之外问了我一个问题,“那你对我,也有对他们那样的爱吗?”
有吗?有吗?我对他,有爱吗?
说没有,只是刚才一时心动,岂不是自打了嘴巴?
说有,好像……
“那你呢?”无法回答,我索性将问题抛给了他,“你喜欢我吗?”
“喜欢?就是象他们说的那样,看到你时眼中会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也会有些许的紧张,还有脉搏加速,心跳变快?”他咬着唇,露出思索的表情。
我拈着手中的白糖糕,一下下的咬着,本来甜丝丝的味道如今嚼在口中忽然象咬着木头,眼睛只顾着看他的脸,就怕错漏了什么。
晃悠着我的小腿,吊儿郎当的颠着,垂下眼皮遮掩了自己眼中些微的在意,扬着无所谓的笑容,漫不经心的点着头,“是啊,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就是这个感觉。”
他重重的点了下头,“那我有!”
有!?
他有喜欢我?
他一只手扇着炉火,一边露出思索的表情,“你靠近我的时候,我也会心跳变快,脉搏凌乱,呼吸气短。”
他越说,我脸上的笑容越大,甚至已经些许的得意写上脸颊,“那就是说,你在告诉我你喜欢我咯?”
“喜欢?”他双目一楞,眨了眨,又眨了眨,“是害怕!”
“害怕?”他这是什么意思啊?“你这话是……”
他往后缩了缩,习惯性的与我保持了三步的距离,“我身上的蛊虽然是我的救命之物,却终究是巫术蛊毒,你的神血是天下至阳之物,也是各种毒物的克星,你一靠近我,你的气息就让我的蛊毒烦躁不安,而本命之蛊自然就影响了我,它们一害怕我就自然心跳变快,脉搏凌乱,呼吸难过。”
什,什么?
他对我,就是这个感觉?
心跳加速,呼吸气短,居然是因为我吓着他身上的蛊了?也就顺便吓着他了?
那么……
“你听我的话,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而不是喜欢我?”心头窝着一股气,一股闷气。
“是吧。”他有一点点迟疑,刚出口两个字,忽然摇了下头,摇乱了他的发,“也不尽然。”
刚刚熄灭的小火焰又死灰复燃了,“还有什么?”
他偷偷看我一眼,迟疑了下,又瞟了一眼,“你,你象师傅,你凶我的时候,好象以前我不用功时师傅的样子,自然,自然就害怕了。”
“没有喜欢?”小火焰彻底被一盆冰冷的水给浇灭了,从头顶凉到了脚底。
他木讷的翻眼想了半天,“不,不知道。”
算了,不管他知不知道,我已经坐不下去了,只觉得心里波浪翻涌,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什么叫自作多情,说的就是我吧。
“你早点休息吧,我,我先回去了。”脸上挂不住,我站了起来,快步的走出门,头也不敢回,再也不好意思看他。
“哦。”他随意的应着,在我脚步出门的刹那追着我的背影来了一句话,“等我好好想想到底喜欢不喜欢你,过几天再答复你哈。”
这句话传来,我更加加快了脚步,应都不敢应的一溜小跑朝着自己的屋子而去。
冷不防面前一个人影,我低头快步,发觉时人已在眼前,险些被撞上。
脚下飞点,我挪开数步,擦着对方的衣袖飘开。
“这大晚上的你急匆匆的想去哪啊,你身边男人这么多,还能把你憋成这样?”调侃的笑声从对方口中传出,豪爽的大声在黑夜中显得有些刺耳,“急色,急色,说的就是你这样子吧?”
“姨娘?”我脚下停住,长长吐出一口气,“我正找您呢。”
“找我?”她斜眼瞟瞟身旁月栖的院子,“碰见我就说找我,没碰见我还不知道找谁呢,想去就去吧,我又不拦你。”
“不,不,不。”我摇摇手,“是真的找您。”
她背着双手,在月光下悠闲的散步,抬头望望月光,又低头沉思了阵,“虽说神族的一年期限还有半年,但是夜长梦多,若不赶紧继承了这个族长之位,那个毒辣的任绮罗指不定还要闹出什么事情来,听闻你取了‘御风’‘沧水’的血印符,这‘九音’你都得到了,符印可想而知,如果不是为了我和月栖的相聚多些时日,只怕你早已经催我去神族了吧。”
不等我开口,她神色一敛,“儿女情长暂时放在一边,你迎娶‘九音’帝王也不急在一时,来去神族至多半个月,你不妨先将族长位置坐稳了。”
我苦笑,“姨娘果然知我心,这桩事情放在心头不上不下,总是有些难受。”
“月栖是我儿子,短短数日相聚我又如何舍得现在离开?”她低叹着,“可你是姐姐的女儿,是月栖的妻子,若因为我的原因耽误了,我又如何过意的去?只要你坐稳了族长之位,我自然也就能放下一切,专心和儿子叙天伦之乐,那不是更好?”
我刚点了下头,她一拍手掌,“事情宜早不宜迟,明日和他们交代下,我们后日就起程。”
说到继承族长之位,她倒比我更加的激动,急急的做出了决定。
族长之位一日不到手,一日心头总是担忧着的,也就一日给了别人可能下手的机会,那个位置太让人垂涎了,空闲太久,真的应该早日坐上。
母亲传给我的位置,母亲留给我的荣耀,还有母亲和父亲的仇恨。
那个隐藏在背后的人,那个觊觎族长宝座的人,会这么容易让我登上族长之位吗?
心头突突的跳着,似乎被一种阴郁的气氛压着,空空的仿佛是什么可怕事情的预兆。
闭上眼,我重重的点头,“后日起程。”
耳边,忽然传来匆匆的脚步,还有浓重的喘息声,都预示着来人的急切和狂乱,在看到我时那个人影脚步一停,艰难的喘着粗气,“楚,楚烨……”
流星的衣衫有些凌乱,好像是刚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样子,发也未梳,胡乱的披散着,“有,有大事。”
他身边的子衿比他好一些,衣衫半开,似是刚解开衫准备睡下又被什么惊了起来。
我按上流星的肩头,用眼神安抚着他的慌张,询问的目光已经看向了子衿,“有我在,什么大事慢慢说。”
“唰……”红影一闪,夜落在我的面前,手中拿着一张小小的纸条。
夜和子衿,也就是‘杀手堂’和‘千机堂’有消息,能让他们这样急切赶来,看来真的是大事。
流星是帝王,更是个冷静的人,几个呼吸后便已慢慢的平静了,“楚烨,‘云梦’二十万大军日前从京师出发,朝着‘九音’方向而来。”
我眉头一紧,心头又是一跳,“消息准确吗?”
子衿面色冷凝,轻轻的一声,“嗯。”
夜没有出声,只是沉默着将手中的字条伸到了我的眼前,我眼睛一扫,了了几字——‘云梦’三将率举国之军,兵临‘九音’。
手一紧,纸条在我手中粉碎,刚才乱跳的心竟然出奇的平静了,冷笑浮上我的脸颊,“二十万,还真是举国之兵了,三将?呵呵,倾巢而出啊。”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子衿有些担忧,“消息来的太简洁,暂时还不知是哪三位将军,楚烨稍等两日,应该就有确切的消息了。”
我眯着眼睛,浅浅的笑着,随手一扬,破碎的纸片飞舞在空中,“‘云梦’三将,无非是庄文菲,华潮灵和风若希,有谁会比我更熟悉‘云梦’的军情?内斗不断,遏制人才,武将早已后继无人了。”
三位镇国之宝都出动了,那么……
“知道谁人为帅吗?”
流星、子衿、夜同时摇摇头。
我又是一声冷哼,“除非她上官楚璇敢御驾亲征,否则没有人能同时号令得了这三个人。”转头看着他们,我失笑出声,“上官楚璇是不是疯了?”
‘九音’‘御风’‘沧水’已形成联合之势,上官楚璇若是聪明,她应该知道我不会让‘云梦’陷入死地。
可是现在,无论从兵力,国力各方面考虑中都不可能与我翻脸出兵的时候,她发兵了,还是孤注一掷的举国而出。
明知败还要打,明知输还要斗,她是不是真的疯了?
仰望天空,一轮明月当空而照,散发着银辉,冷冷的。
我站在月下,仰首长笑,“既然她疯,那我就陪她疯一场,流星,集合所有主力,两日后发兵,本人亲自带兵镇守边境,迎接‘云梦’二十万大军的到来。”
发兵‘云梦’
‘云梦’曾经与我一殿为臣的三位将军。
‘云梦’曾经被我一手训练出来的‘弑神’之军。
而如今,我已不是他们身前纵马前驰,带头杀入敌军中不要命的将领,而是他们对面的敌人,随时可能夺取他们性命的人。
不想战,不能不战。
不愿面对,不得不面对。
我更不能表现出半点的懈怠,半点的迟疑,因为我身后,是‘九音’的数十万大军,几十万双眼睛看着我,我的一举一动都影响着他们的军心。
对于‘九音’的士兵而言,他们将性命交给了一个对方的叛徒。
对于‘云梦’的士兵而言,他们面对的是对他们最为熟悉,他们心中勇猛的神。
对于我而言,手心手背,都是心中的肉,都是付出最大努力培养出来的战将,‘云梦’的军营,是我成名的地方,是我撒过血的地方。
就在两年前,我还带着她们大破‘沧水’三十万大军,现在,同样的人马面前的敌人换成了我。
世事变幻,果然不在人的计算中。
“师傅……”身边的人悄悄叫着我,“现在是不是该扎营了?”
我勒住马缰,面沉如水,声音也是威严而有力,“距边境多少里?距‘云梦’大军多少里?”
此刻的大竹,已经不是那个山沟里光着脚丫的穷姑娘,也不是那个一心想要在江湖上出名的傻大姐。
她与小竹,一直尽心竭力的跟在我的身边,当我留在后宫享受清闲的时候,她们两个在军营中努力地学习着行军打仗,平日里勤于练武,虽然资质一般,但付出的努力却是常人的十倍百倍。
她双手抱拳,“元帅大人,此刻我们距离边境‘元中城’还有四十里地,过了‘元中城’八十里地就是‘九音’‘云梦’的边境,‘云梦’大军就在边境旁二十里地,压着边境线。”
我一边听着她的话,一边静静的思索着,“也就是说,他们离‘元中城’不过百里,是吗?”
“是!”她重重的点了下头,“两军之间距离一百四十里地,若是急行军一日便可到,元帅可还要前行?再近些一旦敌人发动猛攻,只怕我们整军时间都不够,如果进城,这数十万人马那个小城根本容纳不下,更何况如果敌人围城,我们马上就变成被动了。”
我一直让她说着,看着她脸上的认真,心头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悦在滋生。
天纵奇才的人纵然让人羡慕,却太难得,更容易恃才傲物,易成才也易被毁,反而这种一步一步靠自己努力的人,会达到最后的巅峰。
当初傻的要抓美男讨好我和夜的人,如今已经能在我面前侃侃而谈自己的想法,判断着数十万大军的动态。
目光一闪,瞥了眼身边的水南谦,“先锋官,你的意见呢?”
水南谦面色不变,深沉的目光看不出任何心绪,“元帅身经百战,骁勇谋略当世不做第二人想,我自认有统帅百人,千人甚至万人的能力,却未必有驾驭数十万人的智谋,非我不想邀功不想表现,而是不敢,我承担不起决策错误的后果。”
我露出一丝笑容,“信心,这是你缺乏的。”
她回给我同样的笑容,“那么,我的元帅,给我信心。”
笑容一整,我声音远远的传了出去,在队伍的上空飘荡着,“前行,在‘元中城’外二十里扎营,不必入城。”
刚刚迟缓下来的队伍忽然加快了行进的速度,我看着前方一望无际的平原,声音平静,“水先锋,现在命令你带领三千人先行,探查敌情,便宜行事。”
她一怔,随即重重的点了下头,“我懂了,请元帅放心。”
看着她策马扬鞭,带着人马前驰,留下一地滚滚烟尘,我的脸上浮现出静静的深沉笑容。
“师傅!”大竹急了,马匹始终不离我的左右,似乎想要得到什么回应。
我冷冷的哼了声,她立即缩了回去,不敢再问。
我的身体颠簸在马背上,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太快了,从集合到发兵,短短的两日时间,我校场点兵,部署作战方案,了解情势,两日的时间我甚至没有在宫中待上一个时辰,没有与任何人见上一面。
在大战前,儿女情长都必须放下,他们懂的。
卸下甲胄,要我如何都随意。
一路上,我的话很少,陷入到自己一个人的情绪中,默默的思考着。
当大帐安好,我坐在军营中,手指在军事分布图上细细的游移着,比划着。
‘沧水’‘御风’在‘云梦’集结兵力的时候也作出了相应的反应,同时在国内召集人马,可是这样的威慑并没有让上官楚璇停止她的疯狂,那二十万人马一路前行,直到边境。
我没有急着让‘沧水’‘御风’发兵,非我托大,而是前几日心头那种隐约的不安又开始蠢蠢欲动,不断拉扯着我的筋脉。
身后,站着数名将官,不用抬头,从呼吸中我听出了她们的焦虑,他们的不安,他们没有打扰我,但是每一个人的心思都在我的掌握中。
“元帅!”大帐外一个声音急急出来,“属下向元帅回禀先锋官的动向。”
我眼皮一抬,“说!”
那传话的人满头大汗,眼神中有着惊慌,“先锋官让我转告元帅,她已越过边境,朝着‘云梦’军队大本营去了。”
“嗯。”我应了声,声音中没有半点波澜,“继续探,有什么消息再向我回报。”
人匆匆的出门去了,我身后的呼吸声却更加的凌乱和粗重了。
放下手中的地图,我转身看着他们,依然是平静如水的表情。
将她们的欲言又止收入眼底,我指着身边的一排座位,沉声开口,“都坐,陪我一起等。”
人是坐下了,但是个个都象是ρi股上长了疮一样,不住的动来动去,我掀了掀嘴唇,慢慢的抛出一句话,“‘云梦’三位将军都曾经与我一殿为臣,更同样出生入死浴血沙场,我会如何用兵,会有什么样的举动,合她们三人之力不难猜出。”
声音落,惨白了数张脸。
“但是‘御风’‘沧水’两国合兵五十万,加上我们的二十万大军,以七十对‘云梦’二十,你们觉得胜算如何?”
几乎是所有人的神色一松,长长吐口气,不安从脸上撤去,换成了轻松惬意。
我眯起了眼睛,冷冷的扫过众人,“不过我已经通知他们按兵不动,这一次是‘九音’对‘云梦’,二十万对二十万。”
刚刚的轻松凝结在她们脸上,尴尬而僵硬。
我一声冷哼,手掌抬起落下间,面前的桌子顿时碎裂,爆发而出的劲气刮的大帐呼呼的响,粉尘中不少人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全身一紧。
“我答应接下你们三军之帅的位置,我答应过训练出四国最好的士兵,但是我有一点没做到,就是没有训练出四国之间最好的领军之将,我不管你们曾经属于哪一个派系,哪一个王爷,所谓军令如山,如果有一个人做不到让我满意,做不到以死护国,奋力拼杀,那么任霓裳的枪第一个Сhā上她的胸膛。”
所有人一抖,哗啦跪下,“吾必以死护国,马革裹尸也绝不后退。”
“不止要不怕死,还要你们相信自己的士兵,自己的属下!”我双手抱肩,“现在大家来说说,水前锋探敌情的结果会是什么?”
一名校官站了起来,“元帅,这水前锋分明是胡闹,三千人马去敌营前挑衅,先锋官探查敌情,哪有如此明目张胆的,这是打草惊蛇。”
“就是!”马上也有人站了起来,“我们刚刚扎营,万一敌人对水前锋的挑衅应战,我们都没有办法救援,这太冲动了。”
“如果是我,我会小心潜伏在他们周边,仔细的观察他们营帐的情形,取得确切的情报后返回。”有人开始发表自己的意见,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好不热闹。
我一直听着,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沙漏在飞快的流逝着,不知不觉帐外已经是黑沉沉的一片,篝火燃烧而起,让这闷热的初夏夜晚变的更加的燥意撩人。
“报……”一声急切的语调从远至近,“水先锋官回转,有军情禀报。”
声音到,人也到了,她直接推开了大帐的帏帘,单膝跪地,“水南谦探敌情回报。”
我站起身,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你回来的很快。”
“元帅不怪我擅过边境靠近敌军?”她喘着粗气,满头大汗。
“便宜行事,我说了这个话,自然全部都交给你,军前任何事都讲究随机应变,不必问我的意思。”
她站起身,脸上有几分轻松,“我领军至边境,发现根本没有‘云梦’探子,观察地上的草迹,也没有半点被踩踏过的痕迹,显然‘云梦’大军并没有派人马过来,再前行,营房在望,能看到三个名字的将旗,分别是‘华’‘庄’和‘风’,三旗各据一方,中间却无帅旗。”
“无帅?”我重重的皱起了眉头,“还有什么?”
“我距对方营房不过一两里,对方瞭望早已发觉我们,奇怪的是一直没有兵将出来阻止我们的靠近,直到半里之遥,才看到‘庄’军营房有所动,属下不敢多做停留,于是折返。”她双手抱拳,眼神坚定,“请恕属下妄自判断,‘云梦’无帅是事实,而三军可能不合,谁也不愿意先出兵,才有了今日的情形。”
我目光扫过刚才还在夸夸其谈的几人,“所谓先锋官,探的不止是敌情,更重要的是对手的军心,这才是进攻或者防守的最好前提。”
他们在我的眼神中一个个的低下头,我敛着眉头,半晌不语。
“元帅,验证水南谦打探是否正确的最好方法,就是明日推进五十里,逼‘云梦’大军有所反应。”水南谦一步跨上,定定的说着。
逼近五十里,就是直面‘云梦’大军了……
我闭上眼,轻叹了声,“推进三十里,暂时不宜逼迫太紧,静观其变。”
“遵命!”
“得令!”
大帐中的人瞬间走的干干净净,比之刚进账时的惴惴不安,此刻每个人脸上都是跃跃欲试,只有我的心,更加的沉重。
故人战场兵刃见
翌日,大军推进三十里。
‘九音’与‘云梦’两军之间相距只有几十里地,随便一方发动战争,都是生死之斗,性命之博。
我双手背在身后,在军营中走着,看着军队严谨,刀枪明亮,感受着军营中的肃杀,转头看向身边的水南谦,“对面情势如何?”
“没有!”水南谦一脸凝重,“我们推进三十里,按理说已是进攻的讯号,可对方根本没有半点反应,连前锋队的阵势都没有摆出来,这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我知道她不能理解什么。
以不要命的疯狂举动挑衅‘九音’,不惜以一敌三,让所有人都以为两军相遇会是一场激烈的血肉相搏,而现在,对方没有半点斗志,似乎从上到下,都不想打这场战争。
“敌不动,我不动,随时监视他们的动态就行了。”我站在大帐前,简单的交代了几声,水南谦领命匆匆去了。
垂下眼皮,长吐一口气,我撩开大帐踏了进去。
一只脚刚刚跨入帐中,鼻端就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告诉我这里曾经有其他人来过。
味道其实并不浓,换做别人只怕根本嗅不出来。
看也不看,手指一伸抓向大帐左边帘子掀起后的死角,快如闪电,一点一扣。
不出意外的,手指缝中掠过丝绸轻柔的感觉,指尖抓上肌肤的细腻。
隔着帏帘,对方手腕轻轻一滑,从我掌心中脱出,更快的一翻手腕,扣向我的脉门。
手指如灵蛇般弹起,点向对方的手掌心,两人快速的交手,闪电般在狭小的空间里互相过招几十下,噼啪的声音不绝于耳。
一下重拍,两个人身体同时旋开,各自踞着营帐的一角,瞪着对方。
我抽回手,轻甩了两下,愤愤的开口,“我就知道是你。”
“为什么呢?”口气象是无辜,眼中的得意却根本难以掩饰,“我隐藏的很好。”
“什么时候把你身上那股子骚味去掉了,就算你隐藏成功了。”我皱了下鼻子,笑出声。
他没有刻意真的想躲我,不然他有一千种办法隐藏掉自己的气味。
他歪着脸,斜着眼,皱着鼻子哼了下,挑着下巴的动作引诱着我扑上去,按倒他,狠狠的吻。
我看到了他的心思,也非常顺应他心的这么干。
揉身而上,整个人扑了上去,双手搂上他的肩头,可惜在他颀长的身子上只能挂着,更象是被他抱着而不是我抱着他。
“我就知道是你这个妖精。”我愤愤的白了他一眼,“只怕是故意留着你身上的味,看我能不能分辨的出吧。”
他丝丝媚笑着,印证了我的猜测。
耍小心思的夜,坏坏的,但是多了几分男子人性,这才是会蹦会跳会吃醋会耍性子的真实男子,离家不过几日,在嗅到他的气息时忍不住的心思平静了,贴靠在他的胸膛,“我就知道你不会老实的呆在宫中,只是不必来了这么快吧,小心我被人说带着男子出征。”
他抖抖自己的衣袍,声声媚笑,“这不是女裙吗?”扬首间撇撇嘴巴,“我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到你的中军大帐,你以为会有人看到我吗?”
算了,反正我说什么他都是不会走的,因为我答应过他不离不弃,永不分开的。
“锦渊呢?”我忽然想起一个人,“我走前没和你们任何人交代,只怕他也偷溜了吧?”
夜摊开手,身体一扭坐上椅子,“我不知道,他又不会向我汇报。”
“让我多靠一会。”贴着他的肩头,露出苦笑,“听着你的心跳,难得的平静些。”
他的手指抚着我的发丝,“‘杀手堂’消息,‘云梦’三将不合,同时朝野对上官楚璇此次发兵怨声载道,没有一个人赞成的,朝中大臣甚至集体上书,应该与‘九音’协调好关系,但是上官楚璇一意孤行,坚持发兵。”
“所以才有了如此懒散的‘云梦’将士,才有了他们大军当前依然无人防御的行为,是三位将军谁也不想自己有所损失等着别人上前吧。”我靠着夜的肩头,手指揉上额头,“从来没有一场战役会有如此大的悬殊,如此容易胜却让我裹足不前的。”
“‘云梦’是你以前的家,‘九音’是你现在的家,赢了又如何,死的都曾经是你身边最亲近的人,你不想打对不对?”
我默默的点了点头,背着手在军帐中慢慢的踱着,“他们如果不进攻,我是不会主动出击的,我宁愿一直死守,如今‘云梦’被三国断绝了往来,国力早已大不如前,她们是坚持不了多久的,希望三五个月后,他们能主动退兵。”
“如果不退呢?如果上官楚璇坚持要打呢?”夜的话戳着我心底,隐隐的疼。
“先拖着,当她补给更不上的时候,自然会与我议和。”我想了半天,“明天我会再次逼近二十里,再次试探他们。”
‘九音’大军再一次挥师已是压境,两军相对之近,是历史上对垒中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事情,近到几乎提起武器狂冲几里地,就能杀入对方的营房。
就在军队临近边境的时候,一队人马从‘云梦’的营房中冲了出来,旗风朔朔,长枪晃晃,寒彻人心。
我手指一挥,双腿一夹马腹,一队人马跟在我的身后有序的冲出,与对面的人对峙着。
四面旗帜,我的身后是一个硕大的黑字——任。
对方,旗帜翻卷中能看到清晰的字——风。
还有两面旗帜,居然是一模一样,分别立在两只装备精良,气势如虹的对阵双方的队伍中,同样的两个字——弑神!
我曾经沙场上的师傅,月栖的养母,风若希!
我曾经一手带出的最勇猛的将士,与我出生入死的姐妹,弑神军。
如此近的距离,我甚至能准确的看清楚他们每一个人的表情,在看到我之后瞬间的惊喜,还有人低低的呼着将军。
那不是在叫风若希,是在叫我,他们曾经心目中最仰慕的人,最崇拜的人。
两军对阵,她们没有忘记我,可是我与她们,也不可能再与当年一样。
风若希望着我,脸上的表情是平静,平静到看不出一点思绪,可是我看到了,她目光中跳动着的火焰,那分明是激动。
我轻轻吸了吸鼻子,轻到几乎看不到的点了下头,她能懂的。
她手中的枪一摆,双手抱拳,声音清冷而嘹亮,“‘云梦’平南大将风若希!”
我深吸一口气,清朗的声音传出,“‘九音’三军元帅任霓裳!”
她的目光中只有赞赏,只有温柔,只有欣慰,仿佛是在告诉我,能看到上官楚烨重新走到今天,重新带领着士兵冲上战场,重新竖起‘弑神’的大旗,她已是喜悦。
“敬告‘九音’之军,再往前乃是我‘云梦’地界,来者若犯我‘云梦’地界,我二十万大军将以血捍卫国土。”她的声音很冷,她的表情却很柔和。
我懂,她是在告诉我,只要我不进攻,她绝不会先行踏过国界半步。
我凝起声音,以传音之法将声音悄悄的送入她的耳朵里,“师傅,你是不是借机来见我的?”
她扬起下巴,声音冰冷,“风若希身经百战,若你进犯我国土,除非从我们尸体上踏过去。”
她的眼睛,用力的眨了两下。
“是不是上官楚璇和任绮罗在背后搞鬼?”我又一次偷偷传声。
干巴的老脸上,嘴角一抽,风若希瘪了瘪嘴,态度已然告诉我她对上官楚璇和任绮罗命令的不屑。
我的嘴角露出极浅的微笑,声音远远的飘荡在两军上空,“任霓裳亲训‘弑神’之将,只为护国,绝不侵犯任何国家,绝不欺辱百姓,‘弑神’守护的不是国君,是天下百姓的安宁,众位将士可还记得当年的誓言?”
“记得!”
“记得!”
回应我的,不止是身后‘九音’的军队,还有面前‘云梦’的‘弑神’军,声音飘扬上天空,震散了天上的白云,金色的阳光洒落在地,明亮一片。
“我们征站为的是什么?是为了杀死对手吗?还是为了侵占别人的国土?”我扬声大喝,“我们为的是什么?”
“为了家园安宁,为了父呣子女不受征战之苦……”
回应我的,是整齐划一的声音。
在两边军队的大声回答中,我再一次悄悄的传声给风若希,“我不知道上官楚璇在疯什么,为今之计只有拖。”
我手一扬,声音传出,“‘九音’大军全部后撤五十里,若有过边境侵扰‘云梦’者,杀无赦。”
风若希也同时拨转马头,“‘云梦’大军后撤五十里!”
两人同时发出命令,同时后撤人马,根本没有看对方一眼,她一停手中的马缰,给了我一个保重的眼神。
我点头,悄悄传过去一句话,“月栖很好,您保重。”
她后脑勺对着我,举着枪的手在空中挥了下,似是在催促大军的后撤,只有我看到了,那两根手指并在铁枪后的动作。
那是我和她两人之间的作战暗号,懂的只有我和她。
唇边,荡漾起微微的笑容。
神族双护卫
整整两个月,一切平安无事,看来‘云梦’三将不合虽然是事实,但是在送死找麻烦上,她们是惊人的统一。
上官楚璇可以命令她们出征,却不能命令她们送死,上官楚璇能够催促她们进攻,却不得不面对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情势。
两军,相隔百里,炎热的夏季对谁都不好受,而从地理位置上来说,‘云梦’的粮草运送比‘九音’要远的多,她们已经完全陷入了僵持后的懈怠中,或许再坚持一两个月后,‘云梦’大军就要撤兵了。
放下手中的简信,我满意的笑了出来,轻松的站起身,朝着军营外行去。
营外不远的地方,是一丛细细密密的竹林,竹林外,一圈毫不起眼的乱竹随意的Сhā着,看上去没有一点问题。
只有我知道,这随意Сhā着的几根竹子是夜布下的阵法,任何人只要靠近,都会在这迷魂阵中转悠着就走了出去,根本没有机会深入到竹林中。
竹林的深处,有一个小小的竹屋。
我的脚步踩着步法,很快的就深入到竹林之中。
夏日的烈焰,被竹枝竹叶遮挡了全部的炙热,只留下清香中的阴凉,带来阵阵舒爽的风。
竹林的正中央,是一洼小潭,幽幽碧水上漂浮着几片竹叶,清谧安宁。
脚步刚刚靠近水潭,“哗啦……”
水波被撩了起来,浇了我满头满脸的水珠子,顺着脖领子湿濡了胸前一片,让本就清凉的衣衫彻底贴在了身上。
闪烁着金色光满点点闪耀的硕大尾巴在水中扬起,摇了摇,在我笑容刚出来的时候,一张充满灿烂笑容的脸从水下钻了出来,发丝如金丝,红唇鲜艳,直接贴了上来。
被他的双手揽住了脖子,我衣服上最后一点干的地方都被彻底弄湿了,无奈中我迎接着他热情的口水洗脸,笑着躲着。
被他亲吻着,不由的想起两个月前的事……
“拦住,有人行刺元帅啊!”
“快上,保护元帅!”
“一定是‘云梦’的刺客!”
我正在大帐中看着各方面的情报,冷不防的被一阵嘈杂的声音惊动,才撩开帐门,一团七彩的旋风从远至近刮了过来,肋下还夹着数条从士兵手里夺来的长枪,衣服上一条条的丝带飘在风中高高扬起,大红夹着大绿,粉色缠绕着紫色,金色银色混在一起,刺的人眼睛都睁不开。
“住手!”我刚刚出声,那个被人追着的七彩朝着我的方向就是一个猛扑,双手双脚缠上我的身体,在我还来不及推开的瞬间,他重重的吻了上来。
于是乎,我这个威武的元帅,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象捆仙索绑住了似的紧紧抱着,不顾所有人的惊骇,重重的堵上我的唇,用力的吮着。
稀里哗啦
乒里乓郎
所有的武器落了地,而那家伙一边亲,一边直接抱上我的身体,就开始扯我的衣服。
“哇……”
一片惊呼声中,我重重的推开他,对着面前看好戏的士兵一声大吼,“都给我回去,各司其责!”
声音才落,又被那个七彩的人影缠上了,看着士兵一溜烟的小跑,边笑边走,我就知道我的一世英名毁了,毁在这个热情的金鱼身上了。
“再亲,明天把你炖汤!”愤怒,无奈,只能对着面前满脸无辜的人发泄。
一世英名被毁了,从那天之后,他们看我的眼神不再是绝对的尊重和敬畏,总是带着你知我知的挤挤眼。
这里是军营,行军中的队伍是不允许有男子出现的,锦渊不象夜懂得隐藏,这一通乱闹是人尽皆知,我不可能把他偷偷藏在军队中,主帅带头犯军规我还怎么约束属下?
寻了这个地方,布下了迷魂阵,暂时当做是我私人的小家,锦渊在我威胁住在这里还是回去之中,委屈的选择留下来,等我偶尔有空时来看看。
他半个身子从水中拔起,滑腻的肌肤滴答着水珠,金色的发丝披散在肩头,他摇了摇脑袋,又溅了我一身的水珠子。
大大的尾巴一拍,他的身后激荡起一片水浪,整个水潭周围都湿淋淋的,他拽着我的胳膊就往下拖,脸上一片讨好的娇憨之色。
捏着他的脸蛋,“为什么最近没画画了?每次看到你都藏在水里,一脸闷闷的,难道是憋坏了?”
他摇摇头,尾巴一甩,水花四溅,闷哼着,“热……”
在他满是水的脸上狠狠的亲了一下,“真是可怜,这么热的天我的小鱼儿都晒成鱼干了。”
他双手一抱,直接把我拖下了水,冰凉的水湿透了我的衣裙,紧紧的贴在身上,吸饱了水的衣服扯着我一直往下沉。
底下,一个厚重而有韧性的东西托着我的身体,让我在水中载浮载沉,我推着他的胸膛,捏上他紧致的胸肌,“这下衣服全湿了,你让我怎么回去?”
他傻傻的笑着,尾巴托着我的身体,在水中缓缓的游着,我的手摸着他的腰身,缓缓的向下,调笑着,“锦渊,我找不到你的鸟了。”
手中的鳞片闪闪亮亮的,却不是想象中硬刺扎手,反倒是触摸着很柔软,柔柔的韧劲十足。
他一撅嘴巴,我身下的尾巴收了回去,摇摇摆摆中人影撑着岸边,两条修长的腿踩上水潭边,大大咧咧的朝竹屋走去。
我在身后吹着长长的口哨声,“抖抖鸟,身体好,吹吹毛,热不着。”
红色的衣衫飘荡在门边,手指拎着一壶酒,仰首灌下,“你是要吹毛还是要喝酒?”
我身体一扬,整个人从水中跃出,抓向夜手中的酒壶,“肯定是喝酒,军纪严明不让喝酒,我都馋死了。”
任身上的水滴滴答答淌满了脚边,我仰着头大口的咽着,贪婪的品尝许久不曾碰过的滋味。
“猜到你会来,酒是吊在水里镇着的,够冰吧?”夜声声轻笑在耳边,手指搭在我的肩头,内息从掌心透出,烘着我湿湿的衣衫。
我点着头,咽下口中的酒,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舒服的眯上眼睛,“有夜的酒,好象全身毛孔里都舒展开了,真想这场仗赶紧结束,早点回去大吃大喝一顿。”
“是要早点结束的好。”他眼中闪着锐利的光芒,似有所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离你交血珠的日子还有三四个月,是不是?”
我拿着酒壶的手一停,默不做声的点了下头。
他的手伸到我的面前,手指间夹着一张纸条,“这是‘云梦’方面传来的消息,上官楚璇力压满朝文武撤兵的提议,而且对三军始终不进攻很是不满,同时运送大批的粮草过来,看来是准备打持久战了。”
摇了摇酒壶,空了,我随手将酒壶丢给他,冷笑了声,“从这次古怪的发兵我就一直在猜测,上官楚璇和任绮罗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两个月了多少也猜到了一些。”
夜自觉的又递了个壶子过来,“倾巢而出,你不敢不用心对待,必须亲征,知你不愿意与‘云梦’敌对,当拖过半年之后,神族那边你交不了差,纵然有珠子在手也不能继承族长之位了。”
我抿唇笑着,“任绮罗当不了族长,所以干脆拖住我,只要那个族长不是我,是谁她都无所谓,对吗?”
“既然你知道,那怎么应对?”夜的声音不紧不慢,似乎一点也不担忧,只是我清楚,他极少过问我的事,因为他心中早已有数,会问其实才是真正的在意。
“‘云梦’军心早已不稳,上官楚璇再怎么逼都是没用的,我会在两个月内解决这场事。”我拍上他的肩头,“放心吧,我一定会逼她退兵的。”
林外,有衣袂飘动的声音,褐色的人影脚踏着树梢头,飘身而落。
我眼珠子一瞪,差点掉出来,“是,是你?”
紧绷着的脸,慢慢的,慢慢的,慢慢的挤着,艰难的往两边拉扯出应该是笑的线条,“我来找你。”
浑身一哆嗦,我下意识的退了两步,“你能不能不要笑,这样子很吓人的。”
刚挤出来的笑容立马僵硬在脸上,眼睛里闪出两道火光,“女人,你以为我想来见你吗?如果不是师傅叫我来助你,我一辈子都不想见你。”
“还是这样顺眼点。”我吊儿郎当的上前两步,“你师傅知道我最近缺男人,叫你来伺候床第间?”
“老子伺候一头母猪也不会伺候你!”
“你说的啊,一会我们去牵头母猪来,你千万别客气。”
“老子杀了你!”他的手握上刀柄,红发飘动。
人未动,已有一只手按住他的胳膊,声音清朗,“沧溟,别冲动。”
一声冷冷的哼,他别过脸,“老子不和你计较。”
看着一双并肩而立的人,我对上那双湛蓝的目光,压抑住心头乱跳的激动,不轻不重的点了下头,“好久不见,流波。”
他迎接着我的眼睛,笑容清俊,“好久不见,少主。”
原来你小子不喜欢男人?
夏日的夜晚,天空明亮而清丽,漫天的星斗闪烁头顶,一条银光闪闪的带子在头顶蜿蜒着,仿佛伸手就能摘到。
我轻叹了声,“明天肯定又是个大热天,再撑下去,不知道会病倒几个。”
“早点结束战争,省的人家又背地里玩什么手段。”闲闲凉凉的声音没有半点担忧和真诚,“神族长老都等着你去交‘血印符’呢。”
我眼睛一瞥,冷嗤着,“神族怎么会知道我拿到了‘血印符’?”
他双手抱肩,“我向长老们汇报了,你已拿到三颗‘血印符’,现在只等你回去交出三枚印符让他们验证,你就是神族的族长了。”
“为什么要急着汇报?”我邪邪的望着他,“你似乎很想我马上当上族长,怎么,急着嫁我?”
他狠狠的瞪着我,抿着唇,拉着嘴角一言不发。
“伤怎么样了?好了没?”眼睛打量着他,没话找着话题。
“好了。”他硬硬的甩来两个字,下面又没话了。
我翻个白眼,望着黑色的夜空,“上次谢谢你,如果不是你阻拦任绮罗,很可能‘御风’的珠子我就拿不到了。”
“没我你一样能拿到。”他声音直直的,从嗓子里顶出来,“反而是我耽误了你,能拿到‘血印符’是你自己的本事,与我无关。”
声音直接,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有些不一样,变得有些柔和,有些迟疑。
终于,在长时间的沉默后,他憋出来一句,“上次应该我谢谢你的,如果不是你和夜侠,说不定我就死了。”
“不是为了我,你不会树下她那个敌人。”
“我是在为神族尽忠。”
“你对任绮罗也是尽忠。”
“她心术不正,不适合当族长。”
我望着他,似笑非笑,“我们明明看对方不顺眼,恨不能老死不相往来,怎么老是因为这样或那样的事扯到一起,还要你谢我我谢你,好像感恩戴德铭感五内一样。”
他垂下眼皮,仿若赌气一样,“说实话,我真的很不想见到你。”
“因为我抢了你的爱人?”捂上嘴巴偷偷笑着,“还有你等待了那么多年的族长之位?”
双目一凛,“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男人?”
这一声吼,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手指头指着他的脸,嘴巴张的大大,半晌连口气都吐不出来。
他转过身,手指伸向我的嘴巴,嘴角扯动一丝僵硬的笑,“苍蝇飞进去了。”
我脚下一退,手扶上额头,闭上眼晃晃脑袋,再睁开。
没错,我看到的人真的是他,确实是那个火爆、硬朗、炸裂的莫沧溟。
“你刚刚告诉我什么?你不喜欢流波?还有还有,你刚刚在和我开玩笑?”不住的眨着我的眼睛,“别吓我,到底是你脑子出了问题还是我的脑子出了问题?”
他狼狈的别开脸,“谁和你开玩笑了,我脑子正常的很,至于你,从来就没有正常过吧?”
这种紧绷的脸才象他,我拍拍胸口,“麻烦你老人家不要笑,自认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我,差点被你吓的跳起来。”手指着他的脸,“这样就好,非常好,千万不要笑,保持冷冻状态,或者扭曲变形的火爆状态也行,就是不要温柔,那表情不适合你。”
僵硬的线条终于扭曲,不过不是骂人的状态,而是慢慢的向上扬起,嘴角不住的拉扯着,终于手一推把我推开一旁,用力的别开脸,爽朗的笑声飘荡而开。
他的面容上,俊朗的眼角在笑意中微微扬弯着,深邃的眼眶中不再是那种凝重暴烈,而是如身后的星星般一闪一闪着,身上紧绷着的如火山般的气焰顿时消失,散开如这夏夜的风,虽然依然带着热意,却舒心。
他声声笑着,很大很爽朗很直接,一如他给人的感觉,要么如冰又冷又硬,要么如火,狂暴奔放。
听着醇厚的嗓音阵阵,我居然忘记了嘲笑他,看着那刚毅的面容变得柔和,说不出的俊朗。
好不容易他笑声收住,眼角还有残留的水光,肩膀还在轻轻的抖动,“你真的认为我喜欢男人?”
我的舌头又一次打结,“难,难道,难道不是?”
他双眉一立,眼神中火苗刚起,我飞快的摆手,“没,我什么都没说。”
“我是神族的护卫,一切行事都要以神族的宗旨为最高。”他黑着脸,突然的冒出一句我听惯了听腻了,听的都耳朵起茧子的话。
努力的让自己摆出认真的脸,我好奇的盯着他,“那又怎么样?”
他的脸忽然浮起淡淡的红晕,没好气的说着,“我曾经和你说过,如果二十年一到,将重新选族长,而族长最大的可能就是在两名护卫和护法中定,流波护卫一直无心于族长的位置,师傅常年流连人间,袁长老又不得人心,所有的长老都觉得我将会是唯一的继承人,所以我始终觉得自己就是将来的族长。”
“你该不是认为自己是族长所以要遵循以前族长的规矩娶护卫吧?”我控制不了自己的音量,大声的吼了出来,“你把自己当族长,而流波理所应当的成为你的,你的,你的……”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憋出来两个字,“男人。”
这一次我没看错,他的脸从红晕变成了通红,极不自在的低吼,“神族的人当然要遵守神族的规矩,我要是族长,自然要,要娶他。”
“所以你照顾他,保护他,帮他,是出于族长的责任?”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世界上还有脑子直成这样的人,“那他说话你就听呢?”
他直着脖颈,“我脾气不好,而他相对从容些,他更能弥补我的狂躁,所以他的话我自然多听些,以防偏执。”
我眼神闪亮,“你对他的纵容呢?他为了保护我对你拔剑,你却一直替他隐瞒?”
重哼回应我,“同为神族护卫,我不帮他难道看他被神族长老惩罚?”
“那,那次疗伤呢?”我声音变的急切,“那么香艳的那次……”
“我的武功功法就是那样,只是疗伤,谁象你满脑子都是□的东西。”
“你偷看他洗澡呢?”我越说越急,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他咬着后槽牙,“他与你在一起那么长时间,我不知道他还是不是处子之身,怕他万一被长老发现会受到惩罚,可是那话我不好当面问,只好趁着他沐浴的时机看看有没有‘守宫砂’,谁知道会碰上你这个偷窥狂。”
真相在慢慢的剥离,我却越来越震惊,震惊自己听到的真相,震惊如此多的误会竟然会成为那么好笑的事情。
他原来并不是真心喜欢流波,只是照顾,出于同僚的照顾。
他愤愤的盯着我,“也只有你那样的脑子,才会想出那些古怪的念头,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
“哈哈哈哈哈……”我Сhā着腰,张着大嘴一直笑,“能怪我吗?你那么暴烈的脾气除了他谁也劝不住,你只有看到他的时候才会笑,你和他光溜溜的搂在一起,你偷看人家沐浴,怎么能怪我?”
许是为了行事方便,他没有与普通男子一样穿着宽大的衣袍,而是紧身长衫,宽宽的腰带将有力的腰身勒的紧紧的,更显那衣衫下肌肉的紧致。
“你没要求对我提?”我假假笑着,胳膊顶了他一下,“就当我现在是族长好了,特准你提一个要求。”
低头看了眼被我顶过的地方,他有些走神,一时竟然说不出话。
“没要求么?”我斜着眼睨着他,“比如赏你点什么?或者给你个长老当当?”
他抽回眼神,在与我目光相触的时候,悄然的别开脸,“不,不用。”
我转到他的面前,不让他逃离我的眼神,“真的不用?”
他眉头一紧,口气有些不耐,“说了不用就不用。”
我很大声的抽了一口气,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他,“不是吧,莫沧溟你真的想嫁给我啊?”
“谁想嫁给你啊。”回答之快,声音之大简直没有半点思考的余地,“老子最烦的就是看到你,无耻下贱厚脸皮。”
“那奇怪了啊。”我摸摸下巴,一脸惊奇的看着他,“我给你机会让你提要求不嫁给我,你居然放弃,难道你喜欢我?”
他身体一僵,整个人绷的象块硬邦邦的石头,脸色从黑变白,又变为铁青。
我咧着大嘴笑,“你自己放弃的,我给你机会了。”
他黑着脸,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只看到两簇小小的火苗在燃烧,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你别想调戏我,如果和你成亲是神族侍卫的责任的话,你以为老子不会答应吗?不就是成亲吗,老子什么没见过。”
“哈?”我掏掏耳朵,欣赏着他从容就义的表情,“和我成亲可是要亲要抱要搂要上床的,你也这么硬挺着?”
“你当老子不会?”他手一伸,硬朗的臂膀狠狠的圈上我的腰身,两个人重重的贴在一起。
我调戏了莫沧溟
他的吻,毫无任何技巧可言,粗鲁,霸道,生涩,狂猛,咬着我的唇瓣不住的吮,边吮边啃,好象小狗啃骨头一样,欢快,激烈,却太过用力。
象火,不遮不掩,侵袭着草原,所过之处升腾起巨大的热浪,仿佛要吞噬所有的一切。
我反咬着他,毫不示弱的进攻,反扑之势似大海狂浪,铺天盖地的涌去,想要淹没一切。
我们纠缠着,彼此的亲吻更象是撕咬,想要征服对方,想要让对方投降在自己的气势之下。
与其说是吻,倒不如说是另外一种打斗,想要压制对手的打斗。
他的手,搂着我的腰身,力道之大仿佛是铁钳,勒的我快断气了,牙齿蹂躏着我的双唇,包裹着,吻的我的唇有些麻,有些疼。
我的双手搭在他的肩头,将他推在树干处,压着他的身体,双手在他腰身处同样摸索拉拽着。
忽然,舌尖感觉到一股铁锈味。
我抬起头,手指擦过自己的唇角,看着指尖的殷红,“你是亲我还是想把我咬碎了吞下去?”
他的手擦着唇,倒龇着气,口气一样不怎么好,“你还不是一样咬我?”
“你确定不是在报仇故意的?”我看着他的衣衫在我拉扯中从胸口分开,紧绷的小麦色肌肤在月光中泛着光泽,随着他剧烈的喘息,胸膛在阵阵的起伏着,蜿蜒而下的胸线,隐没在腰带中。
他双眼闪光,口气比我更冲,“你难道不也是故意的吗?”
我舔了舔唇,感觉到唇已经又麻又肿,发烫的疼着,不屑的撇了撇嘴角,“技术真糟糕。”
他倒是一脸的无所谓,“还要我干什么?搂?抱?”
“你会吗?”在领教了他可怕的亲吻之后,我上下打量着他,难得的在硬朗中看到一丝魅惑,大胆的任我看着他的胸膛,倒是别有一种风情。
他面无表情,长臂一捞,将我扯到身边,僵硬的手臂圈成一个环,死死的勒着我的腰,“搂了。”
人僵硬,手僵硬,动作僵硬,表情僵硬……
“你丫孙子冻住了啊?”我推开他的手,“真没有半点体贴的感觉,跟木头一样,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床上也是这副表情?”
眼睛中喷着火光,愤愤然的瞪着我,“要你……”
我挑着眼角,笑的古怪,“要我管是吧?”
愤愤的别开脸,“不是。”
“那就……”扳着他的身体,一用力,他整个人被我压到在地,沉落在长满青草的松软土地里,“亲也亲了,搂也搂也,虽然技术比较差好歹算是勉强,那么下面是不是该检验下你某方面的能力了?”
人被我压着,单身身高体魄上来说,都象是我趴在他的怀抱里被他搂着,没有半点气势。
夏日本就穿的清凉,隔着单薄的衣衫,我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的体温,他强健的肌肉,心跳一下,一下,一下……
“你刚刚说你不喜欢男子,对不对?”我的脑袋离他不过两分,几乎是鼻尖对鼻尖,“不是不喜欢流波,而是不喜欢男子,我没有听错。”
如此近的距离,他似想躲,奈何身下已是地面,躲无可躲只能用戒备的眼神望着我,皱着一双剑眉,“那又如何?”
“既然不喜欢男子,那么就是喜欢女人咯?”有些得意的挤挤眼睛,“老实交代吧,是不是喜欢我?”
他嘴角一抽,冷笑了声,声音在胸膛震动中听起来更加的醇厚,“世界上就你一个女人吗?神族的女子也是个个绝色出众,武功盖世,单是二位长老……”
“不是吧!”我伸手扯住他的胸口,“难道你对自己师傅有肖想?”
“胡说!”他飞快的否认着。
“那你对袁筱熙那么丑的女人有想法?”我咬牙切齿,“你想告诉我,我比她还不入你的眼?”
“你知道什么?”他眼睛翻着,恶声恶气,“神族的人有几个拿真面目示人的,太美的怕不能服众,常年不老又觉得自己太年轻的样貌没有威严,尤其是有了地位的女子,谁会在意自己容貌,恨不能弄的越丑怪越好。”
“哦?”我一楞,“你的意思是袁筱熙很美?”
他一撇嘴巴,“不知道,我从小看到的她就那个样子,只是常理推断而已,神族生不出怪胎。”
“不管那个老女人是美是丑,我只能肯定一点。”手指摸上他的腰身,感受着他又一次的紧绷,“你他妈的对老娘有反应。”
“谁对你……”
刚鼓起眼睛,我的手已经滑下,握住了他最火热的某个部位,“果然是身体比嘴巴老实。”
能感觉到掌心中的硬,掌心中的烫,我邪恶的笑着,将他脸上的红色收入眼内。
“你果然色心不改,让人讨厌。”他的呼吸急促,热热的气息打在我的脸上,声音也变的断断续续。
我看着他的脸,感觉自己就象是逗弄老鼠的猫,捏着他最敏感的部位,有意无意的擦一下,揉一下。
他索性不反抗了,我的手指顺着裤缝爬了进去,在小腹处不住的打着转,直接摸了下去。
耳边忽然传来脚步声,我下意识的抬头看去。
明晃晃的火把握在手上,一排巡夜的士兵正站在不远的地方瞪着我们两个。
这平原就是不好,一望三千里,三寸高的青草什么也遮掩不了,我与莫沧溟在明亮的月色下,火把的照耀中,一切动作都被几十双眼睛看的清清楚楚。
他的手,无辜的摊在草地上,有几分无奈的可怜,我的爪子,伸在他的裤子里,紧身的丝绸将腿的轮廓绷的清清楚楚,更是让我手的落处无所遁形。
两腿微分,正中间的一点高高的耸起,而我的手……
士兵目光尴尬,竟然同时转身,各自说着话,“这里巡完了,没有可疑。”
“是啊,是啊,西北角刚才好象忘记看了,去看看。”
“还有东北边,刚才看的不仔细,似乎有些可疑,再走走看……”
她们的身影晃动着,火把的明灭中,一个颀长的黑色人影在黑暗的角度中被我不期然的捕捉到。
发丝在肩头拍打,他静静的站在帐篷的阴影中,脸上的表情因为光线的变化而看不清楚。
身体被人推开,莫沧溟恢复了他的僵硬,很快的转身,“我累了,去休息。”
也不等我说话他抬腿就走,留给我一个潇洒的背影。
“别这么急着走啊。”我扬起声音高声叫着,“鸟儿站起来的时候走路很难受吧,你看你的腿,撒开的象鸭子,不等下再走吗?”
回头,“老子不要你管!”
我Сhā着腰身,哈哈的笑声肆无忌惮,直到他摇摇摆摆的身姿消失在视线中,我才收敛了自己的笑声。
黑色的人影一直站在那,直到我晃荡着脚步吊儿郎当的靠近时,才清楚的看到,他眼中细细的温柔。
“这几个月有想我吗?”我背着手,站在他的面前。
秀气的嘴角动了动,艳红的惹人亲吻,“有。”
“那为什么不来看我?”我歪着头,咬着自己的手指头,“我本以为你会来‘九音’看我的。”
“莫护卫的伤没好,不敢离开。”公事公办的内容,幸好他的声音还算低缓轻柔。
“骗我。”我皱了皱鼻子,“神族人的恢复能力很好,他绝对不需要两个月来恢复,难道你喜欢他啊?”
“他可不喜欢我。”他忽然笑了,神情中居然有几分娇,几分媚,与那声音的坚定完全的相反,让我不得不赞叹造物的奇特,“你刚才不是亲手验证了下吗?”
我表情一楞,笑容僵硬在脸上,目光垂下落在自己咬着的手指上,猛的抽回,对着地上就是一通乱呸。
“你刚才一直都在?”好不容易喘口气,我横着眼睛瞪着他。
轻轻的点了下头,他唇角的笑容始终那么柔和,“你想要我干什么,冲出来怒意冲冲的大吼,还是妒忌的动手打人?”
“当初那样就行,要死要活的撒泼比较动人。”我呵呵笑着,竟然觉得闷热的夜晚开始有了阵阵凉风。
他声音缓缓,我脚尖蹭着地面,一切安宁而平和,“我没出声,是因为我觉得你……”
一阵衣袂声,很轻,远远的飘散在夜空中。
流波声音一停,我脸色一冷,两个人同时纵身,朝着衣袂传来的方向追了下去,几乎是同时,莫沧溟休息的大帐里也窜出一条褐色的人影。
长剑在手,衣衫不整,追了下去。
柳梦枫不见了!
前面的人影很快,身形如闪电,飘飘忽忽在风中远扬若鬼魅一般,月光打在他的身上,一时亮一时暗。
那人躲的很远,如果不是我和流波的武功,如果不是那瞬间我们刚好静默不语,如果不是月光反射了那人头上的簪子刚好晃过我的眼睛,或许我们都不会这么快察觉到军营中来了其他的人。
来人的武功很高,反映很快,在我和流波刚动时就开始闪身而退,几乎没有给我们任何靠近的机会。
我御风飞驰着,脚下点着地面,目光瞥了眼身边不远出的莫沧溟,他衣衫松散,腰带未系,发丝也有几分散乱,显然是刚刚躺下就发现了不对,来不及收拾就冲了出来。
那个人影似乎对军营边上的环境非常的熟悉,一路朝着山坡上密集的树林处奔去,眨眼间人影已经没入了树林中。
我们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冲了进去,只听得前方树叶刷刷的响,眼睛里再也寻不到那人的影子。
夜晚的月光,被密密麻麻的树叶遮了个严实,完全黑沉沉的气氛中,夜宿的鸟儿被惊飞,扯着慌乱的啼叫扇着翅膀,开始还能勉强靠声音判断来者的方向,在越来越多的鸟被惊动后,整个林子都乱成了一团,再也听不到,看不到半点那人的去处。
我慢慢的停下脚步,看看身边的两人,“算了,肯定追不到了。”
流波听到我的话,抬头看看这黑沉沉的森林,默默的点了下头。
“看清楚了是什么人吗?”莫沧溟的眼神望着我,眉头拧成结。
会问我,他肯定没看清,我将目光投射向流波,他也是很轻的摇了摇头。距离这么远,又如此模糊,看不清楚也是正常。
我摸着下巴,思索着开声,“我也没看清楚,只是应该是名男子,刚才月光反射了他头上的簪子,依稀是男子的发髻。”
我不敢肯定,看的也是个朦胧的背影,只是那背影,让我觉得有些熟悉,可是搜遍了脑海,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
“回去吧。”我率先往军营的方向走去,“说不定是‘云梦’派来刺探情报的人,来者本身武功不弱,又谨慎小心,追他不如回去看着还会不会有人同样潜入了军营中。”
三个人极快的行着,莫沧溟的声音轻轻的飘了过来,“还是早些结束战争吧,夜长梦多总是让人心神不宁。”
心神不宁,这词用的真好,这段日子心头总是惴惴不安着,却不知是因为什么。
勉强露出一丝笑容,“还有三个月才是去神族复命的日子,我都不担心,你倒比我更急。”
离开皇宫不过三个月,我就开始怀念他们了,每夜一闭上眼睛,就不断飘过他们一颦一笑亦嗔亦怒的身影。
夜跟着我走了,锦渊也跟着我跑了,整个皇宫里只剩下幽飏和武功上不了台面的叶若宸,幸好有姨娘为了陪月栖而留下,才让我不至于太过的担忧。
刚奔入军营边,就有士兵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元帅,有人要见您。”
大半夜的,有人要见我?
心中起疑,我口气不善,“是什么人?不知道夜闯军营是罪吗?我在这里没有认识的人。”
“好凶的元帅,竟然连我千里奔波都不体恤一下,见都不见,难不成还要治我的罪吗?”女子的声音笑着传来,带着几分悠闲,让我的脸瞬间变了颜色。
“莫沧溟见过师傅!”
“流波见过左护法!”
我身边的两人同时抱拳躬身,对着不远出渐渐行来的女子行礼。
“姨娘,您怎么来了?”我所有的惊讶都写在脸上,“您不是说要多陪月栖一些日子的吗?”
“他们想你,每个在家里都是唉声叹气的,不说话的那张脸也让人看着吃不下饭,尤其是我的儿子,表面上没有半点反应,可是没日没夜把自己关在经堂里,天天为你诵经,看着我心疼啊,不如直接来你这看看情形回去好象他们汇报,省的一个二个都是苦着脸的。”她打开手中的折扇轻轻的扇着,口气轻松惬意。
我知道爱人出征,家里人的肯定是牵挂不安着的,可这也不是我第一次上战场……
我脸色一沉,“姨娘,既然人都来了,还不肯对我说实话吗?”
她的表情有些尴尬,轻轻咳了声,“我是神族的护法,好歹也见过不少战争打斗,你把我丢在后宫陪你的男人,身为女人我觉得这很是接受不了,所以我来了,行吗?”
我轻轻摇着头,看了眼身边的流波和莫沧溟,苦笑出声,“姨娘,您别瞒我了,您是否在担心我无法按时回神族交出印符?两大护卫都被你派来了,还是不放心吗?”
她呵呵的笑着,手指一拍,和上折扇,“还真是瞒不了你,这两个月我也听到不少你传回来的消息,在听到对方三军只对峙不进攻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如今已经拖了两三个月了,这样遥遥无期的拖拉下去,你就真的赶不及了。”
“我是主帅,在对方军队如此近距离威胁下,是不敢随意离开的。”我给她一个安定的笑容,“我知道任绮罗的小算盘,我不会让她得意的。”
夜幕下,我们四个人在草地上渐行渐远,直到确认没有人的时候,我才停下脚步,“我已经想过了,逼她退兵的方法,只是这方法需要我真正最信任的两个人去做,我原本是想授意夜和锦渊去的,不过现在呢……”
目光转向莫沧溟和流波,静静的开口,“我需要有人替我给‘御风’和‘沧水’之主下令,让他们同时挥兵,进攻‘云梦’京师。”
“你想趁他们后防空虚时占领‘云梦’?”任灵羽的眼神一闪,声音变的凝重。
“不!”我垂下眼皮,“我只想逼他们退兵,只要京师受到威胁,他们的军队必然回撤,就可以轻而易举的解了这里的局势,最多一个月,我就能班师回朝了。”
“我去。”莫沧溟已然领会了我的意思。
“我也去。”流波微点了下头。
任灵羽一直紧绷的身子终于轻松,“你有算计就好,我不该小看你,担这多余的心的。”
“姨娘。”我的声音却没有放松,“您别骗我了,一定还有其他的事让您赶来,纵然是担心我,您不可能如此日夜兼程,连歇口气,换身衣服的时间都没有。”
她低头,看看自己袖子上沾染的灰尘和衣衫下摆的泥点,叹了口气,“什么事都瞒不了你,我本来想明天再说的。”
猜中了,我却不由的心抽紧了,“姨娘,快说吧,别让我忧心。”
她看着我的眼神,迟疑着,“那个,你那个宫中的神医来了吗?”
柳梦枫?
我茫然的摇头,“没,他不是一直在宫中的吗?”
她苦着一张脸,“他,不见了。”
“柳呆子不见了?”我身体忽然一晃,“他,他去哪了?”
“就在你出征的那一日,他就从宫中消失了,留下一封信说是自己身为大夫,战场一定需要他,他要跟着你出征,原本我们以为他在你身边,可是那日你传回来的家信上还叮嘱他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时,我们才惊觉他可能失踪了,所以我一路寻来,希望能打探到一点关于他的消息。”
我闭上眼,心头无端的开始烦躁,“这个呆子,不会武功,人又单纯,还不认识路,他,也不知道走去哪了。”
“别担心。”任灵羽安慰着我,“他是个热心肠,说不准是路上碰到有人病了,伤了,耽误了行程。”
耽误行程?一个在家门口都能走失半个月的人,我能指望他安安稳稳的找到路?
抚上额角,我皱着脸,“出征那日便失踪了,到如今已是快三个月了,他没有一点消息吗?”
任灵羽苦着一张脸,“开始我们都以为他和你在一起,所以并没有派人寻找他的下落,等发现不对的时候,他已是失踪两个月有余,子衿已经派出了‘千机堂’全力寻找他的下落,而我则是直接顺着大军行进的方向追踪查找,并未与他们联系,说不定此刻‘千机堂’已寻到了他。”
“该死的,等我找到了他的消息,腿脚都给他撅折了绑回去,反正他是神医,让他躺着慢慢医自己的腿脚。”握手成拳打着自己的掌心,我愤愤的咒骂着。
不管如何,我只能等,只有等!
勉强挤出笑容,“姨娘,您长途奔波,也好好的休息下,我去修书两封让他们传给‘御风’和‘沧水’的国军。”
“不!”她摆摆手,“我回神族,看看能否说明你已拿到珠子只是被国战拖住无法脱身,再求情拖延一阵。”
不等我道谢,她已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很快的消失在夜色中。
当天色微明,我挑开流波休息的帐帘,他盘膝坐在床榻之上,看到是我,蓝色的双瞳中露出了比天空更加清透的温柔。
“我和莫沧溟说了,劳烦他跑一趟‘沧水’。”
他伸手拿过我手中的另外一封信,“那我的任务,是去‘御风’,对吗?”
从他的帐房中出来,微感倦意的我没有休息,而是直接去了夜和锦暂时栖息着的小竹屋,把那个正躺在竹床上扇着竹扇眯眼睡觉的人挖了起来,“夜,我需要你帮我办一件事,现在!”
军营之外呆子忽现
一夜的无眠,一夜的盘算,在莫沧溟和流波离去后有了暂时的安定。
希望我的计策有效,希望两国的围逼能让上官楚璇的疯狂变为理智,希望任绮罗不会以一国百姓的性命和我继续斗下去。
我双手垫在脑后,和衣而卧,想的太多让我身体也有些说不出的疲惫,想要短暂的休息一下,可是一闭上眼,眼前就飘过一个人的身影。
呆呆的眼神,木讷的表情,灰色却永远整洁的背影,一张一翕永远停不下来的嘴巴,还有那淡淡的药香,几月未曾闻到竟然有一丝想念。
猛的坐了起来,“来人,给我传水先锋官来。”
门外的人匆匆应了声,脚步飞快的去了,我撑着额头,心头一阵烦乱。
平日里他在身边,从来没觉得这个人显眼,常常有意无意的被忽略,呼来喝去更是常事,为什么现在一躺下来想的就是他?
也不知道这个笨蛋走到哪去了,会不会丢了,会不会没地方吃饭,会不会风吹雨淋了,会不会被别有用心的人骗了,会不会又烂好心的到处嫁人搞什么阴亲。
越想越乱,越想越是无名的火在心头腾腾的燃烧,越想越是坐立不安,声音不由的大了,“水先锋官呢,怎么还没来?”
门帘一撩,一个脑袋伸了进来,“元帅如此急切的召见,莫不是终于想开打了?”
我烦躁的站了起来,“你怎么这么久才来?”
她眼睛撇撇大帐外,“外面有点小事,下面人不知道怎么处理,我正在询问情况就听到传唤,来晚了一点。”
带着笑意的脸伸到我的面前,眉眼中尽是兴奋,“元帅,是不是准备进攻了?将士们都摩拳擦掌等不及了。”
“战场上不仅要能打得,对峙时更要能等得,谁能让对方军心不稳谁就胜利了。”我撇了下嘴角,“现在派你去做一件事,带兵一千人,去‘元中城’中找人。”
她惊讶的张大了嘴,“找人?”
“对,找人。”我重重的点了下头,“替我找一名男子,叫柳梦枫,年约二十五六,常年带着一个药篓子,喜着灰色的衣衫。”
“就这么一点?”她面有难色,“还能清楚点吗?比如面貌特征,性格特征?”
“面貌特征……”我声音有些迟疑,“清秀俊逸,性格有些呆滞。”我一拍手心,“啰嗦,极度的啰嗦,非常的啰嗦,还有还有烂好人,你最好看看有没有人呆在药铺免费的给大家看病,或者哪家死了人有人送上门结阴亲,比较容易找到他。”
那个惊讶的脸渐渐的变成了憋笑,她的嘴角不住的向两边延伸,“只,只是清秀吗?”
我无奈的看着她的闷笑,“好吧,很清秀,非常漂亮,行了吗?”
她眼尾一跳,“如果是这几个特征在一起的话,那么我似乎找到你想寻的人了。”
“找到了?”我眼睛一亮,旋即又很快的摇头,“你还没出军营,上哪找人?”
她手一掀,帐子被撩开,她的手指指着不远的地方,“喏,看……”
军营的门口,士兵们围成团,中间依稀是一个衣衫破旧的人,在人缝中动来动去。
我看到,不少士兵别开脸,一只手尽职的握着长枪,一只手可怜的捂着耳朵,满面痛苦之色。
当我脚步渐近,她们的眼神仿佛是看到了亲娘一般,充满了希冀和解救的渴望。
我的耳边,也同时充斥起了熟悉的声音,“我说过了,我是来当大夫的,你们行军打仗不可能没有人受伤,我是自愿来的不收你们的钱,药我也带了很多,有治外伤止血的,有续筋骨的,还有夏日来了防止蚊虫叮咬的我都带了,这个季节吃东西要特别注意,很容易痢疾伤寒或者霍乱的,那要是染上了整个军队就完了,我都有带药来,你们要不要先分两包去熬?”
不用看人我就已经能猜出来者是谁,那噼里啪啦的话语此刻听起来竟然有如天籁,他没事,很安全的找来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还在人群中试图挤出来,“军营中凭什么不能出入男人?我是大夫啊,大夫治病是不论男女的,如果按你们这样,我岂不是不要给女人看病了?”
他身边的士兵一副快上吊的表情,“这位小哥,我求求你了,这不是我们说了算,这是军法,自古以来军营不入男子,我们也没办法啊,你和我说有什么用啊?”
“那我去和上官楚烨说,我认识她的,你告诉她我叫柳梦枫,她一定会见我的……”
可怜的士兵惨兮兮的快给他跪下了,“已经有人通报去了,元帅就快知道了,你再等等吧,歇歇吧,或者喝口水喘喘气?”
“不用不用……”那声音是极度的热情高涨,“现在反正大家都空闲着,不如我给你们号号脉,看看你们有什么病没有,早点查出来也好及早治疗么。”
不等人家答话,他的手就抓上面前一名女子的胳膊,三只手指扣上,“你肝火太旺,腿部有隐疾,平日里没有什么,下雨天就一阵阵的酸疼是不是?”
那人连连点头,“是啊,是啊,你怎么知道啊?”
“我会给你施以针灸和火罐,只要我多施几次针灸会没事的。”他的声音从人群里传出,“现在是夏天,正是治病的好时候,等你到冬天阴冷寒凉之时就不会再酸疼了。”
这一下,人围的更紧了,个个都撸起袖子伸着胳膊,“给我看下……”
“我,给我看下……”
我重重的咳了声,骚乱的人立即停止了向前,齐刷刷的垂下胳膊站在一旁,低下头,“参见元帅!”
“你的病……啊……”正说着口沫横飞的人一眼看到正黑着脸的我,两只清透的大眼睛忽然亮了起来,整个人朝着我就冲了过来,“我终于找到你了,终于到了,太好了太好了……”
他拽着我的胳膊,不住的摇晃抖动着,“我找你好久,好久,很难才来的。”
看他满脸灰尘,原本白皙的肌肤被烈日照射下也黑了几分,圆润如玉的脸庞上都找不到二两肉,整个都干瘪了。
看在眼里,又有些心疼,我沉着脸,让他拽着自己的衣袖,低低的一扫周边探头探脑的士兵,大喝着,“还不去巡逻?”
一群人顿时如鸟兽散,我看着那个亮闪闪的双眼,反手一抓自然的牵上他的手,另外一只手揪上他身后的草药筐,“你跟我来。”
他说来找我的?
他刚刚是这么说的吧?
难道傻子也开窍了,他知道想我了?
心里有些莫名的忐忑,脸上的表情放轻松了,口气却依然有些冲,“你这药篓子怎么这么重?”
他紧张兮兮的扒拉着药篓子,“这里的药很难得才摘到的,那天我跟在大军之后,看到悬崖上有止血的好药,很艰难才爬到峭壁上采下来的,可是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摔到了腿,等我包好腿又养好伤的时候,都过了两日了,大军早就走的没影了,我一路打听一路走……”
“你摔到了腿?”我手一推,直接将他推在床榻上,不管三七二十一扯开他的衣衫,扯着他的裤子,“摔到哪,我看下。”
他揪着自己的裤子,楞是不让我扯,“小伤啊,早就好了,没事,没事了……”
“不行,我看看!”可怜的薄布在我的力道下活活被扯成了两片,露出一双白皙的腿,我的手指在他的大腿上游移着,“这里吗?”
他呆着一双眼,手中还抓着两片残布,“小腿,但是已经好了,还有,你不能这样乱扯男子的裤子,这样的行为非常的不好,你怎么能不经过我的同意就胡乱拽我的裤子,虽然我是医者,没有那么多的忌讳,可是……”
“闭嘴!”我一声怒吼,成功让他的滔滔不绝咽回了肚子里,目光落在他小腿处一片粉色的嫩肉上,“是这里吗?”
他咬着嘴唇,默默的点了下头。
他的医术有多高我很清楚,他配的药有多好我也十分清楚,事过两月伤痕居然还有淡淡的印记,可见当初的伤根本不象他说的那样只是小伤,而且他奔波了两个月,似乎也没有好好的休息过。
肌肤已经细腻如丝绸,只是那淡淡的粉色还没有消退,我巴掌一摊,“药!”
“不需要了啊,我是大夫我很清楚的,这些再过几日就……”啰嗦的嘴巴皮在看到我越瞪越大的眼睛后渐渐瑟缩,老老实实的从怀里掏出小瓶子丢到我的手里。
打开瓶塞,清新的香气让这燥热的大帐里多了几分清凉,我倒出瓶子里的水,让他的小腿踩着我的腿,蹲在他的面前,手指慢慢揉着他的小腿,“还会疼吗?”
他依旧揪着两片破布,似是有些呆,似是有些无奈,“我说过我好了啊,怎么会疼呢?”
“那就当我给你按摩好了。”揉着他的小腿,抬头望着他的表情,“你是不是一路上走丢了很多次?”
他憨厚的抓着头,挠了挠,“还,还好,没,没丢几次。”
“没丢几次你走了三个月才到?”我的声音忽然放大,“还一个人爬上悬崖摘草药?摔死了怎么办?路上丢了野兽咬了怎么办?你要是被人抢劫被人强,强,强了怎么办?还有,你是不是又一路上给人免费看病,一路上没事嫁人玩?你知不知道这样会让宫中的人担心?你知不知道我满脑子军务的时候还要去想你会不会死在路上?”
我越想越气,声音也越讲越大,双手Сhā着腰,口水四溅喷向他的脸。
呆滞的人苦着一张脸慢慢的向后躲着,被我一把扯了回来后,只好捏着手中的破布,一点一点往上挪,试图遮挡我口水洗脸的凶悍。
“还有,军营里有随军的大夫,也有专门的药物送来,你以后不要烂好心烂好人,你……”
我骂的正起劲,忽然发现,随着那破布越来越高,某处部位也无遮无掩的袒露在我的眼底,黑色的草丛中,粉嫩嫩的小东西蜷缩着,两条腿可怜兮兮的伸着,所有的风景一览无余,看了个清清楚楚。
沄逸的喜讯
我看着他某个部位,修长的大腿雪白的肌肤,粉嫩嫩的小鸟懒懒的窝着,衣衫半掩着,在他拎着破布挡着脸时偶尔露出半抹风景,让我直咽口水。
“你的,你的……”我艰难的挤着声音,想想还是伸出手,试图把他的手放下来,谁知道我刚碰到他的手,他顿时更加用力的抬了起来。
反抗着我的力量,他的声音也是呆呆,“你好霸道啊,我是大夫,想来这里帮助会受伤的人有什么错,夏季本来也就是容易得病的季节,一般的大夫哪懂什么预防霍乱的方法啊,有我在你应该放心很多的,哪有见面就骂人的?”
他挣扎,嘴巴不停,听在我的耳朵里更是心烦意乱,看着秀丽的风景在眼前晃来晃去,房间里的温度仿佛忽然升高了,我全身都被包裹在热焰中。
“别动了!”我手上用力,直接压下他的胳膊,连布带手按了下去,“再动鸟都飞了。”
他的手被我按在身体的两侧,揪着那片破布不放,总算是勉强遮挡住了春光,可这样半遮半露,还不如不穿,还不勾的人眼光一直往下瞄。
我站着,他坐着,我低着头,他抬着头……
暧昧,非常暧昧,极度的暧昧!
尤其是此刻,他居然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又可怜的望着我,因为委屈而撅着的唇更象是向我索吻。
心怦怦的跳着,有两个声音在脑海里交战着。
——不能亲,不能乱亲,绝对不能亲下去!
——亲吧,亲吧,反正都亲过的,再亲一下有什么关系!
——人家已经被你看光光了,刚进门就非礼,太没人性了!
——看都看了,再亲一下没什么吧,人家追你追了三个月,谁说对你没意思!
天人交战着,我的思绪在游移,唯一记得的,是此刻眼前那双亮晶晶的眼睛诱惑着我,勾引着我,吸引着我。
他的唇几番嗫嚅,想说什么又不敢说什么,惨惨的望着我。
“你想说什么?”声音忽然变的柔和,我低低的对着他的耳朵,“是不是累了想休息?”
他眨了眨眼,我似乎感觉到有一股风扑上我的脸颊,带着药香,带着男子身上淡淡的汗味,带着属于他独特的气息,钻到我的鼻子里,钻到我的心里。
“你……”他的目光从我的脸上慢慢下移,一直落到我的手上,声音犹如文呐,“能不能把手收回去啊?”
手?他说什么手?
我也傻傻的往下看,和他的目光停留在同一个地方。
他的两只手放在身体两侧撑着自己,一片布破破败败的盖在他的某个部位上,而那片破布的正上方,还有一只手,正牢牢的按着那片布。
手,怎么会多了一只手?
掌心中,感觉到一种嫩嫩的软,隔着布料轻轻跳动着,慢慢的,一点一点的胀大,从软变硬。
“啊!”急忙的抽回手,不断的咽着口水,声音不稳,“我,我只是帮你按着布,别,别再让它飞了啊。”
“哦……”他捂着自己的鸟儿,身体乖乖的缩了缩,低垂着的脑袋又抬了起来,可怜的望着我,撅着水润的唇,“我……”
好想亲下去,那韧韧的唇瓣在口中绽放的感觉,让我情不自禁的魂游万里,手指点在他的唇上,摩挲着它的触感,“柳儿,你是不是为我而来?”
疑惑的目光对上我,有些迷离,“你,你叫我柳儿?”
“是啊。”我的口气充满了诱惑,“告诉我,你是不是为了我而来?”
只要他说是,我就亲下去,用力的亲,现在忍的我全身骨头都疼了。
他身体猛的一纵,也不管那盖在鸟上的破布了,两只手紧紧的抱着我的胳膊,“你,你让我留下来吧,让我留下来吧,求你了!”
这一声哀求,差点让我的心彻底软了,“你这么想留下来?”
他用力的点着头,“当然,身为大夫治病救人是最大的理想,我学医这么多年,如果不用来救人怎么行?我从皇宫千里迢迢赶来,走了几个月,就是为了来救人啊,你是元帅,只要你点头我就一定能留下来的。”
我得意洋洋的笑还来不及绽放成花就彻底枯萎了,声音也走了调,“只为救人?”
“我是大夫,你不能让我只待在皇宫里,我要救死扶伤,我要医病治命!”他的口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烦躁,心头只有烦躁,“回去,明天我就让姨娘送你回去,行军有军医,你一介男子留在这里只会扰乱军心。”
更会扰乱我的心。
这句话我没说出口,只在心中狠狠的喊了声。
自作多情,这是我第二次在同一人身上出现这四个字眼了,明知道他呆,我居然以为他感情会开窍,为了追我而来。
“我不走!”他跳下地,什么也不管不顾了,直直的站在我的面前,“如果你说男子不让进军营,那让我住在军营外面好了,只要给我一张桌子,我可以免费给她们治病。”
那张被日头晒的有些黑的脸,还有宽大的衣衫下晃荡的身体,纤细的小腿,让我坚决想要赶他走的话到了嘴巴边上又说不出去了。
丢他出军营,谁来照顾他?
夜如今不在竹林,让他和锦渊在一起也得不到半点的照顾,还不如放在身边自己照料来的好,看他比两个月前瘦了一圈黑了一圈的脸,赶人的话是怎么也出不了口了。
灰色的衣衫飘飘荡荡,雪白的臀,修长的腿,再看看脸上眼眶下青黑色的痕迹,我别过脸,口气生硬,“好了,你先休息会吧,这个以后再谈。”
“不!”他双手一圈,紧紧的抱着我,“你先答应我,先答应我……”
他的气息,独特的味道,与我完全贴合的拥抱,又一次撩动了我蠢蠢骚动的心。
手中不由的用力,将他推倒在床榻间,扯过被子狠狠的裹上他的身体,“你现在给我睡觉,如果你不能把肉长回来,再这么跟鸡崽子一样,我保证用一万人马押送你回去,打断你的手脚让你慢慢给自己医,看你还怎么跑?”
两只翦水大眼飞快的闭上,皱的紧紧,生怕被我看到一条缝就马上逼他回去一样。
“给我睡觉,睡饱了十个时辰再和老娘罗嗦。”没好气的开口,我转身就往外走。
“可是……”他刚刚闭上的眼睛又忽然的打开,“我还有事没和你说。”
“什么狗屁等到睡醒了再放,等你说完天都黑了。”
他一缩,整个人蜷进了被子里,高高的鼓了一个包,闷闷的声音不清晰的从被子里传来,“我是很想睡啊,可是我想问问你这两个月沄逸哥的情况怎么样,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就能安心的睡觉了,如果有问题的话我也好再送几张药方回去啊。”
两个字,让我的身体一怔?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沄逸?他不是好的很吗?”这两个月的来信,只字未提沄逸有什么不对,如果发生什么……
不对,我离开前,沄逸身子就有些不对劲,一直提不起劲,懒懒的也吃不下什么东西,开始我只以为入夏人懒些,胃口也差,可是他这么突然刻意的提到沄逸,隐约让我觉得哪出了问题。
他们报平安我就信平安,可我在前线,如果真有什么事,沄逸是不会让他们报给我的,两相权衡国为重,子衿是不会说的。
我亲手盖上的被子又被我亲手掀开,我整个人跳上床,压着他的身体,“沄逸怎么了?你出来前沄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又病了?”
“你刚刚不说他挺好吗?”呆呆的瞪着我,“现在怎么问起我来了?”
“你出来的时候,他到底怎么了?快说!!!”我拎着他的衣衫,摇晃着他的肩头,“是不是病了?是不是哪又伤着了?”
“没,没啊。”他揉揉眼睛,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呵欠,“沄逸哥很好,胎儿也很好,我出来的时候就是这样嘛。”
沄逸很好,那就行了。
我从他身上爬了下来,脸上露出了轻松的微笑,才笑到一半,又突然压了回去,以更大的力量揪着他的衣服,“你刚刚说什么?胎儿很好?沄逸的胎儿?”
他的眼睛已经开始眯啊眯的,声音透着几分疲累,“我诊过脉的,没有太大的问题,而且我也留了方子给幽飏哥,每日按我的方子煎些药,调养身体是不成问题的。”
沄逸有了我的孩子?
沄逸能怀宝宝了?
可是,可是他的身体还那么弱,这,这怎么承受的起?
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说呢,他不是答应过我,暂时不要孩子,等身体好了再要孩子的吗?
“你个该死的。”我望着柳梦枫低低的咒骂出声,“你为什么让他怀上孩子?!”
朦胧的睡眼挑开一条缝,声音咕哝着,“我不是该死的,孩子也不是我让他怀上的,是你让他怀上的……”声音渐低,再也不看我这个呆愣在一旁的人,“不关我的事……”
碧空展旌旗
我错了,错了,大错特错了!
我不应该让他留下来的,我不该心软的。
我为什么要特地为他支一个帐篷在自己大帐的边上?
我为什么看着那个可怜兮兮的眼神一时不忍心还准许他在帐中给人看病?
手中写着家信,眼睛一直盯着正对面那顶帐子……
一个人进去了,又一个人进去了,又一个人进去了,外面还有不少排着队的,伸着脖子往里面翘首看着。
眉头一皱,我站起身,把那个高高支起着的帘子放了下来,再坐下提笔,一个字也写不出来了。
站起身,又一次用力的掀开帘子,直到对面那顶帐子重入眼帘,这才定下心,重新拿起了笔。
写着给‘九音’皇宫的信,诉说着对他们的想念,也让他们不要记挂呆子,更告诉沄逸,我已知道他有孩子的事,对于这个完全超过我意料之外的孩子,我惊喜之外更是整整一夜无眠,我对沄逸更加担忧,也愈发的思念。
子衿有清音的时候我没在身边,如今沄逸有了孩子,我又不在他身边。
想念他那种清渺中淡然的笑容,想念他冷冷的香气,想念他靠着我的肩头静静的呼吸。
思念一旦蔓延,瞬间便一发不可收拾,不止是沄逸,还有镜池,月栖,子衿,幽飏,流星,我的小清音,就连那个笨蛋塞的满嘴鼓鼓囊囊瞪着眼睛的神情都一幕幕的从眼前飘过。
是年纪越来越大,所以越来越恋家了吗?
想念,想的心口一阵阵的疼,抽抽的呼吸不能。
这一仗之后,四国安定,天下太平,我不要再和他们分开,不要再分开。
手中的信随着白鸽飞向天空,带走了我的牵挂,带走了对他们的思念,只留下我一个人仰望着天空,怔怔出神。
“那柳大夫医术真高,随便摸一下我的脉就知道我哪不好,还知道我以前受的伤留下了隐疾,说给我治好。”
“最主要的是人温柔啊,说话问病情的时候不急不躁,听在心里舒服极了。”
“柳大夫真漂亮,医术又高,要是能娶回家就好了。”
“美死你,这样的人岂是你能肖想的?”
“你敢说你不想?这里有多少人是没病只冲着柳大夫的容貌来看人的?”
几个人边走边笑,没有注意到站在帐后的我,彼此互相嘲笑着,渐行渐远。
脸,拉了下来。
看着他那个帐外还是长长的队伍,不断窃窃私语的人,我居然在队伍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脚步加快,一把把她从人群中拖了出来,“水先锋官,我记得你身体非常好,昨天还在我这加菜呢,你看什么?”
“我……”她贼兮兮的笑着,“我有隐疾,元帅不让有吗?”
“隐疾?”我眉头一挑,“床第之间不行吗?我记得上次喝花酒的时候,你比谁都疯,左拥右抱好不舒服,染上什么不能见人的病了吗?”
她连连摆手,“没有,没有!”
“没病你看啥?”我双目喷火,“没看过男人啊?”
她挠着头,“说实话,看看也没什么嘛,大家不都是在看么。”
“人家凑热闹你也凑热闹,你是先锋官呐。”我拽着她就准备走,“我有事和你谈,跟我走。”
“元帅啊……”她求饶的目光望着我,“我都二十六了,家中连一个丈夫都没有,更别提香烟了,您是我的头,好歹替咱着想下嘛。”
“我当然为你着想,等回了‘九音’我找二十个媒婆给你到所有门当户对的人家去提亲,保证你娶到丈夫,明年抱女儿。”我语重心长的拍拍她的肩头,“在这看是看不到丈夫的。”
“不一定啊!”她眼神一亮,“你说这柳大夫啊,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极度的惹人心疼,坚定的要进军营,不要任何报酬还自带药,这是怎么样的一种慈悲心,这样的男子若不赶紧娶回家怎么行?元帅啊,你若想做媒不如帮我牵线给柳大夫吧?”
“你这么想,只怕很多人都这么想,别只看表面,记得看事情要看真相。”心底泛起浓浓的酸意,我口气也是醋味十足。
“很多人这么想?”水南谦的身体一怔,“难道他已经嫁人了?”
“嫁人?”我的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坏坏的念头,邪恶的开始滋生,“当然嫁过。”
水南谦的眼神撇了眼帐子的方向,“我记得他是散发的啊,只有没成亲才能这样吧?”
我手指伸在她面前,缓缓的摇了摇,“还有一种,就是死了妻子的。”
她吐出一口气,“那就是说他还是自由身了咯?我,我不介意的。”
不介意?
古怪的表情浮现在我的脸上,“他死了二十多个妻子你也不介意?”
“二十多个?”她象突然被掐住了脖子般,声音尖细而刺耳,“元帅,你,你不是骗我吧?”
我认真的按上她的肩膀,“我有必要骗你这个事吗?不信你自己问他去,他刚嫁就死,刚嫁就死,几年内死了二十几个,你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先锋官,若你真的想我牵这个线,保这个媒,我也只能尽力一试了。”
说完,我用一种沉痛的哀悼的悲壮的眼神望着她,好象她马上就要一个人单枪匹马冲向‘云梦‘二十万大军驻扎的营地一样。
抬起腿,冲着那个帐子的方向刚迈出一步,水南谦一把拖住我的手,假笑堆满脸,“这个元帅,我正值壮年,如今应该是英勇报国之际,还是暂时不想儿女私情了吧,待他日胜利班师,我再叨扰元帅。”
一听这话,我顿时笑开了花,欣慰的点头,“放心吧,一定有你出头之日。”
她带着叹息走了,我带着轻快走向那人头拥挤的大帐。
人至帐前,我一声冷哼,顿时吓的那群翘首企盼的人全部垂首低眉。
“‘云梦’大军尽在咫尺,我曾经下过什么命令?除非病到起不了榻,否则全部要坚守在自己的位置上,你们的枪可擦亮了?你们的武艺可练熟了?站在这里就是说你们都有病是吗?可我看你们一个个神清气爽,交头接耳,可还有半点我‘九音’最威武之师的样子?我会让军医一个个给你们诊治,现在全部给我回去准备,明日操练加倍!”
所有人顿时吓的飞奔而逃,刚才还挤的满满当当帐子前顿时冷冷清清,我伸手一掀帘子走了进去。
“你干什么?”他抬起头,炎热的夏天一个人关在军帐中,他的额头上沁出了滴滴的汗水,一颗颗犹如黄豆大,顺着脸颊往下滑。
这里面很闷,闷的让人都透不过气了,他背上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沁了个透,再这么下去非中暑不可。
“你干什么?”我一手牵起他,带着就往门外走,“这么热也不撩起帘子,你想当螃蟹被蒸熟?”
他憨憨的伸手擦去自己额头的汗水,“这是大夫的行医规矩,若是人太多了,会影响我摸脉,万一误诊了可怎么办?”
“人都走了,你也去休息下吧。”看着他通红的脸在帐外轻微的风中渐渐变回白皙,鬓边几缕发丝微微颤动,他轻轻的喘了口气。
他是累的,从眉宇神态间能看的很清楚。
他的手扭捏着从我的掌心中脱出,脚下刻意的往边上挪了两步,“我,我想沐浴,刚才出了好多汗。”
抬头望望天色,白花花的太阳晒的人眼睛发花,想想军中暂时的安宁,我点了下头,“我带你去锦渊呆着的竹林,你去那洗。”
他乖乖的点了下头,不过脚步还是往边上挪了又挪。
知他是觉得自己身上难闻不想靠近我,可惜笨笨的他怎么会知道,就是那淡淡的汗香伴着药香,才是他最吸引人的味道。
“报……”人影拍马而来,远远就拉长了声音,充满了焦虑急切。
直觉着,心头一紧,看着那人滚落马下,看到我眼中尽是惊慌,大口的喘息着,想要站起来又不知道被什么事情惊吓住了根本无法立足,连滚带爬的奔到我的身边,“元帅,‘云梦’三军集结,已在排兵布阵,看样子不是要撤退而是要进攻。”
“什么?”在我的算计中,送给两国的信此刻应该已经到了,两国大军应该是马上发兵了,‘云梦’此刻应该是立即回兵援救京师,怎么会是准备进攻?
难道上官楚璇连‘云梦’都不想要了,拼着亡国的可能也要与我一战吗?
“擂鼓,三军集合!”我匆匆下了一道命令,看了眼身边呆着的柳梦枫,“你给我躲在帐子里,哪也不许去!”
震天的鼓声顿时在军营中响起。
盔甲在奔跑中摩擦的声音,纷乱而厚重的脚步声让大地在颤动,兵器在空中相撞的尖锐声,军营的上空飘荡着穿破云霄的呐喊。
隐忍了三个月的雄心壮志,憋屈了三个月的杀意在瞬间爆发,铁甲银盔,战马嘶鸣,长枪寒光在夏日的艳阳下更加的刺眼闪烁。
三个月了
我等了三个月
没能等到‘云梦’撤兵,终究躲不了这生死一战。
横刀立马救青衫
一声声沉重的鼓声仿佛敲在心头,心跳也如这鼓声一样,重重的,有力的跳动着,血液在身体里快速的旋转着,直直的往头顶冲去,红了眼睛,紧了掌心,杀气震天。
“布阵!”我一声令下,身后的队伍整齐的变换着,肃杀的气势勃然而发,扑向对面的阵营中的人。
再看对面,三军阵列分明,谁是谁的兵一眼就可以看清楚。
三名将军,守着各自的阵营,谁也没有下令,庄文菲和华潮灵的目光一直看着风若希,而风若希只是平视着前方,完全不管两边的人用什么样的眼神看自己。
我纵马前驰,昂首在他们面前,手指一带马缰,马匹前蹄高抬,横枪在身前,“任霓裳曾说过,若‘云梦’大军不进犯,我绝不主动进攻,亦不入侵‘云梦’半寸土地,可如今你犯我国土,我数万万国民纵然拼尽性命,亦不会有所畏惧,今日任霓裳在此立下誓言,不会让你们再前进半寸,放马来吧。”
字字如金石落地,声声入云穿霄,枪尖直指对方阵营的三位将军。
庄文菲端坐马上,狂笑出声,“好一个忠心耿耿保护‘九音’拼尽性命的将军,你莫非欺人不知道你以前的身份?一个‘云梦’的叛徒居然口口声声说什么忠心为国?一个对自己曾经的亲人刀剑相向的人居然说着保护家园?你忘记了吗,你是‘云梦’的王爷,你是‘云梦’的臣子!”
我坐在马上,听着她的讥讽她的嘲笑,字字句句都是针对我,都是在鼓动着军心对我的仇恨。
“臣,是君之臣还是民之臣?兵,是君之兵还是民之兵?你是‘云梦’的将军,率领的是‘云梦’的士兵,你保护的究竟是‘云梦’的皇帝还是‘云梦’的百姓?”面对众多的目光,我侃侃出声,“你说我叛徒,我带的依然是保护百姓的士兵,我做的依然是保护天下万民的事,我没有强行出兵,我没有扩张土地,我没有掠夺烧杀,可你这个忠心耿耿的将军效忠的对象在做什么事?让你带领着士兵侵略他人的土地,让守护百姓的人去欺负其他国家的百姓,我不相信你没有收到消息,‘御风’‘沧水’出兵攻打‘云梦’京师,这里多少姐妹会失去亲人你不是不知道,不但不撤军还固执的要你们进攻,一旦我们三国合围,六十万大军全力之下你们安有活路可走?到底是我害了你们,还是你那个帝王把你们一步步的推向死亡?把整个‘云梦’国家毁于一旦?”
我的话,戳中了对面所有人的心,那昂然站立的身影,那看似整齐的队列,可是脸上写的不是视死如归,不是奋勇杀敌,而是牵挂,是眷恋。
“士兵,若为保家卫国而死,死得其所死的壮烈,纵然马革裹尸也无所谓,但是入侵他国而死,死的值得?有脸面对泉下家人?家人有难不救,京师失守迫在眉睫,你认为将士们应该死在这里,死在侵略他国的土地上吗?”整个战场安宁一片,只有旗帜的猎猎之声,和我朗声而出的狠厉语言?
庄文菲的脸在几度变幻之后,变的冷冷的,硬硬的,“我是‘云梦’的将军,自然要抓‘云梦’的叛臣,你再是巧言令色也不可能动摇我的军心。”
我的手斜斜的指了出去,枪尖正对着庄文菲,“好,那你来吧,我们一对一的较量看看!”
她的脸顿时变的惨白,目光下意识的看向华潮灵和风若希,华潮灵眼光闪烁,躲开她的目光,风若希仿佛如木头一样,根本就象没看到一般。
我不想与‘云梦’的故人为敌,但是她庄文菲,上官楚璇的心腹,对上官楚璇任何决策都心知肚明的人,不可能没有收到京师危机的消息,可她的选择是与我对战,宁愿死伤数万也不肯班师回朝。
唯有拿下她,左右摇摆的华潮灵和始终不愿动武的风若希一定会立即撤兵!
对面的人,狠狠一咬牙,夹紧马腹,从人群中冲了出来,手中枪尖一晃,带着猛烈的风声直奔我的面门而来。
带着冷冷的笑意,我一动不动,看着马匹四蹄腾空,看着她的武器在空中划过,看着她的身影越来越近……
忽然,她的身后传来了战鼓激烈的敲动声,喊杀声震天。
不好!
这个念头刚刚掠过心头,我看到了她麾下的士兵如潮水一般的涌了过来,战场上的攻击一旦发动,就绝无任何再制止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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