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侍尧看得不自禁,忘神间一拍大腿说道:“好!”却见后边还附有其兄家书,写得亦颇有风趣,却是一一封短简:
书悉,初意吾弟正当龙门之跃,青灯黄卷,铁砚磨穿尚不追移之时,乃游悠青楼,金灯销磨,妄作登徒子之思,是以致书薄让。***今见字甚讶,与弟别未数时,笔下便已如此,弟不坠读书上进之志,新妇有相夫宜男之德,兄亦何求全责备于爱弟?即当下帷苦读功课,试毕第与不第,速归故里,汝嫂亦思得见弟妇雅容也。
他笑着将朽信还递给了丁伯熙,说道:“方兄,看了令兄的信,我才一块石头落地,原来我还真替你捏一把汗呢!”方令诚正和身边的吴省钦说笑,见李侍尧和自己说话,忙转身问道:“怎么呢?”李侍尧道:“曹生在里头替你立了军令状,名落孙山断魂归乡,新妇要扫地出门的哟!”
“木先生也忒胶柱鼓瑟的了。”曹锡宝一手执杯小口啜着笑道:“所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那时候侄儿也给他生下了,还能真的下了那个狠心留子逐母?”方令诚道:“无碍的,我哥哥是个善性人,不过盼我替他争口气就是,他也是屡科不第的秋风老秀才了。”吴省钦道:“有这封煌煌巨书科就是吉兆,方兄这回必定飞黄腾达的。”
方令诚似乎有点泄气,自嘲地一笑说道:“这种事哪有一定之规呢?走一步说一步罢咧,先太祖方灵皋老位君,天下骚坛执牛耳二十余年,康熙朝做到上书房白衣宰相,也终究没能越龙门一步,我长兄十二掇芹十三次入考,老之将至不能入鹿筵一席,考得悲心丧志,考得灰头土脸,考得闻考变色!像窦兰卿、王文韶、尤明堂那样一路春风连进二甲的,毕竟都是异数。我辈哪能指望这个侥幸呢?”
李侍尧起初还听得专注,至此忽然心中一动:乾隆已点了自己主考,今儿和这群应考诸生泡堆儿算怎么回事?思量瓜田李下之嫌竟是一阵慌乱,勉强一笑,说道:“也不是尽人都这样儿的。我见过多少人,都是下第之后几天牢骚,骂骂考官瞎眼,然后撕文章烧墨卷,立誓再作冯妇,过不几时,平技痒依然一个故我,寻朋友会同年比文章买讲章再搏龙门。几到榜上有名,牢骚也没了,瞎眼的也成了慧眼,哪里还想得起当日落魄时的光景儿呢?啊唷——忘了一件要紧事,我得赶紧回去了!失陪——回见了!”说着,忙忙起身,向众人略一点头致意。丁伯熙、敬朝阁眨着眼,巴巴地看着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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