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多少年来，我一直保存着，正是它才使我活了下来。”

“这样活着简直太累了。”

“那时，我一个人躺在饲养室的炕上，望着窗外的夜空。那些闪亮亮的星星永恒地挂在空中，好像咱们的祖先。是死后，升入了天堂，在天堂里放心不下，才在夜里窥视人世间的风云变幻，善恶是非。因为太远太久，才熬红了双眼。我的爹妈也一定在里面，我在杨财东家的所作所为，还有我俩的事，他们一定看得真真切切。哪些做得对，哪些做错了，他们也最清楚不过了。做对了，他们便很高兴，第二天，天也晴朗朗的；做错了，第二天，他们便­阴­沉着脸，掉几滴泪。这些年来，我不仅要活下去，而且，绝不做恶事，更不向邪恶低头的事，我想这不正是我们逝去的亲人所坚持的，是让我活下去的另一个原因。”天命像讲故事一样，动地说。

“人活着就是要多做对得起自己良心的善事，就像你说的，让天上的人眼看着，死后，也不至于两手空空地去见祖先！”

“我爹一生为了幸福而拼命，保家卫国。当灾难来临时，抛下我独自一人走了。母亲被父亲从日本人手里救出后不久就疯了。我被爹送到杨财东家后，她便孤零零一人四处流浪，开始了千里觅子的漫漫征程。杨财东一生苦心经营，被土匪枪杀，横遭不测。还有英子，她有啥罪，为啥要那么痛苦地死去呢？也不知道她现在会不会后悔，夜晚在天上是怎样看待咱们的。”

秀青说：“以前的事我说不准，你这次去修水库，即使子孙们将来不知道咱们的苦衷和为此付出的心血，也不大紧，至少不会枉活一生。你说，是吗？”

“我不是不愿去修水库，只是……”

“我知道，我们只要感觉这件事值得去做，何必要考虑是受谁支使呢？至于别的事，该生的是躲不过的。”

“那你多留点心。”

秀青既兴奋又遗憾地告诉天命说：“咱们将有……”

“有啥？”天命有点惊诧。

“已经三个月啦。”

“这？”天命有点为难。

秀青将头扭向一边，不再说下去。

猛地，天命张开手臂，紧紧地搂住秀青，落下的两行泪水，打湿了秀青的后背。

天命是队上的马车拉着去红旗水库的。秀青一直目送着马车驶离村口，拐过一个山梁看不见了，她才埋头往回走，没走多远，秃子拦住了她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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