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星,你长大后会成为武林人士吗?
如果你成为了一个最最最一流的武林高手,我就嫁给你。
小女孩儿只是戏言而已。她还小,等真到嫁人的年纪,又怎会记得这个承诺?
究竟是几岁认识骆星的,随心自己也记不清楚了。
他只知道从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开始,骆星就来到了城里。他和师傅以及另外两个师兄妹一起,住在城郊的房子里,平日就跟他师傅学武,有时候也进城来做些简单的工作,谋取生活所需。
那时的骆星还是个孩子,武功并不好,一套简单的基础拳法,他总要比别人多练许多天才能学会。
可骆星的笑容是种无可取代的魔法,比起任何绝世武功,都更能让她感到有安全感。
随心也明白,再动人的笑容也无法改变现实,无法使死人复活。
娘去世的那日,她躲在郊外的竹林中哭泣了一整天。
只有骆星能找到她,然后坐在她身边,陪伴了她整个晚上。
骆星一直说个不停,他说天上闪闪发亮的星星,他说竹林夏日的萤火虫,他说师兄妹为抢一只小鸟从树上摔下来的糗事,他说了好多好多,多到最后他自己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而他完全不介意,随心一声都没有回答过他。
他的笑容,是八月艳阳天午时拂面而过的凉凉清风,无论多么痛苦,都总有一人为她贴心。
星星再可爱,萤火虫再迷人,糗事再好笑,都无法真正靠近她的内心。只有骆星,不需任何理由,永远能找到她藏身的地方。
娘是那么温柔善良、美丽动人,全天下再也找不到比娘更温柔的人了。
“从今以后,我再也见不到娘了……吃饭的时候,不会再有人老往我的碗里夹菜夹到堆成小山高;晚上睡不着时,不会再有人轻拍着我的背,唱歌给我听;我摔倒了,不会再有人抱着我跟我说‘不痛’……不要……我不要这样……我要娘!我要娘……”
小女孩儿的哭声响遍午夜的竹林,全是凄楚。
小男孩儿睁着大眼睛,眼神单纯而坚定:“那从今以后,吃饭时我给你夹菜,睡不着时我为你唱歌,你摔倒了,我一定会抱着你,跟你说‘不痛不痛,一点儿都不痛’……”
“不!我要娘!我只要娘!”
随心不停地哭,哭到累了睡着了。当她在晨光初露的清晨醒来时,她枕在他的腿上,身上是他的衣服,面前是冻得双手发紫的小男孩儿。
就像全天下再也找不到那么温柔的娘,全天下也绝对找不到第二个骆星。
随心呆呆地坐在草地上,啃着手里的干馒头。头上是茂密青绿的树林,还有一个高壮的男人立在身后,似在保护她,又似单纯地赖着不走。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心绪。阳光照在他身上,明明应该是温暖的,为何又渗着冰寒,由心透到体外,让人莫名心惧又心疼。
离开师傅已经十天了。
师傅的温暖,是那样醉人心弦,让人心神荡漾,可犹疑之间,随心竟有几分害怕。
怕什么?
没来由的恐惧,让她在那一刻只想逃走,逃避师傅的温柔。她或许并非胆怯,只是刹那间,是如此想见骆星。
她必须去。只要见到骆星那独一无二的笑容,所有的犹疑与迷惑,都会一扫而空。
她坚信。
她慢慢仰起头,朝天看到青雷的漠然,眨眨大眼睛道:“你不累吗?”
青雷加入她的旅程已有多天,每天长途跋涉,居然从没见过他歇息。晚上她睡了,青雷仍冰冷地盯着四周,早上她醒来,他早已准备好一切,依旧没有表情。
真有不需要休息的人吗?
青雷的眼神似死人般没有丝毫波澜,没有任何焦距,双目中全是黑暗:“不累。”
“如果累不要硬撑,对身体不好。”这两日起风,她也从包袱中取出多的一件衣服裹上,而青雷却依旧单件布衫,早已见旧,还破了几个洞。一头乱发,不修边幅。
而他,不在乎。
“也不冷?”又一阵寒风袭来,她忍不住缩了缩身子。
“不冷。”寒冷冰绝的地牢都不曾蜷缩过,又怎会在乎这几阵小风。
他是死人,心一死,没有任何东西能击起涟漪。可眼前这少女又该做何解释?他为什么要跟着她?这个平凡无奇、随处可见的普通少女,居然让他第一次扬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他隐约明白,那是一种名为不愿分离的感觉。
他不想离开这个少女。
平凡无奇?随处可见?
笑话!
过往的那些年里,他何曾遇到过“她”?
而那些暖心的话有人对他说过吗?
我要好处做什么?我和你根本素不相识吧。
少女仰起笑脸。她一定是个单纯没有受过任何伤害的人,是在温暖中长大的孩子,才能如此简单地说出这些根本不可能实现的话。
胸口有种炙热的东西在腐蚀,熔化掉了什么,发出腐烂腥臭的味道。
“你怎么了?”
她又在叫了。别再叫了好吗?她的话是种毒,会让他腐败退化,可偏偏又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叫他离不开逃不掉——
随心慌了,青雷看起来真的很奇怪!她忙扶住他:“不舒服就不要硬撑!如果觉得冷就靠过来,两个人一起会比一个人温暖许多!”
就像寒冷中一束温暖的阳光,就像一口最清淡的热茶。
刹那间!他胸口的痛苦突然融化,初春的一抹光,驱走了冰冻的寒冷!
不!不要再靠近他了!
“你怎么了?真的这么不舒服?”随心担忧地伸手附上他的额头。嗯,幸好没发烧。她将青雷抱在怀中,轻轻抚摸他的背,“别逞强,不舒服就说出来,我又不会赶你走……”
“即使我生病了也不抛弃我?”他诧然地看着她温柔的神情,彷徨得分不清何为真实。
“当然不会抛弃你!”她的笑容清澈,像一剂安定剂,“所以生病了一定要说出来,骆星以前就是偷偷瞒着我,发烧了也不说,还想去山林里玩,我发现后三天都没有理他!”
“骆星?”又是这个人,每次说到这个人,她的笑容里就会多一分明媚。
“嗯!”
他心里隐隐有丝酸,说不清因何而起:“他是……你的夫君?”
“才不是!”随心吓得双颊绯红,“骆星是我青梅竹马的好朋友,才不是……不是什么……”说到后面,她声调锐减,失了气势。
他突然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心如死灰,此刻胸口溢出的酸臭,就是证明。
他靠在她怀里,觉得如此温暖,温暖到他想永远靠着不离开,甚至涌上想午睡一刻的冲动。
“青雷,你有青梅竹马吗?”她的思绪飘到了其他方向。与骆星自小认识,那么久的感情,她却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爱情。
她还小,对感情分得不太清楚。
她喜欢骆星吗?她喜欢师傅吗?
这是份奇怪的感情——只要想到师傅,心里便炙热得想掉眼泪,很想温暖师傅,用尽自己的一切去温暖他!而想到骆星,则温暖到想微笑,像铺天盖地的羽毛,轻柔且舒心,仿佛回到孩提时,天真单纯,无任何瑕疵。
她不懂,她不想错过,也不想逃避。
“没有,我没有朋友。”青雷心里顿痛,面上却若无其事,云淡风轻。
“那……你的亲人呢?”
“没有亲人。”他答得理所当然,无须犹疑。
她愣住,低头看着青雷太过于平淡甚至有些冷酷的目光:“没有能回去的地方?”
他冷笑:“有,黑暗和地狱。”
随心瘦小的肩膀震了震,忽地明白了许多。例如为何这人对穿着打扮全不在意,例如为何他对冷暖全无感觉,例如为何他不愿相信任何人,再例如……为何他面无表情仿佛死人。
或者,不是仿佛,他真的是一个死人。虽然他们才认识不过几天,虽然她并不了解他,可是看到这个高大的男人露出死人般的麻木表情,竟让人心生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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