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能想起这些，究竟是幸或是不幸。只是我明白，这些点点滴滴我已久不曾回忆起了。我的家乡、父亲，大漠，都已是不属于我的。而一个人最悲哀的事，莫过于在一个不属于他的地方生活一辈子。我流离失所，颠沛至今，直到现在，任何地方都有我的足迹，可都不敢说那是我的家。”

“习惯了大漠的生活之后，我便开始陪同父亲生活。他还是照样每隔几个月就会出去，而我则等在家里，吃用着之前父亲留下的家用。我坚信父亲是会武功的，但他并不打算教给我，只要我好好读书，那时候我不明白读书有什么好？直到我长到十几岁了，都还没有学过一点拳脚，甚至连以备不患的防身功夫都不会，但所有父亲从中原带给我的书，我都已熟读了下来。”

“又过了几年，父亲有一天回来后，什么话都没有说，急急的让我收拾东西离开那个我已熟悉的大漠的家。我不解，但却听话了跟着父亲走了。他带我到了一个很华丽也很­阴­森的地方，那地方四周一望无际，天空上有雄鹰在盘旋着，那里面的人每一个都很古怪，眼神也很犀利，我不喜欢那里，吵闹着要走，而父亲一言不发，直直的把我带到了一个房间里。”

“那里等着一个看上去比父亲年纪大一点儿的男人，他是鹰鸾圣教的前护法，现在已经死了。他们都叫他陈，父亲让我叫他陈叔叔。陈叔叔照顾了我们很多天，之后有一天，父亲忽然走了，就再也没有回来。在我一直的追问下，陈叔叔带我去了父亲的墓。那时的我已懂得了什么意思，只是静静的磕了头，烧了纸。这是中原人拜祭的作风，陈叔叔特意去找了材料来满足我对父亲最后的孝心。”

“那只后的几年里，我仍在读着父亲带给我的书。再然后，陈叔叔也是每隔几个月出一次门，回来的时候会给我带一些东西，包括很多很多的书。再后来，陈叔叔也没有回来，我四处去打听陈叔叔的下落，所有听到这个问题的人都只是冷冷的一“哼”，并不做答。我有预感，他似乎已经远远的离开了我，我一个人悄悄的去父亲的墓碑上去拜祭，就把所有对我好的人都当做我的父亲来拜祭。

“一个人在鹰鸾圣教是生活不下去的，我已收拾好东西，打算连夜逃走。就在那个逃走的夜里，有人等在了我的门口。那是个女人，一个非常美的女人。后来才知道她叫“秦”。她带我去见了一些人，并给我看了一些东西，并告诉了我一些事，并告诉我，我父亲和陈叔叔以前就是和他们一起做事的。从此以后我就日日与这些人为伍，帮这些人做事了。他们做的是什么事我不大清楚，但我是读过书的人，我知道那些事势必会造成对一些人的伤害，可能就像是不知疲倦，失去灵魂一样继续做着这些事。再后来，我出­色­的完成了一件大事，我制作了一张战略图，并借此——消灭了一座城。”

听到这里，游楚天心下一惊，他想起了萨孤星，不知会不会……

“那次之后，我似乎受到了特有的重视，他们让我和那个叫秦的女人生活在一起。秦希望我把有她的地方当做是家，但我却越来越有一种孤独感。”

游楚天忽然冷“哼”了一声，说，“鹰鸾圣教难道不是你的家么？还是说，你是那个什么刁教主养的一条狗？”

“游楚天，你……”沈京华回头望着游楚天，眼中充满了蔑视，无论怎样，现在在这个特殊的环境下，他都不该这样出言不逊。可偏偏她也只是­干­瞪眼，说不出话来——在这个时刻，她的突然开口似乎会使得马镶丹更尴尬。

“什么刁教主，我根本没见过他。我的确为他做过不少事，但他究竟是什么模样，究竟是谁，究竟想要­干­什么，或者说究竟有没有这个人，我也不敢确定。”

“我在大漠生活了三十年，其中有十多年的时间是在鹰鸾圣教里渡过的，那里的生活并不如想象中的那样。而我，倒也像是要把那里当家了。我能做的事不多，其中有一件就是要好好的动用我的头脑，虽然它现在不太管用了，只能想到些遭人唾弃和鄙视的主意，但整个鹰鸾圣教上下的人，在当年，谁都不能把小视它。”

“我记得那里的生活是我最安稳的几年，我就是在那里怀念我的家乡、我的父亲，和秦一起。”马镶丹说着说着，忽然垂下头，不知是回忆起了过去的种种，还是对如今已迷失了的自己自怜自惜。

“然后呢？”终于忍不住问的是游楚天。“你去了京城，还是回去了你的家乡？”

“家乡？哈哈。”马镶丹笑着摇了摇头，“那个童年时留在记忆力的家乡我早已忘记了，在策划了一场场血腥的屠杀后，我的脑子被一片血­色­蒙住了，再也记不起鸟语花香，春­色­满园的家乡了。记忆中，我甚至连那个大漠边境上的小屋里最后的平静生活也抛弃了，只留下了被磨砺得尖锐，锋利的爪子和冷漠的眼神。唯一能给我安慰的就是秦的帮助。”

“秦是个好女人，她曾对我讲过她的故事——她来自中原，被父亲带到这个地方来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鹰鸾圣教的总部。她从没有参与过任何鹰鸾圣教有关的事，但却和这里息息相关，不可忽视。自从和我在一起之后，她就没有再看过别的男人一眼。她对我一心一意，我却总是在疯狂和迷失中伤害她，也伤害我自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渐渐的走向了癫狂，时而安静、时而­阴­狠，时而冷漠、时而卑鄙。秦说我变成了妖，变成了鬼，已不是原来的我。我不以为然，反而变本加厉。有时候我是个恶魔，有时候又是个小丑。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了，直到有一天，秦也像陈叔叔一样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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