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开的殿门看出去,天边的太阳好似染了血,凄凄惨惨的洒在地上,洒在花枝树木之上,洒在晶莹通透的石柱上,铺天盖地,竟是连一点角落也不想放过.
我看着何麟生,何麟生看着地上的影子,大滴的眼泪砸在白石之上,溅起几点晶莹,却好似血色的浓浆,染了化了在这残阳如血的西鎏宫里.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通透的白玉琉璃石上隐隐的晃动着两个模糊的影子,一个长身玉立,一个是风姿万种,却偏偏一个呆一个傻,一个迟疑着怀疑着,一个摒弃着害怕着,枉自活了这几十年,却偏偏到头来还是这等半就不就的模样,终还是太过在乎了——
不知过了多久,哒哒的细碎的脚步声从殿外传入,将沉思中的我惊醒过来,看一眼依旧垂头不语的人,默默的躲入椅背之后。
进到殿里,宏蓟连大气都不敢出,更不敢抬头看上位的人一眼,无声的指挥着侍女将膳食摆好,宏蓟到跪地上“请太上教主用膳。”
何麟生好似现在才刚刚意识到有人来了似的,抬起头茫然的看着前方,忽然好像想到什么,整个人哗啦一下的就站了起来,焦急无措的在殿内寻找着什么。
宏蓟跪在地上并没有意识到上面的人有什么不对,犹疑的将进来之前葛总管交代的事情说了出来“教主和右护法大人已经在竹林外候了一天了,想是真的有什么大事——”可还没等他说完——
“去哪里了?去哪里了?”何麟生张皇失措的奔下高台,那模样直把宏蓟骇的白了脸色,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太、太上教主——”
“滚”刚刚摆上的饭菜被掀翻在地,滚烫的汤汁混合着蹦起的瓷片飞溅出去,宏蓟却是连躲也不敢躲,这是怎么了?宏蓟想着,他在这里伺候了太上教主七年,却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这、这可如何是好?
“滚,都是你们的错,他走了、他又走了”何麟生单手抱着怀里的坛子,眼前的柱子由一个变成了两个,又由两个变成了三个,晃晃头,他努力着想要看清楚,但是他醉了,醉的很厉害,否则他怎么会见到那个朝也思暮也想苦苦寻了三十年的人——
他将眼睛睁大,不清楚,再睁大,目眦欲裂,可为什么还是看不清楚?何麟生急了,他拼命去揉,双目被粗暴的动作弄的赤红肿胀,却还是看不清楚——
宏蓟吓的连滚带爬的逃了出去,跟着他进来的人亦跌跌撞撞的滚着出了去,可何麟生的动作依旧没有停止,扯掉碍事的帘子——没有,掀翻雕花金纹的大床——没有,推倒书柜,哗啦啦的东西碎了一地,可还是没有——
没有,哪里都没有,怎么会没有?身子撞在犹在袅袅的飘着檀香的熏炉上,颓然的跌在地上,白玉的琉璃石清晰的映出那张苍白憔悴的脸,还有那眼中浓浓的愁,早已咬破的唇蠕动着一抹鲜红,诡异的刺目——
何麟生将怀里的坛子抱的更紧了,长长的指甲掐在臂膀上,深深的陷在肉里,有血渗出来,大红的衣袍颜色不由又深了一层.
骤然间大殿里静了下来,死一样的沉寂,灯烛翻在地上早就熄了,如血的残阳也隐没在了青峰之后,而那靠在斜倒的熏笼上的人整个好似破布一样,滩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死死的抱着他的坛子,喃喃的说着什么,我听不清,却隐约能看出合动,那一下一下只重复着三个字“又走了——又走了——”
“咔吧” 我茫然的看着手里多出的一块碎木头,木刺扎进了手里却丝毫不感到痛,难道这就是要我回到这里的目的吗?
听到响声,何麟生猛的抬起头来,僵硬的转动颈项,然后他看到了,看到那个人站在破损的椅子后,拿着一块碎木头……何麟生笑了,欣慰的笑出现在那苍白的脸上,失而复得的狂喜让他猛的爬起来冲了过去。
可是就在要碰触到之前他退缩了,三十年来,只要他碰上去好不容易出现的人都会消失——他怕,怕死了这个人的离开——
我看着眼前畏缩不前的人,看着那颤抖的紧紧的抱着坛子的人,看着那人充满希冀哀伤的眼睛,看着那开开合合微微蠕动的刺目红唇,这次我听到了——
“别走、别走……”只这么两个字而已,他的声音很轻很小,小心翼翼的好似怕把我惊走似的,叹息一声,我伸出手放到他头上,为他整理着早就歪到一旁的束冠,拉了这人的手取来伤药,撩开泛着殷殷血迹的袍袖,入目的手臂满是疮痍,蛰的我心里隐隐作痛,这深深浅浅新新旧旧的痕迹不知道是多少年留下的,想是旧的去了新的又来,最后竟成了这副模样——
何麟生一动都不敢动,他怕一动眼前这个为他敷药的人就这么没了。
“我走了三十年,你便是这么过的吗?”我坐到旁边,为他放下衣袖,那药是极好的,摸上了便好了大半,将药瓶放到一旁,没想到过了三十年竟然连这小小的药瓶都没有换地方,只不知这人维持着这个样子究竟花了怎样一番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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