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儒臣遇刺反躬责己

庸君听谗丧权辱国

冬日的北京，格外寒冷。ww祁家书房里没有生火，隽藻一边呵着手，一边奋笔疾书。玉环端着药碗走进来，道：“老爷，吃药吧！这又是写什么呢？”隽藻问：“李鸿藻、彭蕴章在哪里？”一直守在客厅里的李、彭二人急忙走进来道：“恩师！”隽藻道：“我的手抖得厉害，写不成字，你们俩过来替我修书给林大人和邓大人，告诉他们二人，天下人都仰望着他们，我们在朝中也仰望着他们，一定不能灰心！要等待圣意回转的一天！”李、彭二人道：“恩师，明白了！”玉环看他虚弱到连字都写不成的样子，难过得落下泪来。

此时城外的一座坟地里，含黛一身孝衣，在保胜的新坟前焚化纸钱。寒风吹过，坟地周遭的草木嗍嗍作响，声同呜咽。晴儿忍不住抽泣起来。含黛也不流泪，她的泪已经流尽了，一张一张地烧尽了带进的纸钱，她慢慢地站起身来，目光随意朝远处的山野一望，眼角眉梢藏的都是冷漠、决绝与仇恨。ww

刚刚从郊外回到自己新搬的住处，就有此时唯一的车夫与男仆倪二赶来禀报：“夫人，祁夫人已经在门外候了半天了！说是特来拜见夫人！”含黛想了想道：“让她进来吧！”不一会儿，倪二果然引玉环进了客厅。玉环看了一眼含黛，急忙上前拜倒，口称：“曹玉环特来拜见夫人！”含黛也不回头，冷冷道：“曹玉环，你还来­干­什么？”玉环见她如今的形容居处，竟与往日大不相同，不觉哽咽道：“曹玉环听说夫人回京，一直想来拜见夫人，只是这些天来一直没打听到夫人的住处。玉环来晚了！”含黛道：“曹玉环，你去吧，你丈夫祁隽藻杀了我丈夫，让含黛成了一个未亡之人，从此在世上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你以为到了现在，含黛还愿意见你吗？”玉环抬头急道：“夫人，请听玉环解释，不是玉环的丈夫祁隽藻要杀保大人，是皇上——”含黛猛地打断她，恨声道：“别说了！曹玉环，你是个女人，含黛也是个女人，当年祁隽藻被关进大牢、随时可能被杀头，你来求我救他，那时你想的不是他身犯重罪，理应受刑，而是你心中的丧夫之痛！现在含黛和你那时一样，含黛也不记得我丈夫犯的罪，含黛今天记得的只是自己的丧夫之痛。你快起来走！晴儿，送客！”她一边说着，一边背过身去，不让泪水落下来。玉环听她这些话，句句里头，都藏着切齿的仇恨，不觉面­色­苍白，慢慢站起，将怀里的包袱放下，望着含黛道：“保夫人，曹玉环今天来这里，一是想看望一下恩人，求恩人保重身体，二也是为我夫祁隽藻来的。我夫杀了夫人的丈夫，也是杀他自个儿的恩人，可是夫人，保大人说到底是他自个儿杀了自个儿，夫人就是一定要恨，也只恨曹玉环吧，别恨我的丈夫，他也是王命在身，身不由已！夫人保重，曹玉环走了！”含黛闻大怒，转身叫道：“慢着，曹玉环，把你的东西拿走，你的丈夫杀了我的丈夫以后，你难道以为，含黛还会像过去那样，和自个儿的仇人来往吗？快拿走，不然我就把你的东西扔出去！”

玉环心中渐渐逆反，一赌气抱起包袱往外走，想了想，又回头把包袱放下，生气地望着着含黛道：“夫人，这几双鞋是我近日为夫人做的，夫人就是不喜欢，就是一定要恨玉环和我们家老爷，玉环还要给夫人你留下，夫人想扔就扔吧！”说着，又把腕上的玉镯取下，“这个也是夫人赠送给玉环的，玉环一直将它视如珍宝，天天带在身上，夫人既不愿再和玉环来往，玉环就将它还给夫人。夫人保重，玉环去了！”说罢，她转身快步走了出去。含黛看着那个包袱，觉得心头大堵，急对晴儿道：“你……你还不给我扔出去，这种事也还要我做吗？”晴儿害怕地看着含黛的脸­色­，答应一声，抱起包袱就往外走。含黛还不解怒，大声道：“给我远远地扔大街上去！”她余怒不息，伤心的眼泪终于奔涌而出。

玉环回到家中，走进书房，现李鸿藻、彭蕴章已经去了，隽藻却还在写信，面前写好的信已经堆了高高一摞。隽藻见玉环神激动，诧异地抬起头来问：“你去哪儿了？这是怎么了？”玉环不说话，坐下来，泪水流个不止。隽藻见了生疑，又问：“你到底怎么了？从哪儿回来的？谁欺负你了？”玉环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拭泪道：“没有……我没事儿。”隽藻摇摇头，继续写信，头也不回地问：“保夫人怎么样了？她的日子要是过不下去，我们是不是能想办法帮帮她！”玉环走到门口，听到这话，回头看着隽藻，一股怒火腾地又窜了上来，猛转身冲过来，抓住他摇晃，叫道：“祁隽藻，都到这会儿了，你还是忘不了她！我今天跟你没完！”隽藻连忙抓住她的手，生气道：“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不是你常常念叨，说保夫人是我们家的恩人，现在她丈夫死了，家产入官，她自个儿也落了难，让朝廷下旨革了旗籍，贬为庶民。现在我明白了，你一定去看她了，你能去看她，我就连问一句都不成了？行了，她过得怎么样？”玉环一把甩开他的手，回头就走，边走边恨声道：“她过得怎么样，她照旧深宅大院，呼奴唤婢，比你们家过得还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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