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星期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过去了,歹徒依然是毫无动静地按兵不动。刑警队的詹组长都已经在考虑,是否要减少一些派去保护珞庭的人力?
现在珞庭都尽量避免在上班时间内有外出洽公的机会,幸好她平时人缘甚佳,同事们也很帮忙,要不然每次要离开报社大楼之前,都还得向警方报告一声,好让他们派一名干员过来护送,警方不嫌麻烦,她自己可都要被搞得精神崩溃了!
这一天傍晚,珞庭照例加班到六点半,即使有没办完的公事,她也得被迫带回住处去做,因为六点半一到警方就会派一名干员准时到报社大楼门口来等她下班。她看了下手表,开始收拾办公桌上的文稿,准备下楼去。
这样走在钢索上的日子,她到底还要过多久呢?
唉,有时候她甚至希望歹徒快点找上门来——
出了电梯口的在一楼大厅,迎对着珞庭的,是满面温煦微笑的奕风,他一开口就忍不住损她道:“看样子你们老板付你不少薪水哦?要不然你干嘛这么拼命地自动加班?”
珞庭没好气地摇了摇头,抬手拢了一下过肩秀发,一边说:“别逗了!喂,今天晚上怎么又轮到你?”
“听你口气,好像很不喜欢见到我似的!”奕风装得很失望委屈地努努嘴,埋怨道。
“你又想到什么地方去了?我只是在担心政府的公帑,他们可不知道你每次被派来,其实是你占尽便宜,而公家还要呆呆地付你勤务费!”
“没办法,人穷嘛,还有一栋公寓的贷款要付,只能多赚点勤务津贴喽!不过嘛,我这叫作‘有呷又有撂’!”
“我还‘俗搁大碗’咧!你当我是什么?阳春面啊?”
奕风故作夸张地摸摸肚皮,促狭地说:“说得我肚子都饿起来了,不过很可惜,我必须向你坦白一句:今晚不是轮到我的班,轮班的人应该快来了!”
“那你是专程来‘亏’我一下的喽?”
“当然不是!除了先过来看看你是否安然无恙之外,我是特地过来当面‘请示’一件事。”
珞庭忍住笑,回‘亏’他一句道:“请示倒是不必了,用‘禀告’就可以!”
“好吧!那我就禀告我的女王陛下,今天晚上我打算带一个人过去拜访你,不知道你是否批准?”
“谁啊?是你女朋友?还是你老婆?”
“喂!你是故意在气我是不是?是我宝贝妹妹啦!蕴娴她一直吵着要跟你见个面、认识认识!”
珞庭这才想起什么地打开公事包,边说:“你不提,我差点都忙忘了!你妹妹要的记者招考简章,我已经拿到一份——”
“那现在先别拿,等我们晚上见面再说!”
“噢,也好……”
这时一旁突然冒出一个声音。“老哥,我记得今晚是轮到我的班嘛!”
两人同时转过头一看,只见赵娣伶穿了一身牛仔装,两手Сhā在口袋里,嘴中猛嚼着口香糖,说完话后还吹了个大泡泡。
这两个星期以来,娣伶已经轮过几次班,但是和珞庭都保持着“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态度。这一回连奕风也在场,三个人碰在一块,气氛一下子变得暧昧尴尬起来。
奕风还未答话之前,珞庭便率先客气地打招呼道:“娣伶,今晚轮到你啊?麻烦你了!”
大而化之的娣伶,其实并不是一个有心机的女孩,要是需要她跟情敌打一架,那她才觉得过瘾,可是遇上珞庭这般客客气气的,她就真是没辙,只能拼命嚼口香糖泄恨。
基于共事同伴关系,奕风也关心地问了一句道:“娣伶,你吃过饭没有?”
直来直往的娣伶,立刻不假思索地脱口答道。“没吃饭我怎能嚼口香糖?那不是会越嚼越饿吗?老哥,你该不会是想请我吃饭吧?”
哇!这口气非常有“味道”——醋味。娣伶虽是大而化之的女孩,但多多少少也会有“吃醋”的这股“女人味”!
奕风被这话一堵,要答也不是,不答嘛,又怕伤感情,真是好辛苦,最后他干脆抬起手表来假装看一下,然后好像在赶时间似地说:“娣伶,最近你也够辛苦的,我资历和阶级都在你之上,照说要犒赏你一番,请吃饭是应该的,没问题——改天吧!你现在勤务在身,而我家里还有点事,我得先走了!”
“奕风……”娣伶正想说什么。
可是奕风却很快地转向珞庭说道:“那我们待会儿见了,拜!”
一说完,奕风就三步并作两步地率先离去,娣伶显得有些气急败坏,她转向珞庭问道:“他晚上还会来找你?”
珞庭现在在人家的保护之下,所谓“识时务者为女俊杰”,她尽量避重就轻、故作稀松平常地说:“噢,他妹妹想报考我们报社的记者,所以奕风晚上会带她过来找我谈一些事情!”
娣伶听了没再多说什么。
隔了半晌,娣伶才语气平平地说:“那……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吧?”
这一路上,娣伶把车子开得险象环生,好像故意要吓吓珞庭似的,若是要论“女中豪杰”的标准是以开车速度来评估的话,那娣伶真可以称得上是“女中霸王”了!
车子一直到上了建国高架桥之后,才因为塞车而慢了下来,两人一直保持着沉默,使得时间的一分一秒更显得漫长难熬。
最后,珞庭清了清喉咙,打破沉默说:“娣伶,我看得出来,你很喜欢奕风,对不对?”
“既然看得出来,那还用问?”娣伶两眼直盯着前面车窗,根本不想理她。
珞庭换下这一招,深吸一口气,心平气和地又说:“我并不想跟你吵架,我们都是女孩子,为什么我们不能平心静气地理性沟通呢?”
这时娣伶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一些下来,顿然说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这个人一向就是一根直肠……呃,那句话怎么说去了?”
“一根肠子通到底!”
“哦!对!中国话真难讲!”
两个女孩第一次相视而笑,僵硬的气氛也被冲淡了不少;这一来,本是叫珞庭说话的娣伶,反倒自己先叽哩呱啦地表白起来。
“在美国,我被人家叫作‘汤姆男孩’,回到台湾之后,才知道这里叫作‘男人婆’!其实,我以前也从来没追过男朋友,现在碰到这种情况,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为什么叫作‘汤姆男孩’呢?”话匣子一打开,珞庭却问了一个不太相关的问题。
“噢,英文叫作TOMBOY,有人把它直译,就叫作‘汤姆男孩’嘛,反正就是形容像男生的女生,就像我啦!”
珞庭有一种感觉:赵娣伶其实满直率、满坦白的,一点也不会拐弯抹角,这一点个性倒是跟她很相像。
原本是“情敌”的两位女孩,这下子竟然闲话家常了起来。
“我听说你是美国华侨,为什么会想回到台湾来当女刑警呢?”珞庭坦率地问道。
娣伶一面熟练地操控着方向盘,一面答道:“我爸以前在台湾就是当警察的,而且还做到主管级的职位,后来认识了我妈,她是从美国回台湾来学习中文的侨生,结婚之后,我爸一家人就移民到了美国;后来我爸在美国转向法医的路子,现在他也有了极高的声望,专门替警方办一些最困难、最重要的命案,而我嘛,既然想继承他这一行,自然是回到台湾来从头学起了!”
“我真佩服你有这样的胆识,一点也不输给男生!”珞庭由衷地赞佩道。
娣伶倒不觉得有何特殊之处地接言道:“我在美国念了两年警官学校,同时也教会了我一件很重要的事:每个人都有权利去争取自己想得到的东西,不分男女——这当然也包括爱情!”
呃!又回到了原始话题了。
珞庭若有所思地喃说:“我的个性也是如此,但是……唉,说实在的,虽然因为奕风的关系,你把我视作敌手,但是我自己却是矛盾得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怎么说?”
珞庭知道奕风的家世并没有公开,于是轻描淡写说:“因为他家里和我家里相差太远了,我怕!”
“家里?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彼此的感觉最重要,为什么还要去考虑到‘家里’呢?”
“你在国外长大的,或许你并不明白!”
不料,娣伶很理直气壮地说:“我也许不明白,但是我绝对相信:你应该克服困难、不顾一切地去争取你所想要的感情!”
她有没有听错?珞庭有些不敢相信:她的“情敌”竟然劝她去“争缺、而不是“退出”?
珞庭很感动地望着娣伶。“娣伶,谢谢你的鼓励,我看得出来,你是一个非常理性的好女孩!”
“那我们就一起公平竞争呀!如果我们不是‘情敌’的话,我相信我们可以变成好朋友!”
珞庭嫣然一笑。“就是情敌,也可以同时是好朋友呀,只要把两件事分开来,情敌归情敌,朋友归朋友!”
娣伶颇表同感地连连点头称是。“那我们就一言为定喽!”
然后,两个女孩相视大笑了一会儿。
“而且啊,就因为你是女生,所以你可以不必像其他警员一样睡在车上呀,待会儿你就跟我一起到我公寓,我煮点东西,我们可以边吃边聊!”
“那太好了!”面对珞庭的真诚,娣伶也毫不做作地说。“你还可以教我做中国菜,我啊,就是这些女人的本事老是学不会!”
车内顿时又充满女孩们银铃般的笑声,车行经过圆山,已逐渐到士林市区,珞庭也感觉松了一口气。
多一个敌人,倒不如多一个朋友,这是珞庭现在最需要的,要不然在她背后某处看不见的敌人也未免太多了,更不知道他们何时会对她下手行动?
至于奕风呢?她是否应该不顾一切、勇往直前地去争取这份感情?娣伶的一番话一直在她脑海中回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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