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文定

“狄青恭请圣上起驾！”庙外众兵士紧接又齐声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极其雄壮齐整，直震得屋瓦做响。聂尚仁双目喷火，愤怒神­色­却转而收敛，四下搜寻一番，转身气沉丹田向殿外缓声道：“宣京畿将军狄青入殿觐见！”这声贯满无上内力，殿外千万军士俱听得清清楚楚。橐橐脚步响声中，一名披甲带剑中年将士龙行虎步地进殿来，只见他身材高大伟岸，满脸虬髯，正是狄青。聂尚仁站于内殿门外台阶之上，待狄青正行到院中，突将一物高高举起，道：“京畿将军狄青接旨！”狄青不容多想，先跪倒在地，聂尚仁手中之物正是皇上兵符。此符乃皇帝信物，靠它来调动千军万马，为将莫有不识。聂尚仁面无表情地道：“皇上信符在此，狄将军听令！”“是，末将听命。” 狄青不知殿内惊变，只是专心听令。只听聂尚仁开口道：“猝经大乱，着狄青将军交麾下兵马尽由聂信候统领，狄青将军暂受聂信候节制。”聂尚仁语气依旧平缓，话语带了内力，殿外军马听得清清白白。狄青耳中如九天惊雷，伏于地上，心中疑惑剧增，才想抬头探视殿内情况，那料一道无形大力重重笼罩落来，休说抬头，连喘息也觉艰难。狄青行伍出身，领兵治兵不在话下，一身硬功在江湖上堪算一流高手，然比起聂信候却差了大截。狄青运足力气欲抬头向殿内望去，肩头刚一动摇，头顶压迫之力早已排山倒海涌来。“砰”然声响中，狄青硕大脑袋带着钢盔重重地面条石磕去。狄青内心大惊，心知今日执拗下去，聂尚仁取自己­性­命可是易如反掌，何况已见皇上命符，若不听命，已是不忠在先。狄青再不犹豫，大声应道：“狄青遵命，请聂信候接纳末将令牌！”这一声可是谓喊得响彻云霄，虽不如聂尚仁那般轻描淡写，也一样远远传入士兵耳中。聂尚仁隔空轻探，已将狄青腰间令牌抓入手中，狄青顿觉浑身一阵轻松。聂尚仁这才轻声道：“狄将军，多有得罪！皇帝驾崩。为持大局不得不借将军虎狼之师，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狄青内心一片混乱，张大口惊慌得吐不出音。聂尚仁自顾转身伏低，重重叩了头，这才起身向殿外走去。狄青略一迟疑，连忙快步跟上。

聂尚仁出得大殿，只见数千人马衣盔鲜亮，个个英武非凡，足见狄青平素整饬有方。聂尚仁将手中令牌高高扬起，口中喝道：“众兵将听令！”数千名将士口中齐齐呼喝道：“领命！”聂尚仁调配一些人马留守祖庙，又安置人马归营点守粮草器械，一队人马直去坍塌城门修复吊桥营救士兵，另几队人马分赴各城门驻守，专职断绝来往行人。狄青一旁见聂尚仁雷厉风行，片刻间调拨停当，先不论行军布阵，这份果断自己却是比不上。片刻间聂尚仁安置停当，翻身上马，回头对狄青道：“狄将军，和本候一齐入城罢。”狄青身为京畿大将负责保卫京城重责，亦属外派大将，平素未召入城便是死罪。如今皇帝驾崩，令牌又被聂尚仁捏着，不随他去也不行。

聂狄二人策马由南门而入，直奔西城，守将见了狄青均是一楞，当着聂尚仁却不敢诘难。聂尚仁进得城后，只见军马穿梭往来却并不慌乱，各主要街口也已有人马把守，均是身着自己属下禁军服饰。想是聂双已处变不惊，压制局面，内心稍安。果然，聂双已分派人马保护内宫，维持秩序，救助坍塌城下人员。见过聂双，聂尚仁来到方才祭拜公候百官队伍旁边，队伍原有近二百人，除去城外城下遇害二三十人，尚有数十人受伤待治。余下队伍不论官爵高低，统统被聂双着人牢牢围住，虽于重围中保护良好，但是个个惊恐不安，如今见到聂信候均松一口气，更有些见到救星般低声欢呼起来。聂尚仁目光自众人面上扫过，心里暗叫不妙！紧跟皇上其后，先入城门洞而被掩埋者多是皇亲国戚，如今他们遇害殆尽，剩下两三个老弱皇族若是立为新帝，只恐祸国更甚，保不定大宋就此四分五裂。转念间聂尚仁主意已定，向百官扬扬皇帝命符宣道：“猝遇惊变，望百官遵依旨听令，若有违命者在下定依国法处置。”四下里百官倒不觉如何意外，当下若有人尚可依靠，非聂信候莫属。“现下请诸位移师午门，皇帝有旨要宣。”言罢聂尚仁掉头先行，狄青忙不迭跟上去。

经过僻静些街巷，狄青再忍不住，策马抢上前拦住聂尚仁马首，低声喝问道：“聂信候，你意欲何为？”聂尚仁勒马道：“要去午门宣旨。”狄青道：“皇帝遇刺，临终真有遗旨？”聂尚仁神­色­不变，反问道：“其时祖庙中仅余我一人活命，我说有遗旨你可相信？”狄青不假思索地道：“信！”聂尚仁追问道：“为何信？”狄青道：“只因你是‘风剑信候’，纵旁人不信，狄青信你！”聂尚仁眼内却流露出悲哀神­色­，黯然道：“皇帝驾崩前始认定能走出生天，故此并未遗旨、、、”狄青心头一震，紧紧盯着聂尚仁道：“既如此，宣什么旨？”聂尚仁坦然和他对望，却神­色­严肃地反问道：“狄将军在朝中列位已久，又悉征战。我想问狄大人，以公而论，谁人继承帝位对我大宋子民最有益？”狄青凛然道：“聂大人，此等话题并非臣子可妄加非议的！”聂尚仁点点头道：“好一个妄加非议！如今辽夏扰边不断，对我大宋虎视眈眈。海内反民蜂拥，先帝才想施新政，奋图强，却不料罹难在前。若无贤君即位，千万黎民立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狄大人此时拘泥不化，如何对得起天下百姓，又如何对得起殡天圣上？”狄青本是热血汉子，不再犹疑，斩钉截铁地道：“好！聂信候，于公而论，当今尚在人世者，末将以为被黜十三太子最有雄才！”话才出口，聂尚仁哈哈大笑，眨眼间腰中长剑出鞘，锋利剑刃却搭在狄青脖颈上！

聂尚仁只需手中一紧，狄青头颅便要落地，狄青此时­性­命攸关，面上却毫无惧­色­。只听聂尚仁森然道：“狄大人，七年前十三太子谋反，若非你我内外携手，粉碎­阴­谋，他早已篡位成功。莫非你忘了此事？”狄青道：“我如何能忘？十三太子恨你我坏他大事，恐至今恨不能寝皮食­肉­！”不等聂尚仁开口，狄青接着凛然道：“只是于公而论，外御敌，内清政，从而励­精­图治，皇族中无人能出其右！”聂尚仁丝毫不为他正气所动，继续追问道：“狄大人纵不记仇，若十三太子果真登基，你我­性­命已是危在旦夕！我欲立六太子，你从还是不从？”狄青心中愤怒，盯着聂尚仁，片刻后低声叹气，不顾利刃在肩，摇了摇头，紧挨利刃脖颈处已沁出丝丝鲜血，闭上双目断然拒绝道：“只要为天下黎民好，十三太子日后取我­性­命也罢。聂信候若欲立六太子，本将军无阻拦，你杀了我便是。”

狄青只觉得脖颈处一凉，聂尚仁笑声已在耳边响起：“狄大人，你不怕死，我聂尚仁更不怕死。本候欲立十三太子，不过借此知你真心而已。如今见你也能奋不顾身，为天下百姓着想。本候始觉天下百姓有望。”狄青张开双眼，只见聂尚仁诚挚地望着自己，那双虎目却掩不住一丝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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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红令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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