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都存放在下面地窖里,多脏的地方,您……曹主事,快拿钥匙来开门!”
在一处阴冷的地窖中,顺治果然看到被大冰块压着的这批东北土产,“皇上您瞧,这是上好的鹿茸,这根上面的血都没怎么干呢;这株人参怎么着也得七八十年了,绝对野生;这是元菇,您看这颗,比奴才我的头都要大……”胡大彪旁边兴致勃勃介绍着,肥肥的脑门因亢奋而发红。
顺治看到一小袋物事摆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漫不经意问道:“这是什么?”
“禀皇上,这是雪蛤呀,您别看它们缩成这样,正冬眠着呢,是活的…..”顺治听到“雪蛤”二字,心里一跳,火速回书房查找,果在一本古版药书中看到这么一条记载:雪蛤,产自漠北莽林中,干鲜俱可入药,性至阳,阴虚并孕妇者忌之,偶有误食,发火生疮,面目起斑,经血妄行,带下中崩,其症轻重不一,苦瓜叶、冰蚕豆煎水可解。
原来,雪蛤虽长在苦寒地带,却因终生都与寒冷相斗,形成了阳火体质,若不知其理而误将之作为泻火驱邪之药,则谬以千里,有孕之青年妇女体质阴虚,更应忌食。
顺治合拢书页,记起董鄂妃额上那几处如胎记般的斑痕,一颗心砰砰跳得飞快:以此看来,不论是有意或是无意,昨日御膳房给她熬制的汤中,定是加入了雪蛤无疑。也就是说,她昨夜的小产,十有八九与自己亲手喂给她的那两碗汤脱不了干系。再顺着推敲,董鄂妃是出于对自己的信任喝下的汤,而自己之所以这样,则是因为深信了母亲的好意。再联想到这批来得正巧的鲜货,被刻意遮掩的雪蛤,齐齐告假的妇科御医,如此种种,难道都是巧合?顺治想着想着,额头汗珠涔涔而下,他又把事情的前前后后想了一遍,实在忍不住,霍地站起身来,要找自己的母亲问个明白。
孝庄这次有些意外地让顺治进了自己的寝宫,屏退众人后,呣子二人相对无言,气氛有些尴尬。
“母后,我这次来,是有些事想问您?”沉默良久,顺治先自沉不住气。
“什么事,你问吧。”孝庄端坐在高椅上,眼皮都未抬一下。
“母后,孩儿有何过错,您责罚孩儿就是,又何必牵扯进无辜的人?俗语云,虎毒不食子,您何必……”顺治只觉血往脑门上冲,他尽量克制自己不失态。
“皇上,你这是说哪门子的事,有话就讲清楚”孝庄脸色刷地沉了下来。
“董鄂妃昨晚小产了,您知道么?”
“他们已经告诉我了。”
“您知道她为何小产么?”
“这我哪里知道,正想请问你呢?”
“孩儿猜想,问题应该出在昨日我给她炖的汤上,这得拜那批盛京过来的鲜货所赐吧?”
“哦,你是想说这个?那批鲜货怎么了?有问题么?”
“鲜货本身没问题,用在有问题之人身上,比如孕妇身上,就有问题。”
“这话我没听明白。”
“母后,还要孩儿把话讲那么直白么?那些雪蛤,孩儿都翻过医书了,再说,在俺们东北,这东西是不能给孕妇吃的,您难道没听说过?”
“雪蛤?这么说,你怀疑我派人在汤里搞了鬼?”
“孩儿不敢这么说,孩儿只知道,母后前些天送给她的那些吃食,都被她给倒掉了,母亲算来算去,算计到孩儿头上了,您知道,这么好的东西,我必定不会独享,而她又对我信任有加,到底是当母亲的了解孩儿啊,绕了一圈,您好歹借我的手让她上了套!可是,您想过没有,她肚子里怀的,也是您的亲孙儿啊!”顺治越说越愤怒,拿眼睛直视着母亲。
孝庄冷冷瞧着愈发激动的儿子,半晌方道:“说来说去,那狐狸精不相信我,你到底也是不相信我。真真应了一句老话,娶了媳妇就忘了娘,这胳膊肘,总想着要往外拐啊。”
“事实俱在,您让我怎么相信?”顺治大声道。
“你坐吧,喝口水冷静下。”孝庄站起身,给顺治递了杯茶。
顺治将茶杯接过来,重重顿在木桌上,胸膛起伏着。
“儿啊,有些事,目前还没有真凭实据,我还不想过早说出来,只想告诉你,做母亲的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永固。”
“母后,您的意思是,孩儿分不清好歹么?”
“……”
“母后,孩儿如今既坐了天下,您便要相信孩儿能担当起这一切,只要是有益之言,孩儿自会从善如流,不过,孩儿再不想当谁的傀儡了!”
孝庄脸色一变,厉声喝道:“如此说来,你仍是固执地认为,我今日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与你争权么?”顺治低头不语。
“好罢,我也不想再对你有何隐瞒。”孝庄叹息道:“孩儿,董鄂妃其人,自她入宫这一年多,行为举止上,你不觉有何疑点么?”
“孩儿看不出有何疑点,孩儿觉得她很好。”顺治由衷地说道。
“是吗?那是你被她蛊惑了,我再问你,她肚腹里的孩子,你真那么确信就是你的?”
“母后,你这是在侮辱孩儿的人格!”顺治怒道,霍地站起身来。
“坐下,听我把话说完!”孝庄眉毛一竖,亦抬高了嗓门,“你以为,我为了贪图那姓周的术士几颗美颜丸,就胡乱把他延揽至宫中么?实话告诉你,我用他,就是为了监控那狐狸精的,有好几次,我们都差点把她抓住,让她当场现形,只是可惜,仍是被她跑掉了。”
“母后,你都在说些什么?董鄂妃温良恭让,从无半分野心,奈何总不能接受于她?”顺治深知自己对董鄂妃宠信有加,已经威胁到博尔济吉特皇后,也就是母亲侄孙女的地位,母亲对董鄂妃的成见之深,也就可想而知。
“唉,我现在是无法说服你。”孝庄又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既被她蛊惑,我手里亦无真凭实据,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但是,我等不得了,眼下,那姓周的又跑了,娘一个人势单力孤,怕是撑不住,只能出手了!”
“这么说,母亲承认了?”顺治问。
孝庄点头道:“是的,是我命人在汤里做了手脚,娘要告诉你的是,那对雌雄雪蛤王熬的汤,男人吃了并无妨碍,那狐狸精吃了嘛,不但这次要流掉,从今往后,怕是再无生育可能,这样,她也再也害不到孩儿你了,哈哈哈哈!”孝庄说完,发出了刺耳的笑声。
“母后,你……”孝庄的话就如晴天霹雳,惊得顺治目瞪口呆,他望着母亲有些扭曲的神情,大脑一片空白。
“你这恶毒的老太婆,去死吧!”就在此时,寝宫外一声娇叱,一道黑影破窗而入,手中明晃晃的长剑对准孝庄太后的胸膛直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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