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雷盯着孔雀和拇指,庄重而严肃地说道:“这是我与他两个人之间的决斗,无论谁胜谁负,都和别人全无关系”
拇指忽然问道:“和公子也全无关系?”
杜雷扶在刀柄上的手忽然握紧
拇指道:“如果你还没有忘记公子,就至少应做到一件事”
杜雷忍不住问道:“什么事?”
拇指道:“让他等,多等些时候,等到他心烦意乱时你再去你们约定是在下午比武,只要在黄昏之前去,你就不算失约”
他微笑着,又道:“这一战你是胜是负,是活是死,我们都不关心,可是我们也不想替你去收尸”
杜雷这时候却没有反驳,他沉默了
沉默了,也是默许了
而这时候的傅红雪已经到倪家废园了
95九四、《天涯·明月·刀》——明月心13
( (这是关于等人的故事傅红雪和杜雷的这场决战其原型取材于日本古代一代剑豪佐佐木小次郎和另一位剑道高手宫本武藏岩流岛一战这是一场经典的战斗不仅是锦的较量,更是心理的角逐佐佐木小次郎自创了绝技“燕返”把长刀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据说,只要燕返一出对方必然会死也因此,从未有人见过燕返因为,见过的人都成了死人而宫本武藏也是不凡,他不仅是个剑道高手留有锦书《兵道镜》而且还是个兵法家只是这时候的武藏还只是个无名小卒两人约定在午前八时决斗,出于对对手的尊重,小次郎早早到了现场而武藏却偏偏要迟到,规则规定如果午前十点对手未到就作弃权论武藏九点多还未到,这时的小次郎等得心烦意乱,既焦虑,又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以为要不战而胜了但九点三十分,武藏突然出现此时的小次郎已经是顾不得指责宫本武藏,也已经无法保持镇定的心态对敌了,扔出刀鞘便向武藏砍去,这时,宫本武藏又故意说道:““刀与鞘本是一个整体,你把刀鞘都扔掉了,还怎么赢我?”但小次郎已无心听武藏说教,仍然执意和武藏比试小次郎又焦虑又愤怒,已经保持不住他的止水境界最后,佐佐木小次郎还没有使出他的绝技——“燕返”,就已经战败身亡了
在此战中,宫本武藏用心理战术,让佐佐木小次郎等他,等得心烦意乱,轻易破去小次郎的心境,他却以逸待劳,最后取胜小次郎在等,所以他败了可是,在《天涯·明月·刀》里,傅红雪也在等但最后输的却不是他古龙大师向我们讲述了一个道理让别人等自己的同时,自己也在等别人)
正午,倪家废园
傅红雪慢慢地走过已被荒草掩没的小径,手里紧握着他的刀
栏杆上的朱漆虽然已剥落,花树间的楼台却还未倒塌,在阳光下看来依旧辉煌断壁残垣中,依稀可见当初的辉煌
可是,现在却衰败了整个废园,完好的只剩下正中央的六角亭子还有这满园的草木依旧繁盛
一双燕子从远方飞来,停在六角亭外的白杨树上,仿佛还在寻找昔日的旧梦
只可惜白杨依旧,风物却已全非了
燕子飞来又飞去,来过几回?去过几回?
白杨不问
白杨无语!
白杨无情
傅红雪忽然觉得心在刺痛 他早已学会白杨的沉默,却不知要等到何时才能学会白杨的无情!
燕子飞去了,是从哪里飞来的燕子?庭园荒废了,是谁家的庭园?
傅红雪痴痴地站着,仿佛也忘了自己是在哪里,是从哪里来的
突然传来了清悦甜美如黄莺的笑声
笑声是从长草间传来的
长草间忽然有个女孩子站起来,正是方才跟拇指等人打赌的倪慧她看着傅红雪吃吃地笑她笑得很美,人更美,长长的头发乌黑柔软如丝缎她的发簪已经摘下来了长长的青丝,散在双肩,居然没有一点分叉,就像丝缎一样柔顺
她也没有装扮,只不过轻轻松松地穿了件长袍,既不像丝,又不像缎,却偏偏像是她的头发
她看着傅红雪,眼睛里也充满笑意,忽然道:“你不问我为什么笑?”
傅红雪不问
“我在笑你”她笑得更甜,“你站在那里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个呆子”
傅红雪还是不语
倪慧还是不放弃,说道:“你不问我是谁?”
“你是谁?”
傅红雪终于开口来了他本来就想问她是谁
谁知他刚问出来,这头发长长的女孩子就跳了起来,叫了起来
“我就在等着你问我这句话”她跳起来的时候,凶得就像是只被惹恼了的小猫,“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站着的这块地,是谁家的地?你凭什么大摇大摆地在这块地上走来走去?”
傅红雪冷冷地看着她,等着她说下去
“这地方是倪家的”她用一根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就是倪家的二小姐倪慧,只要我高兴,我随时都可以赶你出去”
傅红雪只有闭着嘴
一个人在别人家里晃来晃去,忽然遇见了主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倪慧用一双大眼睛狠狠地瞪着他,忽然又笑了,笑得还是那么甜
“可是我当然不会赶你出去的,因为……”她账折:“因为我喜欢你”
她说的好像真的一样,一点都看不出她是客栈里那个咒傅红雪死,然后夺走他的刀的人
不过也是一个这么娇俏可爱的妙龄少女说喜欢你,又怎么可能会想到她想要害人呢?
傅红雪也以为她说的是真的只是,他和其他人不同的是,他并没有将这份喜欢放在心上
只是,他虽然并不放在心上可也阻止不了倪慧说喜欢他他可以不喜欢任何人,可不能阻住其他人喜欢他
可是,倪慧马上改变主意了,她改口说:“我说我喜欢你,其实是假的我一点都不喜欢你,我还很讨厌你”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清脆悦耳,如潺潺流水流进心田,即使她说讨厌的时候,听见的人也觉得心旷神怡她无论说讨厌还是说喜欢都让人没法和她计较
傅红雪当然也不会和她计较,可他却突然问道:“你知道我?”
倪慧笑道:“我当然知道我不仅知道你的武功,连你姓什么,叫什么,我全都知道!”
她背着双手,得意洋洋地从长草间走出来,斜着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傅红雪
“别人都说你是个怪物,可是我倒觉得你非但不怪,而且长得还蛮好看的”
傅红雪还是面无表情,不管倪慧说什么,他一直都只有这个表情
倪慧突然感觉没意思,她不知道这人是什么做的他难道没有人的感情吗?
傅红雪当然是有感情的可是他的刀是没感情的他现在就是刀
倪慧一时间对傅红雪无可奈何,可她还不想放弃,正思索着怎么对付傅红雪傅红雪却主动开口了
“你就一个人吗?”
这问题问得莫明其妙倪慧不知道傅红雪究竟要问些什么可她却瞬间跳脚
“这是我的家,我要来就来,要走就走,为什么要受别人指挥?”
她这样子,就像任性的娇小姐傅红雪拿她没办法,毕竟这里是人家的地方他只好又闭嘴了
倪二小姐狠狠地盯着他,好像很凶的样子,却又忽然笑了:“其实我不该跟你吵架的我们现在就开始吵架,将来怎么得了?”
将来?傅红雪自嘲
你知不知道有些人是没有将来的?
这句话,傅 ... [,]
(红雪没有说出来他想着,如果他说了,这位倪二小姐又要跳脚,然后再叽叽喳喳地说很多话他现在不想听,他想要安静地等待决战,他只消杜雷快来
倪慧却还是逗他:“你不耐烦了?是嫌弃我吗?”
傅红雪转过头
倪慧却还是不依不饶:“傅红雪,我知道你为什么叫傅红雪可你知道我为什么叫倪慧吗?”
傅红雪不感兴趣,更不想回答
傅红雪不问,倪慧只好自己说了:“慧是智慧的慧也就是秀外慧中的慧”她忽然跳过去,站在傅红雪面前,“我爸爸替我取这名字,只因为我从小就很有智慧”
傅红雪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他这次没有转过身去,但也没有理会她
“你不信?”倪慧跳到石凳上,手叉着腰,瞪着傅红雪,“我不但知道你是干什么来的,而且还能猜出你等的是什么人”
“哦”傅红雪淡淡地应了一声
“你一定是到这地方等着跟别人拼命的,我一看你神色就看得出” 倪慧得意地说道,“因为你有杀气”
小女孩居然懂杀气,傅红雪觉得好笑,但他没有笑,还是一脸严肃地站着
“我也知道你等的人一定是杜雷”倪慧说得很有把握,“因为附近几百里地之内,惟一够资格跟傅红雪斗一斗的人,就是杜雷”
少女灵动的双眼注视着傅红雪,眼中充满了得意,好像要长辈赶紧夸奖她一样她这样涅俏丽可爱的小姑娘,大家都会忍不住吧!
傅红雪却只是冷冷说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不离开?”
只是,他的声音虽冷,眼神却没有平时那么冷,连眼睛的轮廓都仿佛变得温柔了些
倪慧笑了,笑得很开心,她柔声道:“你是不是已经开始在关心我?”
傅红雪立刻沉下脸道:“我要你走,只不过因为我杀人并不是给人看的!”
倪慧撇了撇嘴,道:“你就算要我走,也不必太急,杜雷反正不会这么早来的”
傅红雪抬起头,日正中天
倪慧道:“他一定会让你等,等得心烦意乱时再来你的心越烦躁,他的机会就越多”
她居然毫不在意地说了杜雷的战略,她不是和杜雷他们一伙的吗?她是无心的还是故意的,还是说,她认为说不说已经没有必要了她,势在必得
她笑了笑,接着道:“这也是种战略像你这样的人,本来早就应该想到的”
她忽又摇头:“你不会想到的,因为你是个君子,我却不是,所以我可以教给你一种法子,专门对付他这种小人的法子”
倪慧笑着道:“他要你等,你也可以要他等”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是个很古老的法子,也是个很有效的法子
倪慧道:“我们可以逛一圈再来,我们甚至可以去下两盘棋,喝两杯酒,让他在这里等你,等得他急死为止”
傅红雪没有反应
倪慧道:“我先带你到我们家藏酒的地窖去,如果我们运气好,说不定还可以找到一两坛我姑姑出嫁时留下的女儿红”
她的兴致很高,他还没有反应,她就去拉他的手——他握刀的手
没有人能碰这只手
她纤柔美丽的手指,刚刚碰到他的手,就突然感觉到一种奇异而强大的震荡这股震荡的力量,竟将她整个人都弹了出去
她想站赚已站不稳,终于一跤跌在地上,跌得很重!
倪慧眼眶已红了,声音已哽咽:“我只不过想跟你交个朋友,想替你做点事而已,你何必这么样对付我?”
她揉着鼻子,好像随时都可能哭出来
傅红雪没有看她,连一眼都没有看,只不过冷冷道:“起来,草里有蛇”
倪慧更委屈了,她抽泣道:“我全身骨头都快摔散了,你叫我怎么站得起来”
她又用那只揉鼻子的手去揉眼睛:“我倒不如索性被毒蛇咬死算了”
傅红雪苍白的脸上还是完全没有表情,可是他的脚已经往这边走了过来
他知道他自己刚刚发出的力量,那是他刀的力量他的刀是有生命的,在他手上的这柄刀是有生命的有生命就有力量,这是超乎想象的力量只有绝世剑客的剑气可以与之匹配他确实不该用这个力量去对付倪慧,她只不过是个小女孩
傅红雪走到倪慧面前,伸出他的手拉她——没有握刀的手
她没有抗拒,也没有闪避她也伸出她的手,一双柔软而温暖的手
傅红雪已有很久很久未曾接触过女孩子的手他克制自己的欲望,几乎比世上所有的苦行僧都彻底但他却是个男人,而且并不太老
倪慧顺从地站了起来,轻轻地□着他正想扶她站稳,想不到她整个人都已倒在他怀里
她的身子更温暖,更柔软他甚至已可感到自己的心在跳,她当然也可以感觉到
奇怪的是,就在这同一瞬间,他忽然又有了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忽然觉得有股杀气
就在这时,倪慧已抽出了一把刀 一把七寸长的刀,一刀向他腋下的要害刺了过去
她的脸看来还是像个很小很小的小女孩,她的出手却毒辣得像是条眼镜蛇
只可惜她这一刀还是刺空了
傅红雪身体突然收缩,明明应该刺人他血肉的刀锋,只不过贴着他的皮肤擦过!
也就在这同一刹那间,她已发觉自己这一刀刺空了,她的身子已跃起!就像是那种随时都能从地上突然弹起的毒蛇,她的身子刚跃起,就已凌空翻身!
一翻,再一翻,她脚尖已挂住了六角亭的飞檐脚上有了着力处,身子再翻出去,就已到了五丈外的树梢
她本可以跳得更远,只是她没有跳,傅红雪也没有追
倪慧站在树梢上,眼睛狠狠地瞪着傅红雪,粉嫩性感的小嘴却开始骂人:
“我现在才知道你以前那个女人为什么要甩下你了,因为你根本不是男人,你不但腿上有毛铂心里也有毛病”
她骂得并不粗野,但每个字都像是一根针,刺人了傅红雪的心
傅红雪苍白的脸上突然起了种奇异的红晕,手已握紧他几乎已忍不住要拔刀
可是他没有动,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心里的痛苦,并不如想像的那么强烈
倪慧说到“你以前那个女人”的时候,他忍不住想起翠浓,想起她的每一个笑容,每一滴眼泪,每一点真情,每一句谎言这些都被他烙在心里他一直隐藏得很好直到他看见明月心的那一刻,所有隐藏在记忆中的痛苦,又都活生生地重现在他眼前那一刻中他所承受的打击,决没有任何人能想像更令他想不到的是;自从那次 ... [,]
(打击后,他的痛苦反而淡了,本来连想都不敢去想的痛苦,现在已变得可以忍受了
傅红雪抬起头来时,已完全恢复冷静
倪慧还在树枝上,吃惊地看着他他没有拔刀,只不过淡淡地说了句:“你走吧”
这次倪慧真听话,她走得真快
拇指就在倪园外面,看到倪慧空手出来他笑着调侃道:“怎么样?拿到了吗?”
倪慧郁闷地说:“怎么可能拿到?人家说的没错,他就是个怪物人怎么能跟怪物比呢?”
拇指认真地说道:“至少杜雷这个人就可以”
“杜雷?”倪慧冷笑,“这个蠢货今天他必死无疑”
拇指紧张地环顾四周,抱怨道:“幸好杜雷不在不然有你的苦头吃的”
倪慧冷笑:“他当然不会在这里他怕一来这里,就会忍不住进去他一定在客栈里面”她顿了一下,又说道:“等傅红雪”
“不对,是傅红雪在等”拇指反驳说,“我要杜雷等到申时(下午15点到17点)才去傅红雪在这个鬼地方等上两个多时辰,怎么会不心烦意乱?”
倪慧不善地看着拇指,拇指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鬼地方是倪慧家的
索性倪慧也没追究,她冷哼一声,说道:“真的是这样吗?他让傅红雪等得越久,到时候,他就死得越快”
拇指仔细地打量着她,说道:“你就那么肯定杜雷会输据我说知,你的功夫并不是很好”
“是不好”倪慧指着自己的脑袋说道,“可是我有智慧”
拇指却不以为然,被他杀掉的人有不少人也很有智慧可是,在他要杀人的时候,一点用都没有
拇指显然忘记了他身边的倪慧,这是他不敢惹的人
很显然,倪慧是一个聪明到拇指不敢杀的人那些被他杀掉的所谓的聪明人,不是不聪明,只是还不够聪明
拇指不认同倪慧的观点,他只看到傅红雪储在烈日下,接受这烈日的暴晒,入眼的都是断壁残桓,荒木,杂草,还有毒蛇听到的是风声,毒蛇的蠕动声,偶尔会有几声鸟叫,可唯独没有人的声音
拇指想,在这么破败的地方等上两个多时辰,一定是种煎熬吧!
可惜,他不知道杜雷更加煎熬
杜雷坐在桌前,桌上是他常吃的那四盘菜,还有一壶美酒当然,桌上还有一个沙漏他坐在雅间,很安静可是,他的心却很焦躁时不时地看着沙漏
他的手一直握着刀他几乎想立刻拔刀斩去这一切可他的手紧了紧,又松开了他现在是名人,不能做这样有损风度的事
他看了看沙漏,算了算时间已经到未时(下午13点到15点)了他又开始正襟硒
而拇指这时候却去和孔雀汇合了
明月心说的没错,拇指和孔雀确实想趁傅红雪去决斗的时候杀燕南飞而且,他们现在信心万丈,自认为很有把握因为他们买到了燕南飞中毒的消息,而且还不轻用了五百两五百两的消息,应该是可靠的
现在是未时一刻,他们等在明月楼外面他们没有进去,甚至没有看明月楼里的情况里面只有一头被毒倒的老虎,根本不足为惧他们在看对面的倪家废园
他们在等等着杜雷的到来
杜雷到了,就意味着他和傅红雪的决斗就可以开始了
而他们的行动也可以开始了
终于,到了未时三刻杜雷来了
他也是,一人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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