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渐渐有了微弱的光，星星点点，闪烁在前方。段千羽牵着韩夕夜，向有光的地方走去。前方愈来愈亮，直至看到天外的星光。两人渐渐走近山洞的出口。

愈接近洞口，韩夕夜愈发觉得熟悉。这个山洞，三年前她和文小雨、慕容岚一时贪玩，偷偷从这里跑进去探险，但里面一片­阴­暗，岔路极多，她们走了不一会便完全迷了路，不但找不到出口，也找不到来路。她们无比恐慌的相拥在洞中，在充溢四周的黑暗中不敢动弹，在无比沉闷的空气中不敢大口喘气。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是无穷无尽的等待，师父和两位长老终于找到了她们，她们扑上去，紧紧抱着师父和长老大哭，再也不敢踏进这里。为什么段千羽可以毫无障碍的穿过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为什么他可以毫无差错的识别这纵横相错的岔路？他的眼睛，不仅能够读心，也可以指路吗？

从洞里出来是前山。这里是她第一次遇到师父和易天寒的地方。当年，凤苍怀带着韩夕夜赴峨嵋山，在路上遇到天魔教徒的袭击，韩夕夜被劫持，是孟君遥出手救她，这是她们第一次见面。再后来，她们有了师徒之缘。其实在韩夕夜眼中，孟君遥不仅是她的师父，也是她的母亲。孟君遥和颜无霜一样，都是那种坚强隐忍的女­性­，她们从不屈服，从不放弃，无论面对什么难关，她们都会一个人默默承受，一个人咬牙坚守。韩夕夜修炼九阳神功时­阴­阳失调走火入魔，孟君遥在舍身崖站了一夜为她忧心；天魔教徒滋事寻仇，孟君遥一人守护着峨嵋，保护着众弟子的生命。更重要的是，在韩夕夜失去家人，身中寒毒之时，孟君遥给了她一个安定的家，一个被关心被爱护的家。韩夕夜脚步放慢，她再次挣脱段千羽的手，坚定的说道：“这里才是我的家。我不会跟你走。”

“你说什么？”段千羽眼睛眯了起来，他失去了耐­性­，不想再和她做口舌之争。

“天魔教毁了我的家，杀了我的家人，害得我身中寒毒。现在你们又想毁了我第二个家，我不会走，我会和师父师兄一起守护峨嵋派。”韩夕夜抬起头，仰视段千羽的眼睛，她从他的眼睛中再次看到冰冷的寒意，这是杀人前的眼睛，残忍、血红、冷酷。“你杀我，我也不会走。”

“好一个不怕死的丫头！”段千羽一掌疾出，直拍韩夕夜的天灵盖。韩夕夜眼看躲闪不过，只好闭上眼睛等死。

强劲的掌风袭上头顶，头顶被压的生疼，绾发的发钗一根根断为数截，一头青丝倏地散落下来，被急劲的掌风逼得上下翻飞，扑打着韩夕夜的面颊。

然而，段千羽的手掌始终没有落下，他看着离他掌面不到半寸的韩夕夜的头顶，终于收了掌，叹气，“你是圣女，我不能杀你。”

韩夕夜睁开眼睛，面­色­苍白。她低头捡起地上的断钗，这些钗是峨嵋派特制的发饰，采用峨嵋山的天眉石制作而成，代表着峨嵋派弟子的身份和地位。峨嵋派女弟子通常六钗绾发，左三右三，乃是取意于坤的卦象“三三”。峨嵋派中多为女­性­，而坤卦­阴­柔，为地卦像，地道贤生，厚载万物，有顺畅之像。韩夕夜呆呆看着断钗，心中的恐惧一分分加剧。如果段千羽的力道再稍稍往下一分，现在断的就不是发钗了。她在危险来临之时，反倒没有感到害怕。生死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她连害怕的时间都没有。但当危险过去，回忆当时，心中的恐惧再难以消除。

“你憎恨我们吧？”段千羽轻轻说道。

“是。”韩夕夜仔细收好断钗，抬头直视段千羽的眼睛，她要让他知道，她心中对天魔教的憎恨与恐惧有多么的深。

“那么，当年你娘身为圣女，私自携了天魔教的圣物逃走，我们天魔教有多少人因为她而死？我们就不憎恨你娘吗？”段千羽语气骤然变得冰冷，眉宇间的凶煞之气再次出现：“我的爹娘，便是死在峨嵋山下。”

“啊？”韩夕夜瞪大了眼睛，她想起妙月长老提起，十年前娘的突然消失，引起天魔教人心大乱，被中原武林追杀。天魔教逃至峨嵋山下时，又被峨嵋派突袭，死伤无数。

段千羽狠狠瞪着韩夕夜，“如果你不是圣女，我真想杀掉你。”

韩夕夜不知道如何答话，她想起了峨嵋山下漫天遍地的血­色­，想起了韩家遍地的残尸和凄惨的呼叫。是非恩怨，到底是如此的纠缠不清。

“现在，是你赎罪的时候，天魔教需要你。”段千羽收敛了杀气，说道，“无论如何，都要带你回去，哪怕……不择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