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归云庄的那些或者年轻或者年少的男人,是来找女人的,而来归云庄的女人,则是希望加入归云庄被男人找的。
可是,这个人却从来没找过女人,也没有找男人。
他甚至没找过任何人。
已经有差不多二十个年头了吧,而他来到归云庄所做的一件事,也是唯一的一件事情,却是下棋。
他自己跟自己下棋。
在妓院里不找女人只下棋,就像在酒楼里不喝酒只睡觉一样,都是让人觉得很不解,很心烦的事。
可是,这个人却完全不管别人的看法,仍然日复一日地下棋,自己跟自己下棋,在这个世界上,仿佛已经找不到比下棋更重要的事情了。
每个人都觉得奇怪,作为归云庄的主人尚天香,更是觉得奇怪。
尚天香成为归云庄的主人,也已经有二十年了,而这个人在归云庄里,也呆了差不多二十年了。
这二十年来,他一直就躲在归云庄的后园里下棋,就那么下呀,下呀,仿佛永远没有厌烦的时候。
他也不跟别人下,而是自己跟自己下,而且,在下棋的时候,他的手里总是拿着一本残破棋谱,一本扉页有点儿泛黄的棋谱。
他一个人就那么坐在老桦树下的那只石刻的棋盘上,静静的,照着棋谱上的路数下,风雨无阻。
有时候,从太阳慢慢从东方升起,一直到太阳从西方缓缓落下,有时候,从月亮从柳梢中缓缓升起,一直到太阳又从东方慢慢升起。
就这样,一直重复着,重复着……就那卷残破的棋谱不知道已经演变了多少遍。
其实,在尚天香看来,那本扉页已经完全泛黄的棋谱上的那些棋路,他早就已经深深地记忆在心,即使闭着眼睛就可以下了。
可是,他仍然全神贯注地盯着棋谱,认认真真地按照棋谱所设定的棋路下,仿佛是怕一不小心走错了一步似的。
他所有的生命仿佛都已经融入到了这方小小的棋盘之中。
归云庄的人也不去打搅他,来到归云庄的人也不去打搅他,没有人敢打搅他,而他也不愿意别人去打搅他。
因为打搅他的人都变成了死人。
自从十五年前,一个实在忍不住好奇的的年轻人突然暴毙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去打搅他了。
记得那是十五年前的一个夏天。
夏天的早晨,天空中的湿雾还没有完全散尽,他一个人已经坐在那座石刻的棋盘前开始下棋了,而且,已经照着那卷残破泛黄的棋谱下了两局。
一个刚刚从外地来的年轻人看了看他,仿佛实在是忍不住了,就在他对面的石凳子上坐了下来,道:我们下一盘吧。
他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也没有说话,仍然按照棋谱上的路数下着棋,一步一步的,非常小心。
可是,那个年轻人却毫不客气地就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在他走了一步之后,就毫不犹豫地拿起一颗棋子,放到自认为很得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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