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是在他初入江湖，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手脚都是那样的稳定，心里想着的只有胜利的喜悦和激动。

可是，现在，他居然在发抖，而且，抖得好像也越来越厉害，身体摇摇晃晃的，几乎都站立不稳。

这是不是因为，一个本来已经燃起了重生欲望的人忽然又再次陷入了死亡的威胁之中，才有的那种不甘的挣扎呢。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脚下的那些鹅卵石由于流水地快速冲刷，已经开始在松动了……

然后，白轻衣的脚还没有来得及从上面跳开——

也许，他已经没有力气再跳开了。

即使有力气，他也不知道往那里跳，四下里全都是一片黑暗，哪里是水，哪里是岸，根本就看不清楚。

接着，就听见“扑通”一声，他的整个人就被卷进了水里。

在落水的那一瞬间，白轻衣却突然不再颤抖，不再恐惧。

他甚至有些坦然了。

死便死了，反正我总是要死的，死在水里跟死在那个该死的地藏里又有什么区别呢？

况且，在二十年前，我本就是一个该死的人，老天已经让我多活了二十年，实在是对我不错了。

想到这里，白轻衣甚至微微的笑了一下，然后，闭上嘴巴。

可是，他的眼睛却极力圆睁着，抗拒着那些迎面而来的水浪的冲击。

他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可嘴里却喃喃地道：哼，我倒是想看看，那个前来引渡我的死神究竟长什么样子，是不是真的比我们多了一个鼻子或者ρi股。

可是，他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他的双眼就像是被挖掉了一般，映入他眼帘的只有那无尽的黑暗，黑暗，而耳边，只有哗啦啦的流水声。

这时，不知道从哪个地方传来一种遥远的，细小的，绵长的声音，仿佛深秋的树叶在秋风里慢慢地飘落下来。

以前，他从来就没有留意过树叶飘落的声音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声音，可是，现在，他终于听到了。

他忽然发现，原来，树叶从枝头飘落下来的声音竟然是这样的美，这样的动听。

他微微叹了口气，暗道：大概这就是死神展开翅膀仰天翱翔的脚步声吧。

似乎是太累了，他的眼睛终于闭了起来。

可是，白轻衣并没有死，也没有葬身水底，卷进无底的深渊。

而他刚刚所听到的那些声音，当然也不是死神在天空中翱翔的脚步声。

现在，接着湍急的水流的冲击力，他已经从那条地下河里被冲了出来，漂浮在山涧里的那条小溪里，随着水的流动而慢慢漂移着。

只是在被冲出地面的那一瞬间，脑袋撞在了石头上，有点儿晕晕的感觉，却又有种说不出的舒畅。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将眼睛闭上的，也不知道什么晕过去的，更不知道自己在那条地下河里漂移了多久。

他只知道，在晕过去之前，只是尽量地闭起嘴巴，屏住呼吸，不让身旁那些湍急的水灌进肚子里。

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张开嘴巴，那些湍急的流水就会源源不断到灌进他的嘴里，直到他的肚子再也装不下，爆裂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