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着他的回答,可他却没有说话,临风,连你也不肯见我了么?
没有等到他的回答,我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在摇头么?
接着听小荷说道:“奴婢告退。”
急急地向后退开,生怕被他们瞧见,却听到临风又唤住小荷,渐渐走远,模糊中听到他说“不要在她面前提到我……”
坐在妆台前,怔怔地看着镜子中的我,愁云惨淡,仿佛不像我了,想着梦里回到二十一世纪的开心,那个兴高采烈手舞足蹈的我,那个朝气蓬勃的人,再没有了,我把自己给丢了。
既然已经作了决定,放手让他走,为何又要困住自己呢?
窗外夕阳正红,既然错过了朝阳,是否要抓住这最后的温暖呢?
晚饭的时候,看着那煲的乌鸡汤,暗自想着临风说过的话,“不要提到我……”我以为所有的人都看不到我伤悲,可我即使瞒得过任何人的眼睛,也瞒不过他的心。
吃饭的时候,我努力吃着米饭,努力喝了两碗鸡汤,我对小荷努力笑着,我想让她告诉临风,我在笑,我吃得下,睡得香,我不知道我的心什么时候会好,我也不知道我这样做到底会怎么样,只是我不愿看到再多一个人徒然伤心。看着桌上放着的懿旨,打开看着“哀家见南亲王与其情投意合,两情相悦,特此赐婚,赐封南亲王妃,择日完婚,钦此。”
既然说过了我愿意,既然选择了这样的路,临风,尽管给不了你我的心,但我不要再躲闪,不要再让你伤心。
白天睡过了觉,晚上并不是很困,睁着眼,看着被风吹起的纱帐,努力控制着自己,什么也不想。
可还是会想,那就尽量不想眼前的事情,往远处想,想我在大学的时候玩过的无数个游戏,想我看过的无数武侠小说,想我跟过去的朋友们游山玩水,尽量想着快乐的事情,尽量让自己放下自己。想起游戏或者小说里面的悲情女主角,不要动不动就哭哭啼啼,我突然笑了起来,自己怎么竟然越来越像她们了。
没有什么过不去的,都会过去的,我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模糊中突然听到门“吱嘎”响了。
轻轻地,推门的人走了进来,我以为是小荷来看我,没有吱声,只是闭了眼佯装睡着。
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帘子被静静拉开,冰凉的手指轻轻地抚着我的脸颊,我顿时惊醒——是他!
“言,看你伤心,知道我有多心疼么?”他轻轻地说着,仿佛在自言自语。
我任他的手指在我的脸颊、眼眉抚过,克制着自己的呼吸。
“我不敢来看你,我知道,你看到我就会想起他,就会更伤心。”他的手停在了我的唇边。
心顿然一痛,临风,从未想过你也心细如斯,那天我避开你的手,避开你的眼神,终是被你察觉。只不过你不是避开我,只为怕我难为、伤心。
“言,我喜欢看你笑,可是,我多怕看到你明明心痛却要强笑……”
叹了口气,他轻轻地放下帘子,我睁开眼睛,看着他的背影,拉住了他的衣角。
“吵醒你了?”拉起帘子,他重新坐在我身边,我坐了起来,月色很好,从我这里可以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摇摇头,我伸手拉住他的手,用手指在他的手心写着“心”字,然后轻轻合上。
他看着我,又看看握起的拳,一抹惊喜,又是不信,想说话,却又没说出来。
我看着他,点点头,我愿意看到他开心,我不知道对他到底是什么感情,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忘记过往,但临风是我要嫁的人,他这样真心待我,我会努力对他好,不是勉强,不是伪装,而是努力真心。
“言,”他只是看着我,伸手要拥住我,手又僵在半途。
轻轻地靠在他身上,倚在他的肩头,伸手握住他的手。临风,不想你因为我伤痛,不想你的手再冰冷,或者,我们可以的。
番外——子轩(上)(1)
在别人眼中,我是高高在上的皇二子——端木朝的睿亲王——端木子轩。
自小接受宫廷的教育,父皇的言传身教,十二岁我便成为郡王,在所有人眼中我是温和顺从的。一如三年前听从了父皇的安排,去各国游历锻炼,只为大哥做皇帝时可以帮他守住这片江山——可我知道,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有我的梦。
父皇去世,我结束了在外飘荡的三年,这三年的磨砺使我更加成熟,也让我知道大哥登基之后,我们肩上的担子到底有多重。也许这三年更加让我坚定的是我的那个梦——等江山稳固之后,我就要放弃一切,去过那闲云野鹤的日子。手捧一卷书,书案置一杯香茗,闲时看庭前花落花开,云卷云舒,夜晚看皓月当空,繁星满天。
只是尚缺一人,梦中的那个人。
自小,我就一直做一个梦,梦中有个微笑的女孩儿,她总是不说话,只是在梦中对我笑着,我说不出她到底是怎样的模样,但每每梦到她,心里总是安静,梦也甜美。
身为皇子,长在宫廷,我身边有许多女子,她们个个貌美如花倾国倾城,她们也对我笑,只是我却不知道这笑是对皇子的笑,还是只是对我的一丝浅笑,宫里——连一个笑都好累。
当然,这些都不包括秀儿——我的妹妹,只有她的笑对我才是最真,可我知道,秀儿终会嫁给武襄,而我,依旧是一个人。
大哥登基成为新皇,理所当然的,我成了新朝的睿亲王,我不知道这个称号背后的荣宠有多少,只觉得渐渐地我离那个梦越来越远。
新皇登基,大开新政,头一把火只为杀鸡儆猴——皇兄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清除先帝在位时候未曾触动过的相国一党。当然现在他已经死了,剩下的只有当年的状元爷——相国的女婿——杭州总督岳百川。
这件事情,皇兄交由我去办。一则总督府的人并未见过我;二则,睿亲王的封号,需要这样的功绩。也许,这是父皇早就安排好的——有时候我会这样想。虽然政务之事向来不喜参与,不过这回我乐得出宫,只为逃开母后的安排——赐婚。
母后为我指定的女人便是晟王爷的女儿——安安郡主。虽然自小便与安安相处一处,虽然母后向来疼爱安安,但母后看中的不是安安这个孩子,我知道母后看中的是安安的父亲——母后的表哥——晟王爷轩辕晟的兵权与财势。端木家轩辕家共同打下的这片天,母后是轩辕家的女儿,自然希望轩辕家与端木家永结连理。
安安是个被人宠坏了的公主,虽然安安在人前多骄纵,但在我面前她却收敛许多——我看得出她喜欢我。我知道安安不是个坏孩子,我也明白自己只是把她当做妹妹——如同我的秀儿妹妹。最重要的,她不是梦中的那个女孩,我的路与她的定然不同。虽然我不知道那个女孩到底存不存在,又或者一切只是个梦。
虽然从不愿忤逆母后的意思,但这一次,我选择逃避,正好皇兄给了我很好的借口。
离开皇宫的那晚,我做了一个梦,梦中的她对我笑得那样灿烂,这一次,我仿佛看清她的容颜。不知道怎的,离开宫的时候,心里有一丝丝期待,有一丝丝窃喜。
现在想来,也许那时的梦便是预兆,或者我早有预感,在那美丽的杭州,我会邂逅梦中的女孩。
很顺利地,我有了新的身份——木子轩,管家的远方亲戚,我成为总督府新来的账房先生。当然这一切都是木管家的安排——他便是我们早已安Сhā在总督府的内线,一如我们安排到其他官宦府中的暗眼。
其实,早在父皇在位时,他的密奏已然呈告朝廷,只是时机未到。现在皇兄登基,相国已逝,时机已到,恰好杀鸡以儆猴。皇兄只是希望这件事情算是一个警钟,可以点醒那些蠢蠢欲动的人——比如轩辕晟。
这些都是遇到筱言之前的事情,我,没有告诉过她,没有告诉过她我的生活,没有告诉过她我的地位,没有告诉过她我的那个梦——只是现在,我有些后悔,或者以后再没机会告诉她,告诉她我的那个梦,告诉她“你就是梦中的那个女孩”。
番外——子轩(上)(2)
永远不能忘记见她的那个午后。为了给我这新来的账房先生选一个丫头侍候,总督府的管家婆带我来到后院,还未进院子,便听见一阵歌声,那声音不似宫中的曲调婉转悠扬,有如天籁;也不似教坊女子百转千回,悦耳动听;只有简单,只是让我觉得这歌声的主人很快乐——老天搞不定,命运我自己摆平,善解人意百无禁忌,爱只会麻痹不爱也没有关系。称兄道弟不伤感情。天不灵地不灵天下大乱发神经,你太入迷我太清醒十万八千里。我干杯你随意管它野火烧不尽,今夕何夕随心所欲无事一身轻。云淡风也轻花飞花落花满天,色不迷人人自迷——好有意思的小调,怎么我竟从未听过。
推开门去,我看到了那个唱曲儿的女孩——她正忙于埋头洗衣,一边唱着歌,一边忙着搓洗手中的衣服,我从不知道有人可以这样快乐的洗衣,正觉得有意思,她却被那管家婆骂了。那女孩没有理会无端的训斥,只是停住了歌声——那快乐的歌声,继续手中的活儿。仿佛一切与她无扰。
管家婆跟她们介绍我时,旁边的女孩子仿佛在意地看了我一眼,可她却依旧没有理会。心下纳闷,这女孩好特别。邢大妈问我要谁侍候时,没有丝毫犹豫,“就她吧。”我笑了笑,手便指向了她。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虽然只是单薄的身姿、朴质的衣装,但闪动的双眸,却充满了灵气,她抬起头,微微蹙着眉,疑惑地看着我,依稀带着一丝不乐意。她就那么看着我,我竟然被她看得心里不踏实起来,幸好旁边那个女孩儿提醒她,我才知她是看呆了——我笑了,她也被我吸引住目光么了?
“那个,木先生,我的工钱是不是会涨啊?”那是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不觉有些无奈,她的脑子到底在想些什么呢?可旋即我立刻答应道,“对,姑娘若愿意,工钱是你现在工钱的三倍。”
“我愿意!成交!”她干脆地答道。
第一次看见她的笑,那样简单单纯,虽然带着一丝狡猾的小得意——但,好熟悉。那一刻,我有些怔住,那一刻,我忽然想起离开京城时的我曾做过的那个梦。
筱言,那是我们的初次相见,你还记得么?那样快乐的声音,我还听得到么?
接下来的几天,我却再没见过她笑,许多时候,她总是安静地呆着,出神地望着窗外,眉头微蹙,双唇紧闭,不复有那天的快乐。偶尔还会唉声叹气,好似心中有无限忧愁,化不开,抹不去。我不禁纳闷,难道那天我见到的是另外一个灵魂?
看着她的侧脸,我竟有些失神,真想再看到那个快乐的她,她为什么不开心呢?我这是怎么了?因为她的笑,因为那个笑像极了梦中的女孩么?
望着窗外,天色很蓝,一如碧蓝的西湖水——今天是去赵府收账的日子,或者我可以趁着这机会再看一次西湖。
听到可以出府的消息,她竟然快乐得跳了起来,看起来好似放飞的鸟儿。笑着看着眼前忽然灵动了起来的女孩儿,心里盘算着,或者我做的另外一个决定,会让她欣喜若狂。
坐在马车上,看着傻乎乎的笑着的她,“筱言,上车了。”我适时地提醒着正神游八方的她,难道我在她面前如同空气么?
从未想过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她看着马车蹙起眉头,竟然没有踩马凳,直接跳上马车,接下来,预料中的,她极为狼狈地摔倒下来,我忙扶住她,慌乱中,她又踩到自己的裙角,马车里好不忙乱。看着她这副样子,我笑开了,她无辜地看着我,呆住了一会儿,我对她微微一笑,她脸上竟然一红。心下一颤,我吩咐车夫赶路。
还记得那一刻,我们彼此安静,好久没有说话,空气里弥漫着一丝尴尬,混杂着微微的暧昧。再看她时,她已经在看窗外的风景。
“在想什么?”我打破尴尬,问着这个把我当空气的小丫头。
“要是能去西湖就好了!”心中莫名地一荡——竟然不谋而合,看着她再次雀跃的模样,我又笑了。虽然西湖是早已游过多次的,但这次或者会不一样。
番外——子轩(上)(3)
那天,我们看的是雷峰夕照,那天,我有了太多惊喜。
初见到那片碧水的时候,她竟对着湖水大声喊叫出心底的喜悦,我讶异地看着她,惊异于眼前如斯相似的场景。突然间,想起多年前初次见到这片水,还是父皇带着我们来杭州的时候,第一次见到这片水,多么想大声呼喊,大声叫嚷出心底的喜悦,我是如此中意这片碧水蓝天——可惜,那时的我只能偷偷在心里默念,从不能像她那般自在叫喊。
那一刻,我真的想与她一起无忌的呼喊。
“你说,白娘子还会在塔下压着么?”记得这是她问我的第一个问题。我看着她,又看看雷峰塔,无奈地笑了,她的问题难道都这般天马行空么?
由白娘子的故事,她说起缘法,我问她何谓缘法,记得她告诉我,“有缘分的时候就是相聚,缘分尽头就必须分离,凡事都无从强求。”
心下一颤,又是不谋而合的契机。
记忆最深处的,是她告诉我,“既然活在当下,那就珍惜当下的每天,或者今天不太好,但也许明天会好呢,就算老天要跟我过不去,但我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把握住每天,开心过每天才是最重要的,而且我总在想还是会有希望的。”
望着夕照中的雷峰塔,我记得她说了好多,我只是看着、听着,仿佛一切都静止,只有这片碧水、雷峰夕照、我和她。
可是筱言,从未想过,彼时的缘分竟会止于此刻,从来不曾强求的我,这一次好想强要这份缘再续,既然一切已然开始,又怎能让我去接受这无尽的分离呢?
看着桌上那断裂的镯子,长叹一声,筱言,你可知道,没有你,今天的我又怎会开心?没有了你的明天,我根本无从期许?才知道,没有了你,一切都不再有意义。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开始注意她,开始亲近她?
除了秀儿之外,她是第二个我想亲近的人,或者因为那梦一般的笑,或者因为一切的契合。有时候,我不清楚这是否便是所谓命运。或者就算她不是梦中的女孩儿,但至少我知道她是单纯地对我笑的人。自西湖回来之后,一切都在悄然变化,只是也许那时候,我还不清楚我的心。
那天,看着对着窗子又出神的她,无意中问及是否她读过书,她支吾地回答着,一时兴起,于是让她写几个字来看,品着她泡的铁观音,我静静地看着,笔落时,她再一次让我诧异。
仿佛深埋的宝石,她的闪光总会闪到我的眼,一如初见的歌曲,一如西湖畔的心事,一如眼前的卫夫人小楷。不只是这字,更是那些从此熟稔入骨的话语。
“一杯香茗,一卷书,偷得半日闲散;一抹斜阳,一壶酒,愿求半世逍遥。”
看到纸上写的那席话,我惊呆了,这不正是我的梦么?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西子湖畔,杨柳依依,煮酒论剑,笑傲人生——那一刻,我的心再次恍惚,难道梦中的那个女孩就是她?
“你这脑袋里,到底有多少秘密呢?又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情呢?”轻敲了敲她的额头,我笑看着眼前的她。
“木子轩!”她佯怒看着我。
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我突然一阵欣喜——终于,她不再叫我木先生。我告诉她,她可以叫我子轩……
那一刻,忽然想起初见她的午后,阳光下,她笑得那么安静,一切像镀了一层金色,只让人觉得恬然,自得。收起那个梦,收起那张让我讶异的字,我不断地问自己,或者这便是所谓命运么?
那一天,我开始惦念,那一天我初次知晓了自己的心思:我喜欢跟她说话,或者,比这些更多些。支开了芙蓉,去后花园找她时,我却听到了她的心意——清楚地听到她对玎宁说,“我不会去喜欢任何人,也绝对不会喜欢木子轩。”
听到这些,本来兴冲冲的心,突然间好不舒服,有些憋闷,不得呼吸。看着她,顿时再笑不出来。那样决然的语气,那样悲戚的神情,我的心跌落谷底,仿佛有些东西忽然缺失。可为什么她说不喜欢我,我就会这样?我不清楚是因为她像梦里的女孩,还是,还是我已经动了心。
番外——子轩(上)(4)
不知道是不是我那皇子的自尊作祟,那天的我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失落感,为什么她便笃定地如此绝情,为何我便会笃然地认为她便是梦中的精灵?努力告诉自己她不是,努力告诫自己不要去想,努力阻止自己去看她,理会她。
冷冷地打发她独自一人去赵府,看着面色微带着失望的她,我的心有些不舒服,原来,有些时候,施比受更难受。
整个下午,我只是茫茫然,想着她的那些话,心里没来由地越加憋闷,便独自生起闷气,心里暗下决心,从此再不要对她笑,再不要与她言。
虽然想知道她为什么从赵府回来没有见我,虽然很想知道她的心到底在想什么,可见到她的时候,我对她却依旧冰冷。看着芙蓉欺负她,我没有说话。但一看见她受伤血流出来了,那一刻,我真想奔过去,可是我仿佛被钉在了原地,看着玎宁为她包扎,我的心蓦地一抽。我知道,不再是说不出的不舒服,我知道,看着她痛,我的心也痛,我知道,这便是心疼。
待她离开,我立时便寻了奇灵百宝散,毫不犹豫地走到她的门前,悄无声息地进了屋,却发现她早已睡着,“我好累,……”听着她呢喃的呓语,我走近床边,看着熟睡的她,一脸的痛苦,“娘!”梦中的她呼唤着娘亲,心中一颤,我握住了她挣扎的手。那一刻,我的心微微的痛,我知道,我不愿看她皱眉,那一刻,心里有丝后悔,若不是因为我,她或者不会这样难过,若不是要她独自一人,她本不会受伤。
“没事了,都会好的。”看着她平静下来,我悄悄离去。那一刻,我终于明白,有些事情,已经发生的,就不可能中止;有些感情,已然产生的,就不再消失。恰如缘分,既然开始,便要继续。
筱言,其实那时候,我告诉自己,自此以后再不要你一个人,再不要看你蹙眉,再不要你受伤。只是从今往后,却不能守护你,只愿四弟可以护得你周全。
后来的几日,她因为养伤一直未曾来过账房,而我一直忙于收集岳百川的罪证,我也便一直没有机会跟她道歉。
再见她时,是个大雾天,那天的一切都似梦境,梦一般虚幻的雾气,梦一般真实的她。她又在唱歌,我看不真切,只是觉得她唱着舞着,好美——那一刻,我的心越发明朗,不管她是谁,不管梦里是谁,我在意的便是眼前这个笑得开心的女子。正要告诉她我的心意,却被赵凌云抢先一步,看着他们笑着说着,心里不觉有些酸涩——难道他们早就认识的?毕竟我只是刚来不久的账房先生,再不是那个尊贵之极的睿亲王。刚要说出口的道歉却自此一再耽搁,赵凌云跟我要了她去,心头不舍,可,我必须这么做。也便在那一刻,我知道,我骗不了自己了,我的心被她抓了去了。
后来的几日,再没见过她,这里的事情也要处理完,想到以后会天各一方,心下怅然,看着月亮,又是一个月圆,又是一个生辰,记忆中,已经好久没过过生辰了。依稀只是记得年少时候,跟皇兄,秀儿,一起摆几碟小菜,喝一壶小酒,浅醉微醺好不惬意。
望着月亮,看着湖水,我想起了那首千古名曲。对着湖水徐徐拨弦。不知是否因为这夜色的沉重,还是着月色的皎洁,那一刻,脑中眼前满是她的身影。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不知道这张若虚怎会把一人的思念之情描述得如此致切,或者他也曾经历过我这般心境?
一曲奏罢,耳旁竟然是熟悉的声音,念着那熟悉的句子——我竟是入梦了?看着她,我知道,一切不是梦,心里一阵欣然期盼,或者世间果真有缘分,或者就是这轮明月给我们的梦,我们的缘。
我告诉她今日是我的生辰,她欣欣然地要给我庆祝,看着她,虽然只带了一壶小酒,但一切恰如我意。
番外——子轩(上)(5)
“祝你生辰快乐。”说罢,她斟了一杯酒递与我,我饮尽,她又斟一杯自己喝下。心下一动,我们用的是同一盏酒杯。
记得那晚,她说起她们家乡有个风俗,生辰的时候要许愿。看着她微微笑着在我眼前,心念一动,我想到了那个梦,从小到大我从未求过什么,那一刻,我对着月亮,只愿今岁我的梦可以成真。
梦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终是被我找到了。
吹着悠悠的晚风,我们喝尽了所有的酒,看着月色,伴着湖光,心中却涌动着莫名的愁绪,萦绕心头,说不清楚。
她仿佛察觉了我的不快,执意说要给我礼物。我看着她,听着她的曲子,心中一荡,醉眼朦胧。
月色正朦胧,
与清风把酒相送,
太多的诗颂,
醉生梦死也空。
和你醉后缠绵,
你曾记得,
乱了分寸的心动,
怎么只有这首歌,
会让你轻声合,
醉清风。
曲子丝丝入扣,如诉如慕,看着眼前微醺的人,我知道,何所谓心动,何所谓注定。
借着漫天月色星光,接着微微的酒意,和着那曲乱人心的曲子,我拥住她,再没有冰冷,再没有那个睿亲王,有的只是乱了分寸的心动,有的只是一个男子对梦中女子的表白——只愿两心长相知,今生与共。
我知道,那便是一个开始。从那晚开始,便笃定了我的心意,我不知道这是怎样的感觉,跟对秀儿的不同,跟安安的不同。那时候的我不清楚怎样才算是爱,或者是皇兄对皇嫂的此生不渝,又或者是秀儿与武襄的两心相许?但我知道,眼前的女子,是我这一生想要的女子,也便是我这一生的唯一。
筱言,你还记得那晚的月亮,还有你弹唱的歌谣么?眼看着月色近满,我又怎能望月?今后的每个生辰,对月空余恨,情何以堪?
灯花爆了,看着灯花,我想起第一次见她在烛光下,她哪里是在缝补,只是又在出神。冬至将近,几日忙于准备,只是偶尔想起醉了的那个月夜,总会心驰荡漾。她没有给我答复,却有些闪躲,烛光下,看着不安的她。
我告诉她,“筱言,我只是希望你快乐,不希望你躲闪,若然那些话让你不再快乐,我宁可从未说过。”我告诉她,“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不是一个人。”
我告诉自己,我会等,等到她接受我的那一天,不管何时,我会一直守在她左右。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笃定,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坚持,有时候我想,或者这便是你在我身上种下的蛊,这支蛊——叫做”注定”。
只是现在,我再无从说起这“注定”。
回想过往种种,不禁惘然,那一切的契合,那一切的恍若注定,又都是什么呢?
还记得那次带她去看孤山夕照。白堤尽头,西湖岸边,孤山夕照,映日红彤。
听到岳百川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变得很不开心,迷乱的目光,心思挣扎。
我不清楚这到底是为什么,但我知道,我要做的只是要她开怀,于是我带她去了孤山——那是我的秘密,那是我的宝地,夕阳西下时候,坐在那里刚好看到最美的西湖。心情郁结的时候,我也会对着空旷的水天一抒心怀。只是那天听到她的心怀,我倒是一愣,“我不是莫筱言,我不做莫筱言。我是我,不做莫筱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只是我无须再顾及那是怎样一回事,我只知道,她又恢复了开心的模样——一切便已足够。
那天,我第一次牵住她的手,那天,她第一次靠在我的肩头。
那一天,她第一次知道孤山,“那就是孤山?天欲雪,去满湖,楼台明灭山有无。 水清出石鱼可数,林深无人鸟相呼。 说的就是那里么?”
那一天,我第一次知道她也喜欢孤山,“‘腊日不归对妻孥,名寻道人实自娱。 道人之居在何许?宝云山前路盘纡。孤山孤绝谁肯庐?道人有道山不孤。’ 说的就是这里。”
番外——子轩(上)(6)
那天,我第一次告诉她我的梦:“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想就此入定,如佛陀一般。做一个世外人,一叶浮萍,随波漂,随风散,不去管这红尘俗事……”
那一天,我看到了她眼中的一抹惊喜,我知道,那不只是我的梦。
那天,我的身份几乎戳破,偶遇旧识,我们遇到苏赫和他的皇兄。
苏赫是我在草原上认识的朋友。初识的时候,他并不知道我是端木朝的二皇子,正如我也不知道他就是科萨国的王子。也许知己就是这样,草原的纵马狂奔,比剑对弈,对月当歌,人生几何。可惜如斯洒脱的日子并不久长,偶然间,我们知晓了对方的身份,父皇崩逝,匆匆别离,现在想起来,或者这就是皇子的命运。我们总会被江山社稷牵扯住自己的脚步。
聪明如她,也许那个时候便猜到我的身份,可她却没有问,我也没有说。
我想,对我们来说,这些身份都不重要。重要的,我们知道了彼此的心意。那一刻,只想牵住她的手,告诉她,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寻觅多时的人我终于找到。那时候,只知道牵起她的手,我好安心,仿佛手中的就是我这一生最重要的幸福。
接下来的几日,渐渐查清岳百川的所有,渐渐清晰的案情,连带着也便查清他的所有,只是不曾想的,岳百川的事情竟牵扯到她,猝不及防间我才知道,她竟然是岳百川的女儿!终于明了为何她会神思恍惚,可手心却渐渐发冷,我知道,一旦事情大白于天下,她必遭其害,我不知道她曾受过多少苦,我不知道此刻该怎么做才能保护,我想知道怎样才能守住她,从此不要看她受伤,受苦。
正迷惘时,她走了进来,我看着她,想着刚刚听过的她的身世,只是心疼,第一次,我觉得自己好无力,可她却握住了我的手,“你肯定可以把事情做好的,不管发生什么,我支持你。”
她笑着,握住她温柔的双手,手心虽然凉凉的,但我却越加笃定。我告诉自己我一定不会让她受伤害,一定!
筱言,再不能牵你的手,只希望他牵你手时,你会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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