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长乐本来心情不错,但是听了这两人所言,心中忽地有些烦乱。她暗恼两人不走,低头瞧见脚边树枝上落了几根枯枝,拾起屈指一弹,十丈开外的树中“啪”的一声响起。罗景天喝道:“谁?”
罗景天跃至树下,树枝晃动,云长乐弹去的树枝正飘飘然落下。罗景天看了看树上被打出的凹痕,又看了看手中的断枝,扬声道:“不知哪位高人在此?在下若是打扰了阁下休憩,还望见谅。”
云长乐恶作剧心起,屈指连发弹动,林中霎时断枝纷飞,她连施巧劲,断枝相撞后各自纷飞,罗景天与陆世远二人一时间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断枝残叶,不知从何处被人发出。罗景天大声道:“若是阁下再不住手,罗某就要不客气了。”
云长乐从怀中掏出面巾戴上,心道:“若被你发现,我蒙面逃之夭夭便是,谅你罗景天也追不上我。”她有恃无恐,却也不想太早被他发现,待到手边枯枝弹完,只听不远处一人清清朗朗道:“罗庄主,陆大侠,想不到竟在这里遇见二位!”
罗景天讶然回头,只见云西辞立在十步开外,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与陆世远二人。两人有些狼狈,罗景天当先跨前一步,“呵呵”笑道:“云公子,十年不见,想不到你还记得老夫。”
云西辞说了几句客套话,见陆世远头上斜Сhā了一根枯枝,心中好笑,猜想定是云长乐动的手脚,故意说道:“我见此处景色优美,信步过来看看,想不到罗庄主与陆大侠早已在此,打扰了两位的雅兴,真是万分抱歉。”
罗景天顺着他的台阶下道:“此处林木清幽,确是个赏心悦目的好地方。我与世远不敢独享,呆了许久,也该下山去了。”
云西辞也不挽留,目送两人往林外走去。眼见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山道之间,他缓步走到适才二人站的地方,扬声道:“长乐,出来吧。”林间静谧,云长乐想与他开个玩笑,便依然藏身古树之中,故意不答。
云西辞又叫了两声,林中静得只剩下他脚踏在落叶上的沙沙声。云西辞又等了片刻,忽地脸色微变,蓦地如罩寒霜。他缓缓绕着四周几棵古木走了一圈,只见粗壮的树身上到处是凌乱的刮痕,他仔细查看片刻,舒了口气,轻哼一声,走到云长乐藏身的树下,抬头道:“长乐,还不下来!”
云长乐怕他使诈,一动不动地藏在树中,过了一会儿只听林中寂静无声,她强忍好奇,又在树上待了会儿,这才悄悄探出头去,却见四下无人。
云长乐翻身坐在树枝上,双脚荡来荡去,心中忽然觉得空荡荡地,她抬脚踢了踢身边的树枝,枝叶“沙沙”响起,她瞥了瞥四周,闷声道:“跑哪儿去了?”忽觉颈后生寒,猛地转头,却见云西辞不知何时已攀上树来,惊道:“你,你……你怎么上来的?”
云西辞笑而不答,拍拍手道:“想不想知道我怎么会看出你在这棵树上?”
云长乐大感好奇,云西辞微微一笑,拉着她的胳膊一跃而下,指着藏身的那棵大树道:“你看!”
云长乐依言看去,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只见四周每棵树上都有枯枝划痕。她刚才本已想到若是单单自己藏身的这棵没有划痕定会显得太过蹊跷,便使枯枝倒弹回来打在树干上,在罗景天与陆世远眼中自然是四面八方都是纷飞的枯枝。只是纷飞的枯枝能作假,打在树上的划痕却因倒弹回来,与其他的树上的划痕微有不同。云西辞先前以为云长乐作弄了罗景天二人便悄然离去,待仔细查看了划痕,便发现了其中蹊跷。
云长乐忽地想起罗景天说他变了很多,“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心思单纯的温雅少年。”
十年前的云西辞见自己久不现身,会站在树下默默等候,或是四处呼喊找寻。今日的云西辞却会用计让自己以为他已离去,放松警惕,然后再悄悄潜入树中占得主动。若是他想捉拿自己,刚才便可十拿九稳地办到。
阳光透过枝叶在两人身上印上斑驳的光影。云长乐偏头打量他,五官清俊柔和,修长的眉毛,温润的双眸,生气的时候这双眸子会变成深邃幽深冷瞳,此时他正面带清浅的微笑,周身散发出一股温和雅致的气韵。云长乐有些闪神,抬头却见云西辞亦正静静地看着自己。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乌黑的夜行衣,忽地有些不好意思,自惭形秽,开口打破沉默道:“西儿,碧水青莲呢?”边说边往他手中、包袱各处看去。
云西辞没有立刻回答,沉吟片刻,说道:“我去晚了,没有取到。不过公孙先生已经答应了我,等下一朵青莲开放时,便着人采下给我送来。”
云长乐感慨他面子真大,点点头道:“那咱们现在先下山去吧。”
云西辞看了看四周树上的刮痕道:“也好。罗景天心思细密,适才我突然出现,他来不及仔细思索,过了一时三刻他定会想到其中不妥。说不定待会儿便重新回到这里查看……”他正说着,忽然一顿,与云长乐对视一眼,两人一同跃上一棵大树,只见远处正是去而复返的罗景天与陆世远二人!
云长乐暗道:“罗景天说得没错,他果然变得十分厉害!”云西辞被她轻轻一带,两人施展轻功,如鬼魅般朝下山的另一条小道奔去。
故人相见(叁)
89文学网 更新时间:2010-5-21 2:53:14 本章字数:3932
行至山下,云长乐忽然提议要去小镇中吃早饭。两人在外夜宿一晚,腹中正是饥饿,便又向小镇走去。
山下小镇比邻侬城,镇中绿树繁花,风景旖旎。一路上,不少大胆少女对云西辞暗送秋波,神色间满是倾慕,云西辞微感赧然。云长乐抿嘴偷笑不已,故意带着他在大街上东走西转。
直到云长乐又要从一家酒楼面前直接走过,云西辞脚步一停,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家?”
云长乐嘻嘻一笑,抬脚往酒楼走去,说道:“就这家,就这家啦!”
云西辞这才脸色稍霁。两人进了大堂,云长乐招来小二道:“随便上些东西,我与这位公子还没吃早饭。”她吩咐完,转头对云西辞道:“我住的地方是离这小镇不远的侬城,待会儿我们去湖边乘舟,大概一个时辰就能到了。”云西辞道:“你说的是不是碧水寺山边的那个大湖?”云长乐笑道:“不错,就是那个。我小时候刚从山中出来,看到的第一个大城便是侬城。那时也是暮春时节,城中到处开满花儿。”她指了指外面街道上行走的女子道:“这儿的女子最爱将鲜花别在头上,比戴金银首饰可美多了。”云西辞依言看去,外面的女子们云鬓如丝,头上的花朵鲜艳娇美,看上去果然清新秀美。只听云长乐叹道:“当年我爹娘本想在此地定居,可惜……”
云西辞伸手按在她的手背上,道:“长乐,我定助你救人。”
云长乐对他微微一笑,“十年之约已到,有了你这厉害的帮手,我一定能接回爹娘。”两人相视一笑,正好店家端上饭菜,云长乐见他看向桌上精致小点心的目光又是赞叹又是好奇,便在旁为他一一解释。云西辞久居海外,起居饮食与大熙不同,十年前他匆匆来到大熙,对大熙风土人情仅是浮光掠影地稍有了解。云长乐这十年来在大熙境内东奔西走,见闻广博,此时介绍起面前的吃食来还真是滔滔不绝、妙语连珠,就连店家也没想到平日里翻来覆去提供的饭菜点心竟有那么多故事和讲究。云长乐说一道菜,云西辞便依言品尝一道,他家教严谨,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难得的优雅。云长乐只觉得看他吃饭也是一种享受,想到他远来是客,自己这做东道的自是应该大大方方地招待才是,便让店家将店中只要是略有名气的食物都一一送上。
云西辞对她如此铺张竟也毫不在意,只是先前每道菜都要吃上两口,自己喜欢的便多吃一口,后来越上越多,他便每道菜只浅尝一口,若是真合自己胃口便多夹一筷。这两人一个说得精彩,一个吃得悠然,桌上碗碟越来越多,看得四周众人啧啧称奇。
云西辞手中筷子微微一顿道:“你怎么不吃?”
云长乐嘻嘻一笑,随意夹了几样东西放在碗中道:“这些东西我早吃过了,”她点点面前的一碟“蝴蝶卷”道:“样式做得不错,只是有些糊口,比不得雷波城玲珑轩中泉大师傅的手艺。以后有机会去雷波城一定要去尝尝。”
云西辞搁下筷子,喝了口茶,语气平淡道:“看来这十年间你去了不少地方。”
云长乐道:“除了塞川和慕城,大江南北都走了一遭。塞川太远,”她撇撇嘴道:“慕城……哼……”抬头见云西辞面带了然之色,想了想,终于问道:“那你呢?”
云西辞垂下眼睑,淡然一笑,手指轻轻敲击桌沿,“一直在岛上习武,练了十年,有些烦了,便出得岛来,到大熙看看。”
云长乐道:“岛上只有师傅、师母,跟你么?”
云西辞笑道:“怎会?还有云家一些家仆。”
“就没有其他人了?”不知为何云长乐心中有些难过。
云西辞抬起头来,挑眉道:“该有其他什么人呢?”长乐一怔,云西辞挥手招来小二,看着桌面道:“撤些东西下去,再重新泡壶茶来吧。”
“慢着。”云长乐指了指桌上几盘菜,“这几样留下,其他的撤下吧。”
云西辞看了看留下的几盘,都是自己刚才多夹过一筷的,心中顿时一暖,看向她的目光带了淡淡笑意。他又重新举筷,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对坐而食,云长乐吃完最后一口,倒向椅背道:“不行了,撑死了。”
云西辞微微一笑,擦了擦手,道:“那走吧。”说罢放下一块分量十足的银子,起身离座。
云长乐摆手道:“这顿我请。”往怀中一摸,脸上一讶之后,神色有些尴尬。
云西辞眼中亮光一闪,道:“床头金尽,如此甚好。”携了她的手,便往店外走去。
云长乐心中暗恼自己忘记带钱,本想做个东道,点了无数吃食,最后却让云西辞付账,真是好没面子。忽闻身后传来一声呼叫:“前面两位请留步。”回头一看,只见一名美貌少妇眼中亮光闪烁,美目正看向她与云西辞二人。
云西辞转身道:“十年不见,凤姑娘一切可好?”
云长乐目光一闪,嘻嘻笑道:“你该唤‘龙夫人’才对,凤姑娘早已嫁给龙大少了。”对凤飞飞眨了眨眼道:“在下艾少六,对龙夫人仰慕已久,今日有幸一见,心中真是欢喜得很。龙夫人与故人相见,当寻个安静的地方才好叙话。”
凤飞飞一双妙目霎时绽放出夺目光芒,对云长乐恭恭敬敬地深深作了一揖道:“艾……艾姑娘所言甚是,请两位与我一齐去雅间叙话。”她本是聪明之极的女子,此时怎会不知面前这个自称“艾少六”的女子是谁!
三人围着桌边坐下,凤飞飞叹道:“长乐公主,你让众人好找啊!”
“哦?”云长乐诧异道:“龙夫人此话怎讲?”
凤飞飞嗔她一眼道:“公主从未去云山竹海,此事瞒得了别人,难得还瞒得了我么?”
云长乐大感好奇道:“我素来佩服龙夫人的智计,不知龙夫人是如何知道的?”
凤飞飞被这以聪慧名闻江湖的女孩称赞,霎时心花怒放,说道:“你若是去了云山竹海,便如一块上等的肥肉,虽有路行歌与云烟坐镇,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何况路行歌夫妇是这天下间最高傲的人,单凭这点,飞飞便能想出数条计谋……嘿……”
云西辞心中一凛,她虽未说完,但言下之意已是明明白白,不由得脸色一沉。
云长乐听得连连点头,凤飞飞见她如此,奇道:“我说你师傅高傲,你怎么非但不生气,还连连点头?”瞟了一眼云西辞道:“你瞧,云公子那模样才算正常!”
云西辞眉头蹙起,却也不跟凤飞飞争辩。云长乐嘿嘿一笑道:“我师傅本来就高傲,你说得不错,我为何要生气。只是这话你莫要在我师傅面前说,他与师母确有高傲的本钱!”
凤飞飞知她是一番好意,笑着哼了一声道:“你当我是笨蛋么,路先生夫妇乃当世第一高人,我对他们自是佩服得很!你给我天作胆我也不敢小瞧了他们!”
云长乐知她这句是说给云西辞听的,瞥了一眼云西辞,对她颔首一笑。凤飞飞见她一点就透,自己所思所为不需多言解释,心中很是欢喜。继续说道:“你在慕城所作所为真是精彩之极!我瞧出你也不是受制于人的性子,若有机会定会占得主动,怎会任江湖宵小恣意骚扰?我若是你,也定不会让自己在明处被他人窥视谋算!只是我这也是一番猜测,直到今日见到你与云公子才料定自己猜得不错!”
云长乐道:“此话怎讲?”
凤飞飞指了指二人道:“十年来你们若是同在一个地方习武,你又怎会点了无数食物任他选择,你理应知道他的口味才是!况且……”她打住不说,云长乐疑惑地看向她。凤飞飞心中暗道:“况且你二人站在一起便如瑶池双璧一般,若是同在一起十年,想要不生情意也难,怎会显得如此生分?”这男女之事,她却不便就这么直白地说出口,免得三人尴尬。
云长乐见她摇头不愿再说,笑道:“那些找我的人还不是为了我记下的珍贵医书。世人眼中梅木夫人可怕,我云长乐却好欺!”
凤飞飞道:“你是大熙皇帝亲封的公主,路行歌的爱徒,欧阳云的女儿,”她笑吟吟地瞥了云西辞一眼,“云公子的朋友,谁敢欺负你?”
云长乐道:“十年来,前前后后共有八组人追查我的下落。除去皇上派出的一组,剩下七组我花了整整八年才甩掉,其间五次遇险,两次几乎丧命。龙夫人才智超群,可曾料到我虽是‘大熙皇帝亲封的公主,路行歌的爱徒,欧阳云的女儿,云公子的朋友’,却仍有这么多人敢来欺我?!”
凤飞飞深深地看向她道:“人心难测,贪念一起,竟疯狂至此!那时你还是十来岁的孩子,便能屡屡逃过劫难,如此心思,真不愧是路行歌一手□出来的弟子!”
云长乐心知面前这位龙夫人心思之灵动实在不亚于自己,是以一上来便开诚布公,若是能做个朋友便是最好,若然不成,也不愿与她彼此猜忌。她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俏皮之色,“我慢慢长大,功夫一年好过一年。幼时他们捉不住我,待我功夫略有小成,他们更是奈何不了我!龙夫人刚才的话对了一半——我乃路行歌的弟子,我爹爹的女儿,”偏头对云西辞眨眨眼,“云西辞的朋友,这世上有本事欺负我的人倒也两手便能数完。”
云西辞虽然知道她的能耐,想到她十年来被人暗中追捕,心中也不由得有些心惊,怜意一起,对她不辞而别的恼恨便淡下许多。见她俏皮地对自己眨眼微笑,脸上也露出淡淡的笑容。
凤飞飞美目扫过两人,抿嘴一笑道:“想不到你们分开十年,感情却还是如此之好。”
云西辞微微一笑,云长乐忽然觉得两人因凤飞飞一句话终又回到了十年前两小无猜时的亲密,心中也是十分欢喜。
凤飞飞却忽然道:“我今日请二位来此叙话,乃是有一件极为要紧的事情相商。”
故人相见(肆)
89文学网 更新时间:2010-5-21 2:53:15 本章字数:4548
云长乐见她说得郑重,面色一整,认真地看着她道:“龙夫人请讲。”
凤飞飞轻轻掀开窗户,看向窗外风光道:“多年前,凤天门与双龙帮还未合并。就在慕城大战那一年,凤天门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云长乐与云西辞悄悄对视一眼,心中均想:“难道她要说的是十年前在群英楼飞花院中密会龙家两位大少时提到的凤天门中多出神秘金银的事?”
凤飞飞面向窗外,背对二人,慢慢道:“那时我乃凤天门门主,但明里主掌凤天门的是我表哥许商。”她顿了顿,云长乐“哦”了一声,也不觉得惊奇,凤飞飞心中有些诧异,却想不到她与云西辞早就知道得清清楚楚,便继续说道:“门中账务之事本来由表哥掌管,不怕二位笑话,我这位表哥什么都好,就是对管账一事太不擅长。他是我的亲表哥,加之为人诚实忠义,我向来信得过他,所以直到他一脸惭愧地把几本乱到不行的账本交到我面前,我才知他对这事确是毫无办法。我见他死活不肯再接手下去,账面也已是乱七八糟,便只得自己重新整顿账务……”
云长乐心想,“当年她没有提过这点,想来是在龙家两位少爷面前不愿杀许商的面子。”想到此处,不由得心中好笑。
云西辞却想,“凤姑娘如此精明,若是账目由她主管,怎会出了那么大的纰漏?”当年他年纪太小,没有想到这关节,现在听她一讲,前后联系,便觉得中间Сhā了个不会管账的许商,事情才合理得多。
于是凤飞飞将当年在飞花院中对龙家二位大少说的又说了一遍,云长乐与云西辞二人不动声色,听她娓娓道来。当年凤天门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巨额金银之事今日听她讲来,仍让两人觉得十分诡异。待到她讲完,雅间内一片寂静。
过了一会儿,云长乐问道:“龙夫人要与我二人商议之事就是这个?”
凤飞飞的目光一直看向远处碧绿的湖水,忽然纤手一指道:“两位可知那是什么地方?”
两人顺着她的手指看去,云长乐道:“那边是侬城。从这里渡湖便可到达。”
凤飞飞点了点头,回头看向二人,眼中光芒一闪,道:“这侬城中有个大有名气的金钱帮,两位该是知道的吧?”
云长乐与她目光相接,心中一凛,许久没有兴奋过的脑袋瓜高速运转起来,她“啊”了一声。
这边云西辞猛地站起,同时“啊”了一声道:“难道……”
“难道那些金银与金钱帮有关?”云长乐与云西辞眼中是同样的惊讶神色,异口同声道。
凤飞飞“哈哈”一笑,霍然转身,向二人作了一揖,啧啧称奇道:“今日我算是服了两位啦!”
云长乐这才想起当年红馨的那件无头公案,忙问道:“龙夫人查到些什么?”
凤飞飞往桌边一坐,好整以暇道:“不忙。我想先知道十年前金钱帮到底发生了何事,何以司徒帮主突然遣走了所有姬妾,何以他突然彻查金钱帮账务,发现帮中金银被人大量转移,侬城巨富金钱帮一夜之间竟变成了空壳子?”
云长乐心中大震,当年她离开侬城后便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想不到此时再次被人提起竟峰回路转,与慕城凤飞飞扯上了关系!她看向云西辞,凤飞飞神通广大,竟查到云烟教训司徒一家之事。这本是为云山竹海的临翠出气,说到底此事算是云山竹海的家丑,就不知云西辞愿不愿意将详情告诉凤飞飞。
凤飞飞何等伶俐,笑吟吟地随云长乐看向云西辞。云西辞沉吟片刻,微微一笑,缓缓地将当年发生的事情道来。凤飞飞凝神静听,目光因他口中所言偶尔闪烁,待到云西辞说完,她与云长乐二人都是静静地低头思索。
云西辞道:“当年发生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司徒家的事情没来得及理会。后来我们从慕城回到云山竹海,倒也忘记了金钱帮的事。死者已矣,姑姑教训过司徒家的人,其他的事情本也无意Сhā手。若不是龙夫人今日提起,我们几乎便要将此事忘记了。”
云长乐点头道:“这事蹊跷得很,凤姑娘究竟查到些什么?红馨的主子是谁我很是好奇。”
凤飞飞狡黠一笑道:“我也好奇这红馨的主子到底是谁,我本以为他终会出现把这批转过去转过来的钱再从我们手上弄走,哪知这些钱倒是如无主的一般,在我帮中待了十年。”
云长乐的脸垮了下来,“原来龙夫人在金钱帮什么也没有查到,这是来诈我们的话来了!”
凤飞飞俏脸一红,也不否认道:“金钱帮老司徒嘴比蚌还紧,若非为了这关键的线索,我又何必来劳烦两位。”
云长乐“嘿”了一声道:“龙夫人不怕老司徒知道他家的银子在你手中?”
凤飞飞被她说中心事,横了她一眼道:“长乐公主料事如神,飞飞甘拜下风!”
云长乐“哈哈”大笑,装模作样道:“哎,龙夫人可知这世间最让人揪心难过的事是什么?”
云西辞见她要作怪,面色一整,严肃得不得了,问道:“是什么?”
云长乐扶额大叹道:“这世间最让人揪心难过的事当属英雄好汉床头金尽啊!”
凤飞飞“噗嗤”一笑,知她要讹自己,她极是喜欢面前二人,被讹得心甘情愿,说道:“罢了罢了,我便送你这些金银的两成买些胭脂水粉、衣裳糕点来吃吃玩玩吧。”
云长乐眉开眼笑,问道:“那是多少?”
凤飞飞伸出两指,云长乐瞪大眼,道:“两千两?”
凤飞飞嫣然一笑,凑近她低声道:“两千两黄金,两万两白银。”
云长乐倒吸口冷气道:“居然有这么多?!”
凤飞飞得意道:“那是金钱帮积累了三代的家底,若连这点也没有,他们凭什么敢叫‘金钱帮’?”
云长乐呐呐道:“想不到那两父子竟有这么殷实的家底……也难怪会遭人觊觎?!”
凤飞飞看了看天色,道:“我也该走了。这些钱我会派人给你送来。你现在住在何处?”
云长乐道:“你派人送到侬城不醉居。若我不在,交给善妩也可。”
凤飞飞又是惊奇,又是艳羡道:“原来你与大名鼎鼎的醉美人善小姐交好。我对善小姐仰慕已久,若是得空,一定要去拜访。”
云长乐笑道:“龙夫人要来,我与妩姐定会好生招待。”她见云长乐能代善妩请客,对两人的关系更是好奇。
凤飞飞对云西辞道:“云公子远道而来,若是有空到了慕城,请一定要到龙凤门坐坐,让我与夫婿一尽地主之谊。”云西辞应下。当下三人一齐出了酒楼,凤飞飞率领龙凤门诸人与二人道别后分道扬镳。
云长乐收回目光,对云西辞道:“这位龙夫人玲珑剔透,与她叙话可真是一件妙事。”
云西辞微微一笑,揶揄道:“一席对谈便赠予千金,这竹杠也真是妙不可言。”
云长乐嘻嘻笑道:“我们现在就回不醉居去,想到那两成零花钱不日便到,真是高兴得很!我还没见过那么多钱哩!”
这时离正午还有一个多时辰,云长乐心想,等到午饭之时两人正在湖中,上岸又正好错过吃饭的时间,便让云西辞出钱买了一大包食物,两人准备妥当后边走边逛,终于走到湖边。
云长乐在湖边东走西看,云西辞正待询问,只见她从不远处岸边的芦苇从中牵出一条小舟,拍拍心口道:“幸好还在,幸好还在。”转头对他璀然一笑道:“西儿快来,我们坐这条。”说着当先跳进舟中。
云西辞轻身一跃,小舟往下微微一沉,云长乐见他坐好了,手中船桨一扳,那小舟便如一尾游鱼一般划开水面,往侬城方向滑去。
湖中莲叶接天,云长乐边划边往四周看去。云西辞见她游目四顾,问道:“你看什么?”
云长乐道:“我答应妩姐要为她采回碧水青莲,现下青莲没有,我便想给她带朵普通莲花回去,聊胜于无。”
此时正是春夏相交之际,湖中莲叶田田,云长乐找了半天,半朵荷花也没见着,不由得有些气闷,斜眼瞧见云西辞一副清清爽爽的模样,右手探入湖中,掬起湖水向他甩去。
云西辞一掌劈开水花,摇头笑道:“你这是做什么?”
云长乐盯着他忽然问道:“西儿,当年我不辞而别,你生气不生气?”
云西辞全身一僵,还未答话,云长乐已自言自语道:“我开始猜你定是气得要死,所以不敢向师傅问你的事,后来日子一长,却又怕你不气了,你说我这样奇怪不奇怪?”她自问自答,接着说道:“再到后来,我又想你气我也好,不气我也罢,我总是惦记着你这个朋友。你待我总是很好很好的。”说到最后声音婉转低沉,云西辞静坐舟中,四周荷叶清香阵阵,清风吹来,荷叶沙沙作响,水声阵阵,他竟听得有些痴了。
“好在我们终于相见,你仍记得我,这便足够了。”只听她的语音轻快起来,对云西辞道:“我们先吃点东西,还有半湖水路没走呢。”
云西辞一面打开装食物的包裹,一面道:“长乐,你给我讲讲这十年来你是怎么过的吧。”
云长乐接过他递来的食物,道:“这说来话长。你先说说你是怎么过的。”
云西辞沉吟片刻,淡然道:“也没什么好说的,也就是每日在云山竹海练武罢了。与当年去慕城前相比没什么变化。只是姑丈来了,考校我功夫的便多了一人而已。”他说罢笑笑,“姑丈来到岛上后,常与姑姑斗嘴,倒也有趣。”
云长乐道:“那你这次算是第一次独自闯荡江湖了?”
云西辞想了想,道:“不错。”
云长乐道:“我这些年为了打探爹娘的下落到处都走了走,却又不敢暴露身份,交的朋友也就少了。”她忽地想起一事,道:“西儿,日后你还是叫我小六吧,这些年我用‘艾少六’这名字行走江湖,‘长乐’却是不敢随便用了。”
云西辞想起楚盛衣唤她“小六”,心中忽觉不快,却也知道如她所言,“长乐”不可随便用,便道:“小六,以后你也莫要叫我西儿,从小到大也就你一人叫我西儿,若是他人有心,一猜便知你的身份。你叫我西辞好了。”他心中却想:“西儿西儿,总像唤小孩子,比不得叫西辞好。”
云长乐觉得在理,口中试着唤道:“西辞,西辞,西辞。”连唤了三声才觉得有些习惯。她却不知,云西辞在心中也应了她三声。
两人边吃边聊,云长乐将这十年中在江湖中遇到的稀奇古怪的事情选着给他讲,她口齿伶俐,声音清脆悦耳。云西辞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垂头深思,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
云长乐划动双桨,忽地出声欢叫道:“到啦。”云西辞与她相对而坐,回头只见不远处一座城门巍然而立,城头“侬城”二字古朴典雅,他眼力极好,连城门口守门的小兵也瞧得清清楚楚。云长乐又划了半盏茶的时间,小舟发出“咚”地一声闷响,终于靠岸。云长乐跳到岸上,将小舟系好,回头对云西辞笑道:“明日我来教你划船。”
云西辞轻身一跃,眨眼便站在云长乐身边,云长乐眼中一亮,赞了声“好轻功!”两人相携往城中走去。
故人相见(伍)
89文学网 更新时间:2010-5-21 2:53:15 本章字数:4961
云长乐带着云西辞从城中小巷穿行而过,不一会儿,两人来到一间成衣铺前。云西辞抬头看去,只见这店铺半新不旧,两人站在门口也没见有人出来招呼,柜台前似有一人正趴在台上睡觉。云长乐熟门熟路地走进去道:“项老板,生意上门了。”
那趴着睡觉之人闻声慢慢抬起头来,双眼惺忪,口中混混沌沌地说道:“哦,原来是六少。”往里间一指道:“老规矩,六少自便。”说完又趴回去继续睡了。
云长乐走向里间,回头对云西辞道:“我换身衣服就来。”
云西辞坐在店中,只见那项老板睡得鼾声大起,状若死猪。店中光线阴暗,四周静得出奇,衬得那鼾声直是响彻如雷。云西辞眯眼打量店内,布匹放得倒也算整齐,门口右侧的架子上有几件样式花色极为普通的成衣。他收回目光,又等了一会儿,只见里间帘布被一只手掀开,光线阴暗,那只手显得格外白皙。云长乐嘴角挂着笑意,从帘后钻出,一边低头打量自己,一边说道:“我难得穿一次女装,你瞧怎么样?”
她一袭碧绿轻纱罗裙,腰束|乳白腰带,纤细的腰间斜斜别了一只浅黄|色短笛,笛身光滑,微微发亮,头发松松地束在脑后,自耳后流泻而下,洁白小巧的耳垂露出半截。云西辞不知怎地,忽然就想起了昨夜见到的碧水青莲,在这昏暗的光线下忽然出现的云长乐正如在月光下乍然出现的青莲,有种朦胧窈窕之美。
云长乐低头整理衣服,忽觉店中诡异地静谧,抬头瞥见项老板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难得难得,项老板白天也清醒了。”
项老板干咳两声道:“六少这一身女装吓得小的半点睡意也没了!”埋头低声咕隆道:“呜呼哀哉,原来小丫头还长得不错……”
云长乐耳力极好,闻言轻哼一声,项老板抬头嘿嘿一笑,伸出右手,摊开手掌道:“三两银子,多谢惠顾!”
云长乐想也不想,咧嘴一笑,“老规矩,记账!”
项老板双眼一反,忽然眼角银光闪过,他夹手拿起柜台上的一锭银子,笑呵呵道:“多谢公子!”
云西辞微微一笑,心道:“这项老板身手好快!”云长乐瞪了项老板一眼,偏头对云西辞道:“回去再还你。”
云西辞默不作声,转身便往店外走去,云长乐追了上去,身后项老板又重新趴回柜台上,摇头晃脑,口中含糊不清道:“不解风情……不解风情哪……”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小巷,云西辞背对她立在前面,偏头往后看,等她指路。云长乐扫了前方一眼,说道:“再穿过两条街就到。”
云西辞这次却没先行,走在她旁边,低头看她一眼,忽地扬眉道:“很美!”
云长乐愕然抬头道:“什么?”
“你刚才问我觉得你穿这身女装怎么样?”云西辞目光放柔,“我现在回答你,很美!”
云长乐心中一跳,脸上微微泛红,飞快地向前走去,“你见着了妩姐才知道什么是真的美!”云西辞抿嘴一笑,一脚跨出,跟了上去。
两人穿过两条街,只见不醉居前停了一辆豪华马车,云长乐几步上前,对门前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道:“小喜,来了客人?”
那名叫小喜的青衣少年先是一呆,呐呐道:“六……六少?”云长乐敲他一记道:“换身衣服就认不出来了?”又问道:“有客人来?”小喜这才回过神来道:“是飞骏牧场的韩总管!老板娘正在招待他们。听阿庆说在谈生意。”
云长乐对他道:“等妩姐见完了客人,你告诉她我回来了,还带了个朋友一起来。”
小喜看了云西辞一眼,心中暗道:“好个玉树临风的美男子!”硬着头皮道:“大当家说男人不准去后院。”
云长乐连珠炮似地问道:“大当家是不是男人?大当家去没去过后院?后院是你大当家的还是你老板娘的?”
小喜瞪圆了眼睛,模样又乖又可爱,云长乐心中大乐,眨眨眼道:“好小喜,你怕什么,我告诉你,你大当家的出门办事,三天之内不会回来。”
小喜眼睛瞪得溜圆,喜道:“真的?”
云长乐嘻嘻一笑,“我什么时候骗过人?”说罢对云西辞招招手,当先穿过门厅,往后院走去。
云西辞跟着云长乐走在院中小径上,四周植物郁郁葱葱,修竹青翠,各色花朵娇美无比,散发出阵阵幽香。云长乐拉开一把青藤,待云西辞走过后,说道:“这院中植物都是大有来头,妩姐酿酒常会直接采撷这里的花、树、藤、香草为材料。”云西辞游目四顾,只见不少植物云山竹海也有种植,只是他对植物没做研究,所知比不上云长乐,遇到不认识的,便向云长乐求教,两人边说边走,不一会儿便来到一座小楼前。
云长乐道:“这是我与妩姐住的地方。二楼还有几间空出的客房,我带去先去安顿一下。”
云西辞想到刚才小喜所言,说道:“这是善姑娘的闺阁,恐怕多有不便,我还是去外面找间客栈住下好了。”
云长乐笑道:“西辞,妩姐住在一楼,其实小喜口中的大当家是我们的老朋友了,他便是要作怪也不敢作怪到你的身上。更何况二楼是我的地盘,你大可安心住下,不用顾虑太多。”
云西辞听她这么一说,心想若是善妩只在一楼活动,自己住在二楼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关系。更何况他本也不想离她太远,同住二楼更是合他的心意。
云西辞选了云长乐斜对面的一间屋子住下,两人正在打扫收拾,只听楼下一个娇柔的女声唤道:“小六,你回来了么?”
云长乐走到楼梯间,回道:“妩姐,我在楼上。待会儿就下来。”说罢又转回屋中。
只听得楼梯间脚步声响,善妩走到门边,轻叩房门道:“小六,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听说你带了朋友回来,怎么不带来给我瞧瞧?”她语音微软,说道后面略带嗔怪,云长乐听得浑身发软。
云西辞上前作了一揖道:“在下云山竹海云西辞,拜见善姑娘。”
善妩小吃了一惊,仔细打量他道:“啊,原来是云山竹海的云公子,失敬失敬。”看了看屋内,歉然道:“云公子,我这后院向来不用仆役,怕他们粗手粗脚弄坏了我的花树,也怕他们偷偷跑到我的酒窖偷酒喝。”她转头对云长乐道:“小六,你先带云公子前院小轩休息,我叫阿庆暂时来这里收拾一下吧。”
云长乐猜她是要亲自收拾,心中好生过意不去,善妩横她一眼道:“怎么,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云长乐感激道:“那就多谢妩姐啦。”
她与云西辞分花拂柳穿过小径,走过几扇拱门,行至前厅微醺小轩。云长乐推门而入,云西辞只见轩中几面墙壁并未封死,三面开了大窗,窗外种植奇花异树,比起后院的更显妖娆。清风一吹,花香浓郁,树影婆娑。轩内宽敞明亮,中央放了一张矮桌,矮桌四周铺了柔软精致的垫子,云长乐走到桌边盘膝而坐,云西辞也一起坐下。两人刚刚坐好,先前那青衣少年小喜走进来,目光先是看向云西辞,然后看向云长乐道:“六少,老板娘问贵客今夜想吃什么?”边说边向后挥手,只见四名青衣童子,一人捧茶,一人献杯,剩下两人手中各端了一碟精致无比的糕点,训练有素地放在桌上。
云西辞见他们个个样貌清秀,模样乖巧,动作伶俐,桌上茶具古雅,茶香若有似无,糕点更是精致到不忍动筷。四名童子放好东西,便乖巧地退出轩外,小喜垂首立在一旁,恭恭敬敬地等待云西辞回答,不像先前对云长乐那般亲切随意。
云西辞打小便有仆役照顾生活起居,对善妩这些安排倒也习以为常,看向云长乐道:“小六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云长乐对小喜笑道:“不知妩姐是否要亲自操刀整治酒菜?”
小喜咧嘴一笑,眼角瞥见云西辞也看着他,连忙收起笑脸恭恭敬敬道:“老板娘说六少的客人自当以上宾之礼相待。”
云长乐眼中一亮,喜道:“太好了,小喜,你告诉老板娘,只管尽情发挥。”
小喜又看了一眼云西辞,只见他微笑点头,便低头退了下去。
云长乐为他斟满一杯茶道:“我今天也算沾你的光了,你喝喝看,看你能不能猜出这是什么茶?”
云西辞端起白玉茶杯,只见杯中茶汁色呈青碧,移到鼻尖一闻,这茶香却是若有似无,他轻酌一口,顿觉口齿留香,神清气爽,一口茶已抿下,余味毫不浓烈,淡雅悠长。他赞道:“好茶!”略加思索,眼中一亮道,“啊,是碧水青莲!”
云长乐击桌叹道:“不错,这是妩姐用碧水青莲秘制的青莲茶。”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眯眼道:“每年她只做三两,这壶怕是最后一点儿了。”
云西辞举筷小心翼翼地夹向其中一盘糕点道:“这东西真是精致。”
云长乐笑吟吟地看着他,云西辞吃了一口,蹙眉道:“是梅花糕,不对,是芙蓉糕,嗯,也不对,里面有杏子花香……”他只吃了一小口,却觉口中香味层层叠叠,糕点滑爽细腻,清甜可口,口中各类花香四溢。
云长乐用筷子轻轻切断一块糕点,碟子一转,将切面转到他眼前,说道:“你看。”
原来那糕点一层裹着一层,每层味道颜色皆是不同,云西辞细细一数,竟有四四一十六层之多。云长乐道:“每层便是一味,妩姐挖空心思才做得这糕点味道层次分明,你刚才吃的是碧玉年华糕,女子十六乃是碧玉年华,这糕点有十六种味道,便取其中‘十六’之意。”
云西辞道:“年年岁岁各不同,每种味道便代表一岁,善姑娘真是蕙质兰心。”
云长乐“啊”了一声,道:“原来如此。”黑眸看向云西辞道:“这是我十六岁生辰时妩姐新研制出的糕点,原来其间还有这层深意。妩姐待我真是……真是好得很……”
云西辞见她眼圈发红,倒转筷头敲她一记道:“这盘既然是专门为你而做,你还不快些吃完。”
云长乐抬头一笑,推给他另外一盘道:“这是茶糕,我猜妩姐怕你嫌弃碧玉年华糕太过女气,有损你男儿气概,不肯多吃,便专门为你准备了一盘糙中有细的茶糕。”
云西辞闻言笑道:“那我要仔细尝尝。”边说边夹了一筷放入口中。茶糕颜色微褐,云西辞叹道:“入口绵软有嚼劲,谷物的香味与茶香相得益彰,善姑娘真是深谙美食真谛,不知她如何能做出这等美味?”
“云公子谬赞了!”云西辞回头,只见善妩俏生生地立在门前,右手拖了一个托盘,托盘中是两个陶制酒壶。
云长乐接过托盘,叫道:“妩姐快坐下。”
善妩嫣然一笑,坐到云长乐身边,双掌一击,先前四个青衣童子快步入内,将矮桌稍作清理,三人面前各摆了一副碗筷。
小喜在门外问道:“可否上菜了?”
善妩柔声道:“上菜罢!”
四个童子鱼贯而入,轩中顿时食物香气四溢,善妩对云西辞道:“云公子是我们的贵客,莫要客气,请!”笑着看向云长乐道:“小丫头,今日竟穿了女装,难得难得,快吃吧!”语气比对云西辞随意亲切得多。
善妩妩媚大方,三人边吃边聊,她对云山竹海很是好奇,云西辞感激她热诚款待,席间徐徐讲到云山竹海各类风光,间或提起路行歌夫妇谐趣妙事,听得她心情愉快,心生向往。
善妩笑着问道:“云公子,若是他日我想去云山竹海拜会,你允是不允?”
云西辞郑重道:“若善姑娘愿来鄙岛做客,在下定以上宾之礼相待。”
善妩眼波流转,抿嘴笑道:“嗯,若是能带上我家小六,那就更是十拿九稳啦。”云长乐心情愉快,喝得有些过头,听到名字被提起,两眼发直地看向善妩,歪头问道:“妩姐又要到哪里去?”
云西辞从未见过她醉酒模样,见她如此,顿觉好笑,正待说话,却听轩外有人笑道:“阿妩,你又要到哪里去?”
小喜一跺脚道:“六少骗我。”顾不得云西辞还在,倏地闪了出去。只听他叫道:“大当家,你回来啦。”
来人“嗯”了一声,霎时便已进到轩中,与云西辞打了个照面。
故人相见(陆)
89文学网 更新时间:2010-5-21 2:53:15 本章字数:4169
云长乐抬头一笑,“啊,是大哥啊!”忽地又想起云西辞也在,手指歪歪斜斜地一指道:“西辞,他是道空空,小时候我们见过的,你还记得吗?”
云西辞见他身材高瘦修长,五官较一般人更显深邃,一双黑亮的眼睛带着无所谓的神色,还未答话,就听道空空怪声怪气道:“怎会不记得!”
云西辞想起十年前他就是这么怪声怪气地在大家面前戏耍薛逸,又想起十年前自己为了云长乐骗他之事,眉间一挑,道:“原来是道兄,十年未见,道兄倒是一点没变。”
道空空双目滴溜溜地在他身上打转,嘻嘻一笑道:“云西辞,你这小狐狸倒是长得更加人模人样、道貌岸然,不知这十年来骗了多少痴儿怨女。”边说边挨着善妩坐下。
云西辞只好往一旁移开,眼角看向云长乐,却见她脸上泛起娇艳的绯色,醉眼朦胧地趴在桌上,便坐到她的身边,倒了一杯青莲茶,道:“小六,你醉了,喝点茶。”
道空空鼻尖一蹙,叫道:“阿妩你把最后一点青莲茶都拿出来了?”苦兮兮道:“你说过要给我留着的,怎能给这小子?!”
善妩面色一红,瞪他一眼道:“云公子是我与小六的贵客,自然要用最好的东西相待。”
道空空往桌上扫了一眼,怪叫道:“你还亲自下厨了!”瞥了一眼云西辞,劝道:“阿妩,你别被这小子温文尔雅的外表骗了,他比小六更会骗人!十年前我就觉得他将来必是一代祸水,当年连小妖女魏扶摇都对他痴缠得紧,却又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云西辞正在为云长乐斟茶,闻言手上一顿。
道空空心有所觉,蓦地从座上弹起,站定后得意道:“想点我哑|茓可没那么容易!”
云西辞微微一笑,收回手指,摇摇头道:“在下素来洁身自好,如此戏言请道兄今后莫要再说,免得大家伤了感情。”
道空空嘿然一笑,这话虽然说得客客气气,却大有威胁之意,他看向云长乐,心中暗道:“正所谓一物降一物,云西辞你小子再怎么厉害,还不是要被小六吃得死死的。”想到日后总能想到法子借云长乐收拾他,心中大乐,差点要手舞足蹈,连忙举杯道:“好说好说,我道空空就不计前嫌绕了你吧。”
云长乐接过青莲茶喝了一口,大脑稍微清醒了一些,听他这么一说,摇头叹道:“当今天下,论脸皮厚,大哥你敢认第二,便无人敢认第一。”
道空空幽怨道:“女大不中留,有了俏郎君就忘记了大哥。想我道空空屈尊降贵帮小六你走一趟碧水寺,结果……”
云长乐听了前半句脸上更红,听到后半句霎时清醒道:“怎样?你见着罗叔叔没有?画呢?”原来她与道空空潜入碧水寺一人盗莲,一人还画,她思来想去觉得不便在此时与罗丹青见面,更不想让罗景天等人知道她的行踪,道空空从四罗山庄顺手牵羊偷出的莲生画像便由他亲自去还。
道空空笑嘻嘻道:“我饿了。”埋头便吃,也不说话,故意吊她胃口。
云长乐见他如此强自压下好奇,眼珠一转,转头对云西辞道:“西辞,我们快吃,天色不早了,吃完早些回后院休息。”
道空空本就竖起耳朵听二人的动静,蓦地跳起来,手上还抓着筷子,指着云西辞道:“他……他今夜住在哪里?”
云长乐笑得极其可恶,瞪大眼睛道:“大哥不知道么?西辞往后几天都要住到我隔壁房间。”
道空空手中的筷子不住地抖,恼道:“那怎么行?!阿妩也在哪里……”
善妩不悦道:“我与小六一人楼下,一人楼上。云公子是守礼的君子,住几日又有什么关系?”
道空空豁然转头,直勾勾地看着她,那双黑亮的眸子刹那间深邃如海,翻滚着深沉复杂的情愫。他向来嬉皮笑脸,对善妩千依百顺,此时虽仍没说“不”字,善妩却心中一颤,当先服软。虽是如此,却觉得委屈,眼中流出一滴清泪,倔强道:“不住便不住吧!”泪眼盈盈地转头对云长乐道:“小六,你带云公子去凉风楼暂住几日。”又对云西辞歉然道:“云公子,善妩待客不周,请您莫要怪罪。”
云西辞立即站起身来道:“在下住哪里都是一样的。善姑娘已以上宾之礼待我,西辞感激不尽。”
此时各人再也没了吃饭喝酒的兴致,云长乐看了看善妩与道空空二人,道:“妩姐,天色不早了,我带西辞去住店。”云西辞对她一揖,就此告别。
两人走了几十步,云长乐忽然做了个噤声的姿势,拉着云西辞又潜回小轩附近,云西辞不明所以,只见她脸上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两人都是内外兼修的高手,便是道空空也没想到他们竟会去而复返。
不一会儿,只听小轩中响起道空空讨好的声音:“阿妩,你好久没有亲自下厨了,手艺还是那么好。”善妩半天没有答话,道空空又道:“阿妩,你今日这身衣服真是美得很,是今春新做的吧,我还没见你穿过呢。阿妩穿什么都好看,穿这身新衫更是美丽非凡。”顿了顿,又道:“阿妩,你站了半天,累不累?坐下休息一会儿吧。”
“啪”地一声响起,外面的云长乐与云西辞对视一眼,只听善妩终于出声道:“不准碰我!”道空空道:“阿妩,你刚才用力过猛,我脸上皮坚肉厚,你的手疼不疼哪?”
云长乐捂嘴偷笑,想不到自己刚才说“他脸皮厚”,他现在便自说皮坚肉厚。云西辞心中惊异,想不到道空空竟会如此低声下气地哄一个女子,只见云长乐听得津津有味,见怪不怪,想必两人平时常常如此。
只听善妩冷声道:“我疼不疼干你何事?你不要我留云公子作客我便依了你,你还待怎样?”
道空空打蛇随棍上,忙道:“我知道阿妩对我最好了。”
善妩忽然泣声道:“既然如此你为何总是乱喝飞醋,今日我连小六也得罪了……”
云西辞二人听到阵阵捶打之声,猜想善妩边说边在殴打道空空出气。过了片刻,捶打之声渐息,只听道空空小心翼翼道:“阿妩,消气了没有?要不要再打一会儿?”
善妩轻声喘气,冷冷道:“你全身上下到处硬邦邦地,越打越让人生气。”顿了顿哼道:“你过来!”
云长乐对云西辞无声一笑,双眸亮晶晶地,云西辞还未回过神来,只听道空空惨叫声起,他吓了一跳,忍不住就想看看善妩怎样动手。云长乐一把将他拉住,右手做了一个“走”的姿势,两人悄无声息地出了不醉居。
云长乐带着他往凉风楼走去,偏头对他笑道:“你还生气么?”云西辞心中一动,这才明白云长乐带他潜回去看道空空吃瘪,原来是担心道空空无礼惹他心中不快。
“我没有生气,住哪里都一样。”云西辞微微一笑道。
云长乐“嗯”了一声,看向远处的凉风楼道:“十年前我与爹娘一起出山来到侬城,那时我们在这里投宿的就是凉风楼。十年来我常常去那里,妩姐便以为那客栈定是有与众不同之处。”
云西辞沉默片刻,忽然低声说道:“不一定要多么好,只要对你来说是特别的也就足够了。”
云长乐微微一笑,点头道:“是啊。你看妩姐与大哥,其实对他们彼此来说,对方都是特别的,不要多好,只要是特别的,那也就足够了。”
云西辞心中一动,忽地就想问她:“那在你的心中我可是特别的那个?”低头看过去,只见云长乐唇边擎着清浅的笑容,神色平和安宁,他舍不得打破这片刻的静好,脸上露出浅浅的微笑,陪她一路无声地走下去。
云长乐故地重游,心中思绪万千,对欧阳云与莲生的思念如潮水般升起,她遭遇离奇,与至爱的兄长永不能相见,现在又与这个世界最爱的双亲一别十年,心中苦楚压抑太久,最后却只是站在凉风楼前轻轻一叹,“到了。”
凉风楼清雅如昔,云西辞念及此地留有云长乐一段美好的回忆,一进客栈内便暗自留心,四处打量。此时已近黑夜,大堂里亮起灯火,四周一片安静朦胧。堂里已没有什么顾客,云长乐走到一桌前坐下,待云西辞坐到对面才轻声道:“这是当年我们一家坐过的位置。”
云西辞见她在灯火下的容颜精致美好,皮肤宛如上好白瓷一般,双颊因醉酒染上淡淡嫣红,目光惆怅迷离,不同于平日的狡黠洒脱,却格外惹人怜惜。他心中霎时柔情万千,温声问道:“长乐,这些年你查到什么线索了吗?”问完才想起自己现下应叫她“小六”才稳妥,只是“长乐”二字早已深深嵌在他的心中,情动之时脱口而出,哪里想得到那么多。
云长乐恍然不觉,竟顺着他答道:“西儿,我很没用,十年来竟半点有用的线索也没查到。梅木夫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我怎么也找不到。十年之期已到,她却迟迟不出现,我……我真怕爹娘被她害了……”这些念头她从不敢对道空空和善妩提起,原来很多事情她都只是独立承受,直到云西辞到来,她才趁着酒意一吐胸中忧急。
凉风楼外夜风乍起,楼内两人相对而坐,云长乐醉意朦胧,低声倾诉,说了一阵子便有些累了,趴在桌上迷迷糊糊地睡去。云西辞轻声一叹,只得将她安顿在自己隔壁房间。
第二日,云西辞与云长乐一大早便回到不醉居,云长乐兴致勃勃地要去看道空空脸上的巴掌印。一进不醉居大门,便见小喜满脸兴奋地跑过来道:“六少,你怎么才回来?”
云长乐心中大奇,她本以为小喜被她骗了,得好几天不理她,哪知小喜满眼钦羡道:“六少啊,你好大的面子啊!”
“什么?”云长乐一脸茫然道。
“昨晚楚盛衣亲自来找你,见你不在,留下东西就走了。”
云长乐吃了一惊道:“楚盛衣来找我?!”跺脚道:“啊呀,我答应过他昨晚要请他喝酒的……”
小喜双目瞪得溜圆,啧啧称奇道:“原来如此。六少,你连楚盛衣的约也忘记了,累得他亲自上门,还扑了个空。”语气中满是惊叹。
云长乐心中好生过意不去,“哎”了一声,问道:“他什么时候来的?你说他留下东西就走了,什么东西?”
小喜视线转向云西辞,又转回她脸上道:“昨夜你与云公子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他就来了,还骑着仗剑宫的琴鸟。东西在老板娘那里,你去找她就知道了。”
塞川之会(壹)
89文学网 更新时间:2010-5-21 2:53:16 本章字数:5244
云长乐立即往酒窖跑去。后院小楼前道空空正在练拳,见她过来咧嘴一笑。云长乐在他面前停了一下,目光往他脸上一扫,骇了一跳道:“妩姐这次出手好重!”只见道空空双颊一边一个深红的掌印。
道空空嘻嘻一笑,正要答话,眼角瞥见随后而至的云西辞,脸色猛地一变,飞快地伸手捂住脸颊,急冲冲道:“我有事出去一下。”最后一字刚说完,人已消失在院墙之外。
云长乐愕然瞪视他消失的方向,回头瞧见云西辞,才想起自己把他落在前院酒肆中,对他歉然一笑,道:“我找妩姐问问楚盛衣的事,你在院中逛逛可好?”
云西辞微微一笑道:“我一路上多次听人提起楚盛衣,大家对他盛赞非常,如此人物,送出手的东西定当不凡。”
云长乐见他也好奇,说道:“那你同我一起去瞧瞧吧。”云西辞轻轻“嗯”了一声,跟着她往酒窖走去。
善妩正在埋头检查美酒成色,听到脚步声响,回头便见云长乐笑吟吟地递上被泉水浸湿的白布。她接过白布擦了擦手,笑着轻轻捏了捏云长乐的脸颊,眼中闪动着好奇的光芒,“小六,你与楚盛衣是什么关系?”她不会武功,以为只有云长乐一人进来,便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此时云西辞正好立在酒窖转角处,闻言脚步一停,酒窖光线阴暗,云西辞脸上的表情刹那间变得晦涩不明。
云长乐耳力何等厉害,善妩不知云西辞到来,可他脚步一停,她立即便想起身后还有一人。云长乐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之色,往云西辞停步不前的方向看去。
云西辞心念电闪间立即快步而出,脸上笑容温和清雅,眼神清澈柔和。善妩眼中浮现惊叹之色,此人在这昏暗的酒窖中翩翩而立,好似绝世美玉一般,散发着温润清和,沉静舒雅的独特气质。她昨夜见过楚盛衣,心中对他惊为天人,此时却想:“人说仗剑宫楚盛衣当世无双,我看这云山竹海来的云西辞却也不逞多让!”
云西辞对她打量自己的目光好似恍然不觉,微微躬身行了一礼,轻赞道:“善姑娘酒窖中藏品丰富,酒具更是种类繁多,样式古朴大气、精致巧妙兼而有之,在下真是看得眼花缭乱!”他手指一指,道:“那是用来温酒的器具吗?”
云长乐与善妩顺着他所指看去,善妩眼中一亮,说道:“云公子好眼光,不过此物却并非温酒而已。”她走到那酒具旁边,一面展示,一面说道:“此物分上下大小两个深口瓷盘。小盘下面有三个立脚,酒杯可放在小盘中间开出的六个孔洞当中。大盘中承装热水后,再在上方放上小盘,小盘中放好酒杯,酒杯下方没入水中,便可使杯中美酒慢慢被热水煨温。同样道理,将大盘中热水换为冰块,便可冰镇美酒,夏日里畅饮起来,当真是妙不可言!”
云西辞轻叹道:“此物真是构思巧妙!”
善妩大喜,只听云长乐道:“妩姐蕙质兰心,这温冰两用酒器乃是她亲自设计造出。放眼大熙只此一家。”
善妩美目一转,嫣然一笑道:“尽说这些做什么,小六,楚盛衣昨夜前来,说了三句话,送了一样东西,那东西现在就收藏在冰窖之内。你素来聪明无比,料事如神,可猜得到他送的是什么?”
云长乐低头想了想,道:“妩姐先说他说了哪三句话。”她一时半会儿猜不出来,便想从他的言语找找线索。
善妩眼中略带迷醉之色道:“昨夜楚盛衣驾琴鸟前来,那时我正巧在不醉居中准备打烊,他跃下琴鸟,静静地立在门口。我正欲上前相问,却见他扫了屋内一眼,说了第一句话:‘在下仗剑宫楚盛衣。’我一怔之后自报姓名,他只是微微点头,淡淡地‘嗯’了一声,便说了第二句话。”她说到此处故意一顿。
云长乐笑着问道:“他这第二句说的是什么呢?”
善妩轻咳一声,眉头微微蹙起,学着楚盛衣的模样和语气,疏淡道:“善姑娘,请问艾少六可在?”她一声轻叹,道:“哎,我从未遇到过说话如此直接冷淡之人。”
云长乐听她言语中似有不平之意,柔声道:“妩姐,楚盛衣素来少言寡语,”她笑了笑道:“听说他从不主动招惹女子,说不定此时是他第一次主动对女子说话哩,也不知当时他心中有多么地不自在。”
善妩咯咯一笑,眼睛往她身上一溜,道:“你也是女子啊。”
云长乐晒然一笑道:“我与他相见时一直扮作男子。若非把我当做男子,他又怎肯主动找上门来?”她本有些担心自己被楚盛衣发现是女儿身,但见他夜里找上门来,便想他定是还当他是男子,心中大定,遂问道:“他第三句话说的是什么?”
善妩“噗嗤”一笑,道:“若是你想从他这三句话中推测送的是什么,那就要失望啦。我对他道:‘小六不在,楚公子若是有事找她可留个话,待她回来我告诉她便是。’他立在门前听我说完,从怀中拿出一个盒子,说了第三句话:‘那有劳善姑娘将此物转交给她,在下告退。’说罢放下盒子,转身出门。我追出去,只见他轻身一跃坐上琴鸟,腾空而去,片刻间便已去得远了。”她说到最后竟有淡淡地怅然之意。楚盛衣前后只说了三句话,连见惯当世名流的醉美人善妩也难挡其锋锐,由此可见其魅力之惊人。
此时一直沉默的云西辞忽然问道:“善姑娘,我曾听闻冰之极寒可保物之鲜美。小时候,我见过家中仆人将猎回的珍奇兽肉放入冰窖中冷藏。不知善姑娘的冰窖可有此等作用?”
善妩“啊”了一声,美目闪动着动人光彩。这边云长乐也是脑中灵光一闪,喃喃道:“原来他送的是……”
这边云西辞正好轻声道:“碧水青莲,楚盛衣送的是碧水青莲,在下猜得对不对?”那日他回到碧水寺中曾为了云长乐向公孙引求取碧水青莲,公孙引道:“云公子来得不巧,寺中碧水青莲只开了一朵,而这唯一的一朵已被人早一步要下了。若是云公子等得,待到第二朵青莲开花之时,我便着人给公子送上。”当时他只是有些许遗憾,事后也不曾多想,云长乐要碧水青莲,旁人自然也要的。今日前后联系,顿时猜到先他一步求得碧水青莲的人乃是大名鼎鼎的楚盛衣。
善妩的目光看向云长乐,只见她也是一脸了然,叹道:“我本以为小六聪明绝顶,天下无双,却想不到她还有你这般厉害的朋友。”她带两人进入冰窖,取出楚盛衣送来的盒子道:“里面放的正是一朵碧水青莲。”
云长乐接过盒子,见盒上有琴鹤云腾图案,虽然算不上精致华美,却如楚盛衣给人的印象一般,简洁古朴。她打开盒子,只觉寒气袭来,那朵碧水青莲新鲜得如同刚刚摘下一般。她忽然明白楚盛衣为何会驾琴鸟而来,即便是以道空空的轻功,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从碧水寺回到不醉居以保得碧水青莲如此新鲜清雅。
此时,云西辞立在她的右侧,两人手臂几乎挨在一起,他看了一眼盒中的青莲,便把目光凝在她的脸上。只见云长乐轻轻捻起莲花,凝神打量片刻,脸上慢慢绽放出如春风般柔和的淡淡微笑,他的目光随着那丝笑容慢慢变得深邃。云长乐将盒子一关,递给善妩道:“妩姐,这东西原本就是我要送给你的,你收下吧。”
善妩不接,摇头道:“这是楚盛衣专程来送给你的,我怎能收?”
云长乐将盒子硬塞到她手中,摆了摆手道:“既然他送给我了,那就是我的东西,我再送给妩姐正是合情合理。你若不收,这朵碧水青莲便只能一直冻在这里,终究会凋谢腐烂。妩姐收下,让它物有所用,岂不更好?”
善妩微微一笑道:“也好。我将它做成美酒,届时再请楚盛衣来饮宴,算是答谢他赠花之恩。”
云长乐道:“好啊,我正好欠了他一顿,到时候正好补上。”她转头对云西辞道:“我真想快些介绍你与楚盛衣认识,我曾与他两次交手,此人武功甚是了得。”
云西辞负手一笑,道:“我也万分期待。”
三人出了酒窖,一走到前院,便见小喜疾步迎上来道:“老板娘,飞骏牧场的韩大管家求见。”又对云长乐道:“六少,有位自称许商的男子刚才送了一包东西来请我交给你与云公子。”
云长乐眉开眼笑道:“想不到龙夫人竟派许商跑腿。小喜,许大侠走了没?”
小喜道:“他等了一会儿,见一时半会儿也见不到你们,便放下东西离开了。”
善妩道:“小喜,你带六少和云公子去取东西。”一面走向不醉居,一面对云长乐和云西辞道:“我去见见韩大管家。”
云长乐一边跟着小喜,一边对身旁的云西辞道:“可惜没能见着许商,也不知他的夫人林怡过得好不好,我也有十年没见着他们了。”云西辞低头轻声叹道:“是啊,十年了。”
小喜取出一个蓝布包裹,递给云长乐道:“六少,这就是许大侠让我转交给你的东西。”云长乐见他立在原地睁大双眼好奇地等着她打开包裹,嘿嘿一笑道:“小喜,你想不想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解包裹的手却故意停下来。
小喜素来羡慕道空空和云长乐二人,他们总能认识一些奇怪的人,总会带回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东西,便如此次忽然前来的楚盛衣,还有他送的那只神秘的盒子。他盯着包裹催促道:“六少,你快打开吧。”
云长乐笑嘻嘻道:“好。”心中却想:“待会儿看到那么多钱,小喜恐怕要惊得呆了去。”
包裹被打开,只听小喜失望地“唉”了一声,道:“怎么是衣服啊?”
云长乐蹙眉拿起衣服,一套淡黄裙装,两套男装,颜色一深一浅,布料是极好的,样式也颇为新颖雅致,却看不出如何稀奇。
云西辞捏起一封信递给她,云长乐迅速拆开,看完之后,脸垮下来道:“我就说龙夫人送钱的动作哪有那么快。原来她是给我们送请柬来了。”
云西辞拿过信纸,看了一遍,道:“龙夫人邀我们去塞川飞骏牧场相会?”
小喜问道:“老板娘去见的不正是飞骏牧场的大管家吗?”
云长乐挥了挥手道:“是啊。”
云西辞蹙眉道:“龙夫人的邀约去不去呢?”
云长乐懒懒地坐在椅子上,说道:“塞川哪,极北之地,千里之外,骑马也得行一个多月才能到呢。”她忽然从椅子上直起身子,兴致勃勃道:“骑马!哈,听说飞骏牧场乃天下间最大最好的牧场,那里肯定有不少千里良驹。西辞,咱们一起去看看可好?说不定还能弄几匹好马回来。”
云西辞也有些心动,他久居云山竹海,常年孤独寂寞,这次来到大熙,一路与四海帮众人同行,胡庆等人对他敬畏无比,起居住行打点得周密细致,虽说如此,却哪里比得上同云长乐一起恣意快活。他欣然答应,心中却想:“与公孙引的比武得推迟了,走之前须得给他说一声,定下约定才是。”
小喜见没自己什么事,便施施然退下。云西辞与云长乐二人便凑在一起商量出行之事,云长乐拿起那三套衣服道:“龙夫人真当我是爱俏的女儿家,哎,三套衣服怎比得上千两黄金万两白银呢?”
便在此时,善妩推门而入道:“小六,我这里有件事情要你亲自走一趟。”
云长乐道:“什么事?”
善妩道:“飞骏牧场在不醉居订下千坛美酒,韩管家今日前来正是交付订金,商议送酒以及日后结账之事。我窖中还余各色美酒千余坛,这次的生意尚且做的,只是待到千坛美酒送走,不醉居中便只剩不足三百坛美酒。今年我已打算只做韩家这单生意,剩下的时间正好重新酿酒补足库存,多出的时间更可研制新品。从侬城到塞川,来回只少要三个月,我若是亲自去收款,回来时便会错过酿酒的好时机,是以只能让你帮我走一趟。”她心中也有些踌躇,云西辞不远千里而来,两人十年未见,才相处不到两天,她便要让云长乐外出办事,若是云西辞愿意一起前往还好,若非不愿,那两人也只少三个月后才能相见。
善妩心中不安,抬眼却见那两人表情奇特地对视一眼,忽然放声大笑。
云长乐笑得双目亮晶晶地,道:“妩姐放心,我们刚才正在商量出行之事,”她扬扬手上的信道:“龙凤门的龙夫人早已请我们二人去塞川一会哩!”
善妩又惊又喜道:“那真再好不过了!塞川远在千里,此次货物又多,我们可没那么多人手拨给韩家,我已与韩大管家商量好,全部货物由他们自行运送。我派去的人只管收回余款即可。”
云长乐心中大乐,想到凤飞飞说不定也会在那边直接把答应给她的千两金银送出,此次塞川之行真乃实实在在的收钱之行,便巴不得现在立即便可出行。
善妩笑道:“还有一件让你高兴的事,韩大管家赠我良驹数匹,你与云公子此番出行也需脚力,你们待会儿便去挑选自己的坐骑吧。”
云长乐一声欢呼,拉起云西辞道:“哪里还等得到一会儿,现在马上就去。”云西辞轻声一笑,两人一溜烟儿便往后院先前一直空置的马棚跑去。
塞川之会(贰)
89文学网 更新时间:2010-5-21 2:53:16 本章字数:4211
次日,善妩忙着准备飞骏牧场所需货物,无暇照料云西辞二人。云长乐便恢复成男装打扮带他在侬城里游玩。云西辞从小到大难得有这样放松,与她游玩了一天,仍是觉得意犹未尽。云长乐见太阳缓缓下山,本打算今日到此为止,可看到他兴致勃勃的神情,便道:“西辞,我想去一个地方。”
云西辞见天边一朵乌云飘过,问道:“哪里?”
云长乐道:“金钱帮。”
金钱帮在侬城南郊,乃是一栋独立大院。两人从北边行至金钱帮时天已全部暗下,这夜云层积后,刚入夜便开始刮起了大风。云长乐望着又高又长的院墙,低声道:“院内怎没有灯火?”云西辞道:“不知是出了事情,还是有埋伏?”云长乐道:“我临时起意来这里,若有埋伏也不可能是针对我们俩。”云西辞在黑暗中轻轻一笑道:“到底是什么,进去看看便知。”他作势便要跃墙而入。
云长乐飞快地拉住他,道:“等等。”从怀中摸出两块黑色面巾,道:“蒙面进去。”说罢熟练地用面巾蒙住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云西辞蒙好自己,只觉得面巾极为透气。云长乐附耳在墙边听了片刻,往他手上轻轻一拍,道:“进去。”两人同时从地上跃起,悄无声息,身影在院墙内一闪而没。
两人落地无声,入院之后云长乐飞快拉住他的手腕,倏地蹲在地面。整座大院一片漆黑,云长乐眯眼打量四周,云西辞手腕微动,她连忙放开手,在他手心写道:“有埋伏。”云西辞立即在她手心回道:“八个。”云长乐在他手心一点,表示明白,右手忽然捡起手边的石子一弹,便在此时,云西辞也拣起身边的石子激射而出。
只听斜方大门后两声闷哼,接着便是重物落地的闷沉声响。便在此时黑暗中又有三个人的脚步声轻轻响起,云长乐双手石子连发,只听“咚咚咚”三声,三人顿时倒地,倒地声几乎同时响起,可见石子速度之快、劲头之准。云西辞心中赞了声:“好!”这黑夜里连发暗器制敌的功夫他自认比之云长乐真是差得远了。
此时已有五人被他们轻易放倒,剩下三人见来人这般诡异厉害,竟是龟缩不出。云长乐心中大奇:“为何他们不立即呼喝有人闯入?”忽觉手心一痒,云西辞写道:“引蛇出洞。”云长乐在他掌心轻轻一点,云西辞立即飞身而出,故意让身法显得迅捷却不怎么高明。
他甫一现身,立即有两人从左右两侧袭来。云长乐扣住石子不动,只待第三人按捺不住现身。云西辞与两人片刻间过了几招,他们一人用单刀,一人使短剑,功夫皆属三流,只是刀身剑身均被提前弄黑,在这漆黑的环境中斜劈疾刺,颇让人防不胜防。云西辞听声变位,心中一动,忽地脚下一滑,身体微微倾斜。那使短剑的哪会放过如此良机,“唰唰唰”三剑往他面门、胸口、小腹刺去,同时那用单刀的横刀一劈,往他后背砍去。
云西辞轰然倒地,手掌一收,抓起一把石子往那两人胡乱扔去,只听“啪啪啪”声响,石子被二人用刀剑尽数荡开。
这边云长乐正要扑出,一枚石子“啵”地一声没入身前泥土当中,她伸手在石子没入之处一摸,脸上忽地露出狡黠的笑容,再次蛰伏在黑暗的草丛中,犹如天下间最有耐性的猎人。
这边云西辞深深地吸了口气,斜躺在地上痛喘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两人中也有一人开口,寒声道:“你是什么人?”
云西辞黑色面巾后的嘴角一勾,声音却格外虚弱道:“在下只是江湖中的无名小卒,近日手头有些吃紧,听闻金钱帮乃侬城首富,便想到此借点回乡的盘缠。”
那人冷哼了一声,用短剑指着云西辞,对旁边另一人道:“师弟,你去看看众师弟们伤得怎么样。”
另一人道:“是。”他仔细查看了先前被云长乐二人打中躺在地上的五人,回来禀告道:“众位师弟只是被打中|茓道,并无大碍。”
那人冷笑一声道:“这臭贼暗中打|茓的功夫倒也了得。你上前去点了他的|茓道。”那人把单刀往腰间一Сhā,弯腰抬臂往云西辞点去,便在此时,短剑横空而过,从后颈一剑刺穿了他咽喉。
云西辞眼见那人的身躯轰然倒在自己身侧,双目犹自圆瞪。那使短剑的见他怔然看着身边的尸体,微微一笑道:“小贼,放心,我现在还不会杀你。”说罢点了他的|茓道,负手而立,道:“老三,还不出来么?”
只见西面的树丛中缓缓走出一人,此人也如云西辞一般黑巾蒙面,他走到那使短剑的人面前道:“老五,主人命你今夜将金钱帮上上下下尽数诛杀,你还在磨蹭什么?”
那使短剑的道:“金钱帮已是空壳,老司徒不听主人吩咐该当诛杀。只是金钱帮上下七十余口,若全都杀了,只怕名门正派中人会追查到底,对我们大大不利。”
被他称作老三的那人冷冷一笑道:“我看你在金钱帮待得太久,连自己的主子是谁都不记得了!”沉声厉喝道:“主人的命令什么时候轮得到我们质疑,你若是舍不得你的‘师弟们’,我来帮你动手如何?”说罢往躺在地上的五人走去。
“慢着!”老五沉声一喝,“不用你折磨他们,我亲自送他们上路便是。”
老三脚步一停,转身回来,冷硬道:“老五,看在你我二人往日的情分上,我劝你一句,要想让主人对你继续倚重,便不要对这些不相干的人心慈手软!”他踢了踢云西辞,说道:“你去做你该做的事吧。这臭贼我来收拾。”
老五使劲握了握短剑,转身往那倒在地上的五人走去。
那五人被云长乐打中,虽然倒地,却没昏厥,那两个恶人的对话自是听得清清楚楚,但见平日里亲切和蔼的师兄手持利剑往自己走来,莫不是瞪大双眼恨恨地盯着他。众人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却也知待他手起刀落,自己便会立时变为孤魂野鬼。
老五走到一人身前,低声道:“贺师弟走好。”剑身正要一送,忽觉颈后一凉,似被谁人轻轻吹了口冷气。
他蓦然回身,只听耳后有人幽幽唤道:“师兄。”
他猛地回头,却见身后一片漆黑,哪有半个人影!此时颈后又是一口冷气吹来,只听得刚才那声音轻轻唤道:“好师兄。”
老五心中一寒,回头向老三那边看去,只见他盘膝坐在地上,旁边被自己点了|茓道的毛贼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而他旁边,原本之前被他杀死的那个使单刀的尸体倒下之处却空荡荡的!
此时院中静得出奇,他强自镇定,快步奔向老三,拍向他肩头道:“老三,你怎……”话未说完,老三竟“咚”地一声倒在地上,双腿仍是盘膝姿势,面如无表情,形若僵尸。老五大惊之下来不及再察看云西辞,顿觉颈后又被人吹了口凉气,他登觉毛骨悚然,转身大叫道:“你到底是谁?”
院中一片寂静。
过了一会儿,那声音却又忽地在他背后响起,闷沉沉道:“师兄,是我啊!”
老五全身一僵,只见右臂旁边一柄单刀缓缓扬起,他正要举剑挡隔,那单刀却倏地一下驾到了他的脖子上。他垂目盯着单刀,心脏疯狂跳动,他与身后之“人”贴得极近,却丝毫感觉不到他的温度!
他颤声道:“你是人还是鬼?”
这次那声音却没回答,颈间凉气吹过,老五正自颤抖,只听那声音压抑、嘶哑、怨恨道:“师兄,你为什么要杀我?我的颈子好疼!”他先前觉得那声音似男似女,现在这声音分明就是一个伤了喉咙的成年男子。
喉间刀刃一紧,只听那声音道:“师兄,你为什么要杀我?我好怨哪!你既然狠心地杀了我,便同我一道去地下吧!”利刃划过皮肤,老五胸前一热,惊觉热血正从颈间流到胸口,喉间单刀非但没有一刀让他了账,刀刃反而是粗鲁地割裂皮肤,显然是要让他受尽痛苦而亡。
钢刀架在喉头,此时他已无法反抗,只听那声音嘶哑着反复念道:“师兄,为什么你要杀我?为什么你要杀我……”
老五忽觉颈后一口凉气袭来,终于“啊”地一声大叫道:“师弟莫要怨我,我只是奉命行事啊!”他颈间失血过多,加之受惊过度,大叫之后竟昏了过去。
此时云长乐从暗中走出,看着适才与他一道装神弄鬼的云西辞,皱眉道:“咱们做得有些过头了,这人不会死了吧?”
云西辞将他放下,在颈间的伤口处撒上金疮药再迅速包好,说道:“不会,我下手有分寸,他只是失血过多。”
云长乐解开金钱帮其余五人的|茓道,指着老五问道:“这人是谁?”
那五人惊魂未定。其中一人对云长乐道:“多……多谢大侠救命之恩。他是帮主的大弟子,我们的大师兄华仁杰。”
一人“呸”了一声,愤愤道:“你还任他作大师兄?!这人要杀我全帮上下,我先杀了他再说!”挺剑向华仁杰刺去。
云西辞抬手在剑身一弹,荡开长剑。云长乐冷冷道:“华仁杰是我们抓的,你们也是我们救的,我们还未发话,要杀要放由得你么?”
先前说话那人一把拉住同伴,对云长乐恭恭敬敬道:“恩公说得是,是我们鲁莽了。”
云长乐“嗯”了一声,语气缓和下来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道:“小的贺平安。”
云长乐笑道:“好名字!平安,我和我的朋友与你们帮主是旧识,现下我们得先去拜访司徒帮主。”她踢了踢刚才踢过云西辞一脚的老三,道:“你们身上的|茓道是被这恶人打中的,我已点了他的|茓道,一时半会儿此人不会醒来。你们在这里好好看管他与华仁杰,待你们手脚恢复灵活之后,大可对他报以老拳。”她叮嘱道:“我还有问题要审问这两人,你们帮主对这两人想必也感兴趣得很,你们出气归出气,莫要闹出人命!”
云长乐一番话中有真有假,贺平安几人对她半信半疑,但见她与云西辞二人如此强横,加之二人对他们的确有救命之恩,便不敢贸然阻挡他们。
云长乐对刚才要杀华仁杰的那个男子道:“劳烦阁下带我们去见司徒帮主。”
那人踌躇不前。只听云西辞一声冷哼道:“若是我们有心杀你们帮主,何必阻止你的‘大师兄’杀掉你们?我们不妨在此地再等等,若有其他恶人还未伏诛,正好可以让他趁机将司徒帮主寻出来杀了。”
那人心中一个激灵,忙道:“二位请跟我来。”
塞川之会(叁)
89文学网 更新时间:2010-5-21 2:53:17 本章字数:4065
云长乐二人随他穿过庭院,来到内院一片寝房。那人在一个小院前驻足,道:“两位大侠,这里便是师傅住处。”
院中一盏风灯在夜风中晃动,忽明忽灭,四周一片阴暗寂静,云长乐见他不再前进,心中有疑,说道:“你带路。”
那人看着两人,道:“两位既然是我们帮主的旧识,为何到了此处还要蒙面?”
云长乐凝视他片刻,摘下面巾,说道:“现在你满意了么?”
他见到云长乐的面目,先是一呆,目光又转向云西辞,云西辞也拉下面巾,道:“迟则生变,阁下速速带路吧。”目光微寒,略带压迫。
一阵大风吹来,风灯霎时摇晃得厉害,小院内影影丛丛,那人心中一跳,盯着二人,心道:“我且信了你们,若是你们敢害我帮主,我便是以命相拼也要报仇雪恨。”当先走进小院,带着二人穿过一个天井,终于来到一扇门前。
此处又是只挂了一盏风灯。
只见他轻叩房门道:“师傅,徒儿西华求见。”屋中无人应声。他又敲击了几下,云长乐忽然上前,云西辞将他隔开,两人对视一眼,一齐伸手一推,房门不动。云长乐巧劲一施,只听“喀”地一声,门闩应声而断。云西辞身体一侧,切在云长乐身前,当先而入。
房中漆黑一片,风灯微弱的灯光自房门照进房中。云长乐进得屋中,明眸一扫,只见屋内整整齐齐,她凝神警戒,快步走向内间床榻之处,只见床上铺盖折叠整齐。
云西辞转身对门口那人问道:“司徒帮主在哪里?”
那人见屋中无人,早是又惊又奇,此时云西辞回头一问,他无措道:“我……我也不知啊!”
云长乐见他不像作伪的模样,便道:“既然司徒帮主不在他的住处,那可能去哪里了呢?”边问边在房中四处查看。
那人急道:“帮主平日里极少出门,今夜得知有人要来暗袭,更是不可能再随意出门啊!”
云长乐心中一动道:“司徒帮主得知有人要来暗袭也不愿出门?”不待他回答,迅速地在房中四处搜寻。
云西辞见她在地面、墙边四处轻轻敲击,上前问道:“你怀疑此处有暗道?”
云长乐点了点头,手下不停,忽觉脚下一滑,足尖一顿,道:“西辞,帮我将风灯取来。”
云西辞片刻便回,云长乐借着灯光蹲下身子摸了摸地面,抬首对他道:“这屋中如此干净,这里怎会有细沙?”灯光照射下,只见面前方砖边缘略微光滑,她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用刀尖在方砖边缘用力一挑。
“咔嚓”一声响起,方砖之下果然是黑洞洞的一条暗道。
那人上前一看,惊呼道:“这是帮主留下的记号。”只见方砖背面有一块未画完的铜钱印记。
云长乐摸了摸那块印记,说道:“我猜司徒帮主匆忙下了暗道,正欲留下记号,便发现敌人追到,他匆匆合上方砖离开,是以印记不全,刻痕先深后浅,未画完之处已见慌乱。”云西辞蹲下身子,目光沉重地看向暗道之内。
片刻后,云长乐偏头笑道:“想不到十年之后我俩相见不到三日便又要钻地道。”
云西辞一笑,想起十年前两人在天慕山行宫内钻地道救萧漴毅之事,叹道:“我云西辞此生最刺激的日子总是同你一起度过,真是逃也逃不开,甩也甩不掉。”
云长乐“哈哈”一笑,道:“既然逃不开,甩不掉,你又何必再挣扎?”
云西辞看着她道:“你又怎知我是在挣扎?”回首对那名带路的金钱帮弟子道:“此行凶险,你去与贺平安他们待在一起吧。”
那人跪下道:“请二位大侠千万救回我家帮主。”
云长乐正色道:“生死有命,我们自当尽力而为。”回头笑睨着云西辞道:“小六先行一步,西辞兄小心了。”说罢双手一撑,利落地跳下。
云西辞袖袍一挥,打熄风灯,将它扫到门外,跳入暗道,反手一挥,只听“喀”地一声,方砖便又被扣起。
那暗道先是六七米的垂直秘道,云西辞足间在秘道四壁轻点,缓住堕势,缓缓而下。待得足底落地,便听得云长乐在一旁低声道:“这洞内乌漆抹黑,比起皇帝家的行宫地道可差得远了。”天慕山行宫地道内镶嵌了极地玄珠,珠身万年不朽,光芒千年不灭,极是珍贵,两人与萧漴毅当年在行宫地道中便是依靠珠光照明行路。
云西辞在黑暗中一笑,伸手拉住她的右手,道:“你若怕摔跤,我拉着你便是。”
云长乐右手被他大掌包住,心中一跳,手腕微动,云西辞恍若未觉,牵着她轻声道:“记得十年前我便是这样牵着你走在行宫的暗道之中。”
云长乐心中一软,陷入回忆,说道:“那时你也同刚才一样,对我说‘你若怕摔跤,我拉着你便是。’”
云西辞笑道:“原来你还记得。不过当时你可没像刚才那般想要甩脱我拉住你的手呢。”
云长乐好不尴尬,原来自己刚才手腕微动,便被他察觉出自己那点小心思,感觉他语调之中揶揄之味甚浓,反击道:“当年的云西辞温和可亲,今日的云西辞狡猾可恶。”
云西辞低头微笑,待双目适应黑暗后,牵着她慢慢向前走去,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缓慢道:“小六,你错了,云西辞从来没有变过。”
云长乐闻言“噗嗤”一笑,云西辞道:“你笑什么?”她道:“那日我在碧水寺外的林中戏弄罗景天和陆世远,你可知道罗景天是怎么说你的?”云西辞侧耳道:“怎么说的?”云长乐想了想,把那日罗景天对陆世远说的话说与他听。
云西辞听完,沉默片刻,淡淡道:“那是不同的。”云长乐嘴唇一动,却听他问道:“你是不是想问我,哪里不同了?”他好似在黑暗中能看到她点头,声音忽地变得低沉,轻柔舒缓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永远不会主动告诉你,我会慢慢等,等着某一天你来告诉我。”
云长乐抬头看他,黑暗中却看不清他的表情,她开口道:“西……”
云西辞猛地一停,打断道:“你听。”
远处传来一阵金石敲打之声。云长乐心中一凛,飞身向前掠去。只听声音越来越近,淡淡地光源自前方传来。云长乐借着微弱的光亮加快脚步,晃身冲进光源处,还未来得及看清情况,便觉得一掌劈头袭来。她身形一晃飞快地避开,顿觉一阵掌风袭向她的腰间。云长乐心中大怒,反手与来人对了一掌,只听来人嘿然一笑,云长乐倒退五步,骇然道:“你是何人?”此人内力之强,竟不亚于十年前的欧阳云,这掌震得她体内血气翻涌,虽未受伤,却是全身剧痛无比。
她眯眼看去,只见来人黑夜蒙面,身形矫健,他右脚五步开外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的男子正是司徒寒沙!这处好似一间从地下凿开的石屋,墙壁上半截蜡烛正自燃烧,云长乐这时才看清,来人露在面巾之外的双眼部分竟只留有两个铜钱大小的空洞,想必他不光蒙面,还戴了面具,当真是谨慎之极。
云西辞只比她慢了几步,他见云长乐右手按在胸口,问道:“可是受伤了?”云长乐放下右手,摇了摇头,目光飞快地打量这间小小的石屋。
那人忽然一脚踢起司徒寒沙,手中寒光爆射,一把暗器夹着劲风向两人面门而来。云长乐眉头大皱,与云西辞同时低头闪避,两人尚未抬头,司徒寒沙那庞大的身躯便已破空而来。
这石屋本来就小,两人站的入口处更是只容三人并肩通过。司徒寒沙被人横向抛来,两人一人搭住他的头颅,一人搭住他的双脚,同时向后退了一步,这才堪堪接住他。
云长乐右手一震将他推给云西辞,瞬间掠向屋内,绕是她动作飞快,此时却哪里还有那黑衣人的影子?
司徒寒沙面色惨白,全身淌血,云西辞匆匆扫了一眼,飞快地点了止血的|茓道,对云长乐道:“他快不行了。”云长乐回身一把扣住他的脉门,探了一会儿,急声唤道:“司徒帮主,司徒帮主,你醒醒,是谁要杀你?”云西辞见他毫无反应,抬臂往他身上一阵疾点,说道:“我用大拂|茓手激他全身筋脉骤行,或能使他片刻清醒。”
不一会儿,司徒寒沙果然转醒,目光甚至甚为清醒锐利,云长乐心知越是如此,他越是死得快,飞快问道:“司徒帮主,我是十年前曾与你见过的长乐,他是与你比过武功的云西辞,你可还记得?”
司徒寒沙双目在两人脸上打了个转,道:“老夫怎会忘记?!”
云长乐大喜,忙问道:“司徒帮主,是谁要杀你?”
司徒寒沙双目忽然变得凌厉道:“红馨,是红馨的主子!”说罢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云长乐握住他的脉门,为他输入内力,问道:“你可知道他们是何人?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司徒寒沙吐血之后双目立即暗淡下来,说道:“我不知道他们……他们是什么人,昨夜不知何人在我房中留书示警要我速速离开,防范今夜暗袭。我已送走汇儿,遣散帮众,只剩下几个忠心耿耿、不愿离开的弟子守在此处。”
云长乐盯着他道:“司徒帮主,你满身是伤,刚才那人为何不杀你,他逼问你什么?”
司徒寒沙瞪大双目看向云长乐,好似看到了妖魔,喘着粗气,冷笑道:“你休想从我口中问出那些东西的下落?”忽然暴起一掌击向云长乐的额头,云长乐哪里想得到一句话便刺激他突施毒手,大惊之下忙偏头避开。云西辞展臂一挡,司徒寒沙举到半空中的手臂骤然垂落,死前右手居然猛地抓住了云长乐的手腕,直痛得她一声惨叫。
云西辞探手就要帮她掰开司徒寒沙的手指,连掰几下居然无法掰开,倒是痛得她直抽冷气。云长乐抬头见他头上Сhā了一支玉簪,道:“快用头簪刺他腕间诸|茓,待会儿尸身僵硬了便更拿不开。”云西辞依言俯身点刺,那只右手终于放开。
云长乐垂头看向淤青的手腕道:“可怜他善恶不分,算我倒霉!”忽地站起身道:“不好,上面几人危险!”
塞川之会(肆)
89文学网 更新时间:2010-5-21 2:53:17 本章字数:3467
青石方砖“咔嚓”一声清响,云西辞当先从暗道入口钻出,云长乐随后窜出,动作轻巧利落。
屋外雨声如骤,一阵雷声猛地响起,震得两人胸中皆是一跳。云长乐道:“走吧。”当先冲入暴雨中。云西辞一言不发,快步跟上,心中却叹道:“这场雨一下,更是没办法追踪那黑衣人了。”
两人飞奔至前院,空中一道紫色闪电划过,“轰隆”一声雷响,云长乐猛地驻足,只见院中六具尸体横陈四处,血水与雨水横流遍地,情状极其惨烈。暴雨倾盆而下,云长乐眯眼看向天空,恍惚间竟觉得天地间一片血雨。
云西辞亦是首次见到如此惨烈的情景,他走到云长乐身边紧紧地握住她冰凉的手,沉声说道:“先葬了他们吧。”云长乐心中一震,恨声道:“我竟会犯下如此低劣的错误,若是先安顿好他们,他们也不至于被人这般虐杀致死!哎,我对自己太有自信,知你在我身边更是宛若有天做胆子,这些恶人今日便狠狠地给了我一个教训!”雨水从她的脸上冲刷而下,当年她智斗罗景天、梅木夫人这样厉害的人物也未吃过半点亏。今次司徒寒沙暴亡,金钱帮五人被人虐杀而死,本已抓住的两个恶人也不知去向,直到此时,她甚至连对手是谁都还弄不清楚,心中如何不悔不恼?
雨越下越大,云西辞脱下外套展开遮在两人头顶,说道:“我记得司徒帮主还有一个儿子。”云长乐道:“不错,我们若能找到他,兴许能从他那里知道一些线索!”视线缓缓扫过院中尸体,道:“西辞,我们天明便启程往塞川去,若我猜得不错,龙夫人那边可能不会太平太久了。”当年红馨嫁给司徒寒江为妾,为的便是金钱帮的巨额金银。这些银子既已落入凤飞飞手中,红馨背后的主人迟早会对凤飞飞动手。他们十年没有动作,今夜司徒寒江一死,金钱帮被灭,凤飞飞那边极有可能会是他们接下来要下手的对象。
云西辞当机立断,道:“事不宜迟,我们连夜回去准备明日出行之物。”云长乐心道:“这院中几具尸体只得请道空空来善后。”
暴雨之夜,项家绸缎庄的项老板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他低声咒骂着打开后院小门,瞪向来人,没好气道:“六少,你看这雨下得天都快塌了,你还吵我过来给你开门做什么?您自个儿进来不就得了!”
云长乐抹了一把脸笑道:“我就知道项老板白天睡得多了,晚上一定睡不着。”
项老板白日里半梦半醒的双眼在这夜中显得格外晶亮,他扫了两人一眼道:“六少有事便痛痛快快地讲了吧,老项一会儿还要出门。”
云长乐往他屋里一坐,神色严肃道:“项老板今夜不用出去了,我有事要您帮忙办一办。”
项老板心中一凛,道:“何事?”
云长乐周身不住往下滴水,她笑了笑道:“您先给我们两人各找一套干衣服,行不行?”
项老板瞪她一眼,转身便去铺子里帮两人拿换洗的衣物。云长乐见他离开,飞快地走到书桌之前,抽出一张宣纸,提笔急书。
不一会儿,项老板拿着两套衣物回来,云长乐笑着接过,递了一套宽大的给云西辞。两人各去一间房中换了衣服,干爽的衣物上身,只觉全身舒爽不已。
云长乐心情好了一些,回到项老板房中,道:“项老板,我有两件事要请您去做。第一,北郊金钱帮今夜有六人暴亡,六具尸体横陈入门的大院中。我要你将此事转告道门主,请他回来后立即前往金钱帮检查尸体,若无线索,便将他们好生安葬。而在他回来之前,你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保住这六人的尸体。”她看了一眼项老板惊愕的表情,继续道:“第二,这封书信我要你亲手转交给道门主,此信只能由他亲启,你万万不能擅自打开,莫怪我没有提醒,擅自打开只会为你招来杀身之祸!”她递出刚才写好的信件,微微一笑道:“我知道项老板一定有很多疑惑,道门主看过我写的信件之后便会明白个中关键,届时你再问他也不迟。”
项老板凝神看了那封薄薄的信片刻,躬身道:“老项定不负六少所托。”
云长乐放下心来,低头看看自己一身崭新男装,微微一笑道:“项老板,我又欠您的了。”
项老板心领神会,知她不光感谢自己“借”他们二人各自一身新衫,更是谢他临危受命,目光对她一阵打量道:“六少,你刚才的模样可真是吓坏项某了,自从与你相识,我还未见过你如此深沉严肃。”他从桌上壶中倒出两杯茶,在手中捂了一捂,杯中慢慢腾起热气。
云长乐接过热茶,轻轻酌了一口。云西辞接过赞道:“好内功!”
项老板眯眼一笑,对二人道:“还有两个时辰便会天明,我先去金钱帮看看,你们在这里休息片刻。”
云长乐起身道:“不了,我们还有事要办,正好与你一道出门。”
项老板点了点头,转身出门寻了三件蓑衣,云长乐与云西辞穿戴整齐,同他一起往外面走去。
暴雨不知何时已转为淅淅沥沥的小雨,三人走了一阵,在巷口分手。云长乐与云西辞转而向凉风楼走去,一路上,云西辞问道:“这项老板可是空空门中之人?”云长乐道:“不错,他与冯叔叔是老朋友了,这几年对我颇为照顾。我与大哥道空空行事从不让妩姐知晓,有时需要给彼此留信息,便会请他转达。”
云西辞点了点头,终于问道:“你为何会与道空空这般相熟?”
云长乐边走边道:“当年我从慕城出来,在江湖中流浪了一阵子。有一次盘缠不够,便把主意打到了一个为富不仁的富商家中,哪知那夜竟遇到了同去行窃的道空空。我们联手将那富商家中闹了个鸡犬不宁。”她笑了笑道:“大哥平日里虽然嬉皮笑脸,却极有义气,他知道我正四处打探梅木夫人的下落,竟也愿意帮我。后来便如你见到这样,我当他如长兄一般,他待我若亲妹。”她“噗嗤”一笑,道:“至于我与妩姐怎么相识,日后再告诉你罢。”脚步一停道:“我们到了。”面前正是凉风楼。
两人不欲惊动店中之人,又一次翻墙而入。云西辞回到自己房中,迅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道:“天快亮了,你是否要回不醉居跟善姑娘交代一下?”
云长乐道:“我们得回去一趟。一来我还得收拾一些出行的东西,二来我们的马匹还在后院马棚内,三来我若不交代一声,妩姐非得急死不可。”她心中忽地一动,对云西辞道:“我们一夜未睡又需立即匆忙赶路,最易疲倦。不如雇辆马车送我们一程,我们大可在车内呼呼大睡,等到休息够了,便可辞去车夫,自行驾车前行。我们带上妩姐为我们准备的良驹,一路换马前行。长路漫漫,有马车可坐,良驹可换,当可让此行既快,又不那么辛苦。”
云西辞赞道:“好主意。我去张罗马车,你回不醉居办好事情,咱们在城门相会。”
云长乐与善妩辞别,背着包袱匆匆往侬城城门赶去。此时天色将明,昨夜一夜暴雨,城中略显狼籍。云长乐蓑衣未脱,低头走在通往城门的主道上。
忽然一阵马蹄声响起,云长乐避到路边,只见四匹骏马“嘚嘚”掠过,她低声喃道:“原来是百花楼的人。”片刻间那四骑便已奔得远了,云长乐心下并不在意,又疾步往城门走去,不一会儿,身后又是一阵马蹄声响起,她脚步不停,奔马从她身边急速掠过,她看向那骑手,正好那骑手忽然回头,云长乐忙低下头,“咦”了一声,心道:“竟是她?!”未及多想,只听第三波马蹄声响起,她索性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心中又惊又喜,来的竟是仗剑宫的人。
云长乐凝神细看,却没看到楚盛衣,此时薛逸已打马从她身边掠过,接着便是冯素云、聂青青,最后一个正是那日在舟中救下的女子崔明珠。
崔明珠打马而过,云长乐忽然奔行而上,瞬间便赶到崔明珠身前,崔明珠大吃一惊,只见来人忽然回头道:“崔姑娘安好!”
崔明珠一惊之下便要勒紧缰绳,云长乐在奔行中举臂一拂,笑道:“崔姑娘就这么行着便是,在下只想向你打听一人。”崔明珠手臂一麻,抖手间便又恢复了力气,她记起眼前之人曾救过自己,睁大双眼看向她道:“小兄弟,你要问谁?”
云长乐道:“你师兄楚盛衣现在何处?”
崔明珠摇头道:“我不知道。”
此时薛逸等人听得身后动静,冯素云从马背上回头道:“崔师侄,你在跟谁说话?”
云长乐飞快道:“崔姑娘,后会有期。”倏地闪到一边,耳边只听得崔明珠道:“是那天在湖中救过我的小兄弟……”片刻间,几人纵马消失在她的视线当中。
塞川之会(伍)
89文学网 更新时间:2010-5-21 2:53:17 本章字数:3845
云长乐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远远瞧见城门口停着一辆宽敞的马车。她快步上前,马车车门一开,云西辞伸出头道:“快上车吧。”云长乐灵巧地跳上车辕,钻入车中。被他聘来的车夫说道:“公子,小的先把车门卸下收在车顶,白天打上车帘既可挡住外面的视线,又不会觉得气闷。”
云西辞见他谈吐有礼,心道自己没有选错人,递给他一块碎银道:“去吧。”那车夫哪里见过打赏人竟用银子的,大喜之下手脚更是麻利,放好车门后,又将车帘小心翼翼地理好,这才坐到前面打马而行。
云长乐打了个哈欠道:“妩姐没料到我们走得这么急,我们选好的两匹马让阿庆架着出去接送货物了。”
云西辞道:“那我们沿路再重新购买两匹便是。”塞川路途遥远,拉车的两匹马若是有一匹出了问题,便会力有不怠,耽搁两人的行程,是以两人无论如何也得准备好换用的良驹以备不时之需。
马车轻轻摇晃,云长乐早就趴在车中睡去,云西辞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也渐觉疲惫,吩咐车夫一路北行之后,便靠在车壁闭目休憩。
那车夫精明能干,对二人殷勤周到,路上吃穿行住打点得妥妥帖帖,云西辞本来打算两人休息够了便将他辞去,见他如此伶俐,便让他驾车一路北行,足足留了他半个多月。
这日中午,一行三人来到雷波城中,这雷波城乃军事重城,由大将军庞丞业常年坐镇,城中不时有车马兵丁经过。城中民风不同于侬城的旖旎风流,百姓言行间多有爽直彪悍之色。
云长乐坐在车中,展开地图道:“过了雷波城后,我们得穿过一处山脉,”她点了点图中深色标记的大山,道:“我曾听大哥说过,这伏龙山中原来有好几群悍匪,后来庞战领军入山剿匪,杀了上千匪徒,之后伏龙山中平静了几年。”她沉声道:“妩姐曾叮嘱我路过此处时千万要加倍小心,她听飞骏牧场的韩大管家说,当年落网的匪徒这些年又陆陆续续回到了山中,再次集结成一伙山贼。”
云西辞问道:“依你看,我们用几天才能穿过这条山脉?”
云长乐想了想,道:“你我对这山脉都不熟悉,要穿过去,快则五日,慢则七日。”云西辞“嗯”了一声,垂头沉思,只听她继续道:“出了伏龙山,我们再过古兰、金鸡、白龙、集贤、玉盘五个小镇,前后大概二十来天,便能到达塞川草原。”她指了指地图上的玉盘镇道:“其实只要到了玉盘镇,便可算是进入塞川了。”
云西辞看着地图道:“从白龙镇起,一路上都是茫茫草原。”
云长乐指向金鸡镇道:“实际上出了金鸡镇,向北行不到一日,便要进入草原区。好在我们只需向北而行,不会有迷路的危险。”
云西辞点了点头,忽然笑道:“说不定几十年前大名鼎鼎的安宁公主便是走这条路线前往永国出嫁。”
云长乐叹道:“可惜这位名动两国的公主红颜薄命。”更是因为她的缘故,自己才会与萧漴毅定下约定,做她的冒牌子孙。
他们在城中找了家客栈吃过午饭。云长乐去各处补给远行所需之物,云西辞便与车夫一同去马市买马。
云长乐从一间成衣铺中出来,站在街边,忽见两人打马而来,她迅速往后退了一步,那两人在不远处一间客栈前下马,疾步走了进去。云长乐驻足看了一会儿,转身走向跟云西辞约好碰头的客栈。
云西辞比她早到一步,正坐在大堂中等她。
两人一见面,便异口同声道:“你猜我刚才遇到了何人?”
云长乐“啊”了一声道:“你在马市遇到了欧阳灵灵?”云西辞心思一转,道:“你也遇到了她?”云长乐道:“回来的路上,我见她与仗剑宫的人在一起。也不知她们来雷波城做甚麽?”
云西辞摇头道:“与她在一起的是仗剑宫的聂青青。不光她们在这里,仗剑宫的楚盛衣、薛逸、冯素云、崔明珠也在这里。百花楼的众女侠,还有一些帮派的好手也前前后后到了这里。”
云长乐道:“难怪我见这城中打眼的人不少,起初还以为是雷波城本来就是如此。西辞,这些人齐集这里所为何事?”
云西辞双目微微闪动,道:“他们与我们一样,要往飞骏牧场赶去。”云长乐“咦”了一声,只听云西辞道:“韩氏夫妇与公孙引联名邀请江湖豪杰五月初五在塞川草原一会。各方豪杰只要前去,便可在牧场中挑选一匹良驹当做礼物带回。”
云长乐咋舌道:“真是好大的面子,好大的手笔!若有千人前去,他们不就要送出千匹良驹?”云西辞道:“这还不是重头戏。韩堡主得了两匹百年难遇的神驹,此次便是要为这两匹神驹寻找合适的主人。”
云长乐笑道:“这下好了,人人有份,难怪连欧阳灵灵和仗剑宫的人也赶了过去。想必龙夫人也是为了此事。”她眼珠一转道:“哈,我瞧龙夫人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她让我们两人眼巴巴地赶去,若能夺得骏马,她便可以看那些人的笑话,若不能,她便看咱们的笑话,你说是也不是?”
云西辞听她故意曲解,心中好笑,说道:“且不说神驹之事。这些人要去塞川,对我们真是大大有利。”云长乐击掌道:“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说不定龙夫人此时便在这雷波城中。”云西辞摇头道:“我打听过了,龙夫人不在城中。不过这些人既然已到雷波城中,那行进的路线当与我们相同……”他说到此处顿了一下,微微一笑。云长乐眼儿一转,接道:“那我们只要跟在他们身后,什么山贼盗匪,由他们先去开路扫荡便行。”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想到那些煞星一路呼啸而过,自己只要舒舒服服地跟在后面便能安全抵达塞川,心中着实大乐。
云长乐道:“要紧的是不能让他们发现我俩。师傅是仗剑宫的死对头,欧阳灵灵也定会找我麻烦。”她笑嘻嘻地看着云西辞道:“云公子乃名门之后,这次得委屈你与我一起偷偷摸摸跟着别人啦。”
云西辞不在意道:“仗剑宫与欧阳世家也不见得多么欢迎我。”他话锋一转,道:“我已将那车夫辞去,我们备好一切,明日便跟着这些大侠们一道往伏龙山去。”
次日,欧阳灵灵、仗剑宫、百花楼等人北行,众人均是骑马,比起云长乐二人脚程快了许多。云西辞换了一身车夫行头,头戴斗笠,驾车一路跟随。云长乐坐在车中,不一会儿便觉得气闷,索性坐到云西辞身边陪他赶车说话。
欧阳灵灵等人行得好快,不到半日便把云西辞二人远远抛在身后。两人也不着急,到了傍晚,终于来到伏龙山下。云长乐跳下马车,蹲在路边看了看路上的蹄印道:“他们已经进山,我们不要跟得太近,免得被他们发现。”
马车驶进山中,沿路林木茂盛,山路纵横开阔。山中一片寂静,眼看天色越来越暗,林中光线逐渐暗淡下来。云西辞将缰绳一拉,停下马车,说道:“我们今夜就在这里休息吧。”
云长乐跳下马车,见这里是一处开阔的平地,耳边听得水声潺潺,百步之外,便是一条流水潺潺的山溪。她随手捡拾四周的枯枝,说道:“今夜我想去探一探他们夜宿在何处。”云西辞转眼间便打了一只野兔,闻言笑道:“他们一行女子居多,夜宿山林也不知怕不怕。”云长乐一边生火,一边打趣道:“云公子果然是怜香惜玉之人,哎,我也是女子,你却从未问过我夜宿山林怕是不怕。”话说完,却不闻云西辞回答。她抬起头来,只见云西辞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双眸又黑又亮。
“小心!”
“哎哟!”云长乐叫了一声,右手被刚升起的火苗舔到。云西辞丢下野兔,抓起她的右手,云长乐飞快道:“没事没事,没伤到。”只是手掌略红,微微刺痛。她跑到溪边,将手掌浸入水中。云西辞走到她身后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云长乐干笑两声,怎能告诉他,自己看他看得失神,结果被火苗烧到!她心中有鬼,连忙不停喊饿。云西辞将野兔打理干净,不一会儿便烤熟了兔肉。云长乐边吃边道:“想不到你不仅会烤兔子,手艺还难得的不错。”
云西辞随口答道:“我在岛上常常独自去山中练武,这些本领还是少年时便会了。”
两人吃完兔肉,天已完全黑了。云长乐起身拍拍衣袖道:“我去前面看看。”云西辞本想跟她一起前去,却见她从车中抱出一套衣衫,心想:“原来她还要去梳洗,我可不便一起去了。”
云长乐将那套衣衫打成个小包袱背在背上,对云西辞挥了挥手,转身沿着山溪而上。
夜色正浓,月光从树叶见倾泻而下。云长乐不紧不慢地走了半个多时辰,还未见到欧阳灵灵等人夜宿的营帐。她寻思:“看来我们离他们太远了,明日得加快脚步。”正思量间,眼前忽然出现一片波光粼粼的山中大湖。
她心中一喜,正要往前走去,耳边忽然听见细微的声响。她脚步一停,悄悄藏在暗处,不一会儿,只见从树林中走出一人。云长乐眯眼望去,看清那人原来是欧阳灵灵。
欧阳灵灵咋见林中大湖,心中欢喜,快步奔上前去。适才击杀盗匪,弄得全身满是汗水和血水,此处正好可以清洗一番。她仔细查看了四周,才褪下外衫与中衣,身着里衣小心翼翼地踏进水中。
云长乐见她慢慢走到湖中一块大石之后,脸上露出使坏的笑容,心道:“十年前你打我一掌,今天我便偷了你的衣衫,看你一会儿怎么办。”她悄悄溜到欧阳灵灵放衣服的地方,猫腰正要偷走,只听欧阳灵灵厉声喝道:“谁?”
塞川之会(陆)
89文学网 更新时间:2010-5-21 2:53:18 本章字数:5536
云长乐眼珠一转,放下衣衫,忽地潜入水中。她既能年年陪善妩去湖中采莲,水性焉能不好!欧阳灵灵全身湿透,伏在大石之后,只见放衣衫那边水波微动。等了一会儿,四周一片静谧,她寻思:“难道刚才是我看错了?”心中忐忑,慢慢从藏身的地方往放衣衫那处走去。她一动,四周水波也微微动了起来,忽然脚上一紧,她想也不想,一掌骤然拍下。
“啪”地一声,水花四处飞溅。
云长乐在水中灵巧避开,恼她下手又狠又重,趁着水波剧烈抖动,倏地抓住她的双脚用力一拖。欧阳灵灵一声惊叫,身子一斜,倒在水中。她水性不好,想到水下有人正在对付自己,心中一慌,扑腾几下,更往湖中水深处荡去。云长乐见她不住挣扎,忙要上前拉她回来。欧阳灵灵惊觉有人拉扯自己,惊慌失措,掌力连发,迫得云长乐只敢围着她打转。她连喝几口湖水,胸口气闷难当,慢慢沉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云长乐见欧阳灵灵还未从水中钻出,她潜入水中小心游动,又过了一会儿,四周连划动扑腾的动静也没有了。她大吃一惊,立即在水下四处寻找,好不容易找到欧阳灵灵,连忙使劲将她托起。
月光下只见她脸色惨白,人已昏厥。云长乐连拖带拉,终于将她弄到岸边,刚才自己匆忙间被她打中一掌,腰间一片青紫,好在没受内伤。她将欧阳灵灵放平,在她胸口不停按压,十多下之后,她一声咳嗽,终于呛出了湖水,呼吸慢慢平顺。
云长乐轻轻摇了摇她,半天不见她醒转,心知她是溺水太久,是以暂时昏厥。她看了看四周,寻思:“山中有山贼出没,我可不能将她独自一人留在这里。”帮她把放在一边的衣物穿回身上,又将她负在背后往她来时的方向走去。
云长乐寻思,那帮江湖人士夜宿之处离这里应当不远。可这“不远”也足足花了她半个时辰才找到。
远远望去,山林间燃起篝火数堆,离篝火不远处的一个山洞中隐约有火光跳动。云长乐细看之下发现,篝火旁坐的都是男子,她又看向山洞,心想:“女子应该是住在山洞之中。”她把欧阳灵灵从背上放到地上,见她脸色还有些苍白,蹲下身对她低声道:“十年前你打我一掌,今晚又打我一掌,可是我害你溺水昏厥,我们俩就算扯平了吧。”想了想又道:“我背着你走那么远的路,也算不念旧恶,你醒来之后可别再念着找人算账。”伸手在她人中一掐,勾勾嘴角笑道:“再说你也不知道使坏的是我,想找也找不到。”
她捡起手边一块石头“呼”的一声往篝火堆掷去。只听“啪”的一声,火星四溅,火堆旁坐的几人猛地跳开。
“什么人?!”火堆旁众人跳起,山洞中人影晃动。
云长乐一笑,长啸一声,转身便跑。此时天色已晚,林中更是一片黑暗,她啸声一出,火堆那边嗖嗖嗖地就有几人展开身法追了过来。各人功力不一,前面几个赶到后,只听一人惊叫道:“欧阳姑娘!是欧阳姑娘!”跟着又有人叫道:“欧阳姑娘被人打伤了!”
云长乐撇撇嘴,心道:“这些江湖人查也不查便大呼小叫,欧阳灵灵明明就是溺水昏迷。”身后还有几人不近不远地缀着,云长乐来时早就将这附近的地形摸得清清楚楚,密林逃逸更是她的拿手好戏,她又怎会将身后几人放在眼里?
那几个跟上的,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被她甩开。云长乐此时已逃得离那些江湖人士宿营的地方远了,她担心云西辞见她久不归来会出去寻她,与那些追她的人撞上,便展开身法,飞快地往回赶去。
林中一片寂静,云长乐行了一阵,忽然脚步一停,立即转身折向而行。月光从林间倾泻而下,照得四周影影丛丛,云长乐奔跑了一阵,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前方忽然一片开阔,水波粼粼,原来她又绕回了之前与欧阳灵灵斗法的那片山中湖泊。
云长乐在湖边停下脚步,回头向后一看,眼中满是狡黠与得意的笑意,大声道:“阁下轻功高明,我在林中转了半个时辰也甩不掉你。”她顿了顿,说道:“你我半斤八两,你想要抓住我,却也不是件易事。今夜更是不可能!”话刚说完,只见一人临空而下,大袖飘飘,犹如展翅雄鹰,向她扑击而来。云长乐哈哈大笑,身子如飞燕般向前冲出,只听“噗通”一声,一条水线笔直通向湖中央,片刻间湖水再次归于平静,只留岸边一个修长的身影望着湖面淡漠道:“那倒不一定!”
云长乐如一尾游鱼般向湖心潜去,她估摸着自己离岸边已远,此时一片浮云慢慢遮住月光,从水中往上看,四周一片黑暗,她心知这正是游出水面换气的好机会,头向上,双□错几下蹬动,悄无声息地从水面冒出头来。她畅快地呼吸几口,眯眼看向岸边,暗暗猜测来人会是何人。刚才在水底,被冰凉的湖水包围着,脑袋比平时还要灵活清醒,来人这样的武功,追了自己半个多时辰,不动声色的绝佳耐性,“楚盛衣”的名字在她心中慢慢浮现而起。幸好这里有个大湖,她才能夸下海口,靠水遁逃脱。
云长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麻烦,也怕解释。她对楚盛衣惺惺相惜,把他当作知己好友,可是路行歌与仗剑宫是敌非友,她不愿他太早知道自己的身份,虽然楚盛衣也许不在乎自己是路行歌的弟子,但是她可不认为薛逸等人会接纳自己,加上欧阳灵灵,她更不愿意与这些人扯上关系。
岸边无人,她在湖中又耐心地等待了半个时辰,直泡得全身发冷,手脚开始起皱,这才放下戒心,慢慢向岸边游去。
“呼!”云长乐长舒一口气,今夜真够折腾人,先是在水中偷袭了欧阳灵灵,接着又当了回欧阳大小姐的马,背她回到营地,后来又一路奔逃,被十有八九是楚盛衣的男子追得跳水遁逃,最后在冰冷的湖水中泡了半个多时辰终于上岸。她跳上一块平整的大石,抱膝而坐,经历过刚才的紧张之后,现在心中一松,她需要稍事休息一下。湖面波光粼粼,明月倒映在湖中,光芒闪耀却又破碎,一时间竟让她觉得美得凄清,甚至有些惊心动魄。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她望着月亮在湖中微微晃动的倒影,目光有些迷离,忽地觉得心中郁郁,而在这抑郁的情绪中慢慢地又生出一股怨怒,她顺手一摸,捡起一块碎石狠狠地砸向湖中,这下毫无劲力和花俏,只是纯粹的发泄,砸得湖中月影支离破碎。
云长乐怔怔地望着湖中碎月,神色又是几变。湖水慢慢归于平静,碎月重新聚成一轮幽幽摇晃的月影,她的心情亦随着那轮月影变得宁静淡远。山风吹来,云长乐一身湖水,从内到外湿了个通透,不禁打了个冷战,整个人灵敏起来。
她霍地转头,离大石二十步开外,竟有一人孑孑而立!衣袍被山风一吹,带起衣袂抖动之声,若非听到这细微的声响,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还未能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立了一人。
“小六,碧水寺一别,想不到竟在此时此地再次相见。”
云长乐一身湿衣,狼狈不堪,脸上却是自在一笑,道:“我猜一直能缀着我的人非你楚盛衣莫属,看来我猜对了。”
这次,楚盛衣身背古剑,大袖宽袍,正是仗剑宫人行走江湖的惯常打扮。他全身上下全无饰物,只有头上一支祥云束髻木簪将一头黑发束成一髻,迎风而立,大袖飘飘,宛若乘风而至的世外神仙。
云长乐见他不说话,抬头看了看天色,微微一笑,转身便走。
“欧阳姑娘……是你打伤的?”楚盛衣清淡的声调在她背后响起,“小六,你为什么会在这青龙山中?”
云长乐脚步一顿,回头认真道:“第一,我从未打伤过欧阳灵灵,这事你待会儿回去见了她便会知道。第二,”她狡黠一笑,“青龙山风景绝佳,远近闻名,难道我不能来看看?”她故意抖了抖衣袖,水花一阵飞溅,苦兮兮道:“你瞧,我全身都湿透了,再不回去换衣服,铁定会感冒。你不会拦我吧?”
楚盛衣想了想,目光诚挚道:“小六,欧阳姑娘是否受伤我来不及去查问,不过你既然说了未打伤她,我愿意相信你。你可愿意告诉我送她回来的人为何会是你,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云长乐刻意把两人过节轻轻略过,料定沉默寡言的楚盛衣不会主动来问,却想不到平时少言寡语的他竟会一下说出这么多话,而且一语中的,一下就问到了关键。她面色微窘,难道要自己告诉他:“我心眼小,想恶作剧报复她一掌之仇,结果偷衣服不成,后来吓得她溺水昏迷!”更何况她一直没有露面,欧阳灵灵即便是苏醒过来也不会知晓是谁害她,这秘密又如何能够说给楚盛衣听。
楚盛衣心头却想得比较简单,他相信云长乐不会骗他,欧阳灵灵应无大碍,但是他很清楚欧阳灵灵的本事,既然自己这位小友能够将她擒住,那她定然不是简单的人物。他想起之前两人的交往,对云长乐的身份已起了好奇之心,但是云长乐曾说过自己不愿对他明言。其实他也可以等欧阳灵灵醒来之后问她,从中再推断云长乐的身份,可是他向来不与女子有瓜葛,若非万不得已,他实在不愿去招惹欧阳灵灵。此时可以问,而且可以问得理直气壮,他又何必浪费机会?
两人各怀心思,过了半晌,云长乐终于忍受不了全身湿嗒嗒、凉飕飕地感觉,咬牙把今夜戏弄的欧阳灵灵的事情对他说了,却没提自己为什么要戏弄她。
楚盛衣听罢,略带担忧道:“小六,你这次险些闯了大祸。”
云长乐忙说道:“是是,我错了,楚大侠,我认错了。现在可以我可以走了吧?”
楚盛衣见她落汤鸡一般好不狼狈,嘴唇一抿,迟疑片刻后,伸手褪下自己那件大袖飘飘的外袍扔给她,道:“先穿上吧。你夜宿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云长乐刚刚抄过外袍裹在自己身上,被他这句话震到,结结巴巴道:“你……你……你要送我回去?”
楚盛衣偏过头,说道:“你……你一个女子在这深山之中独自游荡始终不太妥当,我送你一程。”他面色一整,沉声道:“这山中有一群凶悍的山贼,武功虽然不怎么样,但是人数众多,而且其中有几个头目狡猾无比。今日我们杀了他们数百人,但这些还仅是他们中的一小部分,这批山贼估计有两千多人。你武功再高,若是遇到山贼倾巢而出,仍会十分凶险。”
云长乐悚然一惊,她着实没有想到这深山之中竟藏了两千多山贼。武功再高又如何,若是真如他所言,遇到大批山贼倾巢而出,光是杀人也能把她与云西辞活活累死。她心思一转,立即想到这次定计让这批江湖人士打前锋真是大错特错,他们刚刚杀了人家几百人,剩下的大批山贼摸不清他们的底细,是以按兵不动。等到天一亮,众山贼弄清这批人只有不到百人之时,那就是一场蚂蚁肯大象的复仇之战。
云长乐不禁懊恼地盯着楚盛衣,心中暗道:“若在平时,我大可装作行走商人交出一些早就准备好的钱财消灾,再不济悄悄奔骑冲出青龙山说不定也行。但是这次你们杀了人家数百帮众,人家不封山找你们拼命才怪!”她心中一凛,此时云西辞若是出来找她,遇到了山贼,岂不非常危险!转念一想,提起的心又立即放了下来,今日山贼大败,必定被这批江湖人士的武功震慑,即使今夜有山贼出动,也只可能是出来打探虚实的小批队伍。云西辞若是遇到,当能举手之间轻易收拾。她从未见过云西辞杀人,但是此时却希望他能心狠手辣,不留活口,以免那些斥候一下子看出了众人的虚实。
楚盛衣见她脸色变换不定,正要出言催促,却见她忽然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说道:“楚盛衣,我曾说过在适当的时候会告诉你我是何人,我想,现在,就是适当的时候了。”
楚盛衣与她目光相接,竟微微一笑,道:“好,告诉我,你是谁?”
云长乐想起凤飞飞那日在客栈中说的话,莞尔一笑,道:“我是大熙皇帝亲封的公主,路行歌的爱徒,欧阳云的女儿,云西辞的朋友,云长乐是也。”
楚盛衣脸上惊讶之色一闪而过,目光忽地变得深邃起来。
云长乐望着不远处的湖面,叹道:“我是路行歌的弟子,你是仗剑宫的传人,我以前不愿告诉你我的身份,你懂了么?”
楚盛衣缓慢地点了点头,云长乐说完这句话之后,两人之间是一阵难言的沉默。
楚盛衣低头不语,各种各样的情绪在他的眼中蒸腾而起,云长乐站在远处看不清他的表情。片刻后,楚盛衣抬起头来,再次望向云长乐,眼中只余下淡淡的忧郁和愁绪,又变回了那个云长乐初见时满身萧索的男子。
“你……”云长乐与他目光相接,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你这么忧愁不乐,到底是为什么?”但是她的话含在口中,好像被什么东西沉沉压住一样,问不出口。
楚盛衣的声音终于响起:“你既然是欧阳世家的人,为何会自称自己是‘云’长乐呢?”
云长乐晒然道:“我父母与欧阳世家脱离关系后就已改姓,我父亲早年在江湖一直化名云笙,后来便沿用了这个名字。”说完这句,语气一转,斩钉截铁道:“我们十年前便再不是欧阳世家的人,无论现在还是将来,与欧阳世家绝无半点瓜葛。”
楚盛衣道:“云姑娘……”
云长乐微微摆手,打断道:“若你还愿意,就叫我小六吧,在江湖中,我就是艾少六,一个普通的江湖女子,艾少六。”她挑眉笑了笑。
楚盛衣了然,问道:“小六,为什么你现在愿意告诉我你的身份呢?”
云长乐听了这句话,眼睛忽然变得亮晶晶的,扬了扬下巴道:“因为接下来的路,我们要与你们同行,对抗山贼,共度难关。”
楚盛衣有瞬间的失神,口中问道:“我们?你们?”
云长乐笑道:“不错,我们,我与云山竹海的云西辞!”
神骏无双(壹)
89文学网 更新时间:2010-5-21 2:53:18 本章字数:4012
篝火“噼啪”作响,马车巨大的阴影从地面斜斜地拉到林中粗壮的树干上,车前两匹健马温驯地低着头颅,缰绳被拴在旁边一棵如同水桶一般粗壮的柏树上,雷波城中买回的另外两头高大的骏马不时地打个响鼻。林间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四匹马儿同时抬起马头,目光警戒,顿时一阵小小的骚动。
云长乐从林间转出走到这处空旷的宿营地上,径直往马车走去。车帘被拉开,虽然心中早知自己这番动作,若是云西辞在,必然不会不现身,但是还是忍不住在车前看看。
楚盛衣一言不发,站在一旁等她。云长乐又在四周转了一圈,蹙眉道:“我久出不归,他恐怕是出去找我了。”
楚盛衣道:“你打算怎么办?”
云长乐走到篝火堆边,凝神看了片刻,说道:“你看,这火堆中放入的柴木甚多,其中最大的一块干柴已经烧了七七八八,最多还能烧半个时辰就要烧完。”楚盛衣走到火堆前一看,一块臂膀般粗大的枯枝被烧得只剩半尺来长,他不明所以道:“这又如何?”云长乐微微一笑,说道:“这山中若是不点篝火,四处漆黑一片,外出归来要找到宿营的地方着实不易。他放了许多柴木进去,自然是希望自己回来时篝火未灭,况且我还在外,若是篝火熄灭,我也不容易找到宿营之处。他从小便常在山中露宿,自己要出去多久,该留多少柴火应当心中有数才是。既然剩下的柴火还有半个时辰就要烧完,那我猜他半个时辰内就会回来。”说罢眨眨眼道:“楚兄以为如何?”
楚盛衣对她见微知著心下佩服,微微点了点头。
云长乐一笑,说道:“我也是胡乱猜测,对还是不对,我们再等半个时辰就知道了。若是半个时辰内他还不回来,楚兄先回你们的营地,我等他回来后再与你们汇合。”她转身走向马车,说道:“我得先换身干衣,不然还没见到山贼,就要倒下了。”
楚盛衣走到篝火旁,双眼盯着篝火,深思飘渺。那双漆黑深沉的眼睛中印出两点跳跃的火光,薄雾般的愁绪渐渐涌上,越来越浓。“啪啷”一声,最粗的那截枯枝烧断落入火中,这声音拉回他不知飘到何处的思绪,身后传来云长乐在车中衣袂抖动的声音。他耳朵一颤,眉头几不可见的蹙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在。
火堆中又响起“噼啪”一声,几粒火星溅出,便在此时,身后传来两声重重的脚步声。楚盛衣霍然转身,只见十步开外翩然站立着一位年轻俊雅的公子。他心中一凛:“是云西辞!”见他怡然自得的立在原地,正好挡在自己与马车之间,也不知他回来了多久。楚盛衣见他一言不发,斜睨着眼睛似乎看着自己,又似乎看的是自己身前身后的风景。
他们二人相隔十步,这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可是好似谁也不愿先开口打破沉默,两人之间有一种奇异的紧绷。
篝火中的干柴快要燃尽,火光逐渐暗了下来,云西辞和楚盛衣渐渐被黑暗包围。忽然车帘“唰”地一响,“咦,火要熄了,楚盛衣,你怎么不加点……啊呀,西辞,你终于回来了!”
云西辞的表情在黑暗中看不清,只听他漫不经心道:“是啊,我回来了。”
云长乐从他身边走过,来到火堆前,趁着火还没灭,飞快地扔了几块柴进去,偏头瞪了楚盛衣一眼,道:“你知不知道生火有多麻烦?”
火光渐渐升起,四周恢复了明亮温暖,云长乐回头见云西辞表情莫测高深地立在原地,又看了看楚盛衣,心中奇怪,她把挂在手臂上的外袍递还给楚盛衣,道:“多谢!”又道:“楚盛衣,那位是与我一起来的朋友云西辞。”
楚盛衣的目光从她转向云西辞,拱手道:“原来是云山竹海的云公子,久仰。”
云西辞从不远处慢慢走了过来,目光徐徐扫过两人,最后在他手上的袍子上几不可见的一顿,抬头微微一笑,道:“早就听闻楚盛衣的大名,失敬失敬。”
云长乐见他们两人文绉绉的寒暄,撇了撇嘴,轻咳一声,单刀直入道:“西辞,今夜我外出……外出这个散步,遇到了楚盛衣,听他说这伏龙山中有山贼上千人……”她把从楚盛衣那里听来的情况说给他听,说完道:“我们两人势单力弱,所以我想我们若能同仗剑宫的各位大侠一同上路会要更安全一些。”
云西辞看她一眼,道:“山贼人数众多,这倒是出乎你我的预料。你既然已经决定要与他人联手,心中一定是有周全的计划了?”
云长乐扯了扯嘴角道:“我们边走边说。”
云西辞微微一笑,意味深长道:“也好,我等了那么久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他牵来换骑的马儿,对楚盛衣道:“楚兄,委屈你骑这匹马儿代步了。”
“多谢!”楚盛衣接过缰绳,翻身上马,视线越过云西辞,只见云长乐已跳上马车,站在车辕上笑吟吟地看着这边。
云西辞对他温文有礼地点了点头,牵着另一匹马走到车边,把缰绳套在车厢旁边的挂口上。云长乐坐在赶车的座上,见他转而走向马车后面,探出身子诧异道:“你去哪里?”
云西辞道:“今夜我还请了个朋友回来……”话音一顿,已从草丛中提出一个身材矮小粗壮,满脸凶相的男子。
云长乐“啊哟”一声,从车上跳下来,盯着那男子,问道:“他是山贼?”
楚盛衣也打马过来,低头看向那个目露凶光的男子。
云西辞也不答话,将他往马背上一扔,双手双脚在马肚子下面交叉绑好,才跳上马车,扬鞭在他背上敲了一记,笑道:“正宗山贼,童叟无欺。”
云长乐闻言大乐,跳上马车,坐在他身边,眉开眼笑道:“快走快走,到了营地我们可有不少问题要请教他咧!”
楚盛衣打马先行,身后车轮声响起,一行四人穿行在黑暗的丛林之中。云长乐低声道:“希望我们不会遇到大批山贼出动。”
云西辞的眸子在黑暗中闪闪发亮,“他们尚未摸清我们的虚实,今夜派出的探子又被我发现,悄无声息地除去不少,如此一来,他们更是惊疑不定,不敢贸然出击。”
云长乐默默点头,忽然小声问道:“西辞,你是不是怪我擅自决定跟人联手抗敌?”
云西辞在黑暗中沉默片刻,才轻声问道:“你觉得我在怪你?”
云长乐闷声闷气道:“你虽然没说,面上也还是笑吟吟的,但我就知道。”
云西辞嘴角一勾道:“知道了又如何?”
云长乐低头闷笑,“我这不正是知道了就来求证了啊!”耳边只听云西辞冷哼一声,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凑到他身边小心翼翼道:“你生气了啊?”过了一会儿,见他不说话,又问:“嗯……你怎么不说‘生气了又如何?’”
云西辞冷冷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在碧水寺答应过我什么?”
云长乐垂头丧气道:“我答应一个月内听你的话,凡是你让我做的事,不可违拗。”
“那你信不信我让你一个月内不准开口说话?”
“我信我信!”云长乐连忙说道,生怕他就要她一个月内不准开口说话,想到接下来要遇到的人遇到的事,要是不能开口说话还不闷死自己。
云西辞见她终于乖觉,正要饶她一次,却听她很小声很小心地说道:“你问我‘生气了又如何?’吧,”衣袖被轻轻扯动,“只问一次。”
云西辞心中冒火,盯着被她拉扯的衣袖,沉默片刻后,在黑暗中望着她,语气平静无波道:“生气了又如何?”
云长乐这才缓缓道:“我会想尽办法让你不再生气,让你像小时候一样,想笑的时候一定是打心底里觉得欢喜。”
云西辞注视着她,心中好像有温暖的水慢慢漾开,云长乐的眼眸在黑夜里闪闪发亮,眼中闪烁着让人着迷的柔光。十年来的委屈、怨恨、患得患失此时化作心中千回百转、柔肠缱绻的几声无人可闻的怅然叹息。
云长乐抓住衣袖的双手被一只温暖修长的大手握住,云西辞温和的目光转向前方不知何时已走远得只留下依稀背影的楚盛衣,眼角余光捕捉到云长乐脸上洒脱欣悦的笑意,他的脸上也终于渐渐露出那让人如沐春风般的微笑。
马鞭扬起,马车加快速度,终于追上了单骑前行的楚盛衣。马背上的山贼不时偏头察看环境,云长乐从车前跃起,跳到拉车的马背上,探身俯头对那山贼道:“这位当家好胆,此时还敢暗记来路,”声音转冷道:“本来打算放了你,这下看来可不能留活口了!”
那山贼全身一僵,恶狠狠地盯着她,双目快要冒出火来,云长乐嘿嘿一笑,道:“对,多瞪一会儿,等到了营地,这双识路的招子定要先挖下来!”边说边用手指在他眼皮上轻轻划过,骇得那山贼脸上的肌肉不住地抖动。
车马路过云长乐与欧阳灵灵、楚盛衣相遇的那片湖泊,云长乐想起一事,在马背上一拍,退回车上坐好,对云西辞道:“我把我的身份告诉楚盛衣了。”
云西辞扬鞭的手一顿,说道:“那其他人呢?”
云长乐道:“仗剑宫里恐怕只有薛逸有本事认出我,这事我已拜托楚盛衣,薛逸那边不用担心。哎,只是还有个大麻烦哪!”
云西辞笑道:“欧阳灵灵确实是个大麻烦!不过她若是聪明,就不该做拆穿你身份的傻事。”
云长乐摇头道:“她怎会那么好心为我保守秘密?!”
云西辞不以为然道:“且不提我姑丈、你师傅的身份,便是你大熙公主的身份一旦公开,明里就没有人敢对你无礼。欧阳灵灵若不是傻瓜,就该知道籍籍无名的艾少六比大名鼎鼎的长乐殿下要好欺负得多!”他狡猾一笑道:“不过为保万无一失,此时也得有人点醒她一下。”
云长乐看了看前面单骑一马的身影,叹口气道:“说不得,这事又得落到楚盛衣身上了!”
云西辞一笑,道:“正是。”
神骏无双(贰)
89文学网 更新时间:2010-5-21 2:53:19 本章字数:4349
“到了!”云长乐眼前一亮,前方不远处几堆篝火熊熊燃烧。
林中猛地跳出两个大汉,一人拿刀,一人持棍,喝道:“什么人?!站住!”
云西辞勒紧马缰,马车倏地一停。楚盛衣打马上前,道:“是我,楚盛衣。”
那两人身形一顿,小心上前,片刻后,喜道:“楚少侠回来了!”一人飞奔向后,飞快地回到营地通知众人。
另一人看向马车,道:“楚少侠,后面的是?”
楚盛衣道:“有两位朋友要与我们一同上路。刘镖头,我们先回营地再说。”
刘镖头年纪四十上下,年纪比楚盛衣大上许多,却对他十分敬重,连声道:“好好。”
楚盛衣回头看了看云长乐两人,云长乐对他点了点头,拉起缰绳道:“驾!”紧跟着他往营地而去。
楚盛衣从马上跃下,周围众人抱拳迎上,他拱手还了一礼。薛逸站在旁边,早已瞧见后面刚从车上跳下的云西辞二人,眼中有难以掩饰的震惊。
云西辞从马车上跳下,云长乐走到他身边,视线跟随着楚盛衣道:“他倒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一下马便去见他的师叔。你说薛逸会听他的,装作不认识我么?”
云西辞微微一笑道:“得罪你我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我想不出薛逸有什么不答应的理由。”
云长乐想了想,也觉得如此,笑了笑,左看右看,心道:“欧阳灵灵不在,难道是还没醒来?”正思量间,一名大汉大步走到两人面前,目光看向云西辞,抱拳道:“阁下可是在碧水寺中一招打败大刀门主的云西辞云公子?”云西辞在碧水寺中一招打败祁勋,点出他命门所在,虽未下杀手,但他点出祁勋的命门,祁勋从今往后再难在江湖中立足,这手比杀了他更让人觉得可怖!
江湖中人现在最期待的便是不久之后他与公孙引的比武。他携云山竹海之威,到大熙堪堪一个月,便已声名鹊起。
云西辞道:“在下云西辞,不知这位英雄是?”
那人“啊”了一声,忍不住对他上下打量,声音有些激越道:“原来真是云公子。在下东临谷鲍宗万。不知道路先生他老人家可好?”
云西辞初来乍到,“东临谷”的名头他从未听过,云长乐见他眉头微蹙,笑着接口道:“东临谷遍种世间奇花奇树,这世上只要叫得出口的植物,在东临谷中便能找到。鲍大谷主远从东来,今日有缘得见,幸何如哉。”
云西辞何等聪明,微微一笑,道:“原来是姑丈曾提过的东临谷主。姑丈身体康健,一切安好。”
这鲍宗万其貌不扬,一路上少言寡语,行事非常低调,众人听到他们三人的对话,都露出惊讶的表情,想不到他便是拥有万千种奇花异树的东临谷的谷主。
鲍宗万听他说路行歌曾提到过自己,显得十分高兴,说道:“不知道路先生可是来了大熙?”
云西辞道:“姑丈在云山竹海,未至大熙。”
鲍宗万十分失望,涩然道:“路先生乃当世高人,要见他一面当真是难得很。不知此次云公子要在大熙待多久?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云西辞看了看云长乐,见她摇了摇头,便温声道:“不知鲍谷主有何事需要在下效劳?”他言语谦和,音调低沉舒缓,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听者对他顿生亲近之意。
鲍宗万道:“鲍某曾受路先生大恩,却一直没有机会报答。云公子回云山竹海时可否将我为路先生准备的礼物带给他?”
云西辞心道:“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说道:“鲍谷主太客气了,等我回去时一定帮谷主把东西带到。”
鲍宗万搁在心头十多年的心事终于能够了结,当真喜不自胜,“呵呵”一笑,看了看四周众人,对云西辞低声道:“我先让内人准备好礼物,一切就有劳云公子了。”
云长乐对那礼物有些好奇,心道:“这次出门真是有横财运,还没等到去飞骏牧场收钱,就又有人送礼来了。”她正思量,鲍宗万忽然问道:“云公子,这位小兄弟是?”
众人的目光本来就放在他们三人身上,此时鲍宗万一问,云长乐便顿时成了焦点。她轻咳一声,道:“在下艾少六,江湖人称六少,各位英雄,有礼了!”说罢似模似样地对众人抱拳行礼。
众人还没从她那句“江湖人称六少”中回过神来,见她抱拳行礼,便也一一抱拳还礼,口中含含混混道:“哦哦,原来是六少。”“久仰久仰!”
云长乐心中好笑,她名不见经传,他们从哪里“久仰”,眼角瞥见被绑在马上的山贼,心思不禁转向如何对付山贼的事上。
云西辞正与营地众人寒暄,薛逸和楚盛衣朝这边走来。
薛逸说道:“云公子,六少,又见面了。”他这句最后的四个字意味深长,云长乐对楚盛衣感激一笑,道:“是啊,薛大侠风采更胜往昔。”
众人见她与仗剑宫的薛逸也是旧识,心中不由得暗自回忆这“六少”到底是何方神圣。
薛逸道:“各位,今日我们入伏龙山,杀退百余山贼,算是为这附近的百姓、过路的商旅做了一件大大好事。”
众人响应道:“该当如此!”“不错。”“山贼该杀!”……
薛逸继续道:“我们一行共三十四人,斩杀百余山贼倒也不在话下。只是经过我师侄一番查探,这伙山贼竟有两千多人之众!”
此话一出,四下里一片静默。过了片刻,大家七嘴八舌地叫嚣起来,有人道:“我们只有三十多人,若是山贼倾巢而出,我们如何能对付两千多人?”有人道:“打不过也要打,不战而逃,如何说得过去?”有人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看我们还是想办法赶快离开伏龙山再说。”……
鲍宗万道:“薛大侠,不知仗剑宫各位是怎么打算的?”
云长乐暗赞此人聪明,众人吵吵闹闹,最后仍是得以仗剑宫马首是瞻,此问一出,众人果然安静下来,齐齐看向薛逸。
薛逸道:“刚才我与楚师侄商量了一下,我们一行人数太少,即便与山贼一决死战,伤敌十分,我必自损八分,倒不如先避其锋锐。”
此话一出,大多数人便附和道:“薛大侠说得有理!”
有人道:“可是这些山贼也不能轻易放过!”
云西辞道:“飞骏牧场与公孙先生联袂邀请天下英豪聚会,大家若是能赶到塞川与其余英雄豪杰聚在一起,莫说两千山贼,便是五千又有何惧哉?”
云长乐脆声道:“不错,到时候我们也带齐人马,抄够家伙,杀得他们落花流水!公平比试,众位怕得谁来?”她这句话倒是合了一干江湖豪杰的性子,话刚说完,便有不少人“哈哈”大笑,有人说道:“六少说得有理,我们等人齐了再杀他个哭爹喊娘!”
云长乐将那个被云西辞活捉的马贼拽下马来,道:“今夜云公子抓到了一个探马。”那马贼全身|茓道被点住,云长乐一放手,他便软到在地上,眼见四周一二十个江湖豪侠瞪大眼看向自己,顿时手脚发软,头皮发麻,吓得面如土色。
先前迎接楚盛衣的刘镖头走到他面前,嘿然道:“好家伙,竟敢来咬我们的尾巴?”转身对云西辞道:“云公子是怎么抓到他的?”
云西辞道:“这人武功平平,同他一起的十四个同伴都是山贼当家人派出来悄悄巡山,打探大家虚实的。今夜我碰巧在山中遇到,便顺手除去十四人,只留下他这小头目,心想也许会有些用处。”
云长乐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对云西辞道:“西辞,解开他的哑|茓。”她笑眯眯地把匕首贴在他的面颊道:“你想死还是想活?”
那山贼梗着脖子不说话。云长乐倒也不想见血,这边刘镖头见她眼中闪过犹豫,从腰间抽出佩刀,“唰”地一声割下他的右指,冷冷道:“想活命就乖乖回答!”走镖的人都是在江湖中打打杀杀惯了的,对作恶之人哪里会心软,那山贼惨叫一声,目中露出惊惧的神色。
云长乐心中不忍,问道:“我问你,你们的山寨藏在哪里,有几位当家,他们派你们出来打探,是不是想要摸清虚实后堵我们?”
刘镖头的佩刀轻轻一抖,那山贼急忙叫道:“我说!三当家说你们的人极是厉害难敌,与寻常人不同,便派了四组人出来打探。二……二当家说你们无论人多人少,进了伏龙山,便只能穿过北边的神仙峡才能出山,只要掐住来去两条道路,便能将你们困死在山里。”
云长乐道:“那你们大当家怎么说?”
“大当家白天也在,见你们个个不好相与,便命人连夜准备弓箭……”
刘镖头嘿嘿冷笑,道:“他是要准备弓箭好围住之后射杀我们,是也不是?”
那山贼低头不答。在场众人背后都升起一股凉气,若被千人围困在一处,万箭齐发,再好的武功也只能被射成刺猬。
云长乐从车中拿出地图,沉吟道:“伏龙山绵延数里,我们要是避开神仙峡转而向东绕道出山,那至少要多行十日的路程。”
云西辞道:“按照原定路线,四日后我们便会走到神仙峡,穿过那段山峡再行半日就能走出伏龙山。”
云长乐看着地图半天没有说话,忽然抬头看向楚盛衣,道:“楚盛衣,你怎么看?”
楚盛衣心中一动,走上前来,低头看向地图,慢慢说道:“我们早一日出山,便早一日脱离被围的危险。我们若是走东边一条道路,那便要在山中多待至少十日。”他指了指地图道:“东边一线地域平坦开阔,比起直道向北更容易被人咬尾追击。”
云西辞道:“向北一路虽然看上去要凶险许多,但是一路上密林丛生,幽谷重重,只要我们能够占得先机,便能借助复杂的地势躲开围追堵截。更何况走这条道路还能最快出山,我觉得值得冒险。”
一干人中,武艺最好的两个人都决定要按照原定线路向北而行,其他人思索片刻,便也同意向北。
云长乐看了看天色,忽然道:“我倒有个计划。”
云西辞知她足智多谋,挑眉看向她,笑道:“小六有何妙计?”
云长乐眼珠一转,乌黑的眼睛闪烁着灵动的光芒,“此计相当刺激,得要西辞这个级数的帮手两人。”说话间视线转向楚盛衣,楚盛衣抬头看她,双目平静无波。薛逸忽然出声道:“欧阳大小姐不知醒了没有?”
云长乐在心中暗自摇头,薛逸听她说计划相当刺激,又看出她想要楚盛衣帮忙,便提欧阳灵灵,死平道不如死道友呀!可惜欧阳灵灵与她和云西辞向来不和,此行既然“刺激”无比,云长乐又怎会容她来代替武艺高强、沉稳可靠的楚盛衣呢?
神骏无双(叁)
89文学网 更新时间:2010-5-21 2:53:19 本章字数:3678
云长乐走到楚盛衣身边,打蛇随棍上,道:“薛大侠说得是,我怎么忘记了还有欧阳大小姐这位高手在此呢?楚兄,我想去看看欧阳大小姐。”说罢笑吟吟地看向楚盛衣。
楚盛衣还是那副淡漠的模样,对薛逸道:“师叔,我去去就回。”说罢对云长乐道:“跟我来吧。”转身往之前云长乐看到的那处山洞走去。
薛逸叹了口气。云长乐道:“云公子与欧阳大小姐也是故人了,要不要也去看看?”
云西辞见她眼中有促狭之色,神态自若地“嗯”了一声道:“应该的。”
云长乐快步赶上楚盛衣,对他低声道:“楚盛衣,这次的事情非你、我、云西辞三人不可。”
“我知道。”
这句回答只有短短三个字,云长乐却觉得自己忽然就听懂了。他知道,所以才会顺着自己的话避开薛逸;他知道,所以头也不回带自己到别处,让自己有机会将计划说给他听;他知道,所以明知此行凶险,却也愿意与自己一起冒险。
她的心中莫名的有些感动,眼角瞥见云西辞跟了过来,趁三人走到一处转角,一手拉住一人的衣袖,转到暗处,道:“我刚才仔细想了想,山贼人数众多,最可怕的是那批弓箭。所以,若是我们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毁掉那批弓箭,他们想要围杀我们,便失去了远攻的优势。再则,有一个人必杀,杀了他,我们便有八成胜算可以安全走出伏龙山。”
她说完稍稍停顿,云西辞与楚盛衣思索片刻后,几乎同时道:“大当家!”
“不错!”云长乐的眼睛熠熠发亮道:“杀了大当家,剩下两位当家必然会为了争夺当家的位置心生间隙,这是迟早的事情。杀他并不难,难的是杀了之后要想办法让两位当家立即互相猜忌,而不是同心协力对外,为大当家报仇!毁箭、杀人、挑拨,这三步必须环环相扣,务必一击即中,不能有丝毫差错!”她无奈道:“欧阳灵灵与我素来不合,若是与她同去,我怕还未成事,就与她打起来了。这样重要的事情我自然不能将就行事。这里有能力成事的便是你楚盛衣、云西辞和我三人。”
云西辞看了看她,道:“于千余贼寇中毁弓箭,取首级,挑动内乱,果然有些刺激!”
楚盛衣的双眸闪动着冷冽幽深的光芒,“好,我与你们同去!”
云长乐紧紧握住两人的手,笑了起来:“这几日,我们三人便在这伏龙山中大闹一场!”话锋一转,看向山洞,说道:“欧阳大小姐一身好武艺,这次可少不得她出力,走,我们去看看她吧。”
云西辞道:“有劳楚兄带路。”低头看他转身向前,松开被云长乐忽然握住右手,脸上露出清浅的笑意。他反手拉了拉云长乐的衣袖,三人往山洞走去。
那山洞是嵌入山壁,里面又深又长,三人往里走了十多丈,便见一人倏地闪身挡在面前。
“伍楼主!”
“楚少侠!云公子!”伍锦玲想不到楚盛衣会半夜三更来到女子宿营的山洞,满脸惊讶之色。
楚盛衣停下脚步,说道:“伍楼主,这两位是欧阳大小姐的故人,听说欧阳大小姐受伤,特来看望。”云长乐看他一眼,心道:“原来楚盛衣撒谎时也是眼也不眨!”心中对他颇有“同道中人”的相惜之情。
伍锦玲认得云西辞和云长乐,只是吃惊道:“原来云公子和六少是欧阳姑娘的故人!”
云西辞含笑点头,道:“不知道欧阳姑娘醒了没有?”目光看向她身后的洞内。
伍锦玲这才发现自己挡住了三人,微微侧身道:“欧阳姑娘醒了之后运功调理内息,现在又睡下了。”她见面前三人没有离开的意思,微微蹙眉,对云西辞道:“云公子可是有事要找欧阳姑娘?”她对云西辞印象极佳,见他半夜与人一同来找别个女子,心中微觉诧异。
云西辞问道:“伍楼主对这伏龙山中的情况知道多少?”
伍锦玲看了看楚盛衣,道:“今日我们与山贼大战了一场,斩杀贼人上百。我们伤了几人,好在伤势不重。”
云西辞听她言辞间颇有些自豪,摇头道:“看来伍楼主还不清楚现在的情况啊。楚兄查得山贼总共有上千人之多,他们今夜已派出探子查探我们的行踪和虚实,若是我们猜得不错,明日他们便会发起攻击,为今日被杀的人报仇!”
伍锦玲大吃一惊,道:“什么?!”瞧见楚盛衣对她点了点头。
云长乐道:“营地中武功卓绝者欧阳大小姐算得其中之一,希望她没什么大碍才好。”说着说着,对今夜害得欧阳灵灵溺水感到一股歉意。
云西辞道:“请伍楼主通知洞里的女子们速速准备。我们三人先去与欧阳姑娘见个面,准备停当后我们得连夜撤离此处。”
伍锦玲立即点头道:“好,三位请跟我来。”
伍锦玲将三人带到一个独立洞|茓前,转身进去道:“聂女侠,楚少侠带欧阳姑娘的朋友来看她来了。”聂青青从洞中出来,喜道:“楚师侄,来了!”转眼瞥见云西辞与云长乐,正要开口问话,便听得欧阳灵灵的声音从洞中传出:“楚公子来了吗?”
伍锦玲道:“聂女侠,叫上仗剑宫的崔明珠姑娘,我们今夜要撤离此处。”楚盛衣道:“劳烦聂师叔与伍楼主统领众女侠速速到外面与其他人汇合,我们待会儿就要离开此地。”
聂青青虽说是他的师叔,却已习惯听从薛逸和他的安排,点了点头,立即与伍锦玲去了。
欧阳灵灵起身点起支在洞壁上的火炬,脸上微微透出红晕。只听脚步声响起,楚盛衣当先进入洞中,声音平静舒缓道:“欧阳姑娘可是好些了?我带了你的两位故友前来。”
欧阳灵灵双眸晶莹,眉头微微蹙起,转身看向他的身后。
云西辞缓步走进洞中道:“欧阳姑娘。”欧阳灵灵秀眉一蹙,声音一沉,道:“云西辞!”
楚盛衣站在一旁,好似没有见到她满脸不悦。
此时,云西辞身后闪出一人,“欧阳灵灵,十年不见了,你还记得我么?”
欧阳灵灵的双眸骤然闪亮,“哈哈”一笑,目光炯炯道:“长乐,果然是你!云西辞现身,我便猜到你定与他一起。”她冷哼一声道:“亏他还装神弄鬼说你早就不在他身边。”
楚盛衣静静地立在一旁,目光不经意地从云长乐转向云西辞,又看回云长乐,只见她微微一笑,道:“灵灵,看来你还不知道,我们大祸临头了!”
欧阳灵灵心中一惊,但是小时候就见识过她的诡计多端,盯着她冷硬道:“你又在装神弄鬼!”
云长乐笑了笑,道:“我知道你不信我,想必西辞你也是不信的。看来我们三人中能让你相信的就只有楚盛衣了,好吧,既然如此,就让楚盛衣跟你说。”她说这句话本是无心,欧阳灵灵一听,羞怒地瞪向她,眼角却又忍不住看向楚盛衣。
楚盛衣对欧阳灵灵的目光若有所觉,却依旧视若无睹,他神色淡漠地看了云长乐一眼,才用极其平淡的语调将伏龙山的情况说给她听。
欧阳灵灵从未听过他对自己说那么多话,心中十分欢喜,问道:“楚……楚盛衣,我该怎么做呢?”
楚盛衣道:“请欧阳姑娘保护众位女侠,只要撑到我们三人杀掉大当家,挑起山贼内讧就好。”
欧阳灵灵蹙眉道:“你要与他们两人一起行动?”楚盛衣点了点头。欧阳灵灵只盼能与他一起,说道:“若是我也一起去那就更有把握了,不是么?”
楚盛衣皱眉道:“欧阳姑娘在众女子中武功最高,若能留下来保护大家,我们才能安心动手,无后顾之忧。”
云长乐道:“要带领众人在山中与山贼周旋四五天却也不是常人可以做到,”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男装,笑道:“要是灵灵觉得为难,那就借我一套衣裙,我来担这差事便是。”
欧阳灵灵见楚盛衣夸奖自己武功最高,心中又惊又喜,但听得云长乐如此说道,扬声道:“长乐,不用你Сhā手,我自会与大家一起同进退。”她对楚盛衣道:“楚公子,你放心,灵灵定会照顾好各位女侠。”
楚盛衣淡然答道:“那就好。”转头对云长乐道:“小六、云公子,我们走吧。”
欧阳灵灵看向云长乐道:“小六?”
云长乐笑嘻嘻地凑近她道:“若是叫长乐,动辄便有人要对我这殿下下跪。”见欧阳灵灵脸色一僵,也不再多言,要欧阳灵灵为了一个称谓对自己下跪比杀了她还让她难过,要怎么叫,想必她自己会有计较。
三人走出山洞,这夜月朗星稀,云西辞站了一会儿,望着天空道:“我至今也不能理解为什么她那么讨厌你,若说要记恨,你倒应该记恨她才对,毕竟十年前她那掌打得你吐血,害你在之后发生许多事情的时候不能全力以赴。”
云长乐笑了笑道:“是啊,我也不明白。不过这世上若是每件事的发生都有道理可言,那也不会有那么多恩怨了。”
楚盛轻声道:“世间恩怨岂有由得人来!我们走吧。”
神骏无双(肆)
89文学网 更新时间:2010-5-21 2:53:20 本章字数:4609
篝火还在燃烧,林中空地上众人整装完毕。云长乐看了看自己的马车道:“西辞,我们只能把车留在这里了。”云西辞上前把车中重要的物品拿出,从四匹马中选出两匹。只听楚盛衣道:“各位,从此地到神仙峡还有四日的路程。大家务必要赶在众山贼设好埋伏之前到达神仙峡。我、云公子、六少会尽全力拖住敌人!”
云长乐见薛逸等人肃然而立,走上前去,道:“薛大侠,我们的人虽然少,但是个个都是武艺高强的高手,只要不被围困,安全出山也不会很难。”薛逸淡淡道:“六少言之有理。”云长乐知他对自己邀楚盛衣冒险不满,笑了笑,抬眼瞥见叶丹萍正看向自己,便上前道:“叶姑娘,我们又见面啦。”
叶丹萍眨眨眼道:“啊,你是送我小鸟的人。”云长乐看了看她的坐骑小栗子,笑道:“是啊。我要去飞骏牧场寻匹好马儿,也不知道有没有能比得上你的小栗子的。”叶丹萍道:“一定有的。哎,只是没想到会有那么多山贼……”云长乐道:“别担心。你小心跟着你娘,只要过了神仙峡就安全了。”
云西辞上前道:“小六,我们已经准备好了,走吧。”
叶丹萍眼看着三人提了那个被抓住的山贼打马消失在密林之中,对伍锦玲道:“娘,那位小兄弟的功夫很好么?她与云公子和楚公子一起走的。”伍锦玲温言道:“他能和云、楚两位公子一起办事,功夫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丹萍,之后四天十分凶险,你一定要紧紧跟上娘!我们走吧。”
只听马蹄声响起,众人飞快地向北打马而去。
龙头岭草木森森,这山岭远观如昂起的龙头,巍峨险峻,乃伏龙山第一要地,一众山贼便将山寨建在了这里。此时几里外的密林中,云长乐三人正不动声色地打量龙头岭。
云长乐向那被抓的山贼问道:“那里就是你们的总寨?”
那山贼道:“小的不敢欺瞒三位英雄。”他期期艾艾地看向云长乐道:“六少,小的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众位了,求您大发慈悲把解药赐给小的吧。”
云长乐笑道:“赵庆生,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当山贼?”
赵庆生一愣,道:“我爹是马贼,后来被官府抓住杀了,我年纪小,什么也不会,就跟我大伯跑到这里入伙做了山贼。”
云长乐皱眉道:“哦?那你大伯呢?现在也在山寨里?”
赵庆生摇头道:“我大伯很多年前就生病死了,这山里没有好大夫,他年纪大了,以前受的旧伤复发,撑不住也就死了。”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这也平常得很。”
云长乐见他二十上下,便问道:“那你的妻儿呢?”
赵庆生默然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颓然道:“我见我爹、我大伯都是死于非命,也没什么娶妻生子的念头了。”
云长乐沉声道:“既然你料到你以后也会如你爹爹、大伯一般死于非命,那为什么还要继续做山贼?你连妻子儿子都不敢要,活得真是窝囊透顶!”
这话刺到了赵庆生的痛楚,他顾不得解药还没到手,怒道:“我爹是贼,我大伯是贼,我也是贼,我娶妻生儿子做甚麽?要我的孩子孙子也如他老子爷爷祖宗一般生生世世做贼么?”
云长乐盯着他道:“若是我给你机会,让你从此不再做山贼,你肯是不肯?”
赵庆生抬头愣愣地看着她。云长乐微微一笑道:“我在帝都有幢豪华的府邸,这次邀了朋友去飞骏牧场为的是挑选一批良驹。我府中什么都拿得出手,就是缺了几匹好马。”她说这话的时候趾高气昂,一副富贵人家纨绔子弟的模样,她扬了扬手中的马鞭,不耐烦道:“可惜途径这伏龙山,遇到了你们这帮不长眼的臭贼。若不是为了早点赶到塞川草原,我早就打马回雷波城,要庞丞业派他儿子庞战领人来抄了你们的贼窝。”
赵庆生一抖,伏龙山离雷波城不远,将军府两位大小将军的名字他又怎会没有听过。他小心翼翼地打量云长乐,刚才她直呼两位庞将军的名字,语气轻佻傲慢,也不知是谁家显贵少年。
云长乐笑了笑,道:“本公子想要进你们山寨看看,不过怎么玩可是我说了算。赵庆生,你要是听我安排,我便保你在我府中做个马房总管,衣食无忧,每月还有丰厚的工钱。你要娶妻也好,纳妾也罢,偌大的帝都总有你看得上眼的女子。我极少在家中,一府的马匹全由你照料,我不管你是日日遛马还是半年才整治一番,只要我要用马的时候让我拿得出手就好。这样的闲差可比得上你在这穷山里当山贼,一辈子不敢娶妻生子?”
赵庆生看着她,呐呐道:“我……我是山贼,公子就不怕……”
云长乐“哧”了一声,晒然道:“你以为我府中没有武功高强的护卫?只要你老老实实地做好你的本分,本公子还怕用你个山贼?何况普天之下,敢收了山贼做总管的人,恐怕只有本公子一人了!我只问你一遍,你愿意不愿意听我的安排助我成事?若是你不愿意,本公子立即赐你解药,你要当山贼也好,要离开此地另谋出路也罢,我绝不阻挠。”她冷笑一声道:“本公子奉劝你一句,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伏龙山中的山贼一个也活不了,个个都是抄家灭族的命!”
赵庆生眼见面前三人个个都是气质非凡,想到自己就算拿了解药回到山中仍是做山贼的命,要是庞战的大军入山剿匪,众人更是死路一条。帝都的繁华他早就听人提过,要是这辈子能到那样富庶的地方平安生活,在这小公子家中做个马房总管,对自己来说已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云长乐见他眼神闪烁,喝道:“想好了没有?我们可没时间在这里陪着你。”
赵庆生跪下磕头道:“求六少收留小的,小的再也不想做山贼了!”
云长乐对云西辞和楚盛衣二人露出一抹胜利的微笑,低头对赵庆生道:“你起来吧。事成之后,你便随我去飞骏牧场,你这马房总管自然要帮我挑选合适的马匹才是。”
赵庆生大喜,连忙从地上爬起来道:“六少放心,小的打小便跟随父亲相马,马儿是好是坏一望便知。”
云长乐点头道:“好!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待会儿你该怎么做。”
鸟儿在山间鸣唱,伏龙山迎来了清晨的第一屡阳光,黑夜中的一切威胁和危险仿佛被它驱散了一般。通往龙头岭的山道上,一个身背弓箭的年轻汉子正飞快地向戒备森严的山寨奔去。
“当家的,赵庆生回来了!”那汉子奔到山寨中一间巨大的石洞前恭恭敬敬地禀告。
“哦?快让他过来!”一个高瘦的男子飞快地起身说道。
“二当家的手下果然厉害,派出去那么多人都被杀了,他居然还能活着回来。”这声音阴阳怪气,二当家一听,双目怒瞪道:“怎么,老三,你的人死光了,就见不得我手下还有活着的?”
首座上有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他大马金刀地坐在虎皮凳上不耐烦地看着两人道:“老二、老三,人都杀到我们山前了,你们还在吵!”昨夜派出去二十名探子,过了半夜都还没回来,天快亮的时候被人发现山林中遍布尸体。出去接应的山贼也不敢逗留,飞快地回来报告。这位贼老大一夜未睡,心知遇到了极厉害的点子,心中惊骇,此时眼中充满了血丝。
二三两位当家见大当家心情不好,便暂时偃旗息鼓,只听外面脚步声传来,赵庆生神情惊恐地扑跪在地道:“众位当家,兄弟们……兄弟们全被杀了啊!”
二当家一把将他抓了起来,瞪圆了眼道:“我们早就知道了!等你来报告,人都死光了!”他看了一眼三当家,喝问道:“你小子怎么逃出来的?昨晚是谁杀了我们的人?”
大当家和三当家豁地盯住赵庆生,那目光直瞧得他心惊胆战,虽然答应云长乐要帮她作伪,但是事到临头,却也吓得不住颤抖。赵庆生身子一软,口中嚅嗫道:“二当家,小的……小的也是阴差阳错才……才逃过一劫……”大当家见他全身发抖,吓得话也说不清楚,对二当家道:“你先把他放下来!”他走上前去,拍了拍赵庆生的肩膀道:“你怕什么,只要把昨晚的事情说清楚,自家人谁又会为难你?”
赵庆生站稳,在脑中把云长乐说的话又想了一遍,才抖着声音道:“昨夜我跟众位兄弟分开后,便往西面去了。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瞧见林子里有火光,便悄悄潜了过去。我本以为会遇到昨天白天里那些人,心中有些害怕……”说到此处他不禁抬头偷偷看了三位当家一眼,只见三人没有发怒的神色,便继续说道:“我离得远远地不敢动弹,正想悄悄回来再找几个兄弟一起再探,哪知那时远处忽然传出一阵打斗的声音。就在那时,我一直盯着的火光处突然冲出了三个人,我还没回过身来,便见他们已去得远了。我待在原地不敢向前,也不敢贸然往后,只怕那三个人忽然回来。又在草丛中等了一会儿,突然听见火光处有打斗和呼号的声音。”他说到这里吞了一口唾沫,斜眼瞧见大当家和三当家皱起了眉头,二当家依然瞪大了双眼等着他继续说。
“我趴在草丛中不敢动弹,果然,先前跑出去的三个人听到呼号匆忙奔了回来。那三人一去,打斗声变得异常激烈。我正打算趁机离开,发现黑暗中有人悄悄往我趴的地方跑了过来。这下我真是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得其他,跳起来便往回狂奔。跑了许久,我回头一看,身后哪里有人追来。我舒了口气,累得一ρi股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后,正准备往东走,身后又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忽地嘿嘿一笑,道:“各位当家,我那时刚刚缓过一口气,心中虽然还是害怕,却也不像之前那么慌忙了。想到我能听到那人的脚步声,要是我再跑,非得被他发现不可,便又躲进了身旁的草丛中。”
二当家踢他一脚道:“你小子倒是怕死得很!”
赵庆生说了半天,不再像先前那般胆怯,神色也镇静不少,只听他继续道:“我藏在草丛中,只见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那身形正是之前从火光处跑出来吓得我夺路而逃的人。那人终于离得近了,我这才发现原来他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子。我见他跑得狼狈,喘气比我还急。那些武林高手我打不过,一个文弱的小子我还能打不过?我猛地冲出,倒是把他吓了一跳。想不到那小子学过几手功夫,倒也不像外表看起来那般没用。不过最后还是被我抓住!”
三位当家同时问道:“那人呢?”
赵庆生忙道:“众位当家别急,那人我抓回山上了。我本来打算当场就杀了他,但是后来听他说了他的来历,倒也舍不得杀了。”
三当家双眼一眯,问道:“哦?他是谁啊?”
赵庆生道:“那小子见我要杀他,忙说他是侬城金钱帮司徒寒江的儿子。他说只要我放过他,他老头子肯定舍得出大笔金银。”
三当家喜形于色道:“哦?他是金钱帮的少主,那是头肥羊啊!金钱帮可是侬城第一富,在大熙也是排得上号的富贵人家。”
大当家忽然道:“你说那小子弱不禁风,那他有多大年纪?”
赵庆生道:“十五六岁的模样。”
大当家冷哼一声道:“蠢材,司徒寒江的儿子现今少说也有三十岁了。你被那小子给骗了!”
此言一出,赵庆生被吓得魂飞魄散!云长乐让他说自己是司徒寒江的儿子,却没想到居然有人认得司徒汇!若是云长乐在此,立即便会再说些话儿圆谎,可是赵庆生头脑简单,无法随机应变,脚下一软,一ρi股坐在了地上。
神骏无双(伍)
89文学网 更新时间:2010-5-21 2:53:20 本章字数:4667
三当家一脸看笑话的模样,二当家自觉丢了面子,狠狠地盯着赵庆生,怒喝道:“蠢材,居然被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骗得团团转。去,把那小子给我提过来,看我怎么收拾他!”
赵庆生眼中一亮,只要她能来,说不定还能骗过几位当家,他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
大当家看着他跑出去的方向,道:“等他们回来再问问昨夜的情形,我们的人到底是怎么死的,总要弄清楚。老三,你点齐人马,带好弓箭。无论如何,我们总要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云长乐被带到三位当家面前时,三当家手下得力干将已经领了数千人马冲下山去。云长乐望着下山的人马,心道:“薛逸他们昨夜就逃了,这些山贼现在才追出去,人数虽然多,但是今天恐怕连他们的尾巴也追不上。”
赵庆生神情忐忑地看向云长乐,欲言又止。山寨中到处都是山贼,押送云长乐的除了赵庆生,还有一个壮硕的大汉。赵庆生来不及想出办法对云长乐示警,三人便已来到了山贼头子所在的山洞中。
云长乐被人一推,脚步踉跄地跌进洞中,还未站好,那二当家便勃然大怒,冲过来想一把抓住她。云长乐见他来势汹汹,忙向后退了一步,大叫道:“住手!我是金钱帮的少主!你们敢伤我?!”
二当家一把按住她的肩膀,云长乐不敢运功抵挡,只觉得肩膀像要裂开一般,心道:“这男人的外家功夫练得不错!”那二当家见她被自己一抓,痛得脸都发白,果然像赵庆生所言,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子,手上忽然用力,将她往后一掼,道:“臭小子,司徒寒江的儿子年过三十,你吃了熊心豹胆,居然骗到我们山寨来了?”
云长乐被他最后一抓一掼伤到了筋骨,跌坐在地上痛得直冒冷汗,他的话却也听得清清楚楚,她在心中暗叫声:“倒霉!”眼角瞥见脸色比她更惨白的赵庆生,暗自惊心:“我要是再不发威,这小子说不定会反过来出卖我!”她用肩膀没受伤的那条手臂撑起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恼道:“谁说我骗你们?人人都道我爹只有一个儿子——司徒汇,却不知道他还有悄悄藏起来养的小儿子。”
洞中几人面面相觑,赵庆生心中大定,暗道:“六少真是反应奇快,智计百出!”他忙抢出,叫道:“各位当家,他是司徒寒江的小儿子,是头肥羊啊!”
三当家看他一眼,笑吟吟地对云长乐道:“司徒小公子,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的身份哪?”
赵庆生看向云长乐,心中七上八下。云长乐从怀中拿出一件物事,抛给问话的三当家道:“这是我爹给我的帮中信物,就不知道你认得不认得?”
众人只见金光一闪,定睛瞧去,只见三当家手里的是一串黄金打造的铜钱,那些铜钱的数目有七枚之多,光看这串金铜钱便知值钱得很。大当家接过那串金铜钱,看了看道:“不错,这是金钱帮的信物,在帮众地位越高,串上的铜钱越多。”
这串金铜钱乃是十年前司徒寒江为了答谢她在云烟面前求情,救了他和儿子的姓名赠与她的。那夜她与云西辞夜探金钱帮时,便将这串金铜钱带在身上,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用到。
三当家见大当家又将那串金铜钱还给云长乐,很是肉痛。云长乐收好信物,皱眉道:“你们现在该信我了吧?只要你们把我安全送回我爹身边,我爹自然会好好答谢你们。”
大当家说道:“八年前我曾去过一趟侬城,那时听人说起,司徒帮主的独子被云烟所伤,残废在家。嘿,既然大家都说是‘独子’,你这小儿子是从哪里来的呢?”
云长乐踌躇半响,好似在考虑什么难题,过了一会儿,她终于说道:“难道你们的没听过私生子么?十多年前,我爹取了一个云山竹海的女人为妻。这女人心胸极其狭窄,她要我爹将家中一干小妾全部赶出家门。我娘那时刚怀了我,她自己也不知道,待到我爹将她赶出了家门,她才发现自己怀了司徒家的血脉。后来,她托人偷偷将消息告诉我爹,我爹却不敢将她接回家中,只把我们偷偷安顿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就这么过了几年,直到有一天他娶的那个女人发现了我们呣子,我爹便想乘机让她同意接回我们。哪知后来不知为什么,那女人死了,云山竹海的云烟偏说她是死在我爹手上,便上门报仇,差点灭了金钱帮满门。”
大当家心道:“原来当年云烟去金钱帮寻仇是为了这个原因。”三当家却想:“这小子说得合情合理,又如此详尽,恐怕他真是司徒寒江的私生子。”他最是贪婪,心中巴不得云长乐就是司徒家的小儿子,如此肥羊,错过了岂不可惜?!
大当家问道:“那后来你爹娶的女人死了,他怎么没把你接回家里去?”
二当家道:“不错不错,难道云山竹海的人还不准你爹死了老婆,接回孩子?”
云长乐心道:“司徒寒江贪生怕死,被云姑姑吓得不敢再娶,你说不准倒是把云姑姑说得蛮横了些。至于接回孩子——他可不知道还有我这个冒牌的私生子。”她暗自思量接下来的对策,口中却是十分流畅道:“我爹本来想要接回我们,可是……”
赵庆生本也晓得她在骗人,奈何云长乐实在是说谎话的高手,语调神情无一不自然到了极点,他忍不住道:“可是什么?”
云长乐看他一眼,说道:“司徒汇才被云烟打成了残废,我爹就接我回家,岂不让他寒心?更何况帮中不少兄弟自小与司徒汇一起长大,我要是在那当头回去,年纪又小,莫不是要受人欺负?我爹自然舍不得!”她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众山贼原来只信五成,听到这里,立时信了八九成。三当家心中一动:“司徒家的小儿子一直叫他大哥的名字,言语间好像对他没什么好感!”他来不及深究,只听云长乐继续道:“司徒汇被云烟废了之后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张扬跋扈,我爹见他收敛了许多,怜他身残,便将接我呣子回家之事一拖再拖。可是,他年纪大了,我也长大成|人,这件事情终究要办。何况现在我是他唯一个健康的儿子……”她说到此处顿了一顿,三位当家虽然不及她聪明,却也不全是愚蠢之辈,大当家道:“所以他终于派人来接你回去了?”
云长乐道:“不错。”话锋一转,咬牙道:“可是,那司徒汇容不得我!我娘早就料到这点,这趟我回侬城,她专门为我请了几个武林高手做护卫。我本来不用走伏龙山这条道,哪知道司徒家来接我的人硬要走这里。我想到自己要回家中,以后的日子还长,也不好第一次照面便与家里派来的人起冲突,便依照他们所言进了山中。”她语调十分恼恨道:“昨天夜里那几个本是接我回家的人便忽然发动,要取我的性命!这些人正是我那大哥的手下!”
众山贼恍然大悟道:“难怪赵庆生说先有三人冲出去,后来听到打斗又赶回来。想来是先中了司徒汇手下的调虎离山之计,发现后才匆匆赶回去救那小子。”
赵庆生此时对云长乐佩服得五体投地,若非他与云长乐是一伙,哪里会想到她能在众目睽睽,身体受伤的情况下,脸不红气不喘地编出这样合理的一个谎言?
二当家咧嘴一笑道:“后来司徒小公子就被赵庆生这小子给请回山寨里来了,对不对?”
云长乐哼了一声,道:“到这里至少比落在我大哥手里要安全些!赵兄弟说各位当家只是求财,正好,我爹最不缺的就是钱了。只要各位能把我送到我爹手上,要多少报酬都好商量!”
大当家“哈哈”一笑,道:“好说,请司徒小公子先在这里休息几天。近日山中有事,等解决了,我便亲自送公子回去。”
云长乐皱眉道:“大当家,不知我要等几天?我爹还病着,我若是回去晚了可大大不妙!”她这么一说,几位当家更是相信了十成十。三当家生怕她回去晚了争不到家产,忙道:“老大,你快派人抄小路赶去神仙峡埋伏。早点解决了那些棘手的点子,咱们才能送司徒小公子回家哪!”
大当家道:“好,你快带人去!老二,你派人好好照顾司徒小公子,他可是我们的贵客!”
三当家脸上闪过不悦之色,云长乐看在眼里,心中暗暗欣喜:“原来早就有人起了异心,这次挑拨起来也许没有那么难也说不定。”
二当家对赵庆生能带回“司徒小公子”非常高兴,便把“照顾”她的工作交给了他。云长乐暗呼:“天助我也!”抖了抖袖袍,跟他来到山寨中一间小木屋中。
云长乐动了动肩膀,“嘶”了一声,道:“赵庆生,你们二当家的手劲可不得了啊!我的肩膀差点没被他给捏碎了!”
赵庆生提心吊胆地看向屋外,云长乐道:“外面的人离我们远着呢,别担心,他们听不见。”
赵庆生舒了口气,怔怔地看了云长乐半响,道:“六少,小的差点被吓死了!你可真是厉害啊!”
云长乐道:“你不用怕,只要按照我说的做,事情一定能成。待会儿你去帮我拿点吃的,再拿些伤药,有人来找我,就说我肩膀受了伤,想要休息一下。你找机会多在外面转悠,我朋友会去找你。”她想了想,问道:“你们二三两位当家平时相处得如何?”赵庆生道:“二当家脾气不太好,但是对我们手下还是极为护短的。他是大当家的表兄弟,很得大当家信任。大家都说三当家比二当家要更有计谋一些,他很得大当家的重用,有什么事情,大当家总是会找他商量。二当家却很不喜欢三当家玩阴谋诡计,两个人常常为一些小事争执。”
云长乐点了点头,道:“你说如果大当家的不在了,当家的位置会轮到谁来坐呢?”
赵庆生吃了一惊,道:“这……这就难说了。大当家的人恐怕都会听二当家的,他们可是表兄弟,可是论能力,三当家更能服众……”
云长乐见他眉头紧皱,笑道:“你不用想这些了,以后你的当家就只有我六少一个!庆生,以后遇事不要慌张!若是先就自乱阵脚,那便提前输了一半。本少从小到大从未输过,你要留在我身边办事,也得学着处变不惊!”她望向屋外的天空道:“这几日必会连生惊变,我会想办法先把你弄出山寨,你出去之后想办法去飞骏牧场与我汇合吧。”
赵庆生感激道:“是!”
云长乐微微一笑,“快要中午了,你去给我找点东西吃吧。”赵庆生转身走了出去。
云长乐摸了摸硬邦邦的床板,自言自语道:“只杀一人,便解伏龙山围困之危。我已想办法把伤亡数减到最小,你们这些山贼可不要不知好歹与我作对才是。”
傍晚时分,赵庆生端着晚饭走进云长乐住的小屋中。云长乐睡了了午觉,正觉神清气爽,连肩膀也没那么痛了,见他端来晚饭,笑吟吟地道:“哈,终于有吃的了。”她提起筷子,对赵庆生道:“庆生,你也坐下,陪我吃点吧。”赵庆生不敢,低声说道:“六少,云公子找到我了。”云长乐眼中锐芒一闪,慢慢道:“庆生,坐下。”赵庆生小心翼翼地坐到她面前,云长乐抬头笑道:“你知道云公子今夜要做什么吗?”赵庆生抿了抿嘴唇道:“他问我大当家的住处。”云长乐道:“庆生,我猜你也猜到他今夜要做什么事情。你若想保得性命,那今夜就乖乖在你房中睡觉。无论听到什么,其他人怎么做,你也怎么做便是。”赵庆生道:“是,我听六少的安排。”云长乐看他一眼,幽幽道:“你别怪我还不给你解药,这几天实在是要紧,等过去了,我自然会兑现诺言。你去休息吧。”赵庆生点了点头,走向门外,身后只听云长乐道:“庆生,你本性不恶,既然有机会重新做人,那就要牢牢抓住。你只要记住,你的儿子不再会是山贼!”
赵庆生脚步一顿,使劲地点了点头,说道:“六少放心,我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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