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必要拦,这种事儿,你们未必办得到。”
他拍拍项北山厚实的肩膀,很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这儿有你和陆彦之,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放心,然然交给我们。匡小姐我们也会尽量照顾好。”他同样重重的拍了下林慕轩的肩表示他的信任。
“她就不必了,我派了人。”林慕轩的表情顿时冷下来,他松开项北山的手走进电梯,冰冷的电梯门几乎和他的身影融合在青白的颜色里。项北山不舒服的动了动脖子,看来,又有一对男女要在苦情里挣扎纠缠了!
他转身,口袋里手机响,拿出看清楚上面的号码他便是拧眉,接起听筒。
“大少,她就是不肯签字,我看,您还是回来亲自处理一下,再这么闹下去,老爷子肯定要发火了!”
“闹?”项北山冷笑,道“让她闹!”
“可是,可是少夫人。”
“什么?”
项北山拧眉,这个女人,项家败落的时候不声不响的走,现在听说项家有望复起,又要闹着回来,当他项北山是傻子还是怎么着?
“少夫人带回来个孩子,说是,大少你的……”
春暖花开,空气中弥漫着甜香清润的柔和温暖气息。梧桐苑的树渐渐枝繁叶茂,为散步的人们遮蔽出片片阴凉,小孩子的笑声叫声,脆生生的传入被斑驳的阳光洒满的屋子,明净的落地窗下,长发的女子便像是忍俊不禁般轻柔的勾起一抹笑容,转瞬即逝,而后她仿佛是再也看不到似的,一双漆黑的双眸暗淡无光。
“然然,开饭了。”
穿越过仿佛没有的玻璃,男子温和的气息融化在时光里,恰似千年而来。
他俯身,轻轻拢起她的衣衫,沿着轮椅缓缓蹲身下来,将她收拢在双腿上的小手握进手心里,温暖着她冰凉的指尖。
她垂首看到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点点头,笑容牵动了唇边硬币大的如同深褐色蜈蚣的伤痕,像是在陆彦之的心口狠狠抽了下,他面色里竟然有几分苍白,他的然然,那么美丽快乐的女子,现在却只能坐在轮椅上,带着丑陋的伤疤躲在封闭的屋子里,他多希望她能走到外面的阳光里,能触到香甜的气息!可是几次手术下来她身体完全没有抵抗力,春天萌芽的细菌对她来说成了致命的病毒,他不敢让她出门。“今天有你喜欢的糯米鸡。”
陆彦之起身,推动轮椅把她带进餐厅。
下午她还要进行痛苦的恢复训练,必须要吃饱才行。可是她的食谱有严格限制,到最近的半个月才能偶尔换她喜欢吃的东西,从前无论什么,她都必须吃下去,就是再难吃恶心的东西,她都得坚持。
但其实嫣然没吃多少,即使她很喜欢的糯米鸡,都只动了几口。尽管陆彦之一再劝说,最终也只是小半碗米两块鸡肉而已,她就挤着为难的笑容看他。
她不太喜欢说话,可以说很少能说出一句话。
将近三个月的治疗里她所发出最多的声音就是梦里无意识的痛苦呻吟,无论对谁都不怎么说话。刚开始吴妙可还试过用公司的事情引她说几句话分散精力,最终无功而返,她几乎没有反应,公司也只好暂时交给崔浩宇打理,陪伴她的只有陆彦之。
林慕轩亲自把小宝接回来,送他上幼儿园,嫣然就是在小宝下学回来会认真的听他说话,偶尔笑一笑,但那笑容,真的是会折磨得陆彦之心力交猝。所有人都知道她在等沈廷焯,无望得等待……
做完康复训练,嫣然已然体力不支,陆彦之送她回到卧室便昏昏入睡,梦中因为疼痛和疲惫,时而会发出短促的呻吟,陆彦之站在床边,就心疼的手指甲都陷进手心里,沈廷焯,这回,我绝对不会给你机会!
楼下响起轻微的脚步声,陆彦之开门下楼,就听到小宝欢快的声音响起“彦之蜀黍!”
“嘘!”
陆彦之忙把中指比在嘴唇中央做了个消声的动作,小宝捂住自己的嘴巴,小心翼翼的站在楼梯下问“麻麻睡了吗?”
“是,我们让妈妈好好睡觉好吗?”
“好!”
小宝乖乖点点头,抱着书包悄悄上楼,打开卧室的门轻手轻脚得钻进去。
陆彦之也不担心,小宝回来前林慕轩已经给他解释过嫣然的情况不好,孩子还有点不信,回来后看到嫣然那个样子,就立刻变得乖乖的,完全不像个男孩儿,有时候比女孩儿还要小心,总是想法子逗嫣然开心,她累了,她昏睡,就静静陪着她,从来没有闹过,成熟懂事的令人怜惜。
收回目光,陆彦之才发现林慕轩的脸色差的很,心下便已明了几分。
“他最近要回来。”
林慕轩见陆彦之在对面坐下来,冷着脸道。
“是吗?”
陆彦之不在意的反问一句,打开茶具开始泡茶,淡淡茶香在玻璃杯中升腾起来,太平猴魁肥厚的叶片舒展舞动,阳光满满的午后恰是最美的时光,然而屋里没有一丝温暖的气息,他端一杯茶放在林慕轩面前,平和得道“明天上午进行最后一次手术,术后嫣然就可以自己下床走路,基本恢复健康。”
林慕轩接着茶杯的手指一顿,拧眉问“疤痕去除是不是很快就可以开始?”
陆彦之抬起头,无奈的叹息着摇摇头“至少要等到明年。嫣然现在的身体状况很差,连自身抵抗力都没有,进行一年恢复都未必可以开始手术!”
“那……”
那沈廷焯回来怎么办,难道让这样的嫣然去面对他,去和白晓冉争?
“然然没必要再见到他,我也不会再把她让给他。”
陆彦之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坚定的目光紧迫得盯着林慕轩,声明着他的决心。林慕轩握在腿上的手指紧紧扣在一起,半响终于点点头“我明白了,他不会知道然然的情况!”
半年后……
“然然,下班后我带小宝来接你!”
陆彦之放下车窗如往常般叮嘱她,她回转身,冲他轻巧的点头“我知道啦!”
“所以别加班!”
“知道啦!”她朝着身后挥挥手,走进顾氏办公大楼。
“顾董早!”
“顾董早!”
一路上她频频点头回应打招呼的员工,电梯门打开,足有五六百平的办公区域进入眼帘,早已忙碌的秘书们纷纷起身鞠躬,她随意点头回礼,顺路敲了下吴妙可办公室的窗子,她便抱着文件匆匆跟上。
“嫣然姐今天心情不错?”
吴妙可小心翼翼陪伴在她身边问。两个月前她康复回到公司,精神不错,脾气和从前也没有区别,但是很少笑了,是那种真心的笑容已经很少在她脸上流露出,今天早晨却有点不同,她唇边挂着的笑容看起来好像特别美妙,即使可怕的伤痕也遮挡不住她的美丽。
“是吗?”嫣然微微挑眉,推开办公室门进去,将包包放在桌面,从里面取出一张鲜红的请帖放在桌边推到吴妙可面前。
吴妙可一愣,拿起请帖打开,半响突然合上,小脸儿上有点受惊的表情,很快就缓和过来,扬起愉悦的笑容,低声问“嫣然姐要结婚了啊?”
“不可以吗?”
嫣然歪着头露出调皮的笑容,一双眼睛似乎平静了许多,脉脉得含着些羞涩之意。
“当然不是!”吴妙可忙使劲儿摇头。
嫣然姐能找到幸福她很高兴,而且是陆先生那样好的男人,半年来她们看着他悉心照顾她,陪伴她,在她最痛苦最难的时候他默默陪伴,没有一刻放弃过,没有一刻嫌弃过,他陪伴在她身边,他们都觉得放心。
“嫣然姐能幸福,我真的很开心。”
吴妙可把请帖贴在胸前,现在,嫣然姐终于愿意接受陆先生,这算是好事吧?
毕竟大半年来每个人都看得出,陆先生是真心爱着嫣然姐,她的几次手术都是他亲自操刀,之后不顾疲惫得陪伴在她身边度过每个艰难的日子,嫣然姐的身体恢复了,陆先生却瘦了几圈,却还是不离不弃,几乎所有的事情都为嫣然姐想到☆重要的是,嫣然姐终于决定接受陆先生,就说明,她走出了沈廷焯带来的阴影。
那个男人,最好快点抓住他判刑才好!判个十年八年,死刑也不过分!害得嫣然姐变成现在这样,脸上的疤,身上的疤,最重要的是心里的疤啊!
“喂!”
吴妙可只顾着想事儿,完全没看到面前出现个人,手里的请帖飞身而出,直接落到对面男人的手里,她大眼睛一眯,怒气冲冲得道“崔先生,那是我的东西!”
“我知道……要结婚了?”
崔浩宇懒散的翻开请帖,瞬间就瞪大眼睛,接着表情如吴妙可刚刚般缓和下来,把请帖塞回她手里,吩咐道“准备下,一会儿陪我出去谈事情。”
吴妙可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半响才气鼓鼓的回答“崔副董事长,我是董事长的特助,不是你的!”
“难道你不是公司职员吗?我们不是为公司办事吗?这样推推拖拖是一名优秀的特助应该具备的素质吗!”
崔浩宇眼睛瞪得比她还大,一声一声的顶回去,句句戳在吴妙可的痛处,她张着小嘴巴反应半响也没能反驳崔浩宇,正气得发慌,崔浩宇总结道“所以立刻回去准备,十分钟后我在这里等你!”
说完就留给吴妙可个英挺的背影,在秘书们桃花密布的痴迷目光中不敲门打开嫣然办公室的门走到她面前,双手交合叠在胸前,审视般的扫过她娇小的身子。
这个痴心的傻丫头,半年来瘦的快脱了人形了,若非陆彦之照顾着,她现在能不能出门还是问题,说起来,这男人才是她命中的福星吧?
“怎么了?”
嫣然不解的蹙起好看的细眉,半响似乎领悟般的从包包里掏出请帖推过去“请你参加我的婚礼。”
“请?”崔浩宇眼睛一眯,瞟了眼请帖没拿起来,反而支撑着桌子俯身压下去,嫣然忙向后移动椅子离他的古龙香水味道远些,这个哥哥,从男人的角度来说还很危险!
“顾嫣然,安在熙,崔晧媛小姐,你还不准备正式承认在崔家的身份吗?”
“爷爷不是已经公开宣布了吗?”
崔晧媛是她在崔家正式的名字,上个月崔老爷子在征得她同意的情况下正式公开宣布嫣然的身份,所以现在的顾氏已经更名为皓媛集团,旗下涉及的主要产业包括高端服装、化妆品以及文化传媒,可谓依靠大叔好乘凉,迅速成为S市最为强大的一家集团公司。而嫣然也成为风云人物。
但是,她没准备举办过分奢华张扬的婚礼。一则陆彦之和陆家都十分低调,二则陆家还不能彻底接受她,三则……她脸上的疤痕实在太过明显,她不想别人笑话陆彦之娶了个丑陋的新娘。
本来她是准备在疤痕修复手术后再结婚的,但那个手术至少半年后才能动,陆家长辈又担心她再大些不好怀孕对生出的孩子也不好,虽然陆彦之没有催促她,但嫣然也觉得不该再拖下去,既然决定嫁给他,跟他相守平静的度过此生,就没必要再犹豫,于是欣然答应,两个人便开始简单的准备婚礼。
婚礼要简单,惊动崔家就没法简单,老爷子的脾气肯定不会让她这么安安静静的嫁人,所以嫣然只给崔浩宇准备了请帖,准备结婚后去济州岛度蜜月的时候,再正式带着陆彦之拜见老人家。
至于这会儿,嫣然只好装傻。崔浩宇继承了老爷子的性格,唯恐天下不乱,额,不是,是唯恐天下不知道他有个妹妹。
“但是你好像不记得自己的真实姓氏,还是……你认为是崔家的人会给你丢人?”
崔浩宇危险的眯起眼睛,更深得压下来,一只手支撑着桌子,眼睛瞪得吓人!
“?(wuba哥哥)!”
柔柔的唤一声,嫣然轻轻咬住嘴唇有些胆怯的看向崔浩宇。
“别!”崔浩宇忍不住立刻伸出手捂住她的小嘴巴“别咬了!好不容易刚刚好起来!”
该死,她忍着痛做康复训练的那些日子几乎天天都要把嘴唇咬破,他实在担心的要死让她喊出来,她却坚持不肯,他就只好搞来一只牙套让她咬那个,现在终于恢复了从前的柔软光滑,虽然还不能粉嫩柔润,他却绝对不允许她在破坏!
那个伤疤,已经让人看着够心疼的了。
“随便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不管了还不行?”
哎,他哪儿是她的对手啊。
“哥,谢谢你!”
嫣然轻松的笑着,温暖的笑意里并没有太多崔浩宇期盼的欢乐。
其实崔浩宇也知道,她嫁给陆彦之,多半是为了感谢他对她的爱,另一半,也只是她真的对沈廷焯绝望,想要过平淡的日子,或者,她也想重新爱上一个男人,但是忘掉沈廷焯,对她来说太难太难,毕竟是她用生命爱过的男人!
“皓媛,我的妹妹,我只希望你幸福。无论你选择哪条路,哥哥都支持你!”
他用韩文说了这句话,有时候,崔浩宇会忍不住用韩文说温柔的话,因为中文字正腔圆的,他反倒不敢用来表达。
“嗯!”
她点点头。阳光照在她晶莹的眸子里,仿佛透出了个依稀的影子。
沈廷焯,我真的累了,再也无法在绝望中痴等下去……你和白晓冉在一起,若是幸福,我便安然。
嫣然下班很早,公司里有崔浩宇和吴妙可,她每天几乎就是到公司报道然后坐着逛逛网店给小宝或者陆彦之他们买点东西,偶尔出现在星店里亲自做客服,唯一对公司的贡献就是回复FANS们关怀的留言。她甚至连新闻都不看,所有跳出页面的新闻全部关掉,微博早已停止发言。
她把自己的世界封闭起来,为的只是忘却曾经常常出现在新闻中的男人。
“麻麻!”
车窗里探出小宝圆圆的脑袋,穿了几天前嫣然从网上买来的小西装,配着黑色的小领结英俊帅气又不乏可爱,这声撒娇的呼唤自然是吸引了商业区来来往往的人们惊艳喜爱的目光,不禁驻足寻找着他呼唤中的‘妈妈’。
嫣然在门口愣了片刻,那一刻,她还是从小宝明亮的眼睛里看到了他的身影,灼灼的凝视着她的双眸低沉的唤着“然然……然然……”,沙哑的声音萦绕着她说“我想要你,可不可以?”
不可以。廷焯,从此之后,嫣然再不属于你,或者,你也不再属于我。
她扬起笑容奔下楼梯走到车边,在小宝绵绵肉肉的小脸儿上湿漉漉的吻下去“妈妈的小宝今天真帅气!”
人群中顿时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声,怎么儿子那么帅气妈妈却丑陋不堪,脸上还带着块可怕的疤痕!嫣然眸光微暗,却只是淡然笑着打开车门上车。
“麻麻,蜀黍说我这样会抢镜,抢镜是什么意思?”
小宝坐在嫣然怀里不老实的把一双小手裹在嫣然脖子上撒娇问。
“就是……会比妈妈和叔叔都出色的意思啊!”接着却忍不住教训起来“小宝,妈妈说过以后要叫叔叔,蜀黍是小孩子才用的!”
“唔……可是蜀黍说喜欢小宝这样子叫嗳!”
小宝委屈的鼓着小嘴巴,两只肉嘟嘟的中指互相顶着低头做委屈状。嫣然无奈看向陆彦之,眉端微微蹙起来“不要总是惯着他。”
“小孩子嘛,叫什么都一样,他喜欢怎样就怎样!”
陆彦之顺手揉揉小宝的大脑袋,目光凝在嫣然身上是深深的爱怜,见她仍然有些担忧的模样,只好抱歉的笑道“好好,以后听你的,小宝,不许叫蜀黍了,叫爸爸!”
“可是……”
小宝胆怯得看向嫣然,她早已避开了陆彦之灼热的视线,双眸忽闪着不知所措的光芒落在窗外,她,从来没想过要小宝叫陆彦之爸爸,彦之对小宝好的比亲生儿子都好,可是,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还在可是什么,还在找什么理由。
“小宝有爸爸的……”
爸爸又不是不在了,只是暂时回不来。妈妈不喜欢和爸爸一起生活,可以和别的叔叔结婚,可是,他要爸爸的,他还要和爸爸在一起。
嫣然张了张嘴,她本来想训斥孩子,可是小宝说的没错。
她也不知道这孩子为什么对父亲有那么深刻的记忆,按说,他只在不懂事的时候和沈廷焯生活过,后来几乎没有见过父亲,四五岁的孩子,不该记得那么多,可他偏偏记得,甚至无论何时他只要见到沈廷焯的照片图像都能一眼认出是爸爸。小宝说的没错,他有爸爸的,可是,他爸爸已经不要他们了。
有些凶狠的目光在触到孩子无辜的大眼睛,尤其是那双和沈廷焯完全一样的眸子时彻底凌乱,她急促的吸一口气,勉强笑着看向陆彦之“抱歉……彦之……”
他温和的目光,让她连道歉都无法说出。
陆彦之缓缓把车停靠在路边,伸手握住她放在腿上瘦骨嶙峋的小手捏紧,轻柔得道“没关系,然然,小宝说得对,他有爸爸,我也,不会勉强他忘掉谁离开谁,然然,你肯嫁给我,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彦之,你别这么说!”
她盈着泪眼摇摇头,泪珠子顺着脸颊滑落到伤疤上,陆彦之看来便是刺骨的心痛,他抬手抚摸着她的疤痕,尽快啊,尽快的去掉,让她恢复美丽吧!
“你能娶我,才是我的幸运!”她仰起头望着他的脸,他英俊温暖的笑容映衬在余晖里,美得几乎令她不敢亵渎,这样好的男人呵,仅仅看着就觉得美好,怎么她如此幸运遇到了他,得到他的爱护?
那一刻,她是真的想,就跟他幸福的过一辈子,把自己能给他的所有全部都给他,彼此牵手,相爱余生,便是完美!
“好了,不要哭,一会儿拍结婚照就不好看了!”
他略有些粗糙的指尖摩挲过她的脸颊,留下温暖的气息。嫣然忍住泪水笑着点点头,是啊,她以后,再也不要哭了。
结婚照拍的很简单,只是几张侧面而已,嫣然的意思是等手术完毕后,但陆家说结婚当天总要摆婚纱照,所以预定了最好的设计师和化妆师拍摄两三张,一张嫣然躺在花丛中等待陆彦之吻醒她的睡美人,一张则是接吻的照片。
“顾小姐,再靠近点好吗?拍婚纱照不需要借位吧?”摄影师玩笑着道,挥挥手让嫣然再靠近
她却是微微一愣,尴尬的抬起眼皮,陆彦之表情无恙,只温柔的低头看到她的无措就对摄影师道“就这样吧,她还不习惯在别人面前接吻。”
不,是他们从没有过,他们最最亲密的,也只是他恰她的手,拥着她的肩,接吻,甚至是嫣然从未想过的,接下来,还有新婚之夜,嫣然只觉得累,她是不是不该在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嫁给他?那样,对他是不公平的。
“没关系,我试试。”
嫣然眯起眼睛,请摄影师再来一次。
她仰起头,阳光从薄薄的眼帘里射进来,能感觉到陆彦之身上清新的气息,只是有些凉凉的,她睁开眼睛,触到他的目光,痴痴然凝着她的脸。
“彦之?”
“然然,谢谢。”
他俯身,温热的气息扑下来的瞬间,嫣然竟是睁大眼睛不知如何是好。
“然然,我要你……”
“不要……廷焯,孩子……”
“我会小心,很小心,只是吻你,只是吻……”
双腿一软,她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只胳膊急促的拥住她的腰身,远远的喊着她的名字“然然,然然!”不是他,不是他,他已经,再也不会亲吻她!
“然然,哪儿不舒服?”
好容易看着她醒来,陆彦之急切的问。
“没有。”嫣然仓皇垂首,她,她这是怎么了,矫情什么,彦之娶她和她在一起,吻她不是应该的吗,怎么脑子里乱哄哄的居然会想起沈廷焯?顾嫣然,你,你都配不上彦之,凭什么都不专心爱他?
陆彦之却是了然,他体贴的对不知所措的摄影师道“今天算了,改天再约吧!”
“额,好吧陆先生。”
摄影师只好撤走,本来还有一张全家福要拍,路过时他看到那个躲在角落里的小东西满脸轻松的模样,话说,这小子长得可,不太像陆先生啊!虾米?难道连未婚先孕都不是而是,二婚……
“彦之,对不起。”
眼见摄影师走了,嫣然更是满脸愧疚,她真是太不应该了!
“然然,是我太急了,你身体不好,应该修养好再结婚。”我只是怕日久生变,你再也看不到我的存在!
“彦之……”嫣然无言以对,他那么好,那么优秀,她如何能够辜负他?
“麻麻,今天不拍了吗?小宝肚肚也有点疼嗳!”
小宝跑过来,小脸儿上竟然充满了期待。他也好希望拔拔和麻麻能在一起而不是麻麻嫁给蜀黍,但是笨拔拔居然失踪了!再不回来,麻麻就要嫁给别人,他也没办法帮忙啦!小宝心里气鼓鼓的,但是,想到陆叔叔也很好,他都不好意思阻拦,只好窝着小脸儿装可怜。
“怎么肚子疼?”
嫣然立刻就着急了,小宝从前生过大病,现在他哪里不舒服,她就害怕!
“好像刚刚换衣服的时候,凉到肚肚了!”
小宝装作痛苦的揉揉肚子,拉着陆彦之的胳膊摇摇“蜀黍,今天不拍好不好,小宝肚肚凉凉。”
呸呸,沈小宝你真恶心,肚肚凉凉,幸好阿瑶不在这里,否则肯定被笑话死!小宝心底自我鄙视一番。
陆彦之毕竟是医生,孩子的表情何其明显,自是看得出。暗自苦笑,却只是摸摸小宝的头宽容得道“好,今天不拍,蜀黍给你煲热汤!”
“耶!有好东西吃耶,蜀黍最好了!”
拔拔,原谅小宝的背叛吧,蜀黍做的菜真的是太好吃了……
或者是小宝如此亲近的话让嫣然心里对陆彦之的愧疚少些,她温柔的对他笑着任由他抱在怀里,红着脸儿低声道“彦之,我总是想谢谢你。”
“我们是夫妻,彼此都怀着感恩的心,更有利于家庭和谐,也不错!”
陆彦之眉端一挑,眨眨眼睛笑着,只是在嫣然垂首之后,眸光也黯淡下来,他紧紧拥着她的肩,他,绝对不会再放开她的手她的身体,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理由伤害她,哪怕一点点!
结果,结婚照到底没拍完,婚礼时间已经匆匆而至。
他们的婚礼顶的简单,日子又是陆家特别选定的,所以比较着急,拍完照片准备了半个月,其实嫣然实在没忙什么,酒店定在林慕轩公司旗下的五星级会所里,新家就在梧桐苑,是陆彦之刚刚买了不到半年的,装修也是新的,没必要重新来。连婚纱都是陆彦之替她挑选定制,直到婚礼当天才第一次穿上。
“陆少还真是厉害,少夫人穿这件婚纱刚刚好,多一分则累赘,少一分又小气,眼光也太毒辣了!”
为她试婚纱的化妆师忍不住赞赏,这件简约的抹胸婚纱裹着嫣然略显过瘦的上身看起来特别合适,下身的蓬蓬长裙恰好遮住她腿上的伤疤,发型师做了恰巧遮住伤痕的黄花贴在脸上,完全看不出来,再加上化妆师的精心设计,嫣然从前的美丽,十分虽只出脱了七八分,也足够惊艳全场。
“那也是咱们少夫人人漂亮!”
陆家佣人对嫣然的身份也多少了解,是崔家独生孙女,皓媛集团的总裁,也曾经是米兰时尚当家花旦,虽然经过一场灾难,但只要做完疤痕修复手术,再养养,定然还能是从前光辉的明星模特,唯独就是结过婚,还带着个孩子……不过,那小子挺帅气,一张小脸儿英俊的迷死人!
这会儿小宝正扭着ρi股坐在座位里,身上是特别定制的黑色小礼服,大脑袋时不时急切的看向窗外。
“小少爷,陆少这会儿是不能来的!”
陆少和小少爷简直跟亲父子似的,他们想着他肯定是等陆少呗!一刻都离不开呢!
“哦!”
小宝无所谓的应了声,着急的抓住手里的花。拔拔,你快来吧,麻麻都要变成别人的女人了,你再不来,我也救不了你了,我今天就是装肚子痛,麻麻估计也会结婚吧!他独自哀伤的叹着气,两只小手托着腮帮子看嫣然。
“小宝,妈妈,漂亮吗?”
虽然不知道孩子想什么,但嫣然心里明白,他放不下爸爸没有来的事情。蹲身下来,抱着小宝的肩问他。
“唔,漂亮……”
小宝心不在焉的点点头,突然眼睛一亮大声叫“伊少爷!”
“嘿嘿,小子,今天挺帅的!”伊岁寒大大咧咧的推门进来,抬手就把小宝的发型揉乱,看向嫣然送上藏在背后的一捧百合“然然,祝你们幸福!”
“谢谢!”
嫣然笑着接过递给别人,迟疑半响,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刚刚,从京里回来吗?”不知道,有没有他的消息?
“是啊,你的婚礼不好意思不来啊!而且,我家小离儿不还在您手里呢?”伊岁寒故意装傻,喳喳眼睛。嫣然再要张口,他却突然道“我家小离儿呢?不在这儿?”
“不在,她和妙可在外面准备东西。”
嫣然不知所措的回答着,眼看伊岁寒掉头就走,只觉得心里最后的希望都破灭了。
可是,她还在等什么啊!他怎么可能回来,又怎么可能参加她,和别人的婚礼?从此天涯相隔,他们即使再相见,也已是物是人非。她不会再爱他,是真的不爱了,彼时他冷漠的目光让她在夜里都会害怕的惊醒,那些日子抱着她给她温暖的是彦之,那些他给他的痛苦,是彦之为她疗伤。
忘掉他,重新开始生活,其实并不难。
陆陆续续林慕轩和匡晓楠,蓝越和方晶都到了,她见他们一对对幸福的模样,突然就不那么在意那些伤疤,总有一天伤疤也会消失。
婚礼没开始前,陆彦之还是猴急的要闯进来,当然是被吴妙可和郁离挡在门外。
“然然,别害怕别担心,一会儿跟着我就行!”
无奈,陆彦之手里抱着玫瑰冲着屋里的嫣然吼,他大概是从来没扬声说过话,顿时引得屋里屋外一片笑声,嫣然也耐不住轻轻笑出来,抿着被唇彩涂得粉嫩的唇片,羞涩的红着脸儿被众人拦着不许回答陆彦之。
热热闹闹的闹着,谁也没注意到微微打开的门边那道溜出去的小身影。直到婚礼开始,吴妙可进来请嫣然出去,才发现应该站在她背后的花童—小宝不见了。
嫣然顿时慌了神,台上去一次次的催促着新娘,主持人大概到了无可奈何的地步,不断用新娘羞涩来搪塞。
“嫣然姐,你先去,小宝很聪明不会走丢的!”
想想儿子却是从来没走丢过,嫣然只好交给吴妙可,提起婚纱走出房间。
她,从来没有过婚礼。和沈廷焯的结婚简单到只有他搞来的结婚证,婚礼,婚纱,誓言都没有。曾经她想即使没有这些,她也会爱着他,依靠他,呵护他,与他度过余生,可是也许上天也觉得他们的婚姻太过简单,所以到末了,终究让他们分开了。
那么这次,她扬起头,即使遥远的距离依然触到陆彦之温暖的笑容,便觉得心中的忐忑安宁下来,她向前走,跨上红地毯,在她第一次听到的婚礼进行曲中看着他如同神明般缓缓而来,然后俯身,屈膝,将一束鲜红的玫瑰送到她面前,扑鼻的玫瑰香气里,是一枚熠熠的钻戒,阳光下流光溢彩。
有人说,玫瑰会让女人迷失。所以此刻,嫣然好像突然发现其实她很美,很幸福。
他俯身恰她的手,第一次,他握得那么紧,嫣然惊讶得侧头仰望着高大的他,陆彦之便是极尽温柔的笑着“别怕,然然。”
她垂眸,点点头,耐不住的轻轻咬住了唇瓣。陆彦之便想,一会儿要好好的吻她,抚平她唇瓣上的齿痕。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本来美好的话语,嫣然脑子里想起的却是另外一句,她仿佛看到他在机场中枪倒下的那刻,仿佛听到他沉重的声音在她耳边告别“对不起,然然,我没法活着回去,没法见到你,对不起然然,我要辜负,对你的誓言!”泪水几乎夺眶而出,她猛然低头看着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拼命得告诉自己顾嫣然,你不能放开,不能挣脱,不能离开陆彦之,沈廷焯的言而无信不是不能爱你,而是他爱上了别人,想想他的残忍和冷漠,凭什么你要沦陷在过去里不能追求自己的幸福?
“然然?”陆彦之担忧得俯身在她耳边询问,在旁人看来,就如同亲昵的吻。
“没事。”嫣然忙说,听到下面有人起哄,就红了脸。耳畔便响起陆彦之低低的笑声,他握紧她的手执起,走向主持人。
“新郎,你愿意在这个神圣的婚礼中接受新娘作为你合法的妻子,从今以后爱着她,尊敬她,安慰她,关爱她并且在你们的有生之年不另作他想,忠诚对待她吗?”
“我愿意!”
陆彦之用从未有过洪亮的声音回答,灼灼注目着面前他眼里最美丽的女子,今天,他终于可以,拥有她,她的心,她的人。
“新娘,你愿意在这个神圣的婚礼中接受新娘作为你合法的丈夫,从今以后爱着他,尊敬他,安慰他,关爱他并且在你们的有生之年不另作他想,忠诚对待他吗?”
爱着他,尊敬他,安慰他,关爱他,忠诚对待……
嫣然脑子里突然一片混乱,忠诚对待,忠诚对待,她是不是不该选择嫁给彦之,她是不是背叛了曾经对沈廷焯的誓言,她是不是……不,不是,是他已经背叛了她,她只是在那之后选择重新开始生活,仅此而已,仅此而已!
“我……”
礼堂大门打开,高大的身影闯入阳光鲜花铺满的会场,阳光被他甩在身后,他一步步走向舞台,阴冷桀骜的气息伴随着渐渐清晰的冷峻的脸走向他们,而他身边,小小的人儿如同他的翻版,满脸严肃的绷着脸小脸儿让人忍俊不禁,同样纯黑色的西装,将男人英挺的身材衬托的犹如暗夜中绝美的撒旦,也将小孩儿衬托的十分英俊,简直就是少女杀手的Q版!人们本想赞叹,却同时感觉到了男人身上散发着致命的冷意,他薄唇进抿,漆黑深眸里射出锐利的光芒扫过新娘瘦弱的身躯,他微微眯眼,淤青的眼底泛出阵阵杀意,直逼新郎,却最终落在嫣然脸上时,眸光更重。
“老婆,儿子说,他还是喜欢亲爹。”
“扑哧!”宴席深处,伊岁寒口中的酒喷了项北山一身,他还以为他能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结果却是……台上的小宝翻了翻眼皮,伊岁寒暗自抖动肩膀闷笑,心中暗爽,沈廷焯啊沈廷焯,你混到连你儿子都看不起了!
“你早就知道?”项北山危险逼近,低沉的声音里隐藏着冷意。惊得伊岁寒慌忙后退,他咽了口唾沫忙撇清自个儿。
“别冤枉好人,我只不过觉得这家伙没那么容易把自己的女人让给别人!”
伊岁寒看好戏得扬起一抹邪肆的笑容,没想到居然是这种方法,搞笑死了!话说,台上那女人居然这样都能傻!
台上,嫣然愣愣望着沈廷焯,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她有太多的疑问,如同无数色彩混在一起最后除了黑色就只剩下白色,她感觉得到陆彦之紧紧握住她的手,却有种甩开的冲动,她望着他手里桥的孩子,她望着他灼热无辜的双眸,突然就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在做大错特错的事情,抛夫弃子?
“廷焯,谢谢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陆彦之深吸一口气,轻轻将嫣然护在身后对沈廷焯温和的笑着,然目光交错瞬间,早已是火花四溅。
“老婆……”
可是,沈廷焯却像是完全没有听懂陆彦之的话,唤着嫣然的语气温柔中甚至带着几分哀求,英俊而充满诱惑的面孔柔和的令人浑身酥软,他完全无视陆彦之的阻隔拉着儿子登上台复读机般的说“儿子说,他也比较喜欢亲妈。”侧身而过,紧紧握住嫣然的手腕。
“所以,我们还是回家吧……”
嫣然只觉得手腕一痛整个人顺着那股力道就被拉到台下,她跌跌撞撞如同失了魂般跟在那高大男人的身后,她娇小的影子被遮挡在他的身影中埋藏在黑暗里,可她一点都害怕,甚至连刚刚的心慌意乱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连她自己都不想承认的高兴正在不受控制的无限制扩大,她不知不觉被甩上一辆车,车门关上的瞬间,她突然看到站在礼堂门口的陆彦之,像是被隐藏进阳光里,看不清他的身影,唯有伤痛的双眸落进她眼中,刺得嫣然心口生疼。
猛地清醒过来,车早已在沈廷焯的命令下嗖的窜出去。
“停车,停车!”
嫣然怒喊着,但阿辉显然没准备听从嫣然的命令,车子以更快的速度飞速行驶在道路上,连路边的花草都被惊动的趴在路边避免误伤。
“停车,阿辉,我让你停车!”
她怎么可以把彦之一个人扔在那里,对,是那个男人,是那个可恶的男人破坏了她的婚礼,嫣然转身,怒目而视那个始作俑者。
“沈廷焯,放我下车!”
沈廷焯眉端一挑,手放在唇片咳了两声。
“那个,老婆……”
“谁是你老婆,沈廷焯,我们早就离婚了离婚了!你凭什么冒出来抢婚,凭什么!”
嫣然根本没等沈廷焯说完就歇斯底里的吼道,她甚至根本感觉不到自己哪儿来这么大火气,只知道如果不发泄出来她肯定会憋死。
“我没有抢婚。”沈廷焯很无辜,他真的没有抢,他只是……
“我只说了两句话,拉了你的手而已,是你自己跟我跑出来的……”
他摸摸鼻尖,邪气的笑容被隐藏在手心里,朝着身边的儿子挤挤眼睛,怎料那小子完全不给面子,直接扔他个卫生球。
沈廷焯,革命尚未成功,两万五千里长征你连脚都没迈出去!
“我,我……”嫣然一时语塞,是吗,她跟着沈廷焯跑出来的?就算是那样,“那,我也没有要上你的车吧?你停车,我要下车!”
“是吗?但是,我说开车的时候你也没有反对嘛!老婆,你看这路上不许停车的,停车要罚款,你老公我现在是网络在逃犯,如果被警察拦下车找到我是可能惊动全称警力的,我们夫妻一场,一日夫妻百日恩,十年修得同船度百年修得共枕眠,床头吵架床尾和的,就没必要搞得这么兴师动众了,何况,你忍心让老公我在监狱里面对着铜墙铁壁吃着没油水的饭菜苦苦思念你们呣子吗?你忍心让我们才四岁的儿子看着别的小朋友有爸爸接送而可怜巴巴的只能羡慕别人吗?你……”
“等等!”嫣然伸出手捂到沈廷焯脸上,她,为什么从前从来不知道沈廷焯居然这么多话居然比唐僧还烦?她现在脑子已经够乱了,再听下去肯定会发疯。
“什么网上在逃犯?”
嫣然眉端微拧。
“你不是跟白晓冉在京里吗,难道你把白晓冉给杀了?”爱之深恨之切,一怒之下劈了白晓冉。
呵!他倒是想,害他的然然成这样,没有亲手杀掉那个疯女人反而让她跑了就是他的失败。
沈廷焯骤然冷的骇人的脸顿时令嫣然又清醒了几分。她在问什么傻话,他马上要和白晓冉结婚了,他有白家做靠山,不会变成在逃犯,那么做,只不过是想博取她的同情罢了。可是,他博取她的同情有什么用,难道他们以为顾韬光还有他们犯罪的证据吗?
“沈廷焯,我没有其他保险箱了,你没必要装可怜。”
她冷冷的道,目光望向窗外。阿辉根本就是在无意识的开车,走的全部是无法停车的道路,还真是辛苦他煞费苦心。
保险箱?沈廷焯苦笑,他到底失败到怎样的程度让她认为他回来就是为了从她身上得到东西?他只是,真的不想心爱的女人嫁给别的男人,只是无法忍受她成为好兄弟的女人。所以明知危险却必须要走一趟。
本想着哪怕看着她幸福就好,可怎料隐蔽得站在门口居然被儿子找到,和小宝疑惑希冀思念的大眼睛相对的瞬间,听到儿子稚嫩的声音问“你是我爸爸吗,你是沈廷焯吗?”的时候,他心如刀绞,听着礼堂里响起婚礼进行曲,听到儿子急迫的声音“喂,沈廷焯你快去呀,你老婆我妈要嫁人啦,新郎都不是你诶!”
“不去了,妈妈幸福就好。”
他俯身,抱起儿子的小身子,怀里那温温软软的小身体,却令他怀念起她的身子,也是那样柔软,温馨。他想那年夏天闻到的香气,必然是她肌肤散发出的。
“对着沈廷焯照片哭的女人,会幸福吗?”
对着沈廷焯照片哭的女人!他望着儿子的大眼睛,占有欲开始作祟。他其实根本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她,所以只好,可笑的拿儿子当借口。结果就是这样,最终选择了抢婚,选择了对不起兄弟。
朋友之妻不可欺,他这样,应该也不算。
“然然,你看我这样像装可怜?”
他无奈,是啊,他对不起她。他知道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而那些日子他甚至没有陪伴在她身边。他亏欠她。
“像。”
嫣然冷冷的扔下一个字。不是装可怜,难不成是真可怜?可笑!
算了,他可怜与否跟她没关系,她,早已经学着忘记他,她的世界里也早不该有他。
沈廷焯一时无语,她的漠然是他没有料到的,打他骂他恨他他都料到,独独没有想到她就像是不再爱他般冷漠。不再爱了吗?他带她离开,知道她痴痴的看着自己的时候,还胸有成足啊!
“那我装可怜,你也心疼了吧,啊?”
沈廷焯眸光一敛将那份失落藏进去,舔着脸凑到嫣然身边,她馨香的气息扑鼻而来,瞬时将他包裹在过去的时光里。
曾经,他就是因为贪恋着她的香味多少次想着放弃,只做个普通人陪伴在她身边。可是顾韬光的自杀终究断了他最后的奢望,他不能再糊涂得过下去,不能再在她问他为什么的时候无言以对。
“哼……”
嫣然冷笑,目光始终望着窗外。
她心疼,她的心早就不会疼了,若是会的话,此刻已然是撕心裂肺。
“然然……”
他好似并未觉察她的冷意,双臂环住她的双臂收紧,凌冽的男性瞬间将她围绕在温暖的依靠里,嫣然神色恍惚片刻,终究是撑开细弱的双臂,将他的手推开她身边。
“沈廷焯,以后别这样叫我,彦之会误会。”
“他误会?”
你怎么就不觉得我会误会?沈廷焯眉端一沉,心中苦涩如口含莲子。
高傲如他即使爱着她也从来不肯低三下四的请求,心中有愧所以才对她如此纵容,没想到她还真是变了,满脑子居然只有陆彦之,他又算什么,轻而易举就可以忘记的旧情人?他不甘,却更明白不选择忘记,她这些年会过的更苦。心中的不快又散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对她无限疼惜。
“是,沈廷焯,你知道你这叫什么行为吗?好听点是抢婚,不好听是欺负兄弟的老婆。你们男人不是讲究兄弟之妻不可欺吗?怎么,你连这点最基本的人格都没有了?”
嫣然在他怀里转身挑眉,漆黑的双眸直逼他的眼睛。
小叔叔说,他们的眼睛很像,若是除了眼睛的形状外看的话,他们简直是亲兄妹甚至是一个人,瞳孔漆黑的颜色,生气或者高兴时候的变化,都几乎一模一样。她那时也曾自以为了解他如同了解自己。可后来才知道,错了,真的错了!他的眼睛,他的心,是她永远都不可能看懂的。
不过还好,她已经不准备继续探索,她没力气了。
“你……”沈廷焯气得半响说不出话,他的人格有问题,朋友之妻不可欺?是,他倒是想问问陆彦之,朋友的老婆不能欺负,就能欺骗了吗?可是,他有什么理由去问,他的然然若没有人家,或者,都不是今天的样子。
“我怎么了?”
她冷笑着反问,生气了,因为她从来没有违背过他,无论是他哄着骗着还是凶巴巴的对待她,她从来没有违背过他的话,那是习惯,从前的习惯。
“我承认,不该在今天出现把你带走。但是,我无法做到看着你结婚,看着你嫁给别的男人……”
“看着我幸福?”嫣然眸光紧敛,唇角的冷笑刺进沈廷焯心口。
“是啊,沈廷焯你现在是在逃犯,白家败了,你的白晓冉无家可归了,所以我连幸福都不能了是不是?”
他眉端紧蹙,再也无法忍耐。
“然然你为什么开口闭口都是白晓冉,难道必须要我告诉你我根本从来没有爱过她你才能相信吗?我原本以为我们之间从来没必要沟通这种问题!”
简直可笑,他爱白晓冉,他恨不得杀了她!
“对,也是。”
嫣然好似赞同的点头。
“白家一无所有什么都不能给你了,你如此优秀的男人怎么能爱她?我差点忘记,当初你为了升官发财可以害死我爸爸,如今抛弃白晓冉对你来说根本就无所谓,她只是你的绊脚石而已。”
“顾嫣然!”
沈廷焯几乎怒吼,若不是看着她满脸悲戚的神色,他此刻已经忍不住要发脾气。可是她不屑的目光,几乎瞬间将他所有的勇气蹂躏得无影无踪。他苦笑一声,握紧她的手腕反问“所以,你觉得我回来是因为突然发现你是崔家的女儿,想继续升官发财?”
窗外的风不知何时吹进来,吹乱了嫣然的发丝,她伸出手抚开的瞬间,粘在伤疤上的黄花凋谢落在她手心,嫣然捏着那片凉薄的花瓣,突然就裂开嘴笑了,笑容一直咧开到伤口,疼的嗓子窒息。
沈廷焯错愕的望着那张曾经美丽的小脸儿,记忆回到她受伤那刻鲜血淋漓的脸颊,心底有什么东西翻江倒海的涌起来,他要找到那个女人,他要让她痛不欲生!握着嫣然手腕的手发紧,她痛得微微蹙了眉端,笑容也收敛了几分。
“你放手。”
她垂眸,吃痛的注视着那只大手。
沈廷焯忙松开些,却没有放开她的手,即使明知道车厢封闭她逃不掉,但不想松开是本能,是渴望更加靠近她些,那里,有她跳跃的动脉,时时刻刻告诉他他没有做梦,她就在他身边。
嫣然笑容凝结,她抬眸时,目光如冰。
“看来,我真是没有说错。怎么样沈廷焯,看到我现在丑陋的样子很恶心吧?已经开始后悔所做的一切了是吧?”
他握着她的手骤然一紧,俊朗的眉端高高扬起肆意中带着邪恶的笑容“错了!我现在一点都不后悔!我甚至庆幸!”
不知为何,看着那样的沈廷焯的时候她突然又开始不知所措,慌乱的别开被他注视的目光却依然能感觉到背后的灼热锋芒在背,她捏紧小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不能再那么傻了,绝对不能。
“有什么好庆幸的?”
她蹙眉,怎么脱口而出的竟然是这句话!可心里分明有个笑声叫嚣着讽刺着“顾嫣然你别装了,你就是想问!”不不,她不想问,一点都不想!
暧昧的气息不知从何而来,嫣然凝眉寻找才发觉不知何时沈廷焯竟然靠她那么近,他的唇片几乎贴在她腮边的伤口上,温热中带着凉意的气息缱倦缠绵在那里燃气她脸颊酡红的羞涩颜色,她的手腕被他紧紧握在掌心,湿热出汗得肌肤下,骨头像是在一寸寸的被燃烧殆尽,化成水。
“我庆幸,暂时没人抢你。”他俯身,竟是吻住她的唇片“更庆幸,你还留了一条艰难的路,让我陪你走。然然,谢谢……”
暖风微醺,嫣然能感觉得到自己在他柔软的窃窃私语中一寸寸软化成水。那颗封冻了不知多久的心轻而易举的觉察到了春天的气息,已经是这样温暖的春天了啊!她错开他的吻仰起头,碧绿的爬山虎爬满了围墙。
“我们已经离婚了,你没有资格。”
“既然知道不是你的房子,现在,立刻,给我滚出去!”
噩梦穿过巨大的冰冷落地窗从碧绿中闯进,嫣然仿佛看到那爬山虎顺延开恐怖的黑洞吞噬着她的心口,她猛地撑开沈廷焯紧紧拥着的胳膊。
“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
他一愣,已然了然。压低声音温柔的回应她“然然,我说过带你回家。”
“回家?”嫣然冷笑,扬眉讽刺得反问“谁的家?”
“我们的。”
明知道她话里的讽刺,他却回答的毫不犹豫。那些事,他不介意给她解释,只是,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时间了机会了。
“是吗?我们已经离婚了!”
她嘲笑的重复着当初他说过的话,时过境迁,这样的对话看起来确实很可笑。
“离婚可以复婚,然然,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你从前说过你喜欢清水湾,如果现在不喜欢,我们可以换个地方。只要我们还在一起,就有家。”
“我们在一起?”嫣然好像被什么天大的笑话刺激到,扬眉大声笑出来,细细的中指压在沈廷焯的唇片上,大眼睛魅惑的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沈廷焯,你是网络在逃犯,你让我跟你在一起,你不觉得可笑吗?”
她邪气的勾唇,疾言厉色命令阿辉“打开车门,否则我立刻报警!”
阿辉果然迟疑了下慌忙回头看沈廷焯的意思,他现在还没洗干净,白家余势犹在,沈廷焯现在进去就是送死。
“阿辉,开车门。”
沈廷焯却没有再阻拦,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腕,他没准备放她走。
“可是三少,现在外面……”
“开。”
他一个字阻止了阿辉的担忧。无奈,阿辉只得打开车门,嫣然立刻就下车,沈廷焯也毫不犹豫得跟下去,顺便把快睡着的小宝捎带下来。
“拔拔,你可不可以快点,小宝都要睡着了!”
小东西在他怀里嘟囔着,漂亮的脸儿皱巴起来,肉嘟嘟的小手打着哈欠趴伏在他身上,毛茸茸的睫毛闭上,悠然自得的模样生生的刺了嫣然一下。
因为经历过在美国躲避的那段时间,小宝的警惕性向来很高,即使玩儿的太累都不会在路上睡着而是要强撑着回家,甚至到四五岁了,也必须嫣然陪着才能睡着。可是沈廷焯只是简单的抱着他,他竟然就……嫣然明白,她明白孩子需要父亲。不过,没关系,以后她也可以让他随时来看孩子。
“难道我表现不好?”沈廷焯好笑的反问儿子,话说儿子真是自己得福星啊,若没有他他怎么把眼前这个小女人领回来?
“不是不好啦,是很差,很差……哈!”小手拍拍嘴巴,在他们进屋之后就彻底睡着了。
嫣然固执的站在门口,沈廷焯胳膊用力,她完全没力气的身子就被扯进屋里,门就在她背后自动关上,嫣然如同受惊的小兽,浑身顿时紧绷。
“等等,我送儿子上去睡觉。”
他反手在她手心里如从前般轻轻捏捏,温柔的大手抚摸过她的耳垂,抱着小宝的高大身影就离开她身边。
有那么一刻她冲动的动了动脚,意识到自己居然是想冲上去拦住他要他不要走的时候,立刻收回来。她该给自己一巴掌,贱,就是犯贱!嫣然恨恼的想着,站在门口不知所措。她不想进去,可熟悉的屋里,他带她来的那夜就像是电影般放映着,她甚至看到从前的自己抱着枕头冲进他的屋里,看他高大的身影拦在门口邪气得挑起眉端坏笑着,听到他说“不是说互不侵犯吗?难道你想偷窥美男?”
“呸呸呸!”不要脸,那个幼稚的自己翻着白眼,硬是从他胳膊下面挤进屋里。
因为曾经,他的怀抱是她心口最依恋最安全的地方。没有过父母疼爱的她,以为他就是她此生的港湾。可是,最终却也是他,在她守着这里苦苦等待他归来的时候,把她强行赶走,在她生命垂危时刻选择离开。
那么,还在依恋什么?嫣然嘲笑着自己转身,就听到身后加重的皮鞋落在木地板上的声音,她忙去开门,一只手已经霸道的阻拦住她。
“然然!”
“沈廷焯,放手。”
她平静的凝视着那只她曾经无比依恋的大手,坚持扣动在门上。
“不可能。然然,这辈子我再也不可能放开你的手。”他反手握紧她抱住她的肩强迫她转身面对着自己,漆黑的双眸紧紧凝视着她淡漠的双眼,心底刺痛,可是他一点也不想就此放开她,甚至渴望把她抱进怀里,但最终只是伸出手指,轻轻触摸着她带伤的脸颊,那块伤,几乎毁了她的美丽。
“难道,就不能做什么手术……”她是那么美丽的女孩子啊!
“呵!”嫣然苦涩的冷笑垂眸,扬起眉端“沈廷焯,我这辈子就是这样了!”
感觉到她的痛苦,沈廷焯更是心如刀绞,他放松了手上的力道,因为她的肩实在细弱的让他担心自己会弄痛她。
“没关系然然,只要我们在一起,什么都无所谓。”
“是吗?”
嫣然挑眉,撑开沈廷焯的双臂,凄然的冷笑竟让沈廷焯连继续抱着她的力气都没有。她后退一步,伸手到背后刺啦一声,紧实的婚纱自她瘦削的肩部脱落,被遮挡的大片肌肤祼露在外。不是春光乍泄,而是荆棘密布伤痕累累,一道道如恶心的虫子爬在她瘦的不成形的身体上,令人不寒而栗。
他竟神情恍惚脚下不稳跌跌撞撞的后退了半步,视频里她被折磨的情景历历在目,他怎么也没想到,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变成现在的样子。是他,是因为他没能及时找到她才会这样,是因为他没有亲自去告诉她参加婚礼才会这样。他,他,他竟然,把她害得……沈廷焯只觉得从太阳茓里喷发出一股怒意,几乎立刻就要吞噬他,他强忍着握紧拳头,才听清她的话。
“这样,你还要和我在一起吗?”
“为什么不?”
他扬眉,心中的怒意因为她的声音平复,他一步步走向她。
几乎本能的,嫣然后退了半步侧开脸,却偏偏是后背紧贴在门板,被他轻而易举困在双臂当中,嫣然这才感觉到危险逼近,她竟然是半祼着面对着豹子般凶险的男人!
可是……
她抬眸,刚要说什么,却是他的唇瓣靠近她的脸颊,细细的呢喃“然然,这永远不能成为我们分开的理由。”他顺势捧起她的小脸儿,几乎是要吻住她的唇片,却只是如同摩擦般将他唇上凉爽的气息留存在她唇边。她颤抖着,心在一寸寸的软化,没有哪个女人听到这样的话不会动容,何况又是,她心底深爱的那个男人。
“然然,以后,没人能把你从我身边抢走。因为你的伤痕,只有我可以为你平复,记住了吗?”
“你太自以为是了。”
嫣然慌乱侧脸,急促的说完这句话,细微得喘息声弥漫在两个人得空气里,她知道,再继续被他诱惑下去,她又要傻乎乎忘乎所以沦陷在他的陷阱里。只是那血粼粼的一幕幕像是提醒着她,告诉她不要再折腾了,她已经没有力气。
“我,已经遇到了想要在一起,也可以平复我伤痕的人。而且,他比你做的好,比你更值得我……”
“什么?”
沈廷焯粗暴打断她的话却耐心的反问,灼热的气息扑打在她柔软的耳垂将那里燃烧的通红,他笑意融融干脆含住了她的耳垂,大手垂下将她细弱的腰身抱在怀里,完全不给嫣然回答机会的嫌弃得蹙着眉道“以后要胖一点,瘦的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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