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江又问修流两人如何到了这瓜州?修流简略说了一下,却没说自己的身世.雪江沉吟一下道:"你们便在寺里住下,凡事不必见外,到得刮东南风时,老衲再叫人送你过江去."他指着那老头道:"这位是老衲数十年前的故友,来自高丽,姓洪名铁荆."
修流向他行了一礼.
那洪铁荆忽然盯着修流的佩剑道:"小兄弟与东瀛武士交过手?这把剑好生眼熟!"修流道:"这剑名'竹',是当年丰田秀吉的佩剑,我是从东瀛武士种田手中夺得的."洪铁荆与雪江对望一眼,道:"难怪."雪江对修流道:"洪先生当年与倭寇作战时,背上曾被这把剑砍过一下."
修流听了,忙解下剑,双手递与洪铁荆道:"这剑但请前辈处置."洪铁荆笑道:"老夫年事已高,要剑何用?小兄弟但请好自为之."
洪铁荆又道:"老夫前几天经过扬州,那满洲人正在轮番攻城,双方死伤惨重.入冬之后,城里局势恐怕只会更加恶化.我朝鲜李朝几年前已经归顺了满洲人,那段日子,老夫寝食不安,常以泪洗脸.当初我朝曾与满洲人定下协议,大明对李朝恩重如山,李朝永不与大明为敌.因此满洲八旗中只有汉军,却没有朝鲜人.不过洪某这次南下,也不曾有帮助南京朝廷之想.我只有一言奉赠小兄弟:与其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不如知其可为而不为."
修流心下琢磨着这话.洪铁荆跟雪川道:"听说日本的鼎木丘前段日子也到了大陆,说是为寻找他家的祖传宝剑而来.这鼎木丘便是当年在釜山时毙命的鼎千松的儿子.我上两个月在朝鲜时,还见过他的弟子由尾,由尾目下已经南下,似乎正在办件什么事,大师要留点神."
雪江笑道:"老衲已是世外之人,他来便是来,去便是去,与老衲何干?"
修流告退出来,回到客房休息.雪江却留了断桥在他的禅房里,与铁岩三人挑灯摆谱.半夜时分,修流因在听着江涛变化,未曾成眠.突然,他看到窗外月色下有两条人影,一前一后从寺外翻跃进来,黑布蒙面,背上Сhā着长剑,匆匆往后院摸去.那时寺中僧人早已歇下,无人知晓动静,修流便下床摸出门,悄悄地跟在那两人后面.
那两人屏息伏在雪江禅房外听了一会,蹑手蹑脚地上了藏经楼.修流心想,原来是两个盗经书的.两人爬进经楼,在里面翻弄着,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半个时辰后两人出来了,手里空空,什么也没找到.两人在一边嘀咕了一会,修流一句也听不懂,心道:"原来又是两个东瀛武士."
两人下了经楼,又伏在禅房窗下,一人舐破一小孔窗纸,向屋里窥视着.忽然雪江朗声说道:"三位既已到来,老衲有失远迎,何不一齐进屋一叙."修流呆了一下,暗忖他们明明只有两个人,却哪里又冒出一人来了?细想之下,才悟到原来是自己的行踪也被雪江听出来了.
那两人进了禅房,拜过雪江.修流也跟了进去.
雪江与断桥,洪铁荆正默然在摆谱.雪江内力精湛,那两人第一次伏到窗下时,他即已听出他们的呼吸声,后来修流潜进后堂,他从修流呼吸中听出了他内功的深厚,心下有点吃惊.直到此时修流也跟了进来,他才舒了口气.雪江道:"'藏经楼'上只有几册佛典而已,更无宝物,二位何必费神搜索.况且即便老衲身有利器,也断无将它藏于经楼,亵渎我佛之理.二位是由尾的门下吧."
两人不敢隐瞒,都把脸上黑布摘了下来,向雪江鞠了一躬.雪江道:"二位施主回去告诉由尾先生,若想来寺中品茶,老衲当亲手烹煮.若想查访利器,则还请移驾上别处去."两人慌忙走了.
洪铁荆专心于棋盘,自始至终,头也没抬一下.
第二天一早,修流登上高处了望长江,只见江面上风平浪静,白雾横江,不见对岸.修流下得山来,拜别雪江,要上瓜州渡去找船过江.雪江仔细看了江面,道:"江上波涛不兴,难以预料今日要刮哪个方向的风,小施主何不再等一日,待风势定了,再过江去也不迟."
修流心下着急,却执意要立马就过江去.雪江叫来寂永,要他到渡口借条船,送修流他们过江.雪江吩咐寂永道:"倘若今日还刮西北风,你们须即速摆船回来,以免到时飘流到海上去,无可着落."
寂永带着两人来到渡口,一个老艄公正在船上烧饭,寂永跟他是老相识,刚说了来意,那老艄公便去解开船缆.众人上了船,黑旋风蹲在船头,寂永在船尾摇橹.太阳出来的时候,江面上的雾气渐渐散开,老艄公看着江水道:"晌午前估计不会有风,但午后可能要刮东南风,我们只能等到黄昏后回来了."
船划了约两个时辰,来到北岸.这时江面上果然开始刮起了东南风.老艄公系了船缆.修流谢了老艄公跟寂永,便和断桥上了岸.这时寂永取出一封信递给修流,道:"周施主,这是雪江大师给你的一封信,要你到了扬州城里的时候,再打开来看."
修流将信小心藏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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