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叶云深第二次来到纪舞风的闺房了,里头的陈设和四个月前相比全无变化,还是一张香榻,一排衣柜,一个梳妆台,一个古玩架,一个书架,一副琴架,一张方桌,几把椅子,充盈着闺阁的,依旧是那曾经令他神迷的幽香。不过除了幽香之外,还有菜香和酒香。琳琅满目的菜肴,足足摆了大半张桌子。
“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看到纪舞风满面红霞的样子,叶云深心情忐忑地坐到了她的对面。
纪舞风淡淡一笑:“太清醒的人容易痛苦。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自己一直醉着,不要醒来。”
叶云深的眉头低落少许:“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为什么要这么说?我挣扎了整整八年,现在终于解脱了。”
“可是,如果不是我……”
叶云深瞅了瞅一旁的文子,欲言又止。纪舞风见状吩咐道:“文子,你夹点菜,到九月那边去吃好吗?还有,今晚你和九月一起睡吧!”
叶云深不由得微微一怔。纪舞风的打算……
“喔!”文子轻应一声,很知趣地带着碗筷退了下去,并为两人轻轻合上房门。
“快吃吧,现在天气冷,放凉了就不好了!”纪舞风显得平静无比。
叶云深轻轻夹起一块红烧肉,刚刚放到嘴边,看着纪舞风端坐不动,疑惑地问道:“你不吃吗?”
“我已经吃过了。这段时间,总是很容易就饱了。”
叶云深将红烧肉放回碗中,搁下筷子:“你不吃的话,我一个人没胃口。”
“我们一起喝酒就好!”纪舞风斟满两只杯盏,将其中一把递到叶云深面前,“据说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到底能走多远,从他们喝酒的姿势就可以看的出来。”
叶云深接过酒杯,淡淡笑道:“你说的是楼兰和如月?他们都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喝起酒来,自然是坦荡大方。”
纪舞风的嘴角微微翘起:“那楚无名和唐秋呢?”
“无名和唐秋是互补的。无名是细腻在外,豪气在内;唐秋是豪气在外,细腻在内。他们喝酒的话,也都是大口大口的。”
纪舞风又笑:“那我们呢?”
叶云深悠然笑道:“你说过,你非尹清奇不嫁的。”
“女人的嘴是会骗人的!”纪舞风的微笑稍纵即逝,“云深,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如果我真的打算嫁给尹清奇,我怎么可能那么快就放弃反抗了?我又怎么可能在那么多掌门面前说尹清奇的不是,还这么晚请你过来?”
叶云深轻吁一气:“你是个不认命的女人,这不代表你就不是女人了。其他女人怕的事情,你还是怕的。”
纪舞风惨笑:“那你就错了。其实,命我也认的!”
“你认命?”叶云深大感意外。
“是的,我认!”纪舞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目光哀凉,“你说我能不认吗?风荷山庄与藏剑阁、飘渺山庄是那么久的朋友了,我爹谁都不想得罪,偏偏要用比武招亲这个办法,接着尹清奇就闯进来了;白浪沙一战,风荷山庄死了那么多人,当时我真想一把放弃算了,可是我不能,纪家的基业等着我去振兴,不成年的妹妹等着我去照顾,救命的恩情等着我去还;本来我想早点治好尹清奇的病痛,可是,老天爷却足足让我等了七年……”
纪舞风所承受的,似乎比自己预计的还要多的多。叶云深也饮近酒盅,满面感慨:“你对尹清奇,也不可能是一点好感都没有吧?毕竟你为他放弃过那么多人。”
“当然有。在你没出现之前,有好些次,我想就这样嫁给他,平平淡淡度过一生算了。”
叶云深眉心渐渐攥起:“你觉得自己的选择对吗?其实说起来,尹清奇的资质是我比不了的。”
“一个男人少了血气,有再好的资质又能怎样呢?若不是因为你,恐怕我到老都不会知道,原来尹清奇不懂我,原来我也不懂他。”纪舞风叹惋道。
叶云深叉起双手套在颈后,笑着说道:“了解得太多了容易失望。日子都是凑合过的!”
纪舞风的脸色沉将下来:“你真的巴不得我跟尹清奇过一辈子?你就这么不喜欢我?”
“我喜欢又能如何啊?选择的权利在你,不在我。”
“平时的你,可不是这么没信心的。”
“以前我一直都很有信心的。可是自从你说过让我死心以后,我心里就总是发虚。”
叶云深无非是在暗示她的态度很重要。纪舞风心会,淡淡笑道:“楼兰有个优点你没有。不管遭受什么打击,他坚信的东西从不改变。”
“楼兰是乐天派我不是!”叶云深夹起一条小鱼,细细咀嚼吞下咽中,“我这人最大的特点就是知趣。磨一件事的时候我可以磨一辈子,可若是让我磨一个人,我绝不给他第二次拒绝我的机会。”
纪舞风诧然道:“我听人说起,你不止一次地想拉楼兰入伙。”
“总有些人值得我多试几次的。”
“难道我不值得吗?”
“你是不一样的!”叶云深仔细审视着纪舞风的脸孔,“整个世界都可以给我冷热炎凉,唯独我爱的人不能。”
“难道你就没给过爱你的人冷热炎凉?”
“是的,我给过,所以我永远都不能回去找她,因为我知道自己不配了。”
纪舞风敏感地应道:“不配?至于吗?给人压力,也给自己压力。你是不是觉得我也不配呢?”
“如果你再说一次让我死心的话,不管我有多爱你,我都会走得远远的。”叶云深的声音郑重异常。
纪舞风意识到,叶云深和尹清奇一样,骨子里有着一根敏感脆弱的神经。但是两个人脆弱的原因不同。尹清奇敏感的是自己圣火教的过去,叶云深敏感的是对方的感觉。
“太沉重了。今天找你过来,原本是希望你能带给我一点轻松。”纪舞风牵强笑道。
叶云深皱眉道:“要不我们做个游戏?”
“好啊!”听说玩游戏,纪舞风顿时又来了精神,“咱们玩什么?”
“喝酒!”
纪舞风目光一横:“要是谁输了谁*服,我就不玩了。我已经喝的太多了,再说我也喝不过你。”
叶云深摇头道:“这种玩法太没意思了,我们玩别的。”
“你想怎么玩?”
“喝酒有很多种方式,拿着杯子瞎灌一气是最没意思的。如果男人和女人一起喝酒,就有很多种喝法。我先教你第一种,咱们两个人,手腕绕过手腕,交叉着喝。”
“这是交杯酒!”纪舞风一摆眼,“只有在结婚的时候,女人才能跟男人喝交杯酒,你是在占我便宜。”
“不喝就算了,后面的我也懒得教你了。”
“等等,有什么好怕的。”纪舞风拾起酒杯,将胳膊肘竖在桌上,“开始吧!”
“就是嘛!连床第之欢都行过了,喝点交杯酒算什么?”叶云深也拾起杯盏,绕过纪舞风的手腕,“喝吧!”
看看这个家伙到底会玩些什么花样吧,纪舞风暗自发笑。两人手挽手喝完第一杯酒,算是告一段落。
“第二步,喂对方喝酒。”这次斟酒的,却变成叶云深了。
纪舞风俨然大失所望:“就这样?我还以为你能整出啥新鲜的。”
“第二步是第三步的必经之路,你以为只是喂酒这么简单吗?喝酒的人必须闭上眼睛。”
“闭眼睛而已,也不难啊!只是,你只能用杯子喂,不能用嘴。”为了避免被对方趁机揩油,纪舞风决定约法三章。
叶云深爽快答应:“当然可以!”
“那好,我先喝。你最好不要耍花样,否则一会吃亏的是你!”
一想到那个讳莫如深的第三步,纪舞风来了精神。她将头靠上椅背,很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叶云深拾起纪舞风的酒杯,走到对方的身边。纪舞风的脸孔在任何时候,都有一种雍容大方的味道,而且是那种极致的雍容大方。就算闭眼,她的美也没有削减半分。换作平时,看到她小憩的样子,叶云深一定会上去好好吻她一下子,但是今天他已经无需这样。
叶云深扬起酒杯,悬在纪舞风嘴巴上方一尺的位置,而后将酒杯侧起,宛若涓涓细流般的酒滴就凌空洒落。纪舞风的反应出奇地机敏,叶云深刚刚侧起杯子,她就敏锐地感到了对方的动作,当即张开朱唇,将那一滴滴美味琼浆贪婪地吞下。
然而叶云深却没打算让她那么容易喝个精光。叶云深将杯子移动半寸,酒滴就洒上了纪舞风的脸颊。
冬天的酒水落在脸上凉飕飕的,纪舞风知道了叶云深的不怀好意,暗自心道:“你玩吧,看我一会怎么整你!”
叶云深继续挪动杯子,他瞅准的是纪舞风的眼睛,正当他刚刚把酒杯倾下去的刹那,意外发生了。
所有的酒滴都没有自由落体,而是凌空绕成了一道弧线……
纪舞风催动了“素心经”,将剩余的酒全部吸入了她的口中。
“怎么能用武功呢?你这是作弊!”叶云深搁下酒杯,面带懊恼。
纪舞风睁开双眼,哈哈大笑:“我们没约定不能用武功啊!再说了我是女人,女人有特权。”
“要是有特权那就玩的没意思了!”
“才玩了一半就不想玩了?有你这么赖皮的吗?”纪舞风翘起嘴巴,像是个撒娇的小姑娘,“不行,你必须玩下去。”
“那我也用神魔劫!”
“如果你是女人的话,我支持你用!”
“你!”叶云深无可奈何,坐到纪舞风身边,仰天闭眼,“轮到你了。”
纪舞风暗笑一声,拾起杯盏,酒杯先是悬在叶云深的嘴上半晌,继而又悬在他的眼睛上半晌,而后是头发,而后是鼻孔,但是都没有倾下。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叶云深的颈间。“跟我玩?嘿嘿,我会让你很好看的!”纪舞风忽地压下杯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整杯酒洒入了叶云深的衣领之内。
皮肤抽筋的感觉,令叶云深陡然跳了起来,看着纪舞风笑得前仰后合的样子,叶云深的脸有如苦瓜:“太过分了吧?你这哪里是在做游戏,分明就是报复。”
“谁让你捉弄姑奶奶的?我就是要报复!”纪舞风眨巴着兴奋的眼睛,“第三步怎么玩?”
叶云深一ρi股瘫坐下来,唉声叹气地说道:“第三步就算了,前两步你都爱玩不玩的,我怕要求说出来,你都不敢玩了。”
“姑奶奶别的没有,就是胆大。你说吧,我玩!”
“你不后悔?”
“不后悔!”
“那好!第三步,我们喝上一步里自己浪费的酒,谁浪费的谁喝。所谓浪费,就是没有进入对方嘴里的酒。哪怕是酒洒在地上了,也要用嘴把它舔干净,一滴也不允许剩下。”叶云深的表情开始变得神秘兮兮。
纪舞风的脸猛然一热。这个流氓纯粹就是设套子的行家,利用她爱玩游戏的心理,巧妙地设下了一个圈套。按照他的要求,他把酒洒在她脸上了,那么他就得吻她的脸;可是她把酒倒进对方胸膛上去了,那么她就得……
“你耍流氓,我不玩了!”从上当受骗中回过神来,纪舞风不禁又羞又恼。不过,羞恼之余,她还是很佩服对方的手腕的。最起码,方才的沉重感一扫而空了。
叶云深忽地凑近纪舞风,一手托起她的脊背一手托起她的双腿,横腰抱起她的娇躯,笑道:“你都上了贼船了,再想下去就没那么容易!”
纪舞风两眼一横:“你信不信,我喊人了。”
“你喊吧!反正是你叫我来的,那么多掌门都看到了。深更半夜的,谁都知道咱们之间会发生什么。”叶云深将纪舞风搁在床沿,继而放肆地压上她的身躯。
“这家伙跟市井中的纨绔子弟没什么两样,一副饿狼般的样子,不过在好色之外,他的眼神里似乎还多了一点东西,那种东西是……犀利,对了,是犀利,一种看穿一切的犀利!无论是我的身体还是灵魂,在这双眼睛面前,完全都无法隐藏。这种感觉让我害怕,同时又让我……兴奋……”
没等纪舞风继续想下去,叶云深贪婪的嘴巴迅速地贴上了纪舞风的双唇,一股被闪电击中般的麻痹感霎时传遍了纪舞风的周身。在这股电流的触击下,纪舞风感到自己的每一根神经都剧烈地颤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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