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青莲吃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了:“既然一样是杀害生命,他们不是干着和妖魔一样的事嘛?很多妖怪比如胡小凡,狐飞墨,比他们不知好几百倍了,就因为都是人类,都是修真,所以祖姑奶奶就禁止你们去发生冲突?而你当年一看到胡小凡就喊打喊杀的,他明明什么都没做过,就因为他是狐狸?这算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诛?修真界的正义理念也太不值钱了吧?!”
小麒麟惭愧地低下头,对着肥短的小手指:“故经宗主教诲之后,吾已经有所改变了。”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事。”岳青莲百思不得其解,“我还以为正邪不两立,除了妖魔之外,对于这种邪修也该是人人喊打的呢。就这么看着他在人间为非作歹?”
“这个……吾只知道邪修得成正果的也有很多,朝歌道友说这就是天道,可由心入道,可由道入道,可由善入道,亦可由杀入道,只要不是入了魔道,就不该管的。”小麒麟老老实实地说,“若有人修了魔道,那的确就会聚而杀之。”
孟妮可走过来看新鲜,她也修炼了一段日子,勉强压迫灵力入眼,多少看清了一点,暗暗咋舌,打着圆场说:“好啦好啦,既然麒麟说要避而远之,那我们就继承祖师的方针韬光养晦吧,洗澡睡觉了……洗澡修行了。”
小金鲤蹦蹦跳跳地扑进浴室去先用尾巴拧开水龙头,欢快地在喷涌而下的水流中惬意地游着。
孟妮可拉上窗帘,岳青莲向浴室走了两步,还是放心不下,好像总觉得和自己身边的人会有什么关系。
别的不说,韩骏是不是就和邪修勾结了来害高彤?现在高彤还躺在医院里,警察能从所谓邪修的手下保护好她吗?还是自己亲眼去看一下比较安心。
下定决心,她从衣架上拿下大衣:“妮可,我出去一下,麒麟,你留守,务必要保护大后方的安全。”
“宗主你意欲何为?你修行尚可,但实战不足,恐难是那邪修的对手。”小麒麟从桌上跳下来,“既然宗主要去,吾去保护你!长老和小鱼一起去即可!”
“我只是去看一眼,不会和人轻易动手的。”岳青莲摸摸他的脑袋,“你就留在家里,放心,我早过了热血上头的年纪了,真的,就去看一眼。”
“宗主多加小心,邪修耳目灵便,你去看一眼热闹就速速归来,不得停留。”小麒麟不放心地跟着叮嘱她。
“我才不是去看热闹的!”岳青莲抓了车钥匙出门。
69
69、胡小凡遇险
“嗷!”胡小凡喘着粗气穿过一排竹竿搭成的栅栏,脚下不知道踩上了什么,疼得他低吼了起来,又甩又蹭了半天才把东西弄掉,继续没命地在阴暗的巷子里飞奔逃命。
什么叫倒霉催的,那就是他这种!
上午离开公司,回家收拾东西,约莫着等大家都上班了,打电话去辞职,毫不意外地被迎头痛骂了一顿,数说现在的年轻人都越来越不懂职业道德,一句不想干就辞职,公司一点缓冲的余地都没有,他唯唯诺诺地听了半天,最后大着胆子问能不能补发半个月的工资给他,友邦公司的员工素质这时候显现出来,上司撂下一句话‘这种事请申请劳动仲裁部门和本公司法务部门协商解决’就打发了他。
胡小凡急着回家,自然不可能为半个月一千零几十的薪水去等什么劳动仲裁,只能摸摸鼻子自认倒霉。
去买了火车票,下午约了房东把房子退掉,因为在年前这个淡季提前解除租约,房东的脸色也不好看,最后扣了他五百块钱押金才罢休。
胡小凡把自己用不着的书本杂物卖的卖,送的送,等一切都搞定,只等明天早上搭七点半的火车回乡之后,还不到五点半。
他一时心血来潮,想到出来这么久了,回去又碰上过年,怎么也要买点礼物送族里的小朋友们,于是揣了钱包出来,到银行提出五百块现金,跑到本市最繁华的商业区购物。
虽然在这里读了大学,又工作了两年,但这种观光购物区,他其实还是第一次来,街道两边都是卖当地土产的小店,包装精美,价格略贵,他舍不得,就沿着街慢慢走,看到一家大商场的时候,想起上次带回族里的巧克力很得孩子们的喜爱,就揣着钱进去打算买点好的进口巧克力带回去。
商场一楼毫无例外的是化妆品大区,广告靓丽,柜台雅致,成群穿着制服笑容柔和的SA们接待着顾客,音乐悠扬轻缓,灯光明亮,令人赏心悦目,他正要上自动扶梯,却听到一声粗鲁的,和周围环境完全不搭调的叫唤:“小妞!给大爷照着这单子上的东西,一样来一份!”
这么煞风景的话让几乎在购物的顾客,都转头去看。
两个男人出现在化妆品柜台已经够让人惊诧的,何况还是两个长相奇怪的男人,一个身高一米九左右,面色铁青,头发染成绿色,肌肉像是铁铸的一般强劲,在西装下面扭曲地动弹,另外一个个子只到他的胸口,M字天秃,酒糟鼻,手里还风雅地拿着一把白纸扇,乱没仪态地忽扇着。
高个子拍出来一张长长的打印纸,离得最近的SA避无可避,用两根手指捏起来看了一眼,细声细气地说:“先生,您这张单子上大多都是法国货,我们这是资生堂的专柜。”
“唵?!那就说你们这里没有?不管哪里有,赶紧给大爷去调货!一起算账!”高个子眼一瞪,看向闻风赶来的两个商场保安,眉毛一耸,凶恶地叫:“大爷是花钱买东西,不是来抢的!你们这些爬虫鬼鬼祟祟的要干什么?”
“老弟,不要发火嘛,别吓坏了小姑娘。”酒糟鼻从兜里拿出一张金卡,放在柜台上,笑眯眯地说,“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我最爱护着小姑娘了,去,听这位大爷的话,把单子上的东西,一样拿一个给我们包上,这卡里的钱,足够付了。”
大堂经理已经赶到现场,但对于这种奇怪的客人,也没有什么应对的办法,只好迅速调动人手照着单子去各个柜台让SA扫货,上面不少样还是现在不上架的,要去仓库拿。
有这俩尊神在一楼,其余购物的客人们谁也不是傻大胆,都跑光了,大堂经理急的都冒出汗来,一股劲地督促SA们加紧。
半小时不到,单子上的大部分东西已经全部到齐了,只有几样是国内还没有的,实在没有办法。
看着被包装好的瓶瓶罐罐,两个人低声商议了一下,酒糟鼻说:“万一错过了什么,却是不好,保险起见,不如索性把每样都拿一个回去,慢慢研究。”
于是他转头对大堂经理说:“把上面有牌子的剩下的也一样拿一个给我们包起来。”
大堂经理真的都快哭了,高个子一瞪眼,吼道:“怎的?钱不够?!大爷最不耐烦看见这副鸟样!”
根本不是钱的问题啊!我们商场的品牌啊!效应啊!品位啊!口碑啊!大堂经理一边在心里哀嚎一边继续布置人手,于是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好容易在七点前把那几种牌子所有的化妆品给找齐了,装了满满几个大箱子。
于是那两尊神满意地点了点头,把卡一推,结账。
大堂经理亲自划卡的时候,暗想:这是哪个神经病,拿了一张三百万的卡派俩男人来买化妆品,莫非是商业竞争对手?听说华之盛集团打算在本市开一个高档购物商场,难道就是他们搞的鬼?非常值得怀疑!
两个奇怪的顾客很潇洒地甩出一根绳子把所有纸箱子捆在一起,高个子像背一个枕头一样轻松地背着出了商场大门。
SA们花容失色地聚集在一起交头接耳,大堂经理气不打一处来地说:“还看什么!拿拖把来拖地!撒盐!”
从看到那两个人的第一眼起,胡小凡就吓得几乎四肢落地,显出原型,那两个人身上浓厚的血气,正常人感觉不出来,嗅觉灵敏的狐族可是离老远就闻到了,邪道修行,不顾不恤,以快速修行为第一要素,绝不惮杀生,要说擒杀妖怪,比正道修真起劲得多了,成年的妖怪有内丹,吸取之后可以增加修行,妖怪的皮毛爪牙可以炼器,甚至血肉都可以用来饲养培育灵宠,他这样弱小的狐狸,身无命债,遇见正道修真还有一线生机,遇到邪道修真,肯定会被不由分说地捉去,明天说不定皮毛就变成对方的围脖了!
心惊胆战之下,他小心地从商场里一步步蹭了出去,似乎那两个人也只盯着化妆品,没注意到他。
一旦摸到了商场的旁门,他拔腿就跑,出去之后向右拐是光明大道,路灯辉煌人潮汹涌,几百米外就是地铁站,左边则是阴暗后巷,仓库,老旧筒子楼,他被吓破了胆,不敢从大路经过,万一那两个杀神从大门出来,人群之中一眼看到自己怎么办?
所以他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转身飞奔进阴暗的后巷,满心希望自己穿过街区,从另一边穿出去再搭地铁,就不会遇上了。
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他刚刚从一排自行车车棚后面费劲地挤到不知哪个仓库的后门,就听见头顶上嘿嘿嘿有人怪笑:“老僵,我就说闻着有点骚气,原来是只小狐狸!”
胡小凡魂飞魄散,抬头一看,高个子背着捆好的纸箱,酒糟鼻扇着白纸扇,正站在仓库的屋顶,往下看。
“两……两位……”他结结巴巴想要讨饶,被酒糟鼻挥手打断:“嗳,不要说话,我这个人很心软的,你说了话,我还是要杀你,这多不好啊,你不是让我为难么?让我为难就是让我心情不好,心情不好我更要杀你,对不对?”
高个子盯着胡小凡,露出嫌弃的神色:“才两百年,还没有内丹呢,勉勉强强拿来吸食一下血气吧,好歹还算充沛,现在的妖怪们一代不如一代!你们狐族也没有几个修行一千年以上内丹的出来走动,最近一个还是八百年的,不够吃啊!”
“老僵,你是不死不灭,它们是生灵,吃一个少一个,要珍惜着点,割韭菜也不能紧着一茬地,不知道吗?”酒糟鼻把扇子一收,笑嘻嘻地说,“小狐狸,你有没有什么长辈在附近的?可以呼救嘛,万一是老相识,我们也不好意思为难你一个后辈是不是?”
胡小凡吸了一口气,小声说:“有……有的……”
“哦?”高个子立刻来了兴趣,“那叫过来!大爷相看相看!”
胡小凡低下头,低声说了一句什么,趁两个人伸头听的时候,身体向地上一趴一滚,变成狐狸原型的同时尾巴一甩“火鸦招来!”,五只体型娇小却浑身燃烧着熊熊烈火的乌鸦凭空出现,箭一般地向头顶冲去,他话音未落又往自己爪子上吹了一口气:“瞬影术!”顿时身形一闪,陡然消失。
五只火乌鸦在还没接触到目标一米之内的时候就被高个子喷出一口浓厚的黑气给消除得无影无踪,酒糟鼻打开扇子乱晃,叹气说:“何必呢,两百年的小狐狸,也想从我们兄弟手下逃生,乖乖被你吸了血气不就完了,也就咬开喉咙那一会儿疼……现在还要我们费事,唉。”
“少废话,赶紧追上逮住吃了拉倒,不是你背着这女人玩意儿你不吃力是吧?”高个子催促他。
酒糟鼻爽快地答应了一声,调笑道:“老僵,你从生下来到现在,还没这么香过,哈哈!”
于是两个人猫捉老鼠一样地在迷宫一样的街道里和胡小凡玩起了追逐游戏,胡小凡绝望地发现不管他怎么逃怎么躲,对方都能准确地找到他,甚至还恶作剧地站在远处大声商量给他听见‘赶紧回去吧!别浪费时间了!’,在他心存侥幸,放松的一霎那,忽然身形漂移,直接出现在他藏身之处的面前,嘿嘿怪笑。
最终,他筋疲力尽地停在一条死胡同的尽头,不是不可以鼓足力气从墙头跳过去,但他忽然疲惫了,跳过去又怎样呢?无非又是一场追逐,现在天才全黑,他没有力气和他们玩一夜……
他反身对着胡同的入口,全身毛炸开,脚趾紧扣地面,严阵以待。
两个人晃晃荡荡地出现在巷口,看见他的时候咧嘴一笑:“跑啊,怎么不跑了?大爷的筋骨还没活动开呐。”
胡小凡奋力龇出从来没咬过活物的犬牙,眼睛里是决意赴死的凄绝。
“看你挺可怜的,这样吧,不如你给我们下跪磕头,求我们饶了你这条命,磕九百九十九个,没准僵大爷心情一好,就放过你了,我们还有正经事呢,没空和你一个小狐狸过不去,是吧?”
胡小凡坚定地,摇了摇头,他虽然笨,可并不傻,这两个邪修分明就是要耍弄他,他决不能丢弃狐族尊严,面临死亡的时候也不可以。
死亡……他心里一阵悲凉,也许自己到城市里来,压根就是一个错误。
不,不是一个错误,没到城市里来的话,虽然可以留在老家,山丘上开满鲜花,蝴蝶在飞舞,清澈的溪水潺潺,美丽的小母狐迈着骄傲的步伐走过,在湖边梳洗照影……那么安静的地方,自己的故乡。
但是就不会认识小麒麟,不会认识岳青莲,两个不但不会因为自己是狐狸而看不起,反而真的把自己当朋友的人。
“你是和吾做朋友的。”想起小麒麟这句话,胡小凡眼眶不争气地发热,他用力眨了眨眼睛,不让自己哭出来。
不能哭!就是死了也不能哭!就是被活活撕开喉咙的时候,也不能哭!
这是他身为狐狸,最后的尊严。
“哈哈哈,你看,这小子不上你当哩!”高个子笑得前仰后合的,酒糟鼻脸上挂不住,咬牙切齿地说:“那就早收拾了早回去!”
纸扇一翻,射出一道血色光刃,如有实质划向胡小凡着地的四肢,胡小凡敏捷地一跳,刚刚躲开,谁想到光刃在他身后自动地转了个圈又返了回来,‘啪’地一声重重地拍在他后背上,直接把他拍得飞出好几米,撞到了墙壁,一口血喷了出来,软软地掉在地上,昏了过去。
“嗳!这血要留给我多好,够一口呢,浪费了。”高个子背着箱子奔了过去,一把拎起胡小凡的尾巴,左右晃了晃,咧嘴说,“不够肥!”
说着一手掐起胡小凡的脖子,就要凑到嘴边。
“等等!”酒糟鼻制止他,伸手抓过胡小凡的右前肢,看着上面一个淡淡光芒的白色灵符记号:“这是九尾狐族长的尾毛灵符啊……融合的时间还不太长,莫非这城里还有九尾狐!?”
两人对望一眼,都舔着嘴唇笑了,高个子说:“我听说九尾狐族长快死了,接任的是个小鬼?”
酒糟鼻说:“再小也是九尾狐族长,我还听说所有狐族里,就属九尾狐族长的媚术最强……”
“这小狐狸现在可不能杀,回去用搜魂术搜一下,看九尾狐族长到底在哪里。”酒糟鼻从高个子手里接过胡小凡,就这么揪着尾巴拎在手里,他个子矮,这么拎着,胡小凡的嘴巴都拖在地上,走了几步,鲜血细细地从他嘴里流出来,在地上留下一溜儿血红的痕迹。
两人还没出胡同,从旁边就传来一声饱含怒气的声音:“留下手里的狐狸,我就当没看见你们!”
仰头看去,城市的霓虹下,月暗星稀,一个穿着白色羊绒大衣的女子,素手紧握一方闪着红光的白玉印,脚尖轻点屋顶,悬浮半空,一朵散发水色青光的莲花在头顶明明灭灭,气势逼人。
70
70、螳螂捕蝉
高个子紧盯她头顶的青色莲花,嘴里嘀咕着:“又是道士,我最讨厌道士了,吃起来不知道味道怎样。”
酒糟鼻暗地里踩了他一脚,满脸堆笑地迎上前去,晃了晃拎在手里的狐狸:“姑娘,区区一只小狐狸,何必伤了和气,敢问姑娘师承?没准还是熟人哩,不如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心,谈得好了,别说狐狸,送你七八颗养颜丹都无妨啊。”
岳青莲其实很紧张,她赶到的时候正好看见胡小凡差点要被吃掉,然后又听到两个人要带他回去搜魂找出九尾狐所在,于情于理都不能放着不管,所以才一咬牙,挺身而出。
她还不能保证白玉印操控得圆熟自如,更不太明白一直在头顶飘来飘去的本命宝莲除了在危急时刻可以保护自己之外有什么攻击技能,就这么跳了出来,以一敌二,对上两个长得奇形怪状的邪修。
但这点心虚绝对不能表现出来,她冷笑一声:“谈?好哇,但我很现实很拜金的,要谈的话,先报上身家来,有没有本地户口?有房没?有车没?银行户头多少存款?年薪四十万不到一百四十平以下三环以外还带贷款的就不要谈了,免得浪费大家的时间。”
她一气说出来的这些话让两个人都愣了,高个子嘀咕着说:“她说的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
“那就没什么可谈的了。”岳青莲不敢轻易把白玉印放出去,万一对方神通广大,用手指一下,喊句莫名其妙的咒语,就收了去怎么办,只有进一步威吓:“不知道是哪个山里跑出来的老古董,也到城市里来作怪,这可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放下狐狸,走人!”
“姑娘好大的口气。”酒糟鼻哂笑道:“钱嘛,大爷有的是,修道修心,姑娘为何如此羁縻俗物,不过你喜欢的话,金山银山我也搬来给你花啊。”
岳青莲手腕一翻,白玉印红光四射,照在他们脚前,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倒退了一步:“有钱没品位的暴发户!乡巴佬!最讨厌了!”
高个子是幽冥一派,对于白玉印有着天生的畏惧,给酒糟鼻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动手,脱身走人,酒糟鼻哈哈一笑,拎着胡小凡作势欲摔:“不过是一条狐狸,姑娘要的话,这就拿去!”
趁岳青莲的目光集中在狐狸身上的时候,他啪地打开纸扇,几道血红色腥味扑鼻的光芒呼啸而出,发出尖锐的嘶吼向着岳青莲疾扑过去。
岳青莲心念一动,丹田内十八花瓣张开,蓄势待发的青色莲花已经呼地鼓足了金色灵气,一下子灌注全身经脉,耳目心神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清明敏锐,头顶本命宝莲的淡淡青光像帐幕一般冲洒出去,把那七八道血光全部消融于无形。
在挥动扇子的同时,酒糟鼻已经一把收回胡小凡的尾巴,和高个子很默契地分开左右,各自逃窜:“姑娘,后会有期!”
酒糟鼻的身影诡秘地扭曲了两下,消失在黑暗中,当他从另一边的巷口冒出头来,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头顶就如同挨了一记闷棍一样,顿时眼冒金星,脑袋都要裂开一样地疼,却是追上来的岳青莲气急,直接拿白玉印飞过来当头砸了他一下。
“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数三下,放开狐狸!”岳青莲在心里拼命地用意念催动白玉印,希望能造成那天在金鑫大厦里有过的效果,应空一照,妖魔邪祟顿时散于无形,多好!可是无论她怎么使劲,好像就是差了一点……是什么呢?
酒糟鼻摔倒在地,手上还死死抓着胡小凡的尾巴,恐惧地看着她拿在手里的白玉印,心中叫苦不迭:这是哪个正道宗派的小丫头,肯定是深得长辈喜爱,小小年纪道行深厚已经修成护身青莲不说,手中法宝竟然是他看不出的来历,只是天然有一种君临天下的肃杀气质,现在还没发动,一旦发威,自己肯定逃都逃不掉。
八成是哪个活了千儿八百年的死老道的私生女!出山游玩的时候连老爹的看家宝贝都偷出来防身了!看大爷回去就伙同弟兄们劫了你!连财带色!
他一边在心里咒骂,一边挤出笑容说:“好好,自当双手奉上……”
说着慢吞吞地爬起来,双手捧起胡小凡瘫软的身躯,毕恭毕敬地说:“姑娘,狐狸在此,请笑纳。”
“不要耍花样,把狐狸放在地上,倒退离开,手放到我能看见的地方。”岳青莲操控青色莲花飞到两人中间的空中,清清楚楚照亮这一片的地面。
“姑娘,为了一条狐狸,这么大动干戈,不好吧,你就不怕神通惊动凡人?”酒糟鼻磨磨蹭蹭地把胡小凡放到地上,慢慢地后退。
岳青莲丝毫不上当,厉声喝道:“本市出警的速度我比你清楚,快点!手放头上!”
酒糟鼻哎哎地答应着,动作突然爽快起来,脚尖一点,向后退了十几米,笑嘻嘻地说:“这总可以了吧?”
岳青莲怀疑地盯着他,从屋顶上飘下来,脚边就是一动不动的胡小凡,只有覆满柔软绒毛的小小胸脯还在微弱地起伏,表示他还活着。
她定下了心,弯腰去抱胡小凡,就在这一瞬间,从地底突然伸出两只沾染泥土,指甲青色的大手,扣向她的手腕!与此同时,酒糟鼻的扇子嗖地飞到空中,呼吸之间长大了十几倍有余,带着腥味的血红色光芒铺天盖地,笼罩而来。
岳青莲大惊,丹田内的青色莲花疯狂地旋转起来,白玉印在手中激烈地跳动,几乎把握不住,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字大大地充满了整个空间,她无暇思索,舌尖一滚,扬声喝道:“破!”
白玉印在得到这一声之后,忽地夺手飞起,火焰般炽热明朗的红色光芒刹那间摧枯拉朽地把所及之处的妖气一荡而空,指甲都快触到岳青莲手腕的大手上像是被硫酸迎头浇下,铁青的皮肤和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着,转眼可见白森森的指骨,嗖地一声就缩回了土里。
而那边的酒糟鼻更惨,嗷地一声惨叫跌倒在地,纸扇被白玉印的红光一照,顿时萎缩下来,轻飘飘地从空中掉到地上。
岳青莲抓紧时间抱起胡小凡,目光凌厉地看着酒糟鼻在地上呼号打滚,很想上去再踩一脚,但是又担心对方是不是还有什么杀招,留着狗急跳墙的时候使,比如说自爆……
自己这么个半吊子,还是见好就收,带着胡小凡跑吧。
想着,她冷笑着说:“留你一条命,以后好相见,再敢为非作歹,我不收拾你,自然有天收你。”
说完,她平地拔起,落在房顶上,辨别了一下方向,朝着自己停车的方向而去。
白玉印红光消失之后,酒糟鼻呼痛的声音才渐渐缓和下来,等确定岳青莲走得远了,他哀叫着起身:“老僵!你个没义气的!就自己跑了!”
“废话!那丫头使的是纯阳罡炁法宝,对我这种东西最厉害了,不跑留下来等死啊!”高个子渐渐从地里冒了出来,背上还背着大箱子,“我还以为你死定了,没想到那丫头傻得很,居然留下了你一条命。”
“X你妈!你是不是巴不得她杀了我啊!”酒糟鼻捡起扇子对高个子狠敲一记,“都是你要吃血食,闹出这么大的事来!快走快走!回去好好研究这堆东西,别耽误了正事!”
两人爬起来向街道走去,互相还在埋怨:“你不是说你天赋异禀,遇到的正道女修都对你死心塌地久久不忘吗?怎么连个丫头都搞不定?”
“废话,老子行走花丛的时候,这丫头还没出世呢,回去问问她妈,没准倒是我的老相好。”
“那你不成了她的便宜老子了?”
“哈哈哈,所言极是。”
两人转过几条巷子,前面离繁华喧闹的街道只有几十米远了,大概是图方便,胡同两边的人行道上停了不少辆车,他们走出来的时候,正好有一辆银灰色保时捷的主人开门出来。
两个人虽然长期没有在红尘走动,但这短短十几天进城,也知道车是好东西,还是身份的象征,一辆宝马开出去,和一辆QQ开出去,别人投来的目光是截然不同的,所以免不了对银灰色保时捷投以恶毒的仇富目光。
“没想到几十年没出山,现在好东西是越来越多,XXX,等事情完了,大爷也要在城里待几年,好好享受一下红尘富贵。”高个子嘀咕说,“免得跟某人一样,小姑娘说的话都听不懂,还吹嘘说自己多风流。”
酒糟鼻正想回嘴,保时捷车主已经完全踏出了车门,西装笔挺,皮鞋雪亮,一双冰冷的黑眸抬起来扫了两人一眼,漫不经心地整了一下领带:“就是你们两个?”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两人同时警觉,高个子暗骂:“该死!又是个正道的小子!”
酒糟鼻却没有丝毫怒气,笑嘻嘻地上前一步,一抱拳:“幽冥道和阴姹宗派我两人下山办点事,若是惊扰了贵方,还请原谅则个。”
西装帅哥淡淡一笑:“好说,我也并不是本地土著。”
“既然大家都是路过,那就此别过。”酒糟鼻此时不想多生事端,所以出乎意料地好说话,满面堆笑地说,“借光,借光。”
说着他一拉高个子,就要从西装帅哥身边经过,胡同狭窄,三人之间的距离挨得很近。
西装帅哥已经整完了领带,平静地说;“可是你们惹了我女朋友,那只有让你们死了。”
“哈?”高个子立刻向后缩了一步,叽里咕噜地说,“我就知道跟你一起没好事!看吧!被人家追杀奸夫来了!”
酒糟鼻还没说话,西装帅哥已经勃然变色:“住口!”
他整个人站在那里没动,气势却发生了截然不同的变化,刚才还是清冷如冰,现在缓缓从手心散发出带着黑气的血色红光,杀气腾腾。
高个子和酒糟鼻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起初还以为这个帅哥是正道中人,一般来说遇见了只要不是正撞上邪修在行法作恶,两方打了个招呼也就算了,正道中人往往顾虑更多,不会轻易出手,但没想到,这个帅哥看上去道貌岸然,修行的这是什么法诀?!比阴姹宗的更多了一分邪气,比幽冥道更像是来自地府的阴暗气息。
邪修之间互相残杀是家常便饭,他们可不敢指望这个帅哥能手下留情!
“嗖!”地一声,高个子二话不说,就要往地下钻,酒糟鼻一边狂骂一边抖手丢出几根黑得发亮的刻有符咒的竹节,扭头向黑暗的巷子里跑。
西装帅哥手中多了一面黑色烫金的小三角旗,轻轻一挥,清冷的目光中射出两道红光,正正落在高个子要钻的地面上,顿时地面坚硬如铁,再难下行一步,而那几根竹节,飞到一半的时候陡然折回去,扑扑连声,竟然全都戳进了酒糟鼻的后心,他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嘴里涌出黑血,无力地回头看着他:“老僵……快……跑!”
“跑啥!跟他拼了!”高个子大吼一声,身形暴涨,两手张开,十道闪着磷光的铁青色罡气飞射向西装帅哥,还没到跟前就被那面小三角旗轻轻一卷,全都收了进去,西装帅哥冷冷地说了一句:“纯阴鬼火,幽冥道吗?”
他空着的另一只手轻轻摆了摆,高个子忽然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翻身倒地,从他□在外的皮肤上,像春风一夜吹遍大地,爆生出无数的绿草野花,飞速地铺遍全身,热烈地开放着,高个子整个人都成了一个移动花圃,积雪未化,花草丛生,春意盎然,但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诡异之气。
“前辈!不知道晚辈是如何冒犯了前辈,还请看在修真同脉的份上,饶晚辈一次,晚辈回山禀报师尊,必当登门请罪!”酒糟鼻嘶声呐喊着,希望能在这个杀神手下找回一线生机。
西装帅哥薄唇中迸出两个字:“不必。”
他本来一直是悠闲地斜倚着车身站着,此刻向前踏了一步,从脚下平地涌出一团银绿色的烟雾,中间夹杂着无数蓝白色的萤光,像是夏夜原野的萤火虫,只是诡秘阴森了许多,腾空翻滚着卷向两人,酒糟鼻吼了起来:“前辈在人烟密集之地大发神通,难道就不怕正道人士责难吗?!”
西装帅哥看了一眼十几米外的繁华街道,人来人往,冷笑道:“你们都不怕,我怕什么!”
说着,擦得雪亮的意大利皮鞋轻跺了一下地面。
从八个方位腾空而起的五色斑斓光柱彻底消灭了酒糟鼻最后一丝善了的念头,他绝望地看着把自己和高个子团团困住的光阵,还有蔓延而来包裹住自己的绿色烟雾,咬牙切齿地说:“本大爷命牌一碎,师尊顷刻会下山替我报仇,待我先为他老人家打个头阵!”
高个子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听见他话中的决绝之意,也对目前的状态知道了大概,狞笑着说:“你毁了我的肉身也罢,只要留下一片骨头,吾师还能给大爷拼凑出一具骨身来演练白骨道诀,就算你将大爷灰飞烟灭,大爷的一缕生魂还寄在师尊手里,不怕几百年后不修个鬼道找你算账,小子!你给老子等着!”
酒糟鼻喃喃念动咒语,从顶门处突然飞出一颗血红的内丹,滴溜溜地旋转着,直扑向西装帅哥所在的方向,在半空中就砰地一声轰然炸开,无数血色细芒从爆炸中迸射出来,尖叫着四下飞舞,却被银绿色烟雾一翻滚,尽数吞了进去,偶尔传出几声沉闷的轰鸣声,但很快就归于平静。
西装帅哥根本没把他的内丹自爆放在眼里,默默算着时间,等银绿色烟雾逐渐消去之后,地上空空荡荡,一无所有,两个大男人,像是根本没存在过一样,消失了。
他重新打开保时捷车门,坐进去,发动汽车,离开。
71、探病
岳青莲开车兜了半天,找到一家宠物医院,敲开了门,医生啧啧惊讶了半天‘现在的小姑娘真是了不得,连狐狸都敢养哎我说你这个上证了吗上的什么狗的证?要不要顺便做个腺体切除术不然到了夏天很骚的。’,一边动作麻利地查体,照X光,打点滴,最后告诉她小狐狸没事,就是受了点外伤,有出血迹象。
在医生如炬的目光下,岳青莲只能支支吾吾地解释;“不是我打的……从楼上掉下来了。”
于是又被耳提面命了一番:“养宠物就要对宠物负责,不要一时兴起,尤其是有野性的野生动物,本来就不应该被豢养,要有充足的耐心,爱心,不然这样吧,我可以给你联系一下动物园收养……”
最后岳青莲放下三千大元医药费,抱着胡小凡晕晕乎乎地逃出了医院。
回到家里,孟妮可在卧室打坐,小金鲤在浴缸里吐泡泡,小麒麟一声尖叫:“小狐狸怎么了?!”把大家都惊动了起来,纷纷聚到客厅看发生了什么事。
岳青莲把胡小凡安顿在沙发上,拿出医生给开的云南白药,用灵泉兑了点水化开,掰开胡小凡的尖嘴,小金鲤用尾巴蘸着药水往嘴里滴,一点一点给灌了下去,很快,胡小凡浑身凌乱的毛发都慢慢顺服下来,呼吸也平稳多了。
小麒麟一直围着沙发团团转,不停地问:“小狐狸怎么了?是谁打伤了小狐狸?宗主你有没有什么丹药,快拿出来!”
“咱们的家底你还不知道,哪里有什么丹药。”岳青莲一手给胡小凡顺着背上的毛,一边跟他说:“我遇见了两个你说的邪修,正要捉胡小凡去炼丹,还说要从他嘴里问出九尾狐族长的所在,于是我打跑了坏人,把小狐狸救回来了。”
“坏人!”小麒麟愤怒地捏着小拳头:“吾去杀了他们!”
“行行行,下次见面就让你杀。”岳青莲信口敷衍着,坐在凳子上脱下高跟短靴,“今天太惊险了,妮可,你肯定从来没见过这么丑的男人,身上还带着一股化妆品的味道,香喷喷的。”
“恶!原来还是人妖?”孟妮可从来没见过狐狸,正试探地抚摸胡小凡毛茸茸带着一撮红毛的尾巴。
“谁知道呢,反正不像好人,哎,修炼修炼去,现在牛鬼蛇神越来越多,以前我还以为本城修真的我是头一份,别的修真者都在名山大川呢,现在看起来,不但身边随便一个路人甲就可能身具异能,而且还呼朋唤友地往城里招人……”
嘱咐小麒麟好好看着小狐狸,两人进了卧室,双双进入洞府,冥想去了。
同一时间,金鑫大厦十五层,只有一个房间还亮着灯光,夏英杰埋头在办公桌上忙活,周围放着十七八个方便餐盒杯碗,全都是陶韬刚才打包回来的夜宵。
小心地在纸上画下最后一笔,他满意地舒了一口气,举起来左右端详,自我表扬:“没想到十几年了,还是记得嘛,我的记性就是好,天生该吃金融这碗饭的。”
面前已经积了薄薄一叠纸,每张上面都画着一个标准到可以进修道界小学教科书的符咒,笔画圆滑纯熟,分毫不乱,后面用端正的仿宋字体写着符咒名称,性质,针对性,弱点,画符要点,注意事项……
而画废的草稿已经让碎纸机下面的筐被淹没了,在地上堆成一座碎纸山。
他活动着酸疼不已的手腕,东一口西一口地挑拣着东西吃,就算这些符咒从他学会那天就不曾再遗忘,但隔了十几年,重操旧业,还是一时适应不了,尤其画符的时候还需要精神集中一气呵成,实在是对基本功的考验,作为凡人之体,他的手腕承受了太大的力量,现在都快断掉了。
“幸亏前女友里只有一个修真的,这样的活儿再来一次,我就累死了。”他唉声叹气地抱怨,端起方便碗闻了闻,蟹粉鱼翅打包回来的时候还是热的,现在已经凉透了,带着一股腥味。
“好东西哦,不能浪费,鱼翅哩!”他嘀嘀咕咕地说,毫不挑拣地大口大口喝起来,喝了个底朝天。
电话铃突然想了起来,在空旷寂静的室内传来阵阵回音,夏英杰一手捏起八宝鲍鱼往嘴里塞一边拿起话筒,吊儿郎当地说:“哪位查我岗啊?”
“老夏。”话筒里传来的是秦明川沉稳的声音,“是我。”
“老秦,你吓我一条,这个时候了你咋知道往我办公室打电话。”夏英杰一伸脖子,把八宝鲍鱼咽了下去,继续在餐盒中间挑拣。
“我也还没走,从我这边的窗口可以看到你。”
夏英杰怪叫:“老秦!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还不知道你有望远镜偷窥的爱好!”
“现在有空吗,出来,我有话跟你说。”秦明川不理会他的油嘴滑舌,直接问。
“嗳……老秦。”夏英杰做出扭捏的姿态说,“你说三更半夜的,我们两个大男人跑一起说私密的悄悄话,这事传出去……你的婚姻是家族给安排了,我还是光棍,要结婚娶老婆哩!”
秦明川气笑了:“老夏,是男人就干脆点,敢不敢出来?”
“敢呀,怎么不敢,我就不信你还敢把我卖掉。”夏英杰的脑子在飞快地计算着,最后还是一口答应下来,“说个地儿呗。”
“下楼,我开车马上就到。”秦明川简单地说,挂断了电话。
夏英杰舔舔手指上的汤汁,找了个牛皮大信封,小心翼翼地把画着符咒的纸都整理好了塞进去,工工整整地写上岳青莲的住址,封好口,自己又端详了半天,叹口气说:“弗萝拉,你保佑我这不是给你的遗书吧。”
说着他出门把牛皮信封塞到一堆明天要寄的快递中间,拿下西服外衣,扬长而去。
第二天,岳青莲请了假去医院看高彤。
拎着孟妮可炖好的爱心大补鸡汤,她走进住院区的时候正好看到公司的李副总迎面走来,瘦伶伶的身子裹在西服里,脸上是万年不变的寡淡。
在外企里,总监以下都直接叫英文名字无妨,但面对副总,还是尊敬一点没差,岳青莲向旁边侧跨一步,微微低头:“李副总,早。”
“唔,是小岳啊。”李副总笑起来的样子总给人以黄鼠狼的感觉,瞥了一眼她手里拎的保温桶,“来看小高?”
“是的,副总您辛苦了。”
“我是出差,都是公司的事嘛,有什么辛苦的,你还得请假过来吧?以前没看出你和小高交情这么好过啊。”
岳青莲微微一笑:“是私交,公事上自然不会多做表现的。”
“唔,好好,那你进去吧,她今早醒了,警察还问了半天话呢。”李副总状似无心地说,“原来是她那个助理见财起意,入室抢劫,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世风日下啊。”
他感慨了两句走了,岳青莲愣了愣,快步向里面走去。
高彤苏醒之后被移出了ICU,转入普通病房,李副总的安排,还是单人间,昨天看到的年轻警官大概是守了一夜,面带疲倦之色地从里面出来,看见她,勉强笑了笑:“您是哪位岳小姐?青莲?太白?”
岳青莲不回答:“请问警官,我现在可以进去看病人吗?”
“咳,这话你应该去问医生吧?”年轻警官摸着下巴上新冒出来的胡茬子,“岳小姐,基于你和病人的特殊关系,我有必要向你通报一下:经过我们排查了小区的所有摄像头监控录像,在其中发现了一个可疑人物,并经过询问受害人高彤之后确定,凌晨四点进入佳茗馨园小区十号楼的贵公司职员韩骏就是这起入室抢劫案的主犯,警方会在九点钟布置全市通缉,如果你有什么线索,请及早提供。”
“谢谢,警官辛苦了。”岳青莲知道他们肯定是忙了一天一夜,对这个破案速度也挑剔不出什么来,但昨天发生的不愉快的事还是有点堵在心里无法消散。
年轻警官抓了抓头,无奈地说:“昨天我态度不好,嗯,向你道歉……主要是,我们接到的报警电话是个女声,没有通过变声仪器,我以为……你是在故意装糊涂。”
岳青莲于是有一点点的负罪感:她好像确实在装糊涂。
“后来经调查是有个女学生正好从公用电话旁边走过,被一个男人请求打了那个报警电话,她指认出了韩骏,所以这样一来全部的线索就对上了。”年轻警官郑重其事地说,“对不起,岳小姐。”
岳青莲微红了脸:“算了,我不介意,你也是破案心切,我现在可以进去看病人了吗?”
年轻警官让开房门,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未施脂粉的一张清水脸,白里透红,嫩得如刚成熟的水蜜桃,情不自禁又说了一遍:“岳小姐,你们外企白领用的保养品,还真都不错。”
岳青莲心生警惕,不敢答话,飞快地推门进去。
高彤平躺在病床上,姿势都和昨天一样,只是眼睛微微睁开,盯着窗外的天空,听见有人进来,起初不在意,等岳青莲的笑脸出现在面前的时候才吃了一惊。
“嗨,格瑞丝,早。”岳青莲放下保温桶,坐在她床边,拉起她的手:“你感觉怎么样?”
“挺好。”高彤还很虚弱,说话很费力,但尽量清晰连续地说出了两个字,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微笑,手指在她掌心里动了动。
“医生昨天说得很邪乎,幸亏还有两把刷子,总算把你治醒了。”岳青莲并不想在这个时候邀功,高彤从前只是个普通人,就因为擦了自己卖给她的灵泉才招来杀身之祸,现在自己再提什么修真,符咒,没准会给她更大刺激。
高彤脸上的笑扩大,积聚了力气说:“我听见……你叫我。”
“啊,那也是医生说的,说多和你说话可以促进脑细胞的自我修复。”岳青莲瞎扯着说,又问:“我带了鸡汤来,自家煲的,你要不要喝一点?”
“谢谢。”
岳青莲失笑:“不是我弄的,是我朋友,正好,家里也有个病号,所以就一锅炖了两只鸡。”
她没好意思说家里那个病号是只狐狸,正常人要知道给自己喝的鸡汤和给狐狸喝的是一口锅里炖出来的,只怕要勃然大怒。
“不,我知道……昨天,你做的。”高彤用目光示意了一下自己的双手,“我感觉到了。”
岳青莲有点窘:“对不起啊,格瑞丝,我的确隐瞒了你很多事情,我以为……只是美容用品,不会出事的。”
高彤的手指用力地握住她的手指,微笑着说:“我的短信?”
“是,我听到了,所以我才……更过意不去,如果你昨天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我一辈子都过不了这个坎。幸亏,你没事,真好。”
岳青莲振作一下精神,笑着说:“刚才我在门口遇见警官,他跟我说已经全市通缉韩骏了,放心,很快就能抓到他,那时候你就安全了。”
高彤微微笑着,嘴唇翕动,岳青莲一开始没注意,察觉了之后大吃一惊。
高彤没出声,但唇语说的是:“不是他。”
“你渴了吗?要喝点水吗?”岳青莲心咚咚乱跳,转身去倒了半杯水Сhā上吸管凑到高彤嘴边,趁两人凑近的时候,高彤在她耳边清清楚楚地说:“不是他。”
她坐回凳子上,脑筋急速地飞转着:高彤既然知道不是韩骏,那为什么还要和警方说……自然是要让真正的凶手安心,不来继续找她的麻烦。
“是啊,还在小区监控录像里发现了他潜入的证据,这个韩骏,真是疯了。”她嘴上义愤填膺地讨伐着韩骏,一边还在思索:那真正的凶手是谁呢?高彤看到没有?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他居然这么无耻。”岳青莲继续说着,看到高彤的眼睛闪了一下,急忙住口,“你也不用太担心,警方没抓到他之前,是不会撤销对你的保护的,这里又是医院,人来人往的,被发现他就逃不掉了。”
不管是哪路修真,都不太可能光天化日之下跑到医院来再施展什么搜魂大法,光目击者就杀都杀不完了,岳青莲头一次觉得城市人口太多也许是件好事。
这时候医生要查房,护士开始清场,岳青莲握了握她的手:“下班之后我再来看你。”
高彤微微点头,吃力地说:“注意身边。”
“我知道,你也小心。”岳青莲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既然不是韩骏,那证明还有人对高彤十分了解,而且找了修真者来下手。
72、初练画符
公司里毫无异样,琦琦报告说晨会上宣布暂时由行政部的麦克斯白接替高彤的日常工作,高彤没有生命危险,休养一段时间就可以重返工作岗位的消息一传开,行政部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成了PA俱乐部的头号话题。
奇怪的是压根没有人讨论昨儿还沸沸扬扬的‘高彤和韩骏同时无假旷工’,更没有人知道韩骏已经被当成嫌疑犯全市通缉,偶尔有人提了一句‘艾顿今天又没来上班’,也是应者寥寥,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压制什么一样。
午餐之后,岳青莲正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心不在焉地对着一堆二十分钟没翻过一页去的文件,外面起了小小的骚动,很快,周浩就推门进来,满面笑容地说:“弗萝拉,总算腾出手来送土特产了,杭州小核桃,要不要来一包?”
岳青莲正想得头疼,顺势把文件一推,名正言顺地偷懒,从他手里接过巴掌大的包装袋,笑着说:“罗杰,良心发现呀,以前你连个核桃壳都不会带给我的。”
“我收买人心嘛。”罗杰还是那副笑眯眯的圆脸,走过来看着方几上的碗莲,一朵已经有败落之像,另一朵刚刚盛开,他摆弄了一下叶子:“这个很值钱吧?我没回来就听艾米丽说,你最近有个大帅哥猛烈追求,看来是真的,怎么样,弗萝拉,好事将近吧?”
“什么好事啊,罗杰你怎么现在和PA一样八卦了。”岳青莲双手撑着下巴,开玩笑地说,“要说好事,当然是你好事比较近一点……”
“呵呵,那当然还要各位同事多多支持,多多支持。”周浩眉开眼笑地说,但岳青莲清楚,罗杰周比老泥鳅还滑不溜手,他笑的时候,心里还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来探风声啊?”都这么熟了,彼此也不必再遮掩,她大大方方地说,“你把这几年蹭我的蛋糕都还了人情,我就无条件支持你上任。”
“得啦,弗萝拉,你年后不是要去欧洲了吗?还借机想骗我一顿?”周浩还在摆弄那盆碗莲,“这东西是挺稀罕的啊?”
“这事你都知道?无怪是老大的心腹。”岳青莲往椅子上一靠,撕开包装,“其实有的时候想想,真不太愿意去了。”
“嗳,现在的小姑娘,就是喜欢挑肥拣瘦,我那时候,别说欧洲,非洲说去也得去哇。”罗杰装模作样地叹息,“还是你们单身爽快,大不了不干了,我们这些拖家带口还得还房贷的,老板说什么不就是什么。”
“别说得我不用还房贷一样,我还想着买个大房子呢。”岳青莲两根手指轻松地捏开核桃壳,在里面挑拣仁吃,她说的是实话,自从孟妮可老‘鬼鬼祟祟’拿着大箱大包出入公寓,保安就盯上了她,每次都要打探两句,连楼层的保洁员阿姨都对自己家注意有加。
还是别墅好啊,清静。
可是别墅!本市最郊区的别墅现在也论千万起,那些所谓别墅其实彼此都看得见邻居窗户的联排汤豪斯就不用考虑了。
“罗杰,你说以我们的收入,在本市买别墅是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周浩打着哈哈:“我当然是个梦想,你就不一定啦,弗萝拉,女人的第二次投胎就是嫁人,你要是能嫁个金龟婿,别说一栋别墅了,三五栋指日可待啊。”
“你能不能说点靠谱的话。”岳青莲受不了地说,“没事拿后辈开心啊。”
“那好,我就说点靠谱的。”周浩脸容一整,“小岳,没事尽快去欧洲,冬天的景色还是很美的,不是有句话这么说嘛:德国,一个冬天的童话。
岳青莲捏着核桃仁凑到嘴边,眼睛直盯着周浩,揣摩着他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虽然还没宣布,但你去欧洲这件事已经尘埃落定了,手头的案子就不要管了,尽快下放,或者上交给老大,一去就是三年,你也有不少私事要处理吧,就不要再在公事上花费太多力气了,前期工作做得再好,后面有了功劳也不是你的。”
放下核桃仁,岳青莲有些心浮气躁:“罗杰,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吗?不管我要不要去欧洲,民裕的案子只要有我在一天,我就要负责一天,什么功劳不功劳的,我不在乎那个。”
罗杰迅速恢复了老好人的笑脸:“我这是老油条传授的一点偷懒经验,你们年轻人自然是不用听的,呵呵,核桃好吃吧?”
“很好吃,谢谢。”岳青莲自然不会没眼色地穷追猛打,露出笑容说。
又闲聊了几句,周浩走了,琦琦探头进来问:“弗萝拉,昨天的会议安排在今天下午四点有没有问题。”
“再提前半个小时,我要准时下班有点事。”
“OK。”
下班后去医院看了高彤,医生说她还需要长期休息,于是看她没事,聊了两句就回家了,胡小凡也醒了过来,但元气大伤,还没有办法变回原型,趴在沙发上,一点一点地舔着鸡汤。
“回来啦,今天有个快递。”孟妮可指指门口鞋柜上的牛皮大信封。
“一定又是保险公司的,到年初了就寄各种资料。”岳青莲丢下车钥匙,蹲□问:“小凡,感觉好点了吗?”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小狐狸颤巍巍地想站起来,被岳青莲给按回了沙发上:“你没事就好,大家都是朋友,自己人,以后这种话就不要说了。”
孟妮可过来收拾餐具,笑着说:“这小东西真有趣,居然会说话,哎呀,没想到我之前被人叫做狐狸精过,今天居然能见到真正的狐狸精了,还是修真好啊。”
“切,凡尘俗人的眼光,完全做不得数!”岳青莲摸摸小狐狸,走去边撕信封边说,“我见过的狐狸精雍容大方,贤良淑德,一分风骚之气都没有。”
“这你不懂了吧,那叫闷骚,男人就吃这一套。”孟妮可去厨房洗碗,出来的时候看见岳青莲站在鞋柜前面发呆,诧异地问:“是什么?保险公司答应免费保你到九十岁?那也不至于高兴呀,谁知道修真了你到底能活多久?”
岳青莲僵硬地抬起头,抖了抖手上的纸张:“你认识这是什么么?”
“大正金光五雷咒。”孟妮可念着纸张后面抬头的一行字。
岳青莲一下子冲到客厅里,把十几张纸全部铺开,怀疑地问:“这是谁利用我急于修炼的心理,用假符咒来让我走火入魔吧?一定是吧?!”
小麒麟从沙发上探□体,小胖手抓起一张纸翻来覆去地看:“唔,吾虽然不曾修炼过咒法,也不会画符,不过看起来,和以前道友们画的,无甚差别哩。”
“小鱼!你不许过来!”岳青莲喝止甩着尾巴也想过来看热闹的小金鲤,皱着眉头一张张地翻看后面的介绍,“看起来倒像是真的一样,不过……我总是还有些不踏实。”
孟妮可简单地说:“那好吧,我来练就是了。”看到岳青莲惊讶的目光,补了一句,“我道法浅,就是魔力反噬了你也能救回来,再说,你有本命宝莲,我总也得练点防身的东西,不然还能天天龟缩在家里了?这几天快递来得太频繁,保安大哥又怀疑了,委婉地告诫我不要干扰其他住户的正常休息。”
一说到现实问题岳青莲就痛苦不堪:“唉,真憋屈啊,什么时候能买独栋别墅,到时候门口天天来快递保安也管不着。”
“如此待我来学个东阳震神五雷咒罢!”孟妮可跳起来,“焚香!沐浴!净坛!”
岳青莲坐在地上拼死才拉住她:“孟长老且慢施展神通!万一把这楼炸了我们明天都得睡大街呀!”
最后挑选了一个看上去无害,对恢复灵气运行有帮助的五灵润体符,孟妮可兴高采烈地去做准备了。
岳青莲无奈地跟在后面清理客厅中间一块地方来给她用,焚香,有前年去泰国旅游带回来的香薰蜡烛,酒,有上次没喝完的冰啤酒,果……冰箱里翻出几个要做色拉的圣女果。
小麒麟和胡小凡目瞪口呆地看着,最后在她翻出秦明川历年送的派克笔之一准备打墨水的时候,小麒麟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小狐狸,等会长老要拿你试验符的话,你可千万不要答应。”
“是,我知道了。”
“啐,没良心的小狐狸。”孟妮可从浴室洗干净出来,正好听见,“上午还是我给你室友打电话,让他们暂时收留你的行李呢,就这么不配合我修行?”
胡小凡惭愧地低下头,把尖嘴钻到尾巴下面,小麒麟忽然想起来什么,用手摸摸他的背毛:“小狐狸,你不如就不要走了吧,就留下来和吾们一起修行,和小鱼一样,多好啊,吾们就可以一起去欧洲吃哈根达斯了。”
胡小凡偷眼看看,支吾着说:“我……我和金鲤不一样,它是精,我是妖,人妖岂能为伍。”
“宗主说了,吾们青莲宗不讲究这个的。”小麒麟扭头寻找支持,“是吧,宗主?”
“可是……可是我虽然是个妖,却法力低微,不但不能帮各位的忙,还会误事,就算在现实中,也只是个总务科的小员工,挣不到多少钱的。”
何况现在还失业了,简直是一无是处,胡小凡觉得自己的狐生提起来忽然变得很凄惨,乌黑的大眼睛湿润了,赶紧又把尾巴盖在头上。
“这个嘛,我倒是不在意,反正你吃只鸡还是养得起的。”岳青莲把灌好墨水的派克笔递给孟妮可,“再说,小金鲤都能拉仇恨了,我觉得你不可能比它还……小鱼!试图攻击宗主是什么罪名,我想你应该知道吧?”
小金鲤悻悻然地甩着尾巴蹦到胡小凡头上,拿鱼鳍拍了拍他毛茸茸的耳朵,仿佛对这个新同伴也很满意。
正在找纸的孟妮可也说了一句:“挺好,你不是辞职了吗,这几天闲着就给我当淘宝客服吧,我也好专心修炼。”
“喂喂!不是说净身还要净心?!你专心点好不好?”半吊子如岳青莲都觉得今晚的符咒练习不太靠谱了,暗自希望这个五灵润体符就算画歪了也不要有什么太大的后果吧。
接下来孟妮可就拿着岳青莲一包A4打印纸开始练习画符,画符的时候要有‘祖师的念力’,这个她念着岳朝歌的名讳就行了,要有‘心诀’,青莲心诀也完全可以担当,没有朱砂、黄表纸就将就吧……最后要法印?那正好借白玉印来用一用。
从岳青莲十八岁拿到这个‘传家之宝’之后,她无数次在各种场合当私章盖过,无非就是一个篆体的‘岳’字,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但此时被孟妮可盖在纸的下端时候,许久没沾过印泥的印章,那个岳字依然清晰地盖在纸面上,红光烁烁,看上去法力无边。
留下孟妮可一个人在鬼画符,岳青莲照例进入洞府去修炼,就是今天的心不太稳,恍惚之间老觉得自己的身体随着整个洞府在上上下下地移动。
73、风云突变
这天岳青莲又照例去带着爱心鸡汤去探望高彤,经过一天一夜的休息,高彤的气色和精神已经好了很多,看见她进来,对手机简单地说了几句,挂了电话,微笑着说:“弗萝拉,其实我好多了,你不必每天都来的,工作不忙吗?”
“还好啦,每天来看一眼我好安心。”岳青莲坐下,给她盛出鸡汤,“医生不是说了多休息?有些电话就不用接了吧。”
高彤接过热腾腾的鸡汤,笑着说:“是麦克斯,来探我的底,其实他也知道,就算我这次起不来,他也不过是公司的过度工具,最后接任我的肯定不会是他,所以赶紧来打个电话问候一下,顺便撇清自己。”
“麦克斯还是很能干的。”岳青莲委婉地说。
“就是心思多了一点,没看清形势前绝对不会出力。”高彤微笑了一下,“不谈公司的事了,你这几天没事吧?”
“我没事。”岳青莲递给她勺子,看她一口一口慢慢喝着鸡汤,“医生怎么说?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高彤捧着碗,侧头想了一下,笑了:“这个医生蛮好玩的,一个劲地问我可不可以把病例写成论文,我跟他说,当时凶手是拿着高压电棍直接按在我太阳|茓上的,他建议我去买彩票,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她喝了一口鸡汤,继续说:“其实我说的还有点保留,那个男人把手放在我头上的时候,比高压电还要可怕,我想幸亏很快我就昏过去了,不然我一定会疯的。”
“格瑞丝……”岳青莲虽然没有感受过那种滋味,但可想而知不会好受,她内疚地把手放上高彤的肩头,轻轻按了按。
“没什么,和神经性头疼剧烈发作的时候也差不太多,我想这就是我还能稍微思考了一下的原因吧。”高彤嘴边露出一丝和她气质不相称的调皮神色,“我一猜就知道他们是为什么而来,所以抓紧那一分多钟时间,控制我的大脑,回忆起所有我最近看过的化妆品保养品广告。”
她对岳青莲一笑:“大学上心理课做测验的时候,老师就说过,像我这样思维分散,注意力不集中的人,是很少能被成功催眠的。”
岳青莲猛然醍醐灌顶,想起了昨晚遇见的那俩怪人,还有那股熟悉的香喷喷的味道:“他们是不是一个个子很高,另外一个秃头?”
高彤脸色一变:“你遇到了?”
“欺负我一个朋友,被我打跑了。”岳青莲后悔早知道这样就该追上去起码抓个活口。
呃,她能抓住活口吗?这似乎是个问题。
“你要能打得过他们,我就放心了。”高彤松了一口气,“我本来还担心他们找上你。”
岳青莲硬着头皮说:“对不起,格瑞丝,其实这都是我惹出来的祸,当时没有多加思考就卖那个给你……这个世界上有一个特殊的团体,我并没有自觉是其中一员,还以为这样的人在我们周围很少很少,所以以为这样是没有关系的,但是我错了,就算我不想涉入这个圈子,自从那一天起,我已经不得不按照他们的规则行事,这是我的疏忽,我道歉,请你原谅我。”
高彤笑着摇摇头:“我在短信里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不后悔。”
她把碗放下,微皱起眉头说:“我比你大十岁,每次看到你的时候,都觉得你的生活比我充实得多,有希望,有奔头,你还年轻,项目主管,大组主管,风投部部长,总监,分管项目的副总……一步一步地做下去,就算你终老在项目主管的位置上,也始终有那么多投资案在挑战你,可是我呢,三十四岁的时候我当上了行政总监,我清楚,作为职业女性,我的职业生涯这就走到头了,哪个公司也不可能要一个行政出身的CEO,至于副总,上有BOSS,下有行政总监,分管行政的副总就是个摆设,养老的位置。”
她用手指揉了揉太阳|茓:“六年来我一直在面对着日复一日的行政琐事,所有的问题都和我前十几年工作中遇到的一样,毫无新意,新人还是一样犯各种简单错误,老人还是一样勾心斗角,我还得时刻警惕几个得力下属会随时跳出来趁机抢班夺权,但他们又确实精明能干,公司和我都需要他们。我觉得我的职业生涯已经没有任何可突破的地方,至于生活,你也知道……”
岳青莲尴尬地笑了一下,高彤了然地点头:“人称密斯高,老Chu女高小姐。”
她看向窗外的天空,轻轻地说:“生活中已经没有什么能让我再有热情了,我的心和身体一样,都老了,有时候我很羡慕那些家庭主妇,她们老去的时候,起码还有一个家庭,一个逐渐成长的孩子证明她们的工作,留下痕迹,可我呢……我连养盆花都会死掉。”
她微笑着抓住岳青莲的手:“现在我知道了,原来生活还是很可以期待一下的,谢谢。”
“呃,不客气……”
“话说,你那个朋友的淘宝店,建议她修改一下配方。”
“我会的,她已经改了。”
“这样好,不引人注目,等我出院之后,我就帮她推广一下吧。”高彤意味深长地一笑,“也许这是突破的开始。”
接下来的几天过得十分平静,高彤逐渐恢复,脑子目前看起来没有留下后遗症,思维清楚,胡小凡的伤也大致好了起来,没事的时候可以勉强在电脑前坐几小时,拿小爪子在键盘上敲敲打打,耐心地回复各位买家的询问,孟妮可继续画她的符,并且以理科生的严谨整出了一张很大的表格,统计了目前网络上搜索出的各类符咒一百三十七种,从‘令讳’‘符胆’‘押足’几个方面进行了充足的论证分析以及各种例子,一副要开班授课的架势。
除了小区保安有时候会神神秘秘地问:“岳小姐你家到底住了多少人?”之外,生活还是很美好的。
周末,她本来约好了元旦三日游归来的徐丹宁,想认真地讨论一下在郊区以外的地方,会不会有价钱稍微合理一点的别墅,大不了她以后开车两小时上班,但是周五下午一个紧急会议,像一记闷棍,把风投部全体员工都打懵了。
会议的主题有二:一,李子文负责、刚刚成功收购的海天证券,被查出有泄漏客户资料,非法侵入客户账户进行股票买卖谋利的丑闻,已经立案,进入侦讯阶段,股票一落千丈,二,岳青莲负责的民裕银行收购案,被汇通银行截胡,今天下午正式签订了股权转让书,汇通银行投资的数目,正正好好,比懋华评估的底价,多了五百万。
五百万,多么可笑,这个数字在投资收购案中,从来都是零头,但此次令岳青莲狠狠栽倒的,就是这个零头。
与会的中层主管们,脸色都十分难看,PA们更是大气都不敢出地躲在一边,手下不停地专心记录。
“好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多想无益。”秦明川端坐在会议桌的一端,审视的目光一一扫过自己垂头丧气的部下,“也不要那么沮丧,只是年前两件事撞一起了,有点触霉头,其实想想又怎么样呢,再大的风浪我们还不是闯过来了,区区两个案子,就能让你们灰心成这样?”
以周浩为首,大家立刻振作精神,挺直腰板,做‘我们没有被打倒’状。
“艾瑞克那边,着力补救一下,也不要做得太明显,现在风头浪尖上,别惹麻烦到懋华头上来。”秦明川又补了一句,“这种事始料不及,不是你之前做再多评估策划就能避免的,不要给自己太多负担。”
“是。”李子文带着羞惭回答,尽管秦明川如此说,相信下一次他做评估的时候一定会将对方的祖宗三代信贷记录都查个清楚。
岳青莲一直不敢吭声,感觉到秦明川的目光扫视到这边来立刻眼观鼻,鼻观心,一句辩解的话也不敢有。
“小岳到我办公室来一下。”简单的一句话,却令她更加难堪,秦明川明显是不想在大家面前批评她,但这样的关照却让她如坐针毡,再说了,关上门,秦明川就不必给她留面子了,自己会挨训挨得很惨吧。
不然为什么每个人都看着自己露出‘你保重’的神情?
灰溜溜地跟着秦明川到了办公室,薇薇安识趣地没有跟进来问要喝什么,轻轻给他们带上了门。
秦明川把文件夹摔在桌面上——并没有立刻开声,而是指着椅子说:“坐。”
岳青莲硬着头皮坐下,这不是她第一次工作中的失误,却是她成为项目主管以来第一次的失误,秦明川不会去苛责一个分析员,但是对于如臂膀一般的项目主管,她很清楚自己担负了多大的责任,很明显,这一次,她失误了。
秦明川不说话,仿佛也在斟酌如何开口,最后开口了,声音却是意外地温和:“小岳,这不怪你,是我没有及时把职权敲定在具体范围,你年后要去欧洲,本来你的组就该由我亲自接管,或者临时指派负责人及早交接工作。”
岳青莲臊得整个脸都红透了,站起来说:“老大,对不起,这是我的失误,我承认最近一段时间,因为私人原因,我对工作投入得不够,才会造成今天的后果,我愿意承担任何处分。”
虽然说不是因为要去欧洲所以心神不属,但确实她也因为种种私人因素耽误了工作,甚至还请了两次假,这点她无可置辩。
“没有什么处分。”秦明川挥手示意她坐下,“我都说过了,这不怪你,汇通银行近年来已经有在银行界扩张的苗头,收购别家银行是志在必得,我们这次被截胡,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就是……”他自失地一笑,“就是这次动作快了点,民裕银行那个老狐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和他们搭上线的。”
岳青莲无地自容,之前她的组里曾经讨论过有人截胡的可能,但汇通银行当时似乎对另一家东亚荣发银行更感兴趣,所以顺利地排除掉,没想到果然是障眼法,杀了一个回马枪,一下子就把在她嘴边的甜美果实给抢走了,还想在去欧洲之前把这件案子漂亮地结束给自己画一个完美的句号呢,结果却是一次溃败。
动作实在是太快了,根本没有线报说两家银行的高层互相拜访过,更别说开会,谈判,等一系列流程,好像他们忽然就看对了眼,立刻坐下来签了合同,哦,还是以只比他们低价高出五百万的报价。
“老大……”她嗫嚅着说,“是我得意忘形,有点失去自制力了,我检讨。”
秦明川笑了起来,双手交握在桌面上:“小岳,你有这个想法很好,我相信在以后的工作中你就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的确,最近一段时间,你是有所懈怠,不过我不打算为此批评你什么,这是人之常情,没有考虑到你的处境和整个C组的状况,是我这个做上司的失职。”
“不不不,我……”岳青莲猛然抬头,想说什么,接触到秦明川温和的目光时,又低下头去,“我错了。”
果然人的精力是有限的,都怪那两个该死的邪修!好好地搞出这么多事!不然自己还可以专心于工作,还有那个陈初!还有那个寄符咒给自己的神秘人!幸亏是孟妮可沉迷画符,如果自己像她一样再请上几天假学那个,那只怕自己要在电视上看到民裕银行成功被收购的消息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次说:“我担保,这样的事,绝对不会再发生,以后我一定会,把全部精力用到工作上来。”
“小岳,你这是干什么。”秦明川忍俊不禁地笑了,“我并不是希望员工成为机器人,机器人也是需要加油的,除了工作之外,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没必要当工作狂,自己的生活,家庭,包括友情,婚姻,都是需要好好经营的,对不对?”
他说话的时候,岳青莲就觉得他左手上的白金婚戒刺眼地亮着。
“所以,这次你因为放松而引起的小小疏忽,并没有达到‘错误’那么严重的目的,我更不会因此就对你失望,我相信,人都是会吸取经验的,你去欧洲之后,必定能得到更好的历练,以更加完善的工作能力回到懋华。”
“是,老大,我会努力的。”
秦明川点点头:“这件案子一结束,你在公司的事也差不多了,不如下周就开始休年假吧,正好和春节假能接上。”
岳青莲灰心丧气地点了点头,也好,休年假,回老家,也可以拜祭一下父母的坟墓,然后这边的事,的确需要花几天时间来好好处理要出国的一切事宜,唉,做什么都要专心啊,既然工作上没事了,这边修真也要专心。
“今晚不要加班,去好好吃顿饭,散散心吧。”秦明川放缓和了声音,“你的个人问题,也该考虑一下了。”
岳青莲勉强一笑:“老大我今晚有约了……不过是和闺蜜,是不是在老大眼里,大龄剩女也是社会不安定的因素?”
“胡说什么。”秦明川失笑,“有朋友一起吃饭也好,互相吐吐苦水,你们女孩子之间的友情,不就是这样的,连心理医师都用不着了。”
岳青莲不是滋味地笑着站起来:“那我出去了,老大。”
还没等她走到门口,曹向南推门进来,微微一愣:“我打扰你们了吗?”
“没有,曹总,我正要出去。”岳青莲今天份外心虚,溜着边儿就打算蹭出去,却被曹向南叫住:“小岳啊,你是过年之后要去欧洲分部工作了吧?”
“是。”岳青莲偷眼看看秦明川,不知道大BOSS突然问起来是什么意思,却发现秦明川脸色微变,手里捏了一支钢笔,捏得指节发白。
“哦哦,正好正好,我差不多时间也要去美国了,有个朋友,公司的大股东,给准备了一个欢送会,人多热闹,你也一起来吧,就在下周。”
“呃……好。”岳青莲含糊地答应着,老总开口,那别说是欢送会,刀山火海都得去。
“小岳已经请了年假,下周就要回老家扫墓了。”秦明川声音稳定地开口,“是不是,小岳?”
岳青莲感觉到一阵逼人的气势充塞在房间里,虽然不知道这股气势来源于谁,她还是明智地光点头,没开口。
“这就不好了嘛。”曹向南笑着说,“我们公司的骨干精英远赴欧洲工作,怎么也得有个欢送仪式,不然显得多没诚意,小岳,这事就这么说定了,下周五,等过了这个时间,你再回老家扫墓,不会耽误什么的,如果时间还不够,年后你可以接着休年假,晚几天回来没关系。”
虽然奇怪BOSS怎么这么好说话,但岳青莲还是乖乖地说了一个‘好。’然后尽快溜出门去了。
等门在身后关上的时候,曹向南脸上斯文温和的笑消失了,转向秦明川:“小秦,你不觉得你该给我一个解释?”
‘啪’地一声,秦明川手里的钢笔应声而断。
74
74、全是坏消息
岳青莲是垂头丧气地去赴约的,徐丹宁出乎意料也是一脸晦气,简单地问了句:“妮可怎么不来?”得到回答之后‘哦’了一声,仿佛‘孟妮可在家画符’是一个很常见的理由,完全不值得惊讶。
岳青莲看她动都没动菜单,倒是把餐厅赠送的玫瑰红茶喝了整一壶,不禁问道:“你有心事?”
“没有!”徐丹宁放下茶壶,招呼服务生续水,然后又斩钉截铁地说了一句:“没有,我已经想的很明白了。”
“既然想明白了,为什么又一脸纠结?”
徐丹宁抿着嘴唇,她上次因为说好暂时不进入修真世界,所以没有像孟妮可一样喝下灵泉,连稀释过的美容水都只是带了一瓶走,大概用的次数并不多,现在脸上竟然有一些深思熟虑之后的憔悴。
不过想想高彤,岳青莲认为徐丹宁无疑是聪明的。
“我要和周林森分手。”她郑重其事地说。
岳青莲有些惊奇,如果说到‘分手’这个词,那她和徐丹宁都彼此在对方嘴里听过没有二十遍也有十八遍,好像并不值得徐丹宁……一脸壮士断腕的决绝。
“是嘛?我还以为周老师的保鲜期起码可以到春节,你不是打着带他回家见父母的如意算盘吗?”
徐丹宁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玫瑰红茶,苦恼地说:“你不知道啊,元旦三天,我和他到灵谷山旅游了,听说那里的梅花开得很好。”
“唔,短途旅游,突发情况频出,的确是考验男友的好手段,然后呢?”
“然后我发现……我还是接受不了他。”
岳青莲暂时放下了自己的烦恼,认真地劝说:“丹宁,人没有十全十美的,我记得你前段时间还和周老师相处得不错,并且亲切地称呼其为‘阿森’,所以你不要太挑剔了,男人有个把奇怪的爱好,比如研究风水之类的,这无伤大雅嘛,宅男总要有点和别人不一样的兴趣的,难道你希望他打网游?蹦迪?驴行?收集凌波丽手办?”
“不是这个!”徐丹宁低声吼了一嗓子,然后无奈地摊开手,“好吧,说出来不怕你不信,灵谷山上香火很旺,有五六个庙,山下也趁旅游人多顺便搞一点封建迷信的东西,有远近闻名的‘算命一条街’,去旅游的人都喜欢在那里算个命,抽个签,批个八字……成了一种正规产业了。”
“他带你去算命?这个没什么嘛,我公司的PA们一天到晚还不是算来算去的,我大学时候还玩过塔罗牌呢。”
徐丹宁的样子像是刚才喝下去的玫瑰红茶是山西老陈醋,眉毛眼睛都皱在了一起:“不是他带我去,是我无聊了,拖他去看热闹,想既然去了,就算个命吧,好歹是个景点。”
“然后?算出你克夫?”
“克你妹的夫啊!”徐丹宁受不了地一墩杯子,差点把茶水泼了一桌,“我和他刚走到街口的牌坊那里,一条街的‘大师’都走出店面站在街边对他行礼!”
岳青莲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丹宁,你看错了吧,是城管来了吧?”
“我要是看错了我明天就被炒鱿鱼!”徐丹宁发了毒誓,“千真万确,周林森拉着我走了之后,他们才纷纷回去,不管你信不信,我看到连路边摆摊的瞎子都站起来,好像能看见他一样!”
岳青莲捂住额头:“他怎么跟你解释的?”
“他说,一定是认错人了。你信嘛?他竟然用这样的理由来敷衍我,当我智商七十啊?”徐丹宁用牙签狠戳着桌面,“后来我跟他摊牌,他最终吞吞吐吐地告诉我,他本来是当地一个大家族的远方子孙,这个大家族专精算命风水等技能,收了很多徒弟,在那条街上算命的基本都是,所以认得他,为了对师门表示尊重,才对他行礼,你信嘛?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说实话!他要不是那个大家族正根正派的嫡子嫡孙,跟什么七十二代衍圣公五十四代张天师一样,我明天就把堆在餐厅里的建筑涂料都当牛奶喝下去!”
“丹宁,不要激动。”岳青莲说着端起杯子,也喝了一大口红茶,“我们都需要镇定一下。”
徐丹宁仿佛从自己的陈述中找到了决心,一拍菜单:“分手!分手没商量!我可以接受他业余兴趣研究风水,也不在乎他出身,可要是他出身什么风水算命世家,那这事就完全不可能!”
岳青莲抽了抽嘴角:“嗯……你真不需要再考虑一下?从其他条件来说,周老师还是不错的,为人也好,他既然在大学当数学老师,而不是在家收徒传授——家传奇术,也许你们结婚之后会过得挺好的,不必太担心。”
“我没法不担心。”徐丹宁黑着脸说,“我都做噩梦,梦见在我的结婚典礼上,酒店来了一大群长袍马褂戴墨镜的瞎子送贺礼!”
岳青莲噗嗤一声笑了:“你会不会想太多?”
“你没意识到这事的严重性,青莲,如果周林森的确是什么大家族的,那么肯定识货懂行,从小耳濡目染,他谈起风水来头头是道,我听着也蛮像那么回事的,万一以后他忍不住泄露天机,报应到我或者孩子身上,那怎么办?”
“你会不会想太多……”岳青莲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据说很多算命看风水很灵的都是命中天煞孤星,我和不少包工头合作过,他们都很信这个,说起来都是某某大师算得很准,但一生孤单,没有妻子子女,只能到处认干儿子干女儿,说是这样可以给小孩子带来福运,对自己泄露天机也有弥补作用。唉,总之是很烦恼。”
徐丹宁托起腮帮子,岳青莲也撑着下巴:“唉,丹宁,到底是谁在搞封建迷信啊……你一个大好职业女性,受过高等教育的,居然还信这个。”
“本来我是不信的。”徐丹宁斜着眼比了比她,“自从我的好朋友去修真之后,我就不得不信了。”
“修真和迷信是两码事好不好。”岳青莲弱弱地反驳了一句。
“点菜,点菜!先吃饱肚子再说!”徐丹宁吆喝着,“你怎么脸色也这么难看,相亲一百零一次遇见JP?”
岳青莲恨恨地说:“工作的事都搞不定,还有美国时间相亲!我一个案子砸手里了,真是祸从天降,我最近太沉迷修真了,乱七八糟的事又多,等会慢慢跟你吐苦水,这次虽然老大说是不怪我,但我都恨不得以死谢罪了。”
好好一顿饭吃得两个人都没尝出滋味来,最后岳青莲吃梅花糕的时候问:“那你说要分手,周老师怎么个意思?”
徐丹宁低下头:“他说尊重我的选择,但希望我能多考虑一下。”
“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立刻奉上存折房产证蒂凡尼白金钻戒以示诚意吗?”
徐丹宁愤怒地从她盘子里抢了一块梅花糕:“我在意的不是这个!要是真的一条街都是他家的学生,那他拿十个八个房产证根本是小菜一碟!你不晓得这玩意儿多赚钱!抽个签要八十八!批个八字也要八十八!”
岳青莲皱眉:“好像看起来就我们宗混得最惨?”
“妮可不也开发出了拳头产品吗,安心吧,钱会滚滚而来的。”
“我可不敢指望那个,树大招风,现在是创业初期,还是以平稳为主……越说我就越不想去欧洲了,在这里还有好多事啊。把妮可她们扔在这里,万一再发生高彤那样的事,我飞回来救她们都来不及。”
徐丹宁也替她犯愁:“不过,还是职业生涯更重要一点吧?你想开点,修真嘛,不是说寿命就很长了?那放着慢慢来也行啊,我们又不指着你2012拯救地球去。”
岳青莲不说话,刚才脱口而出的一句话,从模糊变清晰,渐渐在心里成型:如果自己不去欧洲了,会怎样?
从餐厅出来,先把徐丹宁送回家,在往自己家开的路上,她一边开车一边挂上耳机,拨通了夏英杰的电话。
不知为什么,她感觉夏英杰接电话的声音有些心虚:“喂,弗萝拉,周末你居然这么闲,打电话给我,这也过了吃饭的点儿啊。”
“老夏,我不想去欧洲了。”岳青莲习惯地绕开他的碎嘴子,直截了当地说。
出乎意料,这句话像踩了夏英杰的尾巴一样,他在手机里大声地叫了起来:“你不去欧洲了?!弗萝拉,你想想清楚!这是多好的机会!”
被他吓了一跳,岳青莲受不了地把耳机拉松了一点,还听到他在电话那边叫唤:“那是赚欧元的机会!虽然说现在欧元不景气,但换成|人民币也够翻好几倍的,你再省着点吃喝,别买那些没用的包包啊衣服啊,三年之后能带一笔回来呢!”
“说得这么好,你外派美国三年,带了多少回来啊?”岳青莲没好气地说,夏英杰顿时就不吭声了,一会之后说:“唉,美元实在是跌得太狠了。”
“老夏,我搞砸了一个案子。”岳青莲自己都没意识到说话的时候,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在别人面前从来不会有的软弱,“虽然老大并没有说什么,但我还是觉得,我是不是太不成熟了,生活中有一点波动就影响到工作,这样的话,就算去欧洲工作,也不可能给我多少提高的空间,我还是应该留下来,面对自己的失败。”
“别扯淡了,面对什么失败?你一辈子还不知道有多少失败,每次都要面对的话头发都白了,”夏英杰不客气地说,随即才醒悟过来,嘿嘿干笑着,“对不起啊弗萝拉,我一时心急……”
“朋友之间就不要计较这些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这次失败实在是太莫名其妙了,也可能是我过不去心里这道坎儿,罗杰安慰我说,就算我这几天没请假,一心扑在工作上,对手突如其来地截胡,而且准备这么充分,还是一样没有机会的,让我不必自责。”
“嗨,那他说的对啊,罗杰周虽然满肚子算计,偶尔也能干点好事吧。”
岳青莲不理他,自顾自地说:“我情愿他们骂我一顿,也好过安慰我,就算真的是他说的这样,我始终难以跨过的是面对我自己的轻忽,所以我想,是不是把去欧洲的时间推迟一年比较好。”
“你疯了呀,公司的人事调动都是安排好的,你说晚一年就晚一年,老秦那里你怎么交代?青莲,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要这么幼稚好不好?我也买砸过不少股票,哪次不是吐口血说你给老子记住,然后该干嘛干嘛去,从来没有像你这样怂包过。”
岳青莲咬着牙说:“你说得对,在尽过最大努力之后,我能坦然接受最坏的结果,无愧于心,但是这次,我始终觉得有愧。”
她对于修真只是一知半解,但修真修心这句话还是懂的,无论如何不想在心境上留下任何遗憾和牵绊,不然将来境界上再进一步的时候,就怕凭空出现不测。
夏英杰已经不耐烦了:“弗萝拉,你就是日子过得太舒服了,所以东想西想的,你要是还把我当朋友就听我的劝!赶紧回家,洗澡,睡觉!”
说着他啪一声挂断了电话,岳青莲一时回不过神来,看着前面的绿灯都没有发动,直到后面的车鸣喇叭提醒才反应过来。
是不是……自己有点小题大做了?既然连夏英杰也这么说,这个家伙虽然有那么多缺点,但在职业上还算是个精英,他说的应该没错……大家是朋友,他总不会害自己。
岳青莲深深地叹了口气,拉下耳机,专心开车回家。
车子驶近楼下的时候,岳青莲模模糊糊看到的东西似乎给她一种怪异的熟悉感觉,她随即有安慰自己:不可能,一定是看错了,顾景行怎么会在这里。
但是等她把车子停好,不放心地探头从拐角再看一眼,完全不如她所愿,银蓝色林宝基尼停在小区中间的花园附近,靠着车站着的,不是顾大帅哥还有谁。
如此良辰如此夜,为谁风露立中宵,多么浪漫的一件事,可惜这个人是顾景行。
他此刻出现在这个地方,只会让岳青莲心生警惕,偷偷摸摸打量着四周。
今晚的月亮挺亮,风也不高,不像是杀人放火的好天气啊,再说,小区里有几百户人家,还有保安巡逻,他真想做点什么的话,目击证人搞不好明天就把照片上网了,身为修真也不能不怕网络人肉搜索吧。
想了想,岳青莲还是一如既往地绝不逃避,大大方方地绕过楼门,脚步轻快敏捷,向他走去。
顾景行低着头在抽烟,一点红光在手中明明灭灭,感觉到有人来了,掐灭烟头,侧头去看,白皙的脸上浮现起一个微笑,黑眸亮如寒星,让人不由怦然心动。
他并没有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从容地对岳青莲笑了一下,这个人就是有这种本事,无论在什么场合什么时间遇见,他都像个贵公子在社交舞会上见到年轻姑娘一样彬彬有礼,从不逾矩。
“嗨。”岳青莲走到他面前,“顾先生。”
顾景行微微颔首:“岳小姐。”
两人一时无话,岳青莲是压根不知道说什么好,顾景行则不知道为什么不开口。
静静地面对面,过了好一会儿,顾景行才问:“岳小姐,我听到一个消息,你下周就要动身离开本市了,是吗?”
“是,我要回去拜祭一下父母的坟墓,他们六年前过世了。”
岳青莲非常害怕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帅哥突兀冒出一句‘介意我一起去吗?’,他要敢说,自己一定会把手包拍在他脸上。
幸好,顾景行没有这么冒失,他点了点头,又说:“接着就是去欧洲工作?”
“嗯,是这样。”岳青莲有点庆幸,去欧洲起码还有一件好事:可以避开这个危险的帅哥,她虽然修真了也是有正常的审美观的,说不定会被美色迷惑心智……
“本来,我想约约看,有没有这个荣幸和你共进晚餐,被你的PA挡驾了。”可以说是难堪的事却被他说得如此从容,甚至唇边还带着一抹笑意,“所以我才冒昧到这里来,希望能见你一面。”
岳青莲打着哈哈:“抱歉,我今晚早就和朋友有约……明天也有,告别嘛。”
顾景行的黑眸深深地看着她,城市的霓虹不分季节永远遮蔽着夜晚的天空,岳青莲却好像从他眼里看到了冬夜星空的华丽璀璨:“那等于说我没有机会了,对吗?”
你要什么机会?晚餐,还是别的?
“那个,最近事情比较多,你知道,要离开三年那么长,很多事情需要处理。”岳青莲支吾着说。
顾景行点点头:“我知道。”
两人又没话可说了,沉默了半晌,顾景行伸出手:“我说过希望有个当面跟你道别的机会,那么,岳小姐,祝你一路顺风。”
这个时候不握手是不是不太大方?握了手会不会他手心里暗藏一枚毒针?岳青莲胆战心惊地伸出手,和他轻轻相握。
没有毒针,什么都没有,只有年轻男子干燥稳定的掌心,和略高于她的体温,熨烫着她冰冷的手指,带来一阵暖意,十分舒服。
“再见。”岳青莲把持不住,就要落荒而逃。
她转身走出几步,顾景行在后面又喊了一声:“岳小姐。”
岳青莲转头的时候又在心里抽打自己:装听不见不就好了!为啥还要贪心地回头多看一眼帅哥!
混合了月光霓虹的夜色下,顾景行双手Сhā兜,背靠着银蓝色林博基尼站着,身材高大,衣冠楚楚,帅得让人移不开眼睛,如果他这个时候再微笑着提出邀请的话,岳青莲保不准会说‘既然晚餐已经过了点不如我们去吃顿夜宵吧……’
可惜他没有,只是深深地凝视着她,目光中带着一丝掩藏的落寞。
“岳小姐,也许你不信,过去的二十八年里,我从来没有追求女孩子的经验。”
有就怪了,是她们都来追你吧。
“所以,我觉得,是不是在追求你的过程中,我的方法用得不对,所以让你有反感或者为难的地方?”他的神色诚挚,提出的问题却让岳青莲无法正面回答。
她才没有傻到当面问他:那个妖怪是怎么回事是从你花园跑出来的吧别再跟我说是邪修藏在你公司胁持你的……万一顾景行被揭穿了真面目顷刻化身妖物怎么办。
所以她只能继续装糊涂:“对不起,顾先生,我说过,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顾景行干脆地点了点头:“明白了。”
岳青莲舒了一口气:“还是要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那盆莲花。”
“你喜欢就好。”
“不过既然我要出国了,也许该把它送还给你才对。”岳青莲笑着说,“我的PA接下来会忙一段时间的交接磨合,恐怕没法照顾一盆花。”
顾景行想了想,摇摇头:“不必了,店家会定时过去保养的,我希望三年之后你回来的时候,第一眼还能看到它。”
三年,那盆莲花能活那么长时间?岳青莲心里嘀咕,耸耸肩:“那好吧,我留着它。”
仿佛又陷入了无话可说的僵局,岳青莲决定不再傻乎乎地站在风里,还是挺冷的,于是她主动开口:“再见,顾先生。”
“再见,岳小姐。”顾景行平静地说,“我依然保留追求你的意向和……行动。”
进门的时候孟妮可一手拿着墨汁淋漓的纸正在高谈阔论:“首先画符的时候,要有一个具体的意念,要请的是何方神佛仙长,这是讳!要驱使的是何方鬼神,这是令!其次,在于押入,就是主要目的,是要呼唤天雷劈死妖孽,还是调动天地之间元气恢复伤势,注意不要把这两样搞错了,押个考试通过的符入三清仙君讳,那是肯定不会起作用的,同时配合手印,掐诀,画符的时候必须要手掐日月二诀,以引动自然之力,并且画符的时候一定要先做到心中有符,下笔才如有神助,一气呵成,千万不可停顿迟疑,免遭反噬……普通的符咒用时撒开即可,有的则要需要火性助法,要点燃才可以,还有必须一边走特定的步伐,嘴里也要吟诵相应的咒语才能起效……”
小麒麟翻着肚皮在沙发上呼呼大睡,胡小凡在旁边坐得笔直,爪子规规矩矩地放好,带着一撮红毛的大尾巴也竖了起来,乌黑的大眼睛聚精会神地看着孟妮可投射在白墙上的幻灯片,小金鲤蹦蹦跳跳地在地板上画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看见她逃也似地进来,孟妮可一时没转过弯来,劈手就从后面的纸堆里扯出一张在手里挥舞:“呔!姑娘大惊失色,莫非有妖物在后追赶?待我焚了这道大正金光五雷咒,请来六部雷神,降妖除魔!”
小麒麟猛地翻身坐了起来,小胖手揉着眼睛,顺手扯起胡小凡的大尾巴擦了擦口水,模糊不清地问:“唔……讲完了吗?可以吃冰激凌了吧?”
“竖子!朽木!宰予!”孟妮可恨恨地说,拍了拍手:“好了,不玩了,散了吧,青莲,你那是什么脸色,莫非郊区的房价也已经涨到一个令你花容失色的地步了?”
“不是……我……”岳青莲喘着气,还没从刚才和顾景行的见面中回过神来,这个人!话都说得如此清楚了,他还这么厚脸皮!
本来以为这样的青年才俊,金融贵公子,和夏英杰那种赖皮不一样啊!是不是男人的本质都这么厚脸皮?
“我没跟丹宁说房子的事,她心情也不好,正犹豫要不要和周老师分手。”她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咕噜噜喝了一瓶矿泉水,才平心静气地说,“你在家里弄这个,不会真的引起什么后果吧?”
孟妮可收拾满地的纸,不在乎地说:“不会啦,我要真能画出能用的符来,那才是奇迹,再说,我看网上说用纸用墨都是讲究的,我用英雄蓝黑墨水也能画出管用的符来,龙虎山早就来招贤了。”
“也说不定哦,没准当代张天师年轻有为,尚未婚娶,正等着一个能辅佐他的贤内助。”岳青莲顺口说,忽然脑子一激灵:顾景行对自己出乎意料地‘一见钟情’,是不是他也缺一个‘贤内助’?
她急忙摇摇脑袋,把这个可怕的念头给赶走。
“孟长老。”胡小凡正襟危坐地说,“其实,您说的都对,但过分拘泥于形式和用具,倒偏离了符咒的本来面目,符咒者,是和鬼神沟通,借助天地灵力的一种手段,首要因素是要诚、静,才好交流,其实焚香,沐浴,乃至敕笔墨纸,都只是帮助心境放松,不受外物内因干扰的手段,若是以此为重,却是本末倒置了。”
孟妮可认真地听,然后想了半天,做豁然开朗状:“宗主,看见没,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我悟了!我这就去把朱砂黄表纸的单子给取消!”说着飞快地奔到电脑前。
无语问苍天,岳青莲想着如果真的孟妮可开始正式以朱砂黄表纸在家里画符,那小区物业迟早要跟自己翻脸,这算不算扰民呀!
“小凡,不错,很有悟性嘛。”她过去摸摸胡小凡的头以示嘉奖。
胡小凡谦虚地低头受摸,嘴上说:“不敢,这也是上次在金鑫大厦遇妖的时候,我亲见夏先生以鲜血在手中画符,解救宗主于妖物之手,所以才有些领悟在心。”
岳青莲那次一出电梯就被击晕,后来的事她完全不知道,直到小麒麟到来才醒,现在回想起来,那天花板上一大团黑雾一样的妖怪如此可怕,连小麒麟都不得不消耗本命元火去破除,已经受伤的夏英杰费了多大的力气,拼死才保住自己一条小命,支撑到麒麟赶到一举荡涤妖气。
忽然心里就不是滋味,那家伙嘴上口口声声说是朋友,其实在他心里,自己始终还是特殊的吧?
特殊在哪里呢?前女友?
三年前自己和他分手之后,当时还是自己PA的RORO,也是个超级无敌八卦王,曾经信誓旦旦地说:“安啦,弗萝拉,和土匪夏分手绝不是你的错,我们统计过,过去的十年里,他曾经和一百八十九个女性相过亲,没一次成功的,你好好的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姑娘,怎么会把自己降低到圣母大包子的程度,去拯救那么一个凤凰男,和他身后的一大家子人?”
这么说来,他不是有超过一百九十个前女友吗,凭什么自己就是特殊的?
她低下头,嘴里涩涩的:是因为自己修真,和别人不一样吗?
顾景行找上自己,也是同样的理由吧?
可是……既然这样,那他为什么始终游离在自己的视线边缘,死活也不肯踏出一步呢?如果之前我们是属于两个世界的人,始终不可能有结果,那么现在呢?
75、临行
她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摸出手机接通了夏英杰。
这次他的语调很不耐烦,破锣嗓子越发粗哑:“弗萝拉,你要是睡不着我可以陪你聊聊,但你要再说什么不去欧洲的话,我可没时间,还得看球赛呢。”
“我接到一个快递。”岳青莲心平气和地说,“里面是一些那个那个的东西,你懂的吧?”
“啊……你说啥?”夏英杰把手机拿远又拉近,嘴里发出一些吱吱啦啦的噪音,“我这边信号不太好,我听不见啊喂……”
从他的反应岳青莲已经证实了心中的想法,冷笑一声说:“这算什么?白吃白喝的回礼?”
“这是说啥哩。”夏英杰的手机信号神奇地又好了,低声下气地说,“我只是……想……那个……现在多事之秋,想让你多学一点东西好防身。”
岳青莲翻了个白眼:“你有完没完?明明是正大光明的事总是让你讲得这么鬼鬼祟祟的,好,你要教我,你自己过来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在哪里,你过来手把手教我啊!弄一包快递来算怎么回事?我还以为是仇家陷害我,要让我走火入魔!”
看见全家八只眼睛都闪着‘我们很好奇我们很八卦’的光芒看着自己,岳青莲走进卧室,砰地关上门,狠狠地说:“夏英杰!你给我说清楚!”
想到要是夏英杰站在面前,一定又开始挤眉弄眼地做怪相企图逃避,岳青莲就气不打一处来:“夏英杰,你说把我当朋友,这么藏头露尾的事你也干得出来,让我一个人在这里瞎想八想,你还说让我多学一点东西,我能安心地学吗?这次,就算是这次也是我朋友先冒险开始学,还有你!画的是什么东西啊!你就不能先弄点浅显的,入门的,给我,都是那么难的!我天天担心她万一成功了会把楼炸了!”
她吼了半天,也听不到夏英杰回答,不禁担心起来,放缓了声音说:“老夏?说话。”
还是没回答。
“那个,我不是针对你,你能想到给我那个那个的东西,我也很感激的,就是我刚才……忽然很激动,对不起啊,我口气不好。”
她疑惑起来,侧耳细听,什么声音都没有,可是手机还显示在通话中。
难道说……还有另外的邪修出没!?夏英杰突然遭到了危险?
岳青莲惊出一声冷汗,差点不管不顾地扑向窗口,别管什么惊世骇俗了,打算一跃而出尽快赶到夏英杰家里,却在这时候听到那边的声音:“哎哎,我在呢,刚才去上了个厕所。嘿嘿……”
“夏英杰!”岳青莲咆哮,“你敢把手机埋被子里!?不听我说话!”
“没有没有……真上厕所去了。”他矢口否认。
岳青莲哼了一声:“明天后天,有空吗?有空的话过来我家,教我画符,你想吃什么我都请客。”
“嗳,这个不好吧,你说我一个单身男性,去你一个单身女性的闺房,孤单寡女单独相处,别人知道了会说闲话的。”
岳青莲狞笑:“你听谁说是孤男寡女?”
“那什么……其实吧……人太多,我其实不太好意思……”
“讨厌!”岳青莲给他气笑了,“别找借口了,明早八点吧,正好妮可买的鸡还有两只,早点来,请你吃鸡汤小馄饨。”
夏英杰的声音低了下来,变得温柔而坚定:“对不起啊,弗萝拉,我是真的不能去。”
“为什么?你有别的事,没时间?”
“你知道,符咒都是各家宗派内部的东西,我快递了那些给你,已经是泄露本门机密的重罪,但这也是我仅能做到的程度了,你能领悟多少,是你的事,如果我真的,手把手教你的话,那就是十恶不赦欺师灭祖,你已经是修真中人了,应该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吧?”
岳青莲有些不知所措地说:“那……可是你之前不是说你不是这个圈里的人?我以为,以为你只是了解一点,出于兴趣什么的。”
夏英杰笑了起来,满是苦涩:“怎么可能会有人光凭兴趣去了解这些东西……”
“那你为什么……”
“弗萝拉。”夏英杰打断了她的话,“人都有秘密的,不要再问我了,好吗,看在朋友份上。”
他既然这么说了,岳青莲当然不能继续追问下去,咬了咬嘴唇,她又问:“既然知道是这样的重罪,你为什么还要给我那个那个,你也知道,我虽然有点拎不清,但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我现在……比过去要厉害了那么一点点。”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夏英杰的声音通过手机传进她耳朵里,不对着那张挂着猥琐油滑表情的脸,只听声音的话,岳青莲想搞不好自己真的会爱上他,“我也只想,多帮你一点……希望你能越来越强大,强到足可以保护自己。”
岳青莲眼睛有点酸酸的:夏英杰的言下之意是他再也保护不了自己了吗?
“不要再任性了,去欧洲吧,安心修炼三年,现在你要学的还很多,我是教不了你的。”夏英杰头一次这么正经,语重心长地说。
岳青莲吸了吸鼻子,故作开朗地说:“好吧,我再考虑考虑,什么时候出来吃个告别餐?”
“哎呀哎呀这怎么好意思”
“总该你请客吧?没有让被送的人掏钱请客的礼数吧?”
“哎~~~~呀~~~~~~”话筒里传来夏英杰牙疼一般的呻吟声。
岳青莲嘴角挂着恶劣的微笑,斩钉截铁地说:“就这么说定!拜拜!”
她挂断手机,砰地一声推开卧室大门,顿时门口一阵鸡飞狗跳,每个人都装作自己恰好路过,压根不是趴在那里偷听的。
小麒麟捧着哈根达斯的桶在吃,小金鲤蹦蹦跳跳地在里面找果仁,胡小凡庄严肃穆地在地板上坐着,好像突然对墙角很有兴趣。
孟妮可慢慢直起身来,手里还拿着一张符咒,煞有介事地说:“我打算在家里贴几个聚财符,你看哪边是财位?”
“这种事你找周老师帮你算吧,他是行家中的行家。”岳青莲一脚跨过坐在地上的胡小凡,气势万千地冲入客厅:“拿纸笔来!我要学画符!”
岳青莲觉得这个周日过得兵荒马乱,凡是工作上的变动,都要牵扯到人脉这个恒久远的话题,于是周末周日两天她连着赶了四顿送别饭六次咖啡,都是‘朋友’,这个时候招呼都不打一声地走了,三年之后回来谁知道关系会变成怎样。
姚如欣是和李娜一起来的,说李睿今天在大学有个讲座,来不了,李娜表现出很羡慕岳青莲能有出国工作的机会,姚如欣则忧心忡忡地说:“你到了那里吃饭会不习惯吧?行李就少带点,到时候我寄些吃的给你好了。”
“嫂子,岳姐早就留学过了,她懂的。”李娜抢白,然后揽着姚如欣的肩膀说:“岳姐,我嫂子就是爱担心,看谁都跟曼曼一样,以为我们都还不知道饿了要吃饭。”
姚如欣笑笑,用手去抿小姑子的鬓发,岳青莲看着她们俩这么其乐融融的样子,稍微放下心来:看样子她们的关系处得还不错,一直担心姚如欣弄不了这个娇纵的小姑子,但现在看起来,姚如欣在家庭女主人这个位子上坐得很稳,这何尝不是事业的成功。
吸收了高彤的教训,她带来了孟妮可最新配方的美容水给姚如欣,轻描淡写地说是从国外带回来的手工制品,然后送了李娜一对香奈儿新款梨花耳环,宾主尽欢而散。
和刘军晖的会面一开始就有些尴尬,岳青莲没想到对方居然没依言带妻子同行,两人孤男寡女在包间里吃晚餐算怎么回事,刘军晖却丝毫没注意,坐下来劈头就说:“小岳,你们公司最近是不是有个投资案刚失败了。”
岳青莲心中一凛,早把那点避嫌疑的小心思抛到了九霄云外:“学长怎么认为?”
刘军晖对着等写菜单的服务员挥了挥手:“你们餐厅的招牌菜,四个热菜一个汤,两道凉菜,叫大厨自己估量着搭配,行了,下去吧。”
等服务员出去了,他才说:“没有什么,就是感觉奇怪,我和其他几个同学通了气,这次汇通银行的行为,出乎大家的意料,怀疑后面还有什么阴谋。”
岳青莲抿了抿嘴:“那个,学长,这案子是我负责的……”
“啊……是你?”刘军晖小小地吃了一惊,“那个,其实小岳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胜败乃兵家常事。而且根据我们分析,这件事后面肯定有内幕,说不定——”
“是汇通银行和民裕银行合起来串通演了一出戏?”
“不排除这个可能,但你想过没有,为什么汇通银行之前一点风声都不透露?这不符合常规,除非是他们得到了什么秘密的利好消息,民裕银行近年和房地产商走得十分紧密,如果最近出台了相关的政策,那么它要扩大自己的影响面,融资是必须的。”
岳青莲叹了一口气:“房价上半年还有点下跌的趋势,最近是涨疯了。”
“所以,我觉得他们选择被汇通银行收购,很可能是除了融资之外,看中了汇通银行背后的什么利益相关。”刘军晖眼镜后面的眼睛闪着老谋深算的光芒,“小岳,作为学长,我真得提醒你,你可能是被这两家联合起来摆了一道。”
岳青莲想了一会,断然说:“不可能,我做的融资底价在公司也是机密,只有我和秦部长知道,郑总除非修炼了读心术,不然他不可能知道。”
话出口她才觉得有点不妥,自己怎么最近的思维开始真的往修真方向发展了……还读心术哩!怎么不说搜魂术。
“底价又是什么意思?”
岳青莲无意识地摆弄着筷子:“就是说,汇通银行最后出的价,只比我的底价高了五百万。”
刘军晖也是做金融的,一听就懂,他不自觉地吹了声口哨:“还真巧,嗯?”
于是接下来完全就成了两个人的案例研讨会,服务员上菜之后,边吃边谈,估计谁也没尝出是什么滋味。
结账的时候,岳青莲掏出卡买单,却被刘军晖拦住:“差点都忘记了,不是说给你送行的么,自然该我请客。”
“不不不,上次的事,说要请你吃饭还没请,这次学长又和我谈了这么多,我请客是应当的。”岳青莲诚心诚意地说。
于是刘军晖也不再阻拦,等服务员把卡送回来,两人走出大门的时候,他才说:“小岳,本来我是想提醒你注意公司里是不是有什么异动,但既然你马上就去欧洲了,我还是建议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岳青莲点点头:“我记住了。”
“总之你心里有个数,这次的案子,不一般。”刘军晖叮嘱她,“不是汇通,就是民裕,干我们这行的,泄密十分简单,就要个数字就行了,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我会的,谢谢学长。”
刘军晖忽然笑起来:“我又提这些了,哈哈,都忘了这次是来告别的,欧洲那边还冷着,你一个人过去要注意点,还有,不要馋嘴多吃冰激凌巧克力,能钓金毛帅哥就别放过,对了对了,我老婆还说要买点东西,到时候可要拜托你帮忙了。”
“一定一定,嫂子这次都没一起来,真不好意思,学长回家不会不好交代吧?”岳青莲对于他开的小玩笑也以玩笑回应,刘军晖不在意地挥手:“她知道我是跟你吃饭,放心。”
“那我可得谢谢嫂子这么信任我,学长才是不让人放心的那个吧?”
刘军晖哈哈地笑了起来:“老夫老妻了,不放心什么?好了,我走了,你开车小心点。”
“嗯,学长再见,有事打我电话。”
岳青莲目送着刘军晖开车远去,心里却像压了一块石头,尽管她很快就要离开公司了,但刘军晖的话还是让她心惊:难道说公司真的有商业间谍?而且就潜伏在自己这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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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谁是内鬼?
周一上午的办公室照样是堪比战场,看着各组的PA扑来扑去,会议室人满为患,走廊上传来的脚步声都像在冲锋陷阵,岳青莲头一次有一种置身事外的不真实感。
“弗萝拉,行政那边问你是具体定哪一天回乡的机票。”琦琦推门进来问她,“周日还是下周一?”
不等她回答,琦琦又做了个鬼脸,悄声说:“PA俱乐部决定集资请你去唱K,你哪天有空?”
“要你们破费多不好意思。”岳青莲拉开抽屉拿出一叠各类的会员卡递给她,“都交给你处理吧。”
琦琦眉开眼笑地接过来:“请客还是要的,她们都指望你做海外代购呢,就不用跟我们客气啦,对了,机票的日期?”
“周一吧。”岳青莲也奇怪于自己这次的懒散,以前她在工作上果断决绝,在休假上也毫不含糊,该走就走,何况是回老家扫墓,不知道这次为什么有一种不想离开的感觉?
看见她懒洋洋的样子,琦琦神秘地压低声音说:“弗萝拉,如果你想听八卦的话,密斯高今天回公司上班了,艾顿没有。”
岳青莲真想对小助理说:你要是每天看看本市新闻的话,没准就知道韩骏为什么没有回公司了。
不过她既然知道高彤遇袭其实和韩骏无关,就不太忍心对别人提起他还在被全市通缉的事,于是含糊地应了一声:“是吗?全好了?上次我去医院看她的时候,医生还说需要静养。”
“是啊,上周一出事的时候,说的很吓人啊,警察都到公司来了,幸亏没事。”琦琦发着感慨。
岳青莲看看表,大约已经是高层晨会结束的时候,自己反正暂时没事,不如过去探望一下高彤。
“我去行政那边,顺便敲定机票的事,你跟组里说一下,下午开工作汇总进程的会。”
嘱咐完小助理,岳青莲搭电梯到了下两层,行政部所在,这里的气氛并不比风投部轻松多少,一群光鲜亮丽的行政部白领小姐们,神态严肃地拿着文件走来走去,打电话的声音虽然眉头拧得紧,开口却是温柔甜美到了极点,真让人不得不佩服。
高彤并没有像她想的那样,正在大刀阔斧地杀伐,相反坐在办公室里,很悠闲地看着公司的内刊,一杯热巧克力放在手边,飘着浓浓的香气。
“弗萝拉,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她随即一拍脑门,“我忘了,你正在交接期,安妮塔,咖啡,谢谢。”
岳青莲急忙摇头说:“咖啡就算了,给我也来一杯热巧克力吧,闻着很香。”
高彤示意她坐下,笑着说:“医生说短期内要戒除一切对大脑有刺激性的咖啡因饮料,巧克力有温和的兴奋作用,我只好喝这个。”
上周才历经过一次生死体验,高彤今天却容光焕发,气色极好,墨绿色范思哲的长裤套装,配着脖子上大粒的纯白珍珠短项链,干练中透着女性的妩媚,明眸皓齿,坐在办公桌前不动声色就能令室外一干精兵强将埋头干活唯恐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岳青莲想,高彤真是实打实的‘白骨精’。
新任PA端来热巧克力,轻轻带门出去,岳青莲才开口:“这两天比较忙,都没去医院看你,没想到你出院了,医生怎么说?”
高彤侧头一笑:“还能怎么说,本着为医院创收,更好地观察病例,也希望我能多住几天,可我真的没事了,干嘛还待在医院里。”
“波澜丛生吧?”岳青莲意有所值地说,指指百叶窗外。
高彤笑了:“是啊,估计有人巴不得等我一回来就大开杀戒,把过去一周的工作来个底朝天呢,怎么可能让他们如愿。我狠狠表扬了麦克斯,我不在的时候他临危受命掌握大局,做得非常好,然后一切都按部就班,真要改动什么也不会趁现在,白白落人口实。我乐得看他们去明争暗斗,自己在这里坐着省点事。”
她端起杯子喝了口热巧克力:“对了,你不是要休假了吗?哪天有空请你吃个饭?”
岳青莲举手投降:“饶了我吧,我预感到本周还有十几顿送行饭要吃,我们之间就不要讲究这个了……不然这样吧,下次一起喝个早茶,我介绍我朋友给你认识。”
高彤明了地点点头:“那个开淘宝店的姑娘?我正想着该见个面。”
两人闲谈了几句,岳青莲想起昨晚刘军晖和自己的谈话就如鲠在喉,终于还是忍不住说:“格瑞丝,有件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高彤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于是岳青莲把刘军晖给自己的分析和自己的猜想简单地说了一遍,末了说:“我学长的意思是,汇通银行的确是在进行银行收购,融资早在我开民裕这个案子之前,但突然一下子收购了民裕,这其中肯定有问题,按照正常的收购流程,他们甚至还没进行到开会谈判的程序,除非是有人把我这边的底细泄露了出去。”
“你想查出是谁?”高彤捧着杯子,思考着问。
“他劝我不要声张,自己多加小心,反正我很快就要去欧洲了,但既然有这件事,我心里就很放不下,一想到我组里可能有一个商业间谍……”岳青莲有些着急地问,“我告诉了你,也许你可以帮我留意一下,还有,我想跟我们老大也报备一声,这样我走得也放心。”
高彤把剩下的巧克力慢慢喝光,才开口:“青莲,有件事你可能没想到,如果以你学长和你的分析能力,能得出公司可能有内鬼这个结论,那么,以秦部长的睿智,他很可能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
看着岳青莲一瞬间有些迷茫的眼睛,她微笑着说:“你说过,按常规来说,底价只有你和他知道吧?”
岳青莲不自然地笑了笑:“格瑞丝,别开玩笑了,一定是我组里有人偷看了资料。”
“我没在开玩笑。”高彤正色说,“我只是提出一种可能性,你在考虑问题的时候,难道不包括任何因素?”
岳青莲的心霎时乱了,她咬着牙摇头说:“不可能!”
“OK,那我说另外一种可能。”高彤交握食指抵着下巴,“如果秦部长的确有这个怀疑的话,他应该就会明察暗访,起码也会对你旁敲侧击,不管是不是怀疑你。”
岳青莲回想起早上见到秦明川的时候,对方神色如常,似乎没什么异样。
“而如果他根本不问你……”高彤没有说下去,但岳青莲已经心知肚明。
她低下头,考虑了一会又抬起来,笑着说:“巧克力不错,什么牌子的,我家里有小朋友,喜欢甜的。”
“喜欢我明天带一包给你,没事常来坐坐,嗳,记得一起吃饭,叫上你朋友。”高彤微笑着摆出送客的架势。
“好,一定。”岳青莲起身告辞。
接下来的两天岳青莲过得心惊胆战,时刻都等着秦明川来问自己,但秦明川好像压根不再提这件事,神色如常地出出入入,接受她交接汇报的时候也一个字不提,让她坐立不安,倒好像内鬼是她一样。
跟组员交接工作的时候,她的态度也前所未有地严格,几乎每到一个人,都要在脑子里过一遍这个人进公司以来的所有轨迹,力求从里面找出蛛丝马迹,但还是一无所获。
满脑子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考虑了一遍,还叫上网络部的同事来检查电脑到底有没有安木马,检查完了才想起这是多此一举,投资额度的底价是自己亲笔写在纸上交给秦明川的,电脑里还没存档,自己那份锁在办公室的保险箱里,似乎也没有被撬开过的痕迹。
她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几乎想爬上去看有没有针孔摄像机在上面。
秦明川决口不问自己,真的因为是高彤说的那个原因吗?又或者是他全然地相信自己,就像自己相信他一样?还是他真的没看出来?
她心里沉甸甸的,不知道自己是否就会带着这个包袱去欧洲,收购案失败在他们来说,并不鲜见,B组的杰瑞年前还搞砸了一个,所以等她春节后过完年假回来,会不会大家都忘记了这件事,自己交上去的例行案例失败汇报就会锁在秦明川的档案柜里,永远不见天日?
而那个内鬼,就继续潜伏下来?
工作清闲下来的时候,时间却过得分外地快,一转眼已经到了周四,早上进电梯的时候岳青莲遇见了秦明川,招呼了一声‘老大早’,秦明川回赠一个微笑,问起她什么时候的机票,知道是周一之后,还嘱咐她:“周五是曹BOSS的欢送会,记得出席,本部门的欢送会,就安排在周六怎么样?周日腾出来给你收拾东西。”
“我无所谓的,老家的房子已经卖了,回去也是住酒店,用不着带太多东西。”岳青莲从侧面看着秦明川端正坚毅的下巴,心里乱糟糟地搅成一团。
要不干脆等明天,主动向老大提出吧!高彤的建议本来就是荒诞无稽,谁会相信本公司风投部的部长实际是商业间谍?那他泄露什么商业机密不好,非要选这个并不大也不太重要的银行投资案!高彤是在行政部那种勾心斗角的地方待得太久了就爱怀疑每个人,可如果有一天说高彤是商业间谍,恐怕也没人会相信的吧。
想明白了她反而镇定下来,和秦明川并肩走出了电梯,清清楚楚地听见他对前台说了一句:“今天上午我有个很重要的快递,一收到立刻拿来给我。”
“是,部长。”前台小姐站起回答。
这个小Сhā曲并没有被岳青莲放在心上,十一点的时候,她已经百无聊赖到开始考虑中午吃什么,琦琦探头进来:“弗萝拉,老大有请。”
“咦,那怎么不直接给我打电话?”岳青莲从椅子上跳起来,整理了一下衬衫,“琦琦,我明天要去参加曹BOSS的欢送会,今天下班之后,陪我去做个头发吧。”
“好啊好啊,我去定师傅,哎呀,大BOSS的欢送会呢,我一定选个上档次的。”琦琦眼睛发亮地跟着她出门,“回来我们就去餐厅吧,听说今天有焗扇贝呢,早点去免得抢光了。”
岳青莲摇摇头:等自己走后,琦琦千万不要遇见个严厉的主管,否则还不知道会憋成什么样子。
她踩着轻快的步伐走近部长办公室,薇薇安不在座位上,敲敲门,得到回答之后满面春风地推门进去:“老大你找我?”
也许是给自己临别礼物?上帝保佑千万不要再是派克笔了。
秦明川脸色平静地坐在座位上:“小岳,坐。”
岳青莲坐下,注意到秦明川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个撕开了口的牛皮大信封,这大概就是他早上叮嘱过的‘很重要的快递’。
“小岳,关于民裕收购案失败,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秦明川开门见山地说。
岳青莲心里一阵激动:看吧!高彤说的也是有道理的,老大的确注意到了,而且他开始问自己这个主管,证明他要把内鬼揪出来。
于是她噼里啪啦花了二十分钟,滔滔不绝地从刘军晖对自己的分析,还有自己的怀疑,竹筒倒豆子一样全说了出来,在此期间,秦明川一直双手交握,放在牛皮大信封上,静静倾听。
等她说完之后,秦明川才开口:“内鬼……也许你说的对。”
他抬起眼看向岳青莲,神态自若,甚至还笑了笑:“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内鬼是谁?”
77
77、内鬼
话说到这个份上,聪敏如岳青莲当然知道秦明川不是真在问她字面上的意思,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秦明川,头一次有些结巴:“老大,你——你什么意思。”
“我在问你,你觉得哪一个有内鬼的嫌疑?”秦明川脸上依然挂着微笑,“别紧张,小岳,慢慢想,内鬼可以泄露我们对民裕的收购进程,可以给对方通风报信我们的动向,甚至可以把你做的前期工作整个复制给竞争对手……但这个内鬼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能向对方透露我们最后的投资限额底价?”
岳青莲只觉得血往脸上撞,她勉强控制着自己不站起来,还是以平稳的语调说:“我也想过这个问题,现在还没正式进入最后流程,底价我是写在纸上的,从来没登进电脑过,基本可以排除黑客的可能。”
秦明川点头表示同意:“然后呢?你是不是要调取一下整栋楼的监视录像,看有谁私自进过你我的办公室,并且撬开了保险箱,翻到了那份文件?”
“老大我……”岳青莲急于申辩,张开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秦明川举手制止她:“小岳,这是你的推断,那事实会不会有可能是这样的:其实并没有外人看到这个底价,而是你我之间的某一个人泄露出去的?”
岳青莲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从刚才就有的危机感一层层地翻上来:秦明川是不是疯了?他到底想说什么?
秦明川态度亲切地看着她:“你看,现在金融危机还没过去,懋华给的待遇虽然高,但一个人的欲望是无限的,总是会有欲壑难填的时候,我这么分析,如果,仅仅是如果,作为一个员工,即将调离分部,到别的分部去工作,手里的项目还没结束,而且短期内不可能结束,最后成功的话,功劳则属于她的后任,你说,她会不会有一点小心思,直接把核心部分向自己的对手出个好价钱?换取比项目成功更大的好处?”
他收敛了笑容,正色说:“她唯一没想到的就是,对方的动作太快,在她还没调离的时候,已经完成了整个收购案,导致这件事败露了。如果在她走后发生,其实是没有人会怀疑到她的,很完美,不是吗?”
“完全不是!”岳青莲终于彻底失去了自制力,呼地一下子站起来,“老大,这太荒谬了!是谁跟你造谣的?!”
“坐下,小岳。”秦明川淡淡地说,“我以前多次教过你,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都要保持自己的自制力,这才是成功的关键,我并没有说这个员工就是你,只是想探讨一下这种可能。”
“怎么会有这种可能!”岳青莲用手指扶着突突乱跳的额头坐回椅子上,“我就从来没想过怀疑你!”
秦明川微笑,摊开手:“你完全可以怀疑,没准我在外面炒股赔了钱,急需一大笔钱补仓,这也合情合理。”
“没有……我……”岳青莲不是个笨嘴拙舌一急就讲不出话来的人,但今天对于秦明川如此荒谬的推论,她有一种‘这不是真的吧?’的感觉,有人会去怀疑秦明川?曹BOSS一走,整个懋华大中国区都是他的,他会当内鬼泄密?这简直是让人笑掉大牙的事!千头万绪,她压根不知道从何理起。
秦明川重新交叠起双手放在牛皮大信封上,神色严肃地说:“任何可能都是允许的,但是,必须有充足的证据,才能定论,对不对?”
岳青莲看着他,稍微平静了一些:“老大你说的对,需要证据。”
她才不信造谣的那个人还能真拿出什么证据来!过去的这段时间里她的社交活动极其有限,哪怕有人24小时跟踪她,都不可能拍到她和汇通的人有什么联系。
“很好。”秦明川打开牛皮大信封,从中间抽出一张纸,推到她面前,“那你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岳青莲瞪着面前的这张纸,一张复印件,来自银行,是储户的个人户头明细。
开户人写着她的名字。
余额是五百零一万三千六百七十四块九毛三。
“这……这不可能!”她一把抓起复印件,天天和数字打交道的脑子这会全乱了,数了半天才确定自己没数错,绝对是五百万!
岳青莲有四张借记卡,建行交房贷的,工行每月打工资的,招行日常消费的,还有这张,平时她每年九月塞两万块在里面,银行每月会按时扣掉水电煤气网费物业费养路费……等等一切住宅产生的杂费,就省得她每次交费都要跑银行排大队。
这就是一个一年到头她都不会多查看一次半次的半死户头,怎么会突然多出了五百万!
明细上显示这笔款项是去年十二月二十九号汇入的,时间上恰好吻合。
岳青莲此刻反而镇定下来,抬头说:“老大,这是陷害,我要去银行查一下汇入的账户。”
“不必了。”秦明川沉稳地说,“我已经托人查过了,这笔款项来自境外洗钱职业集团,汇到你账上的时候干干净净,什么都查不出来。”
他注视着岳青莲,点了点头:“做得很干净,嗯?”
“我真的不知道这笔钱!老大你要相信我!”岳青莲情急地说,“不过是五百万!难道你以为我就为了五百万出卖公司的资料?”
还有句话她没说出口:你难道我会为了五百万背叛你?背叛你对我的信任?”
“不过是五百万。”秦明川把这个‘不过’咬得很重,“小岳,你的年薪不到三十万,就算加上年终奖和各类奖金,你年收入是不超过五十万,五百万需要你不吃不喝工作十年才有。”
他的目光由一直以来的审视变得略带怜悯,“你敢说你没有动过心吗?你最近还提到过想买别墅是不是?”
“那是……那是我跟罗杰开玩笑!”岳青莲没想到这句话也能成为自己的罪名,真是百无可辩。
“不得不说我承认你的时机抓得非常好,如果汇通方面配合的话,还真是完美无缺的计划。”秦明川的眸子直直地看着她,“小岳,我对你很失望。”
从来没想到有一天‘失望’这个词会从秦明川嘴里说出来,岳青莲顿时什么冷静理智都忘记了,站起来的时候差点连椅子都带翻:“老大!你要相信我!”
“我是想相信你,可是小岳,你想想你自己的地位,有必要会有人用五百万陷害你吗?”秦明川端坐如山,一字一句地说,“我想不出有什么别的可能。”
岳青莲深吸了口气,恳切地说:“老大,我现在提不出对自己有利的证据,你多给我几天时间,年假我不休了,去欧洲之前,我会把这事对你有个交代!”
大不了她趁夜偷偷潜入汇通银行的办公室,怎么说突然收购一定有蛛丝马迹的,肯定能把跟内鬼联系的人揪出来!
秦明川看着她,神色变得有点疲倦,说出来的话却让岳青莲五雷轰顶:“小岳,我不想给你难看,主动辞职吧。”
“什——什么?”岳青莲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要我主动辞职?”
“这件事我可以替你瞒下来,对你以后的生活工作不会有影响的,反正你的工作交接得也差不多了,就在这里,”秦明川点点自己的桌子,“写一封辞职信交给我,我批准之后转给人事,你走出懋华,再不回来,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
“为什么要我辞职!这不是我干的!”岳青莲激动得声音都变了,红着眼睛看向秦明川,“老大,就算有再多的证据质证我,你起码应该相信我不会背叛你!”
秦明川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已经是锐光四射:“抱歉,我没那么感性,现在是有实实在在的证据,而且你无法解释。”
“我是暂时无法解释!在找到证据证明我清白之前,我是不会辞职的!”岳青莲急红了眼,“我在懋华工作六年了,是你一手带出来的,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我会是为了五百万出卖公司机密的人吗?!”
“说这种话无济于事,小岳。”秦明川丝毫不为所动,淡漠地看向手表,“的确,除了银行账单,和你私下的谈话之外,我没有任何证据,这就是我没有报警的原因,而且公司现在在顶层交接的紧要关头,我也不想多生事端,损害公司的名誉。好。现在我因为这些莫须有的证据解雇了你,然后你可以跟公司打官司?是,我得到你的账户私密材料是我托了银行的熟人,违规了,这一点你甚至可以把我们俩都告上法庭,但是小岳,我希望你清楚,我这么做,是为了把影响压到最小范围,保证你泄密的事只局限在这间办公室里,不然的话,你的职业生涯就此毁了。”
“我没有泄密!”岳青莲感觉血都呛到嗓子里了,声音变得嘶哑起来。
秦明川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再度看了看手表:“小岳,死缠烂打不是你的风格,也不是解决问题的手段,我给你十五分钟的时间写辞职信,理由你自己随便选,然后趁大家都在午餐,你回办公室收拾自己的东西离开,从此不会有人再提到关于这事的一句话,对我们大家都好,可以吗?”
岳青莲坚定地摇着头:“不,我不辞职,这不公平,我没有做过。”
秦明川微叹了口气,拿过稿纸放在她面前,亲自拧开了钢笔递给她:“小岳,不要困兽犹斗了,这样没有意义,写吧。”
“我不写!”岳青莲用力把眼泪给逼回去,望着面前依旧沉稳从容,却陌生得让她不敢相信的秦明川,嘴唇哆嗦着,半天才说出话来,“老大,不是我干的……你相信我……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以后也不会……”
秦明川看着她清澈的黑眸,目光中闪过一丝怜悯,很快就被严厉的神色给压了下去:“小岳,我不想把事情闹大,如果你愿意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保安带离本公司的话,你就继续坚持下去。”
他看了看手表:“还有十二分钟。”
“我不会写的。”岳青莲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钢笔和稿纸,派克金笔,和自己用的一个牌子,每年生日从他手里递给自己,自己每每暗地抱怨毫无新意,却还是高高兴兴地收下,把盒子放在家里壁柜上整齐地排成一排……六年了,自己对他无条件地信任,追随,就换来今天的下场?他甚至不让自己有洗清冤屈的机会?
“哭是没有用的,小岳。”秦明川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她才惊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了眼泪。
“写吧,写了我们大家都好过一点,小岳,你是聪明人,你也不想闹得全公司都知道你是为什么离职的吧?”秦明川把稿纸往她面前推了推,“写吧,一句话就好。”
不知道怎么的,岳青莲竟然觉得他的语气里有一丝恳求的成分在,很快她就悲苦地笑了:一定是自己的错觉,现在是自己求秦明川给自己一点希望都做不到。
“我不写。”她咬住下嘴唇,机械地重复着这句话。
秦明川的声音忽然变得严厉起来:“既然这样,你就不要怪我了。”
他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接通之后说:“保安部吗?麻烦你们派两个人上来,我这里有位小姐需要护送出公司,对,就是现在,立刻。”
岳青莲看着他坚定的侧脸,感觉万念俱灰。
78
78、离去
直到保安敲门进入之前,岳青莲都以为这是一场噩梦,梦总有醒的时候吧?她满怀希望地想着,指甲把掌心掐出了血,却丝毫感觉不到疼。
于是这始终还是一个梦吧?不是真的,秦明川不会这么草率地对待这种事,秦明川不会这么无情地对待一个还没足够证据定罪的下属,秦明川不会这么……对待她……
等待保安上来的几分钟里,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对视着,室内的空气达到了一个凝固的状态。
从秦明川的眸子里,她看不出任何不忍,犹疑,坚定得像黑色的磐石,毫不动摇,最多,就是有一丝丝痛悔。
他在痛悔什么?是错看了自己这个下属吗?岳青莲模模糊糊地想着,心痛得一阵阵绞上来。
两个保安进来,对于这个气氛诡异的场面有些摸不着头脑,秦明川咳了一声,低下头:“麻烦你们把这位小姐带出去,一路禁止她和别人交谈,禁止动公司的任何物品,如果她试图再度进入本公司,请你们予以阻拦。”
保安震惊得都没立刻答茬,说实在的,像这种大公司丛生的金融大厦,一切都按规章制度办事,很少看到什么讨债上门啊,离职不忿吵闹啊之类的狗血热闹事件,白领们到底都是要面子的,今天忽然来了这么一趟工作,而且对方还是娇滴滴的小姑娘,两人都有些犹豫了。
“小,小姐,请吧。”年长的一个保安结巴着开口。
“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我不走。”岳青莲声音沙哑地开口,她刚才擦掉了泪水,眼眶通红,目光坚毅,力持镇定,以目前状态下能维持的最平静最理智的态度,做最后一次的恳求,“老大,我求求你,给我一个洗清自己的机会。”
秦明川抿着嘴侧过头去,淡淡地说:“小岳,我说过,这于事无补,你是个聪明人,该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什么是最好的?”岳青莲忍不住满心的凄楚愤慨,声音高了起来,“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开了我,拿我当替罪羊,就是最好的吗?”
秦明川面露疲倦之色,伸出两个指头:“第一,小岳,你也清楚,把事情闹大,对谁都没好处,尤其是你,第二,如果你拒不配合的话,我可以叫保安强行驱赶你出公司。”
岳青莲后退一步,完全说不出话来,秦明川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早上他还一如往常,亲切地和自己打招呼,询问什么时候回家度年假……现在他说什么?要保安强行驱赶?
她当然不会以为就算她犯了泄密的大罪秦明川也会包庇她,可她现在明明什么都没做!
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
岳青莲感觉自己是不是就快要‘入魔’了,此刻的她竟然凭空升起一个念头:现在就冲去汇通银行,把负责人拖来,管它什么摄魂术也好,搜魂术也好,让他亲口说实话,到底是从哪里得到的懋华底价!
丹田内青色莲花仿佛感觉到她的激愤,平静闭合的莲台忽然绽开,青色灵力水一般地漾出,充塞了整个丹田,莲蓬上九颗小小莲子发着淡淡的金光,明明灭灭,其中有一颗,可以看见中间已经出现了一个小小内核,只有针尖般大,却已经开始绵绵不绝地一丝丝吸收着丹田内的青色灵力。
“好,我走。”岳青莲理智还没有完全丧失,她清楚自己是做不出在办公室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的,在这方面,书读得越多,战斗力就越差。
只有从心里吐出这两个字,带着心底的血气,希望那个人能感觉到,可是……他完全不相信自己了,感觉到又能怎么样呢?
木然地转身,她向门外走去,两个保安对视了一下,快步紧跟在她身边,默默无语地执行自己的职责。
秦明川的时候选得非常好,过了十二点,大多员工都已经去餐厅吃饭了,但还有一些废寝忘食加班的,或者减肥拿了水果当午餐的,在走廊上穿行的时候看见了这一幕匪夷所思的场景,无不张口结舌。
“弗萝拉你……”蜜雪儿端着一杯水果纤维素刚要冲上来问到底出了什么事,保安之一就有礼貌地拦住了她,“对不起小姐,我们接到的命令是不许这位小姐和任何人搭话。”
蜜雪儿的眼睛瞪得前所未有地大,看着岳青莲本来想站住和她说些什么,听见此话只是看了她一眼,一步不停地跟着两个保安往电梯走,在后面追着问:“到底出什么事了?弗萝拉……喂!”
她飞奔回办公桌,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给琦琦打电话:“还不快回来!你老大出事了!”
事到如今以风投部员工的机敏,也大致猜出岳青莲是被开了,而且是以如此不光彩的方式离开公司,几乎就是被押送。
平时从办公室到电梯的一百多米,没有感到如此漫长,今天岳青莲却走得分外艰难,平心而论,她人缘算是不错了,周围没有人围观,最多是在房间里遮遮掩掩地拉下百叶窗看一眼,就算是迎头碰见了,也只是一愣就避开,没有追根究底大声喧哗,窃窃私语声是不可少的,但其中多是疑惑,惋惜,没有幸灾乐祸。
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她怎么了?
是啊,我怎么了?她自己都突然想笑,早上搭电梯上来的时候,她是意气风发,前途远大的风投部C组主管,马上要去欧洲分部工作历练,中午搭电梯下去的时候,她是丧家犬一样被赶出了公司的被开除职员,身边还有两个保安在看管着。
秦明川没给她机会……秦明川一点机会都没有给她……
看着电梯里的镜子,她的脸上,一双眼睛显得格外空洞,好像这个世界会变得怎样都不在乎了。
会变得怎样呢?还能更坏吗?
坐电梯到一楼大厅,她呆呆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举步向大门走去。
秦明川要她走,她就走吧,远远地离开这里,去找一个可以让自己放声哭出来的地方……
“小姐,你要不要在大堂先坐一下?”年长的保安看着心善,制止了她,“外面天寒地冻的,你才穿这么一点儿……刚才是没法子啊,你们领导发了话了,我们也不敢让你去拿件衣服什么的……你先坐坐吧,有没有什么同事或者玩得好的朋友,我悄悄上去让她把你的东西给拿下来?”
“不用了。”岳青莲茫然地说,看着外面,早上还是很晴朗,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雪,还挺大,一片片地飘落在方砖地上,洁白晶莹,却转眼就被路过的行人给踩成了乌黑的雪泥。
就这样,雪花还是坚持一片片地飘落下来,直到覆盖整个城市变成雪白的一片。
“姑娘,你也莫太伤心哈,打工嘛,哪里不是打。”年长保安看她木木的样子,还是不放心,忍不住唠叨起来,“像你们这样读过书,有文凭,有本事的姑娘,跟我们乡间屋头的婆娘不同,到哪里都有单位要的,千万别弄坏了自己身子,不划算的……”
岳青莲真的笑了:“谢谢你,我没事的。”
在这个时候,在秦明川刚刚对她翻脸无情,把她羞辱地赶出公司的时候,居然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保安大叔磕磕巴巴地安慰她……
“我真的没事。”她声音很轻地重复了一遍,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接着,她走向大门,自动感应的玻璃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外面刺骨的寒风嗖嗖地刮了进来,吹着她只穿着薄薄白衬衫和西裤的身体,体温瞬间降低,她却仿佛全然感觉不到,只是这么走了出去。
保安眼睁睁地看着她瘦削的背影离开,腰肢挺直,却形单影只那么地悲凉,不由感叹了一声:“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哦。”
岳青莲出门的时候,没有目的。
她也没办法有目的,岂止是外套,她的车钥匙钱包手机……全都在公司,秦明川没有给她拿走任何东西的时间。
不不不,她抬头望着雪花飘落的天空,笑了:他给了,他一开始就给了自己最好的选择:写辞职信,收拾东西,离开公司,一个保存体面的机会,不是吗?
她要的不是体面,她要的是清白。
但是现在都已经这个样子了,她到哪里去找她的清白?
保安大叔没提醒错,外面真的很冷,一月底的天气,北风凛凛,雪花乱飞,即使是大中午的,路上行人也多是羽绒服棉外套加身,围巾帽子裹得只露出眼睛,缩头缩脑地走过,对于这种天气一个单身女性穿着薄衬衫西裤站在街头发呆都冻得没心思好奇地驻足。
你们冷吗?我也很冷,但是又怎么样呢?岳青莲自暴自弃地想,我是被赶出来的,秦明川那么坚决地不给自己留任何余地,他会关心我就这么走到大街上是不是会冷死吗?
修真,是的,自己有青莲心诀,有白玉印,有护身宝莲……这个时候你们还有什么用呢?能帮我洗白我的冤枉吗?能把我的心剖出来让秦明川知道:我没做,我没泄密,我是清白的吗?
你们不能……谁也不能……
那么,冷就冷点吧,起码修真不会让人冷死的,对不对?那不就成笑话了吗?一个修真者,有本命法宝,面对妖魔鬼怪夷然不惧,可以飞天遁地长生不老容颜永驻,就因为下雪天穿着衬衫西裤在大街上走了走,结果冻感冒了?
好可笑,今天的事为什么都这么可笑啊……
岳青莲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半天才停住,笑出的眼泪流过面颊,被北风一吹,干了,皮肤绷得紧紧的,分外地难受。
去哪里呢?
心里这么想着,脚已经不由自主地抬了起来,迈下去的时候是——金鑫大厦的方向。
去找找夏英杰吧,那个家伙,也许在这种时候,他能给自己出点主意。
从懋华到金鑫大厦只有一条街那么远,很快,岳青莲就出现在了金鑫大厦门口。
不知道是她的神情太过怪异,还是她的衣着实在反季节,总之来过多次,出入完全自由的金鑫大厦,保安这次异乎寻常地拦住了她,态度十分客气:“这位小姐请问有什么事?”
岳青莲诧异地看着他,难不成金融街消息传得这么快,这边的保安都知道自己被懋华开除了所以拦住自己?
不,当然不可能,岳青莲你不要疑心生暗鬼,被开除了也不是天都塌下来了,秦明川不相信你自有别人相信你,没必要这么阴暗地揣测整个世界。
她对保安笑了笑:“我找一下博纳基金的夏英杰先生。”
“哦,请跟我来,在这里稍等一下,让前台打个电话上去。”保安不敢怠慢,替她推开门,走进大堂,暖气带着空气干燥剂的味道迎面扑来,岳青莲打了个寒颤,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经被吹成了冰棍儿,头发上的雪化了,滴滴拉拉地弄得半湿,衣服也被雪打湿了一半,薄薄地贴在身上,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的样子有多狼狈,难怪保安还特地拦住自己问。
保安很快就回来了,神色迷茫,带着小心地说:“小姐,博纳基金的人说夏先生正在开会,问你有预约没有?”
预约?
岳青莲抬起眼看着他,轻轻地摇摇头:“没有。”
估计保安一定在心里痛骂:又是个始乱终弃的陈世美!这一看就是感情债啊!夏英杰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是个人模狗样的家伙,仗着有点钱卖相也不错在外面乱搞,现在小姑娘找上门来了,又当缩头乌龟不肯见面,拿开会来搪塞,这些金融业的白领,别看一个个穿得西装革履的,没一个好东西!
但是在他的职责,又不能私自放人上去,想了想说:“要么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吧。”
“不用了。”不知道是不是冷热交替得太突然,岳青莲的脑子又陷入迷迷糊糊的状态中,思维变得很简单:夏英杰没空见自己,那就走吧……
她转身,直直地向着大门走去,保安有些不忍,但也没别的办法,总不至于冲上去拦住她不让走吧?
这个时候VIP电梯门开了,这个电梯是专供各公司总裁高层使用,免得和普通员工一样上下班高峰期挤员工电梯,他急忙回头立正站好。
然后他就看见被簇拥在当中的一个高个子帅哥,长得‘人模狗样’,西服据说都是什么‘吊’牌的,平时出入一向‘吊’得不行,脸色突然变了变,对身边人说了几句什么,抢步上前,叫了一声:“岳小姐!”
岳青莲压根没听见,或者说她听见了又自动地过滤掉了,只是麻木地往外走,直到一只手扳过她只穿着薄衬衫的肩膀,回头看见顾景行英俊的脸上挂着担心:“岳小姐,怎么了?”
79、喝咖啡
岳青莲奇怪地看着他,竭力想从一团乱麻的脑子里找出一根线来继续思索:自己是来找夏英杰的,为什么顾景行会在面前?
看着她茫然的样子,顾景行放低了声音:“有什么事吗?”
岳青莲笑了笑:“没有,什么事都没有。”
顾景行又看了看四周,在人来人往的大堂,这里实在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他侧身,对几个下属摆了摆手,简单地吩咐了几句,大家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纷纷折返回了电梯。
“这样吧,既然你现在没什么事,不介意和我一起喝杯咖啡吧?天气挺冷的。”他温和地提出建议,实际从触手的温度就可以知道,岂止是‘挺冷’,简直就快冻僵了,岳青莲现在还能自如行动,完全得益于她丹田内不停开合的青色莲花。
“喝咖啡?”岳青莲重复了一句,忽然调皮地笑了,抬眼看他:“去你的空中花园?”
“今天不是个好机会,以后我会邀请你去的。”顾景行的手一直握着她的肩膀,这个唐突到近乎骚扰的行为若在平时一定会被岳青莲打得牙都不剩,今天她却默许了,不为别的,只因为他的手真的很温暖,很有力,让人很……安心。
她扶了扶额头,自己这是怎么了,顾景行,自己一直心心念念提防的人,居然会觉得他让人安心。
随即她又苦笑,是啊,自己六年来一直追随,一直仰慕,无条件信赖着的秦明川,就在今天用一个模糊不清的证据开除了自己。
没有给自己任何洗清的机会。
“好啊,喝咖啡就喝咖啡,你请客哦。”她展开一个爽朗的笑容,摊开手,“我没带钱包。”
顾景行对她前后态度的判若两人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宽容地笑了笑,改为揽住她的肩膀向门外走去:“旁边底商就有一家咖啡屋,不远,我们去吧。”
岳青莲本来是怀着一腔激愤,巴不得现在有什么妖魔鬼怪撞到自己手上,又或者是去顾景行的顶楼花园,再有什么披挂人皮的妖怪出没,就干脆祭起白玉印,大砍大杀,以出了心头这口闷气,才爽快答应下来,但没想到顾景行居然带她去咖啡屋,那不是公众场合吗?难道说他不怕在这种地方招出妖怪来以后不好收场?
带着错愕步出大门,北风还是照样凛冽,夹着大片大片的雪花卷起来吹在人身上,不知道是不是有顾景行的手臂揽着自己,竟然不像刚才自己一路走过来的时候那么冷了。
低下头,不敢看顾景行的脸,被冷风一吹,她有些自责于自己的失态,居然答应了和顾景行喝咖啡!以前不都打定主意有多远躲多远的么?
算了……她低头看着被积雪覆盖的人行道,无声地叹了口气,自己的世界,今天被颠覆了个够,还在乎什么正,邪,妖怪……呢?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这样吧,下面来什么她也不怕了。
还有什么好怕的?自己都从被公司众目睽睽之下保安‘押解出境’了,还有什么是让她再倒霉的了?
“到了。”顾景行轻声说,一手推开两扇镶着彩绘玻璃的大门,送她进门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松开了手。
身上陡然一轻,岳青莲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竟然有点留恋。
梳马尾穿白衬衫围黑围裙的服务员过来招呼,声音清脆,看见从外面进来的这两位顾客,顾景行只穿了西装,岳青莲更是令人惊悚的薄衬衫,脸上也没有什么变化,大概以为是一对闹别扭的情侣,特地引到了角落靠窗的皮沙发情侣座,送上菜单的时候才说了句:“本店也提供热牛奶和热巧克力喔。”
“一杯黑咖啡,加肉桂粉。”顾景行点完之后又问岳青莲,“你喝什么?拿铁?”
“不了,热巧克力吧。”岳青莲仰起脸,失神地一笑,“有人跟我说,热巧克力有温和的兴奋作用。”
顾景行点点头:“好。”
服务员走了,两人面对面地坐着,一时相顾无言,岳青莲就这么直直地看着桌面,琢磨着上面清漆掩盖之下的木质花纹,忽然,一只手闯入了视线,白皙的手指修长优美,掌心有力地握住了她放在桌上的手。
“青莲。”顾景行头一次叫她的名字,声音温和而真挚,“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是作为朋友,你想说什么的话,我就在这里。”
岳青莲失笑:自己什么时候和他成朋友了?
轻轻但是坚定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岳青莲看着他的眼睛,却感觉有点对不准焦:“不是女朋友吗?”
顾景行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竟然略带几分孩子气的腼腆:“那时候是我唐突了,我母亲说,女孩子不会喜欢这么冒失的男人,显得很不成熟。”
他也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所以我正在学习,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岳青莲想摇头,但这时候服务员送饮品来了,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奇怪对话。
慢慢地啜饮着浓香的热巧克力,她的身体仿佛有一道暖流缓缓而过,整个人慢慢地舒展开来,她呼出一口长气,笑了。
“有什么好笑的?”顾景行很配合地问她,大概一直在严密观察她的神色。
“我以前看过一本小说,说人类的情绪其实是由胃控制的,当饥饿的时候,胃说:愁眉苦脸吧!当吃饱喝足的时候,胃说:心满意足吧!当喝了一罐黑啤酒的时候,胃说:欢笑吧,像个傻瓜一样。”岳青莲笑得几乎停不下来,“今天是我生命里最倒霉的一天,可是我就喝了一口热巧克力,居然就开始觉得很满足,想放松下来,什么都不管了,果然。”
“学会暂时放下,是一种很好的心理习惯。”顾景行端着咖啡,喝了一口,“我知道你有什么事不想对我说,没关系,即使这样,我也希望你能在这里多坐一会儿。”
“我会的。”岳青莲重重地点头,“我现在无处可去。”
钱包,车钥匙,手机……什么都没有,难道让她就这么走回家去?
她忽然身体前倾,认真地看着顾景行:“你会送我回家吗?”
“我会,只要你愿意。”顾景行也认真地回答,“但是青莲,你不觉得你最好还是先在这里坐一会儿?”
“是啊,这里挺舒服的。”岳青莲这才打量四周,很幽雅的咖啡屋,纯欧式装修,色调暗沉而温暖厚实,空气中飘着咖啡的香气和一阵阵轻音乐,不知道是什么语言的女声在悠扬曼越地轻唱,作为商务会谈显然不是好地方,作为情侣约会倒是再好不过了。
ρi股底下的皮沙发又大又厚,坐进去的时候像陷进去一样,很让人放松。
她用手指在杯子口上摩擦着,嫣然一笑:“我岂止想多坐一会儿,我简直想在这里睡个午觉。”
顾景行温柔地点头:“你睡吧,我就在这陪着你。”
说起来岳青莲没有睡午觉的习惯,作为金融白领,一天四个小时的睡眠纯属正常,多了都叫奢侈,还睡什么午觉!但今天的情况特殊,半个小时前那场争论已经耗尽了她所有脑力,一路抵御北风加雪,体力也快到了极限,加上空气中懒洋洋的因子,热腾腾的巧克力……她不知不觉地就松懈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哭过了又被风吹到,眼皮酸涩得不想睁开,身体左右摇晃中,ρi股下的沙发又伸出温柔的手臂诱惑地招呼着她:睡吧……睡吧……
慢慢地,她向一侧的扶手歪去,虽然心里还仅存一丝警惕,但是转念一想,都已经这样了,什么妖魔鬼怪,要来就来吧!今天到底能看清楚多少人的真面目,就看清楚多少好了。
带着自暴自弃的心理,她彻底放纵自己,在顾景行面前就这么坦然睡去。
顾景行一直坐在座位上没有动,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岳青莲的脸上,服务生察觉到了走过来想说什么,被他竖起手指放在嘴唇上,无声地制止。
大概是见惯了情侣之间的种种把戏,小服务生并没有大煞风景地嚷嚷‘嗳嗳有点素质行不啊,我们这里只卖咖啡不允许睡觉!’,而是带着会意的微笑点了点头。
顾景行扯下点菜单上的一张纸,刷刷地写了几行字,附上几张大钞递给她,小服务生红着脸就留下一张,其余的摇摇头退了回来,转身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岳青莲对这些都浑然不知,很快就陷入了香甜的梦乡,被冻得青白的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红晕,黑发散乱,鬓角濡湿,耳廓洁白精致如玉雕,就这么沉沉地睡去。
顾景行就这么注视着她,然后慢慢离开座位,没发出一点声音,唯恐惊动了她,屈膝半跪在地上,轻柔而小心地替她脱下高跟短靴,慢慢地把她的双腿移到沙发上,岳青莲感觉到了身体的变动,模糊地‘嗯’了一声,他立刻不动了。
人体总是顺应最适合自己、最舒服的姿势,岳青莲就算在睡梦中,也很满意自己现在的位置,于是并没有醒,那一声之后就再无动静。
顾景行这才慢慢地直起身来,脱下自己的西装外衣,加了十二万分地小心,轻轻地给她盖在身上。
夏英杰其实并没有在开会,而是被卫总堵在办公室里狂骂,原因无他,陈初又闯祸了。
陈初来城里这段时间一直不安分,誓要按照陈氏门规降妖除魔,卫道肃清,上班第一天就因为骚扰公司员工被保安投诉,所以夏英杰也不敢再让他到公司里来,成天见他冒冒失失地在外面晃悠也不是事儿,就干脆拜托了陶韬领他四处逛逛,反正两人年龄是最接近的,夏英杰心里认为让他见见世面,就不至于那么迂腐了。
陶韬笑着让他放心,扬言要‘用花花世界的红颜美酒彻底腐蚀掉临平山大龄处男’,结果被夏英杰追着揍‘你说啷个是处男啷个是处男嘛!’
乐极生悲,前天陶韬拿了卫总的一张VIP会员卡带陈初去一家‘俱乐部’开眼界,凭良心说,那家俱乐部虽然私下是做点‘那个那个’的生意,但表面上还是很正派的,有各种正当且上档次的娱乐,还有品茶室,棋苑,听琴阁等一系列高雅的国风项目,陶韬也只是带陈初去玩玩,见识一下人间富贵处的繁华,压根没往深处想。
谁料这家俱乐部的一个老板娘是正格的雉鸡精,这天也不知怎么了,心血来潮出来表演一下古筝弹奏,小厅里坐满了捧场的客人,部分附庸风雅,部分还是德高望重的教授之流,被经过厅外的陈初跳起来大喊一声‘有妖气!’,扬手飞出几道符咒,吓得差点现了原形。
在红尘俗世里打滚混日子的雉鸡精果然比野生妖怪强悍,见到如此强大战力的修道者,不但没有纳头便拜哭叫‘大仙饶命’,反而勉力站起来,杏眼一瞪,大喝‘保安!保安!’
俱乐部的保安都是身经百战,对付两个小毛孩子手到擒来,加上雉鸡精老板娘存心要下狠手以绝后患,暗地里给递了黑话,于是保安们下手毫不留情,不怕闹出人命。
陈初就算没有法宝护体,身手也是一等一,陶韬是退伍军人,勉强能自保,就是这样,最后趁乱翻墙头逃出来的时候,陶韬还是被暗地里的黑枪打中了左肩,擦到了肺叶。
多亏陈初一张缩地符,再带着他以蹑空步躲开了搜查的警察,跑了回来,陶韬晕倒之前好歹还强撑着给卫总打了一个电话求援。
平时这种家族来人惹出来的麻烦,都是陶韬负责处理,卫总身居高位多年,这种事陡然做起来难免手忙脚乱一点,好容易安顿好了,气不打一出来,想来想去,只有骂夏英杰。
“我告诉你!陈初那个瓜娃子,他要瓜!瓜他自己瓜他的灾爹娘瓜陈老汉我都没意见!就是别扯上陶韬!”他怒火万丈地跑到夏英杰办公室拍桌子,秘书们早就溜得远远的,这时候保安打电话上来说有位小姐找夏英杰,哪个敢冒着总裁的怒火冲进去给通报,胡乱说了句‘他在开会,脱不了身’打发掉。
夏英杰耷拉着脑袋,一动不敢动地站着听训。
“你这个不争气的家伙!”卫总恨得简直想上去踹他,“我把你从陈家带出来的时候,怎么跟你说的,他们看不起你,不要紧,你自己要看得起自己,要活得像个人样儿!结果呢?我栽培了你十几年,你给我越活越回去了!好好的大男人,好好的工作,走出去不缺胳膊不缺腿的,前后给你介绍了两百多个妞你一个都把不牢!我每年没少给你一分钱吧?你不老老实实地娶妻生子过你的小日子,全都贴了陈家!那些姑娘是祖坟冒青烟没跟了你!”
“卫总……”夏英杰挪了一下脚,可怜巴巴地说,“就事论事行么……”
“你还晓得就事论事!要不是你不争气,现在就该是你接我的位子!我去国外退休养老!而不是我从头还得手把手教陶韬这个那个,眼睁睁看着曹向南那个家伙春风得意去美国过逍遥日子!”卫总咆哮着,“陶韬今年才二十五,等把他收拾出来,我头发都白了!”
“您别这么说么,我看陶韬行,能独挡一面的,很快就可以了哈。”
“我就是说这事!”卫总越发大怒,“以后陈家再来人,别管是陈初还是谁,哪怕陈老汉亲自来,除了按年给钱,天大的事都和我们没得关系,休想再拉陶韬下浑水!”
夏英杰苦着脸分辨:“这次是意外,陈初也很后悔。”
“他后悔个锤子!现在躺在医院里的是陶韬!我告诉你夏英杰,陶韬是我的接班人,是因为你这个家伙不争气我没办法才找来的替罪羊!你不从心底里感激他也就算了,还唆使着他掺乎陈家的事!接近陈家的人!有我还有一口气在,我们外围和陈家就没得关系!什么小师叔大师伯的,在公司里没得这个称呼!”
卫总雷霆怒火地发了一阵脾气,最后倒还问了一句:“那瓜娃子没事吧?”
“没事没事,在家里反悔呢——啊不,忏悔呢。”夏英杰点头哈腰地说。
冷哼一声,卫总把撸起的袖子放了下来,又恢复到那个风度翩翩海龟老总的模样,“跟他说小心点儿,城里人多,水深,谁知道都潜伏着什么王八,这事我去抹平还得有段日子,让他没事别乱跑,小心被人阴了。”
“是,是,我一定看好他。”夏英杰恭恭敬敬亲自开门送卫总出门,看他去得远了才放心地嘘了一口气,回头看见秘书们围成一堆窃窃私语,瞪起眼睛说:“做事啊!偷懒可不行,谁偷懒谁请下午茶,我要肯德基。”
“先别肯德基了,杰森。”阿曼达伶牙俐齿地说,“刚才楼下保安说有位小姐找你,我们可没说你正在被卫总训,搪塞过去了,说你在开会,那位小姐没上来……不过呢,要是走了的话,倒也不会走得很远,你要不要下去追追看?”
夏英杰歪着嘴,整了整咸菜干一样的领带:“原来是桃花运来了。”
“是呀,您那两百多位的前女友,有一个回头,您的终身大事就解决啦,还不快去?”
夏英杰拔脚向电梯奔去,还边回头吆喝:“别是骗我下去你们好分东西吃啊?!要假的话我回来连你们明儿的早餐都吃掉!”
他气喘吁吁地来到楼下,问了保安,保安吞吞吐吐地说,的确是有位小姐来找过他,不过跟另一位先生走了,好像听到‘喝咖啡’什么的。
夏英杰一听就跳了起来,急三火四地奔出门去。
保安心里嘀咕:看他这身打扮,啧啧,再看看那位‘吊’先生,小姑娘瞎了眼才会选他吧!?
此刻是下午两点钟,雪越发地大了,夏英杰冲出大门,被北风一吹,冻得连打了三个喷嚏,他立刻不顾形象地缩起脖子,把手揣在袖筒里,一边蹦跳着好让自己暖和一点,一边四下跑动,希望能找到顾景行和岳青莲走向哪里的痕迹。
忽然,他的目光凝住了,就在离他不远的街道对面,透过宽大的玻璃窗,坐在一侧的正是顾景行。
而另一侧,有个人侧着睡在沙发上,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头顶浓密的黑发。
柔和的黄|色灯光从咖啡屋里射出来,笼罩着在沙发上沉睡的人,几乎不需要任何犹豫,夏英杰就能确定那是岳青莲,不是别人!
他激动地向前走了一步,还没想好是先跟顾景行哈哈哈地打招呼然后坐下来大声聊天直到把岳青莲惊醒还是直接冲进去拎起她就走人,就又停住了。
透过玻璃窗,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里面窗口位置顾客的一举一动。
顾景行脱下西装外衣,轻轻地盖在岳青莲身上,脸上露出的神情温柔又小心翼翼,像是对着此生最珍贵的瑰宝,细心呵护,万般柔情。
夏英杰就这么停步在漫天飞雪中,失去了再进一步的力气。
80
80、朋友之间
岳青莲这一觉睡了两个小时,揉着眼睛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是暮色低垂,路灯还没开,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静谧的昏暗气氛中,耳边悠悠回荡着维也纳童声合唱团的圣诞赞美诗歌声,清脆虔诚,如闻天籁。
她躺着,一时意识不到自己身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世界这么安静,连雪花飘落时候的沙沙声都似乎可以听到……
不,不是雪花飘落的声音,是纸笔摩擦产生的细微声响。
她这才想起来顾景行还在附近,不觉尴尬起来,咳了一声,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顾景行果然就坐在对面,浅灰色衬衫套着黑色西服背心,所有的扣子都扣得整整齐齐的,规矩到刻板的地步,面前堆着一大叠文件,他一手拿着PDA,一手拿着笔,正在专注地批阅着,察觉到她坐了起来,抬头匆匆一笑:“醒了?我马上就好。”
“呃……不用了,你请便。”岳青莲越加尴尬,大家都是忙人,顾景行这种大公司的执行者,一分钟都是几千万上下,刚才他和一群人出来,大概也是要去什么地方谈公事吧,现在为了在这里陪自己喝咖啡,都把公文搬到咖啡屋了。
顾景行头都不抬,对柜台那里打了个响指,小服务员蝴蝶一样地飞了过来,手里的托盘上放着热毛巾,岳青莲拿起来擦了擦脸,感觉小睡了一觉,精神体力居然全部恢复了。
这也是修真的用处吗?她灰心地想着,是为了屡败屡战而存在的吧?
“对不起,我去补下妆。”她礼貌地找了个托词,起身走向洗手间。
她拧开洗手台的水龙头,掬起冷水狠狠地洗了个脸,彻底清醒了,抬头看着镜子里自己还挂着水珠的脸,怔怔地想着。
到底是怎么了,一天之间,事情就变成这样:她失业了,背着一个‘泄露公司商业机密’的罪名被公开地赶出了公司,秦明川不再相信她,来找夏英杰没找到,自己却和顾景行一起坐下来喝咖啡,还在他的陪伴下呼呼大睡。
她抬腕看了一眼手表,四点多了,该怎么开口告辞呢?难道直接说‘对不起我还有事你能不能开车送我回家然后我们就当今天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我依然对你很警惕因为你花园里养妖怪。’
搞不好喝完咖啡之后就是请吃晚饭……好吧,顾景行起码比夏英杰有一点好处:他不会让自己买单的,也会送自己回家。
就算再怎么纠结,她还是从不逃避,硬着头皮从洗手间出来,走了几步,坐在桌边的顾景行一直低头在文件上写写画画,腰背挺直,专注的神情很迷人,察觉到她走近了,停笔,微微侧头一笑,然后又继续工作。
还是有另一点比夏英杰强的:长得好看。
桌上换了杯热腾腾的玫瑰奶茶,象牙白的奶茶里半浮着嫣红的玫瑰花蕾,杯子边缘细致地描金装饰着玫瑰藤蔓的图案,一直延伸到把手上,岳青莲坐下,盯着杯子载沉载浮的玫瑰花蕾,想着怎么开口表达要离开的意思。
“晚上想吃什么?”顾景行终于在最后一页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合上文件夹,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摇头笑着说,“富洋的一群老臣子,个个以赤胆忠心自诩,我偶尔想偷下懒,都被他们唠叨死了。”
想起上次商务午餐时候见过的‘太子太傅’,岳青莲也笑了笑,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富洋这么一个大的跨国金融集团,又有三家大股东,进军大陆开拓市场的任务落在这么一个年轻人身上,只怕哪家都要塞进来几个顾命大臣辅佐。
顾景行把文件堆推到一边,再不看一眼,轻松地说:“所以我今天自由了,晚上可以一起吃个饭吗?喜欢吃什么,你定。”
虽然口气轻松,但漆黑的眸子一直盯着她看,在观察她的反应,等待一个结果,好的,或者是坏的。
岳青莲支支吾吾地说:“啊……今天,恐怕不太方便,我还有点事,必须回家。”
顾景行的黑眸渐渐地沉郁下去,刚才那股从心底笑出来的劲儿没了,唇角一弯,礼貌地微笑着说:“没关系。”
“啊,其实是这样的。”岳青莲现在觉得呼吸的时候已经没了那股锥心刺肺的疼痛,不再是中午不管不顾的自暴自弃,面对顾景行,她忍不住要解释两句,“我今天被公司炒了,走得匆忙,很多私人物品都留在公司,按照惯例,行政会派人打包给我送到家里去的,我得回家去接收。”
她无奈地笑了:“不然的话,万一我不在家,谁知道又会传出什么谣言来。”
该不会以为她‘畏罪自杀’吧?
顾景行没有多问,更没有立刻提出‘不如到我公司来上班吧。’这种不靠谱建议,否则岳青莲一定会拔腿就跑。
“休息一段时间也好。”他温和地说,“在家调整一下自己,马上就要过春节了,这个时候各大公司的招聘机会都不是很多,你要找个满意的工作,可以慢慢来。”
“嗯,我知道,谢谢你。”
“朋友之间,没必要这么客气。”顾景行看着她,探询地问,“还是我们连朋友都不是?”
其实从岳青莲的心里,她是真想说句:不是。
但是现在的气氛,现在的情况,这两个字她怎么也说不出口,只是含糊地笑了笑,低头搅动着奶茶。
她无意识地内视了一下,发现自己丹田内一片平静,中午时分激荡青光的莲台已经半开半闭,恢复了一贯的样子,中间的小光点也不再跳跃,安安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吸取着周围的青色灵力。
还好……都说修道修心,要是她因为心境的紊乱而牵连到自身,最后弄个‘走火入魔’什么的‘武功全废’,那她可是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宗教的确有安定心神的作用,可以让人心情平静祥和。”顾景行仿佛在意有所值,岳青莲诧异地抬头,这才注意到背景乐是童声合唱赞美诗。
她讪讪一笑:“我不信耶稣的。”
顾景行做了个无所谓的手势:“其实都一样,宗教说到底,是个‘心’的作用,只要能产生作用就行,不必深究是哪一家,佛,道,基督,都一样。”
岳青莲只觉得他说话太高深了,以自己这种半吊子修真的水平,领悟不了实属正常。
又聊了几句天,在岳青莲第三次看向手表的时候,顾景行终于开了金口,叫服务生结账。
站起来的时候她把掉落在沙发上的顾景行的西服外套递给他,不好意思地说了声:“谢谢。”
凭心而论,顾景行从开始到现在对待她没有任何失礼的地方,始终耐心细致考虑周到,要不是心里堵着那么大一个结,搞不好岳青莲还真会去庙里拜拜,以为祖上积德,天降桃花。
现在嘛……
顾景行穿回外套,对她说:“你等等,这个时候出租车不好打,我叫司机开车来送你回家。”
“不,太麻烦了,你还要用车的吧,我打的回去就可以了。”
顾景行‘哦’了一声:“那也好,小姐,麻烦你替我叫辆车。”
小服务生立刻拨了电话,两人站在座位上,又恢复到最开始,相顾无言的境界。
“顾先生,我……我不是枉顾你的好意,我是觉得今天发生的事太多,需要好好冷静一下头脑,认真地想想,所以,今天无论是吃饭还是什么,我觉得都不太合适,希望你谅解。”岳青莲向来不是个吃了就走的人,想了半天,她还是鼓足勇气说。
“朋友之间,谈不上谅解不谅解的。”顾景行轻声说,“我只希望你能记着还有我这个朋友,需要帮助的时候,跟我说一声。”
这时候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咖啡屋门口,按了一声喇叭。
“走吧。”顾景行做了个手势,让岳青莲走在前面。
他抢先一步推开了大门,手臂擦过岳青莲的肩膀,像要从后面把她揽在怀里一样。岳青莲的脸不知怎么的红了,被夹杂着大片雪花的北风一吹也没有丝毫降温,慌里慌张地拉开后座门坐了进去。
刚准备跟顾景行道别,却发现他敲了敲司机的车窗,递进去一张钞票:“先生,麻烦你送这位小姐回家。”
“啊,不用了!”岳青莲急着说,“我到家再拿钱下来付车费就好了。”
顾景行不容她拒绝地微微一笑:“那多麻烦。”
他没有多废话,后退一步,对她挥了挥手:“有什么事记得打电话给我。”
岳青莲看着他,终于还是说了句:“今天谢谢你。”
顾景行笑了,抬手一拍车顶示意司机开车:“再见。”
“再见。”岳青莲不敢回头再看他,向后跌坐在靠背上,抬手捂住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真是混乱的一天,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五分钟之后,顾大帅哥的劳斯莱斯座驾开到了门口,私人助理下车,进门,不一会儿抱着文件夹和顾景行一起出来,上车离去。
这时候街道对面花坛后面,一个被积雪覆盖的,貌似大包垃圾一样的物体突然蠕动了起来,哎呀哎呀地叫着,在地上滚了一圈,甩着满头的积雪,一边用手在身上来回拍打着一边破口大骂:“顾景行个死小白脸,玩什么浪漫,一杯咖啡就喝了俩小时!冻死老子了!”
夏英杰活动了半天才勉强站起来,冻得青白的脸上哆哆嗦地闪过一丝微笑:“弗萝拉这丫头好歹还不是太蠢……不然谁知道我今天还得跟你们去哪里守着……算你聪明。”
他的喜悦之情一闪即逝,摸着下巴上的胡茬子,开始犯愁今后该怎么办。
“唉,走一步算一步吧。”夏英杰哀叹着,拖着冻僵的腿脚一瘸一拐地向金鑫大厦走去。
岳青莲敲门的时候,小麒麟正在和小金鲤混战,一道红影在空中嗖嗖飞跃,让人眼花缭乱,小麒麟好容易腾出手去开了门,转身又扑了回去:“小鱼!杀了你!”
小金鲤敏捷地在吊灯上借了个力,从天而降跳到岳青莲头上,得意地用鱼鳍在脸旁扇动,嘴里噗噗噗地吐出一串泡泡挑衅。
“下来!杀了你!”小麒麟暴跳如雷。
“行了,别闹了。”岳青莲疲倦地说,关上门,勉强走了两步挪到客厅里坐下,好在没有一ρi股瘫倒在门厅里。
小麒麟不叫了,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她,半天才问:“宗主气息为何如此沉郁,可是有甚不平之事?”
岳青莲看着小麒麟,伸手拉住他胖乎乎的小身体靠近自己,低声说:“麒麟,我被开除了。”
“甚么叫开除?”
“就是废掉武功赶出山门那种的。”
小麒麟大吃一惊:“宗主你还入了别的门派?”
“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没钱了。”
小麒麟哦了一声:“钱财乃红尘俗物,宗主何必放在心上。”
“那也没有哈根达斯了。”岳青莲语重心长地说。
小麒麟这才有点疑惑,想了半天之后,一挥小胖手:“哈根达斯亦是红尘俗物,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完他一扭头,冲上去一把捏住正用鱼尾巴支撑着身体坐在沙发靠背上听得入神的小金鲤:“小鱼!你下午吃掉吾最后一桶哈根达斯!还来!”
他肉呼呼的小胖手紧捏住噼啪乱跳的小金鲤,张大小嘴巴‘啊’地恐吓它:“不还来就吃~~~~~~了你!”
岳青莲向后倒在沙发上,疲倦地一笑:就这样吧,自己已经算是很好运了,回家来还有小麒麟来给自己开门,进门还可以看到他们没心没肺地打闹,好歹给房子里增加一丝活气,要是过去的自己,现在还得找锁匠开门……回了家又怎么样,还不是一个人自己抱着自己哭,眼泪都只有自己看见。
忽然想起来,她问正和小金鲤搏斗的小麒麟:“妮可呢?”
“孟长老和小狐狸回她家了,说明天过来。”
“怎么好端端地回那边?”岳青莲有点奇怪地问,难道说孟妮可未卜先知,知道自己去不了欧洲了,所以提前回家收拾住处?
“今天钟点工来了。”小麒麟一边和滑不留手的小金鲤作战,一边匆忙地回答。
“那又怎么了,妮可在我家住,她上次来的时候不是看到了吗,还说胡小凡‘这狐狸狗真纯!’”
“本来倒也无妨,可是小狐狸今天伤势恢复,变回人形了,孟长老午间小寐,出来的时候一眼看到,略略有些失惊打怪,恰好此时钟点工开门进来。”小麒麟终于死死按住了小金鲤,“于是孟长老言说‘避嫌’云云,和小狐狸出门了。”
岳青莲今天哭哭笑笑,都不知道多少次了,唯有这一次,是真正地笑了出来:“哈哈哈……他变回来的时候没穿衣服吧……妮可真是有眼福……哈哈哈,叫她还老自夸自己是三十三的老Chu女,是纯洁的!哈哈哈……”
笑完了,她忽然想起来:“既然他没穿衣服,那怎么出门的?”
“嗳……好像是借了孟长老的衣服吧。”小麒麟不太确定地回答。
岳青莲又开始笑得在沙发上乱滚,不用小麒麟多说她也能想到孟妮可当时的脸色。
我真是太小人了。她擦着笑出的泪花想,还幸灾乐祸,好像别人倒霉了,我的痛苦就减轻了一样。
不然那又能怎么样呢?
决心从今天开始,做一个清静无为的修道人,该哭就哭,该笑就笑,该出手就出手,再也不为什么面子不面子的羁绊了!红尘俗物什么的最讨厌了!
她正在握拳发誓,忽然门铃响了。
81
81、琦琦的决心
琦琦一进门就眼眶泛红,小脸绷紧,看起来随时可以大哭一场,高彤无奈地说:“说好了的,你要哭就不带你来。”
“我知道,我不哭。”琦琦狠狠地把小泪花一擦,抱着大纸箱说,“弗萝拉,这是你的私人物品,你清点一下。”
岳青莲把她们让进门之前先打发小麒麟和小金鲤进了洞府,现在有点担忧小金鲤第一次进去会不会欢欣鼓舞,一口气把过去十二个对时里积攒的灵泉全数喝光,答话的时候都心不在焉:“不用点了,没什么的。”
琦琦瘪瘪嘴:“我连你的杯子都打包进来的,哼!什么都不能给他们留下!”
高彤摇摇头,正色对岳青莲说:“这事突发,很意外,秦部长已经把正式的申请和批复都转给了人事,估计是已成定论,无可挽回了。”
岳青莲低下头,涩涩地一笑,她没有那么天真,会以为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秦明川那么杀伐决断的行事手段,她又不是不了解。
“喝什么?”她站起来去冰箱拿饮料,“抱歉,家里只有格瑞丝你送我的巧克力粉。”
“别麻烦了,就冰水吧。”高彤拍拍琦琦的肩膀,“你这个小助理不错,我还以为她会护主心切,跟秦部长大吵一架,然后愤然辞职呢。”
岳青莲端着三个杯子回来,闻言苦笑:“这又不是打群架,再说,给她发薪水的是公司,又不是我,琦琦才不会那么冲动呢,对不对?”
“没错。”琦琦握着拳头,咬牙说,“我才不会辞职呢!”
高彤稍稍有些意外,微笑着接过杯子喝水却没有吭声,私人助理,尤其是服务多年的私人助理,简直就是主管的左膀右臂,干起什么工作来事半功倍,所以很多主管跳槽的时候都会带着助理,找一个脾气性格工作方法都合适的PA实在太难了,和新人磨合是件极为头疼的事。
“我要守在公司里,一个个地监视他们,看到底是谁做的好事,栽赃到弗萝拉头上!”琦琦下一句话让两人都苦笑了起来,岳青莲说:“琦琦,你又不是警察,破案不是你的职责。”
“不!我一定要暗地里盯着他们,弗萝拉,你放心,我迟早会抓住蛛丝马迹,把这个内鬼给揪出来的,我就不信他做了一次不做第二次!”
岳青莲只好暂时放下鸡血上头的小助理,转而问高彤:“我走了之后,谁接管C组?”
“目前还没定,秦部长亲自过问有关工作事宜,我想他也是怕出现军心不稳吧。”高彤回答。
“迟早也是要有人接管的,他很快就升BOSS了,明天就是曹BOSS欢送会。”岳青莲挑了挑眉毛,“也算幸事,我终于可以不用穿着磨脚的十公分高跟鞋去参加了,从头站到尾,脸上保持笑容,脑子还得不停地运转……闲着也挺好啊,好好过个周末的悠闲晚上,对,以后每一天,都是周末了。”
高彤无言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琦琦从纸箱里翻出一个信封:“对了,这是已经订好的,下周一的机票,我也给拿来了。”
岳青莲看着那个信封,犹豫着该不该去接,高彤一手拿了过来塞到她手里,“这机票是你离职之前订的,拿着吧,不算违规。”
“好。”岳青莲也没有客气,“公司福利嘛。”
“哎呀,我忘记了,那盆莲花还在后备箱里,我下去拿上来!”琦琦朝高彤要了车钥匙,踢踢踏踏地跑出门去,看着她的背影,高彤也笑了:“是个聪明姑娘,明天我问问她意见,要是不想待在风投部的话,就来当我的助理好了,下面的事,安妮塔一个人怕忙不过来。”
她促狭地眨眨眼:“盗取商业机密的话,自然是在风投部方便,可要是说起监视职员,还是得属我们行政。”
“小孩子胡说也就算了,你也陪着她闹?”岳青莲抱歉地说,“格瑞丝,不好意思啊,本来我朋友一直在的,偏偏今天出去了,改天吧,改天一起吃饭。”
“那事不急,对了,关于你离职这件事,大家都语焉不详,虽然很多人猜是投资案失败的泄密,但公司邮件系统上,秦部长说得很含糊,我想,当事人只有你们两个,如果方便的话,可不可以跟我说说?”
岳青莲耸耸肩:“没事,不过没什么可说的,就是这样,他怀疑是我泄密,因为底价只有我们两个知道,还有,我户头上突然多出了一笔五百万的款子,就在去年年底汇入的。”
“汇款人呢?”
“我明天去查一查,老大说,他查出来的是境外洗钱集团,没有留下痕迹。”
高彤交抱着双臂,思索了几秒钟:“用五百万来陷害你?”
岳青莲笑了:“还不算亏,是吧?”
“就当中彩票了吧。”高彤叹口气,她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当然也知道这事处理不好就是岳青莲职业生涯上的一个污点,搞不好以后都不能在本市的金融圈里混了,来来去去都是一批人,消息灵通得很。
“将来有什么打算?”她换了个话题,“不要想太多,这没什么,我以前供职的那家公司,大中国区销售总监离职的时候,还差点报了警呢,先给自己几天休息时间,回老家看看也好。”
她又叹了口气:“我也知道,你对秦部长的态度不能释怀,可是,青莲,我真心地跟你说一句,这世界上,唯一靠得住的只有自己,对别人太多的信赖,就是对自己的伤害,话虽然有点冷血,但这么一想,你心里会不会好过点?”
岳青莲握了握她的手:“谢谢,我知道,我会慢慢过这一关的,虽然很难。”
这时候琦琦捧着那个粗陶大盆气喘吁吁地上来了,里面两朵莲花都已经开败,巴掌大的圆圆荷叶衬托着两颗小小的莲蓬,不再妍丽夺目,却也给房间增加了一抹绿意。
高彤也不再提刚才的话题,帮着参谋了一下在客厅这点地方怎么摆这盆莲花才合适之后,扯了几句闲话,拉着琦琦告辞。
岳青莲送她们出门时笑着对琦琦说:“琦琦,真不好意思我要食言了,本来说你生日送你一个古奇的包,现在只怕要改成米奇的了。”
琦琦吸吸鼻子,眼睛又红了,却也笑着说:“好哇,我也顶喜欢米奇的!”
送走了两人,岳青莲一缕神识进入洞府叫出了小麒麟和小金鲤,奇怪的是,小金鲤一副软塌塌的样子被小麒麟倒拎着尾巴,眼睛都成了蚊香状。
“它想喝灵泉而已,你也不必把它打成这样子。”岳青莲发呆地说。
“才不是吾!”小麒麟不服气地说,“是小鱼自己看见离苏湖就挣命一般地想跳过去,结果被结界撞晕了。”
他顺手把小金鲤丢进了养碗莲的粗陶大盆,看了看那两个小莲蓬,大概是判断出并非仙品,又一脸索然无味地回到岳青莲身边:“宗主,你与其养这些凡间花草,不如尽快修炼,加速进境,山上什么奇花异草没有,都对修行大有进益的。”
“是啊,修行,积攒经验,升级,开启更多部分,获得对修行有帮助的道具,然后继续修行,继续升级……”岳青莲喃喃自语着,“直到无欲无求,心如铁石,就可以做神仙了……”
“神仙才不是无欲无求呢。”小麒麟反驳。
岳青莲呆呆地看着他,小麒麟疑惑地用小胖手去拍她的脸:“宗主为何如此愁闷?”
“瞎说,我哪有愁闷了。”岳青莲露出标准八颗牙齿的笑,“我账户里有五百万,明天还不用早起开车去上班了,多好。”
“可是吾还是感觉宗主心情沉重。”小麒麟不明白地说。
“你个奶嘴仙兽知道什么叫心情沉重,算了,不说了,我修炼去了。”岳青莲站起身来,不知怎么的,摇晃了一下,急忙用手撑住墙才站稳。
她定定神,扶着墙一步步蹭到卧室门口,回头对小麒麟说:“麒麟,不管发生什么事,别让任何人打扰我,以这扇门为界。”
“宗主要坐生死关?”小麒麟大惊。
不再理会小麒麟,岳青莲在身后重重地关上门,向前走了一步,整个人跌进柔软的大床上,摊开四肢,一动都不想再动。
真是舒服啊……从去年自己生日以来,每一天都过得和从前不一样,但能这么躺在床上彻底地放松的时候,却都是一样奢侈的存在。
就这么躺着,什么也不必想,什么也不必做,直到饿得受不了爬起来去觅食,哦,她错了,她现在是修真,十天半个月不吃东西也饿不死的,多好啊……不是吗?
她向高彤许诺说自己会过这一关的……的确,她一定得过去,不然怎么办?明天很快就将来临,地球照样转动,最多只能允许自己软弱一个晚上,明天早上八点她就得再度一跃而起,抹去鲜血和眼泪,精神抖擞披上战甲,再度投入厮杀……
明天一切都会好的,我保证。
可是今天晚上怎么办?
不不不!她混乱了!这不是她项目失败,完全不是了,这套自我安慰的词语一点用都没有。
曾经以为自己已经修炼得钢筋铁骨,百折不摧,父母去世之后再没有什么事能打倒她,可是她错了。
是秦明川,秦明川,秦明川……
想起这个名字,她就痛苦得喘不上气来,翻了个身,用手臂遮住眼睛,让泪水疯狂地流淌。
为什么?为什么?她甚至开始憎恨自己的修真,不然就不会有外面的小麒麟,她依旧是一个单身居住的剩女,高兴了可以大笑,悲伤了可以大哭,像今天这种时候,可以关上门,撕心裂肺地好好哭一场,嚎啕到嗓子嘶哑而不必怕被谁听见。
她哭得停不下来,缩在自己的手臂里,死命地摇着头,就是不发出一点点声音。
我不要别人的关心,我只要自己能好好地站起来,跨越这道带着鲜血的沟壑,再度坚强地挺直腰杆走下去……
可是嘴里的这股血腥气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心上的伤口越来越大,鲜血迅速地涌出来,淹没了一切,让自己无法呼吸?
她的老师,她的兄长,她的上司,父母离开自己之后唯一的心灵依托、精神归属……她的神……
今天她的神对她说:你背叛了我,我对你很失望。
世界轰然倒塌。
82
82、第二天
天亮了,卧室没有拉窗帘,岳青莲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一角天空是怎么从深黑转成深蓝,然后掺进了一丝艳红的日曦变成薄薄的灰紫色,最后变成湛蓝,没有一丝杂质的晴朗天空。
雪停了,今天是个好天气。
她继续蜷缩在床上,把脸藏在手臂里,昨晚痛苦得像要死掉的感觉不复,连心口被挖去的那块肉也不在一刀刀被割般地流血,而是慢慢地塌陷萎缩下去。
于是她的心就这么缺了一块,空荡荡的。
她听得见楼下物业打扫积雪的声音,小麒麟单方面地和小金鲤斗嘴,然后乖乖地去卫生间刷牙,上班族们的车喇叭乱鸣地开了出去,安静了一阵子之后,散步的老人,遛狗的太太细碎的打招呼声,世界如此真实,她却像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无依无托。
她听得见孟妮可走出电梯的声音,是一个人,她拎着东西,拿钥匙开门,诧异地‘咦’了一声,大概是看到了自己放在客厅的大纸箱。
似乎孟妮可要推门,被小麒麟拦住了:“宗主在坐生死关,不可打扰。”
显然孟妮可虽然根基比她还浅,也不是能被这种话唬住的,半个小时之后,她果断地推开了卧室门,手臂上还挂着要阻止她这么做的小麒麟:“青莲,我煮了鸡汤小馄饨,玉米杂粮蔬菜粥,还煎了荷包蛋,你是传统酱油派,还是欧式番茄酱派?”
虽然岳青莲心里十分感激孟妮可没有开口问她,但还是一点胃口都没有,摇了摇头说:“我不饿。”
“废话,我当然知道你不饿,不然不是白修真了,我是说,难道你不想满足一下口腹之欲吗?”孟妮可循循善诱,“我总觉得一个人吃饱了,就会好过点儿。”
岳青莲从手臂的缝隙中露出眼睛看着她:“一颗清白的良心能让人感到幸福和满足,一个吃饱的肚子同样能达到这一点?”
“而且更便宜!”孟妮可接了一句,并没有坚持,转身走开了,“快点,刷牙洗脸去。”
小麒麟从她手臂上跳下来,眨着大眼睛指责:“原来宗主是骗吾的,你不是坐生死关了,还害吾担心得要命,看了一夜天色会不会有雷劫。”
“麒麟!来,我给你叫哈根达斯外卖,你看要吃什么?”孟妮可在外面喊,小麒麟立刻放弃了护山神兽的义正言辞立场,撒腿跑了过去。
岳青莲叹口气,坐起身来,感谢孟妮可聪明地选择了回避,不然她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一副什么鬼样子,被看到眼里的话,以后都不要活了。
换下被揉皱成一团的衣服裤子,她拆散发髻,溜进卫生间洗漱。
冷水洗脸,运行灵力在面部丝脉急转三十六周,把头发梳顺了扎成马尾,岳青莲好歹出来的时候,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看不出她哭了一夜,心碎得无法收拾。
神色平静地坐到茶几边,端了一碗小馄饨,岳青莲若无其事地说:“小凡呢?”
“哦,我放他回去处理一下行李,也不能老寄存在他室友那里,昨晚我跟地下室的管理员说了,最近能空出一间房来,他可以租,很便宜的,还不到七百块。”
“最近留意一下房子吧,换个大的也可以。”岳青莲漫不经心地说,“有五百万可以做首付。”
孟妮可一个荷包蛋咬了一半,张口结舌地看着她,溏心蛋黄流到外面盘子里也不自知:“什么时候遣散费已经是这个价位了?!”
“我被开除了,因为我上司怀疑是我泄露了底价导致最近的收购案失败,这五百万就是赃款,不知道是谁,汇到我银行户头里的。”岳青莲一口口地吞着小馄饨,抬头一笑:“妮可,很好吃,你手艺不错,可以嫁人了。”
“去~~~那你还敢花?!这种不明来路的钱,难道不是先报警查清楚比较好吗?”孟妮可用勺子抹着流出来的蛋黄,“赶紧吃,吃完了去银行。”
岳青莲笑了笑:“妮可,你会不会还以为是有人汇错账户了,这仅仅是个巧合?”
她端起碗喝下最后一口汤:“我也但愿如此。”
去银行毫无收获,这是在岳青莲的意料之中的,查出汇款人,很容易,查出汇款人的联系方式,费了点事,等到确定联系上,那边的人打着娴熟到极点的太极拳,甚至暗示如果有必要的话,可以出示一张‘遗产馈赠证明’。
岳青莲气得想笑,她三亲八戚都死光了,哪里会从海外还能继承一笔遗产!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出乎意料的是徐丹宁也在,看见她进门长吁一口气:“你可回来了,我正要打你手机,这个点儿银行都下班了。”
“我跑了几家银行,把自己的财产清点了一下。”岳青莲疲倦地说,摔进沙发里,把头后仰以放松酸痛的肩背,“奇怪,做别人的财产评估一点都不觉得吃力,轮到自己这几十万的小财,就觉得理起来很累……”
孟妮可和徐丹宁对望了一眼,徐丹宁说;“青莲,不如我们去唱K放松一下吧?我请客。”
岳青莲勉力抬起头来:“你升总工了?这么高兴?”
“这不是快到我生日了嘛,那天我要去工地,没时间,所以提前庆祝呀,当然你要说庆祝我和周林森分手也是可以的。”徐丹宁故作娇羞地眨着眼。
岳青莲拿起靠垫捂在脸上:“就没一点好消息让我开心一下吗?”
“人家已经把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大家开心一下了。”徐丹宁去拉她的手臂,“走嘛,走嘛,辞职而已,又不是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
岳青莲不动也不说话,徐丹宁和孟妮可交换了一个担心的眼神,换了种比较庄重的口吻:“咳,青莲,你的心情我能理解,虽然从表面上来说,我们这些海龟,在国外学习的时候,是比较独立自主,看上去好像传染了外国人的冷漠,自私,自扫门前雪……实际上,只有我们自己才知道,在那个别人给予一点帮助都很难得的环境里,我们才更加珍视任何人伸出的手,而且确实更渴望友情、忠诚、互相依靠以及类似的,生命中一切美好善良的东西,因为基本得不到。”
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睛闪亮了一下,推推岳青莲:“所以你的心情我完全能够理解,你上司不仅仅是你上司,每次跟我谈起他来的时候,我都以为那是你偶像,你从六年前最初工作到现在,就是被他一手栽培到现在,其中的感情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有多深厚,无可否认,他对你的人生有很大的影响力,你的职业人生,是在他的规划和帮助下走下来的,就算你离开了他,在日常工作中,他的痕迹也会伴随着你,这也就是你现在这么痛苦的根源,不是为了失业,还是被冤枉,你真正的根子,在于他。”
孟妮可偷偷对她伸出大拇指表示赞扬,徐丹宁恶狠狠地瞪回去,继续搜肠刮肚自己的长篇大论:“可是这是不对的,这是一种超乎寻常的对上司盲目的迷恋,你明白吗?上司就是上司,他是个人,他会犯一切男人会犯的错误,我上大学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开始崇拜学长们的设计方案到五体投地,哇!他们怎么会想到这样!但等我毕业之后回头看看,不过如此嘛,这里哪里还有缺陷,我可以设计得更好。”
孟妮可做了个叉的手势,徐丹宁杀鸡一样对她做抹脖子的手势。
“所以,你要平心静气,首先,把你上司,当成一个普通人来看,他是人,他也会疏忽大意,自高自大,嫉贤妒能,排挤异己……”徐丹宁正说得高兴,岳青莲猛地一下掀开了盖在脸上的靠垫,她吓了一跳,急忙说:“嘿,我只是做个比方。”
岳青莲目无表情地看着前方,淡淡地说:“所以,我之所以对他如此迷恋,不是因为他完美无缺,而是他恰好出现在我人生中刚刚脱离学校初次走上社会的空窗期,扮演了一个家长的角色,是我自己,给这个角色蒙上了迷信的光彩。实际上我痛苦的不是他冤枉我,而是我自己虚幻梦想的破灭,我一直崇拜的、一直仰慕的,其实也不是他,而是一路追赶着他的那个自己。”
她侧头问:“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徐丹宁惊愕地看向孟妮可:“她这不是挺明白的吗?”
岳青莲耸耸肩:“孟长老昨夜和一个两百多岁的狐狸精阴阳双修了一宿,故而有些心神不定。”
一本《太上感应篇》飞到了她头上:“我昨天花一百五给小胡在如家开的大床房!我自己还没住那么好呢!”
“啧啧,暴殄天物啊。”
“不活了!我的清白呀!”孟妮可很配合地伏在椅背上假哭。
“别闹啦!”徐丹宁头疼地阻止,“青莲,你真想开了?”
岳青莲笑了:“我是很明白,所以你们不用管我,我自己会好的。”
伤可以好起来,心可以粘起来,她再次站直的时候,会是真正的坚不可摧,虽然那个美丽的梦想会从此远离自己,再不出现。
徐丹宁叹了口气:“我跟你说件实事吧,我师傅,就是和你一样,六年前带我入门的那个人,他是对我真好,画的图一张张地给我掰开了揉碎了反反复复地讲,问题在哪里,有什么技巧,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应该怎么改,出施工现场见客户也都护着我,到现在我画图的方式还是留着他的习惯,那时候公司里的人都笑话我是师傅的小尾巴,是师傅的影子,就算后来我出师了也是一样。”
“你不是从那家公司辞职了吗?”
“是啊。”徐丹宁无所谓地笑笑,“你猜我为什么辞职?我师傅偷了我的设计创意,然后反咬一口说是我抄袭了他。”
岳青莲此前从来没听说过徐丹宁说过这件事,她一直以为三年前徐丹宁是正常跳槽,这时候和孟妮可一样张口结舌。
“其实这没什么,真的。”徐丹宁耸耸肩,“当时有一个大的装修项目,老板说必须争取下来,而总工刚刚跳槽去了海南……我画出图来的时候,他说要看看,给我把把关,我傻吧?我比你还傻,我毫不犹豫地就给了他。其实我一直甘心当他的小尾巴,从来没有想到,原来我也是他的竞争对手,虽然我比他年轻七岁,但我是海龟,是名校硕士,而且,他教我的太多,太好了,我又是个很刻苦的好学生……”
她鼓起腮帮子,吹了一口气:“后来就那样了,公司老板把这事压了下来,我主动辞了职。”
“丹宁,你也不容易。”
“没什么不容易的,都过去了,我在家里哭了一天,然后想明白了,是我自己不好,他是个人,我非要把他当成神,发现他不符合心中期望的时候,又伤心得一塌糊涂,来来去去都是我一个人在纠结,其实真不关他的事,你这么想,就会豁然开朗了。”
岳青莲无言地点了点头,然后把手里的靠垫一扔:“走!不是说唱K去吗!?”
两人都被她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徐丹宁说:“呃……我还没订房间呢。”
“那就定吧!等唱完了我们再去泡夜店,这次我请,然后明天早上直接去潮皇轩吃早茶,孟长老出血。”岳青莲快乐地扑进卧室,“等我换件衣服!”
孟妮可慢慢地把手上的《道德经》放下,用谴责的目光看着徐丹宁:“我出血吃早茶倒没问题,但是早说泡夜店啊,我没合适的衣服!”
“你小声点儿吧,再说没衣服,她就能拉着我们先去嘉华广场阳光百货血拼了!”徐丹宁低声叮嘱。
岳青莲从卧室门口探出头来:“说什么呢?”
“没有没有。”徐丹宁连忙矢口否认。
“对了,我再介绍个朋友给你们认识,高彤,就是我公司——我前公司的行政总监,她对妮可的淘宝店产品很感兴趣。”岳青莲一边打开衣柜找衣服一边打通了电话,“喂,格瑞丝?有没有时间出来唱K?好啊!你在SPA?那等一会见。”
孟妮可无奈地摇了摇头:“胡小凡带麒麟去我那儿了,不然一起叫上?”
“那算了,麒麟还小,那种场合小孩子去不合适的,再说我的车坐不下这么多人。”岳青莲忙着扒拉衣服,“你打个电话给他们,让他们一会儿过来吧,反正今晚我们不回来。”
徐丹宁疑惑地问孟妮可:“真有狐狸精?”
孟妮可也低声回答:“倾国倾城花美男。”
“孟妮可,你真贼,居然吃独食!”徐丹宁指责。
孟妮可站起来,姿态曼妙地伸了个懒腰,着力凸显一下75E的胸和二尺一的腰,懒洋洋地斜眼看着徐丹宁:“得了吧,你这有贼心没贼胆的家伙。”
83、唱K奇遇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徐丹宁百无聊赖地托腮看着岳青莲霸占着话筒唱得慷慨激昂,一边的孟妮可和高彤一见如故正头碰头谈生意谈得火热,高彤一来就带着好消息:她常去的女子形体中心的总经理今天特地跟她攀谈,转弯抹角地打听她变得如此容光焕发到底是使用了什么神奇的保养品,能不能有合作的余地,和正要推广自己产品的孟妮可一拍即合。
看样子是谈成了,孟妮可眉飞色舞地凑过来:“怎么不去唱?”
“唱啥呀,她都砍了半个多小时鬼子了。”徐丹宁说,“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她这么爱国?”
“她好像跟我说过她祖父就是从小逃日本人离开了家乡,然后太小了记不得到底在哪,就一直没回去。”孟妮可咕噜噜灌下啤酒,抹抹嘴,“我去下洗手间,希望回来的时候她砍累了。”
“没可能啦。”徐丹宁翻了个白眼,认命地去和高彤探讨血拼心得了,“格瑞丝,你这个LPH的手包很好看啊,今年新款?”
“是呀,我认识一个代购,你要不要……”
孟妮可关上门,沿着洗手间的指示牌而去,她们去的这家KTV相当大,越往里,灯光就越暧昧,装修也透着一股旖旎的艳丽味道,一路上还遇见几个打扮新潮暴露的小姑娘,看见她的时候吃吃地笑,凑在一起说着什么。
她倒是泰然自若,找到洗手间,解决问题之后出来洗手,吹干的时候侧头对着镜子习惯性地上下看看自己,也没有什么特别嘛。
这时候走进来一个头发染成酒红色,画着滨崎步大眼妆的姑娘,并不往隔间里去,而是站在了孟妮可旁边,笑眯眯地看着她。
孟妮可不动声色地收回手,也看了她一眼,侧跨一步,避开了她。
大眼姑娘并不识趣,反而身体向后一靠,略微挡住了入口,笑着问:“姐姐是姓狐的?”
孟妮可以为遇到女流氓劫色,正考虑如何一招制敌,忽然听到这句问话,愣了一下。
她今天还是一贯的装扮,脱了羽绒服里面是黑色修身针织小衫,牛仔裤,没有戴首饰,只在胸口别了门派福利‘九尾族长灵尾狐毛护符’,化形之后是个可爱的青色玉雕小狐狸,背后一撮白色绒毛,一般人更多的时候会注意她V领里若隐若现的沟,而完全忽视这个小小的饰物。
“妹子有什么指教?”孟妮可模棱两可地反问了一句。
“自然是好事。”大眼姑娘习惯地飞了个媚眼,察觉到对方和自己的身材差距之后又急忙正经起来,低声说:“今天有件好差事,我们相熟的几个正怕力量不够,姐姐若肯参与进来,少不得大家有好处。”
孟妮可摇摇头:“多谢了,我对人没什么胃口。”
“可不是一般的凡人,是个道行不浅的修真。那味道,啧啧。”大眼姑娘情不自禁地伸出舌头在嘴唇边舔了一圈,涂了鲜红唇膏的嘴唇更加润泽血红,“不然也不敢劳动姐姐。”
孟妮可一时拿不定主意,大眼姑娘误会了,放低声音说:“姐姐糊涂!这哪是胆小怕事的时候。城里本是人类的地盘,他们修道的来得,我们为何来不得?大家各凭本事罢了,就是我们害了个把人,那也是他们心怀不轨在先,用得着喊打喊杀的?说什么邪魔外道,还不是一样为了捉我们兄弟姐妹去炼丹。谁家没有几条血债,我们打不过,也就忍了,如今既然有这个好机会,还不趁机出一口气。”
她看孟妮可似乎有点动摇了,又加上一把火:“我们也不是乌合之众仓促行事的,已经有高人在内指点过了,也布好了局,只等对方上钩,到时候我们一拥而上,打落水狗而已,不怕的,我看姐姐神凝慧心,是个有修行的,才临时起意拉姐姐入伙,绝非歹意。”
孟妮可心里咚咚乱跳,她虽然修真日子不短,丹田内虽然还没有莲台但也有一颗黄豆大的金色光点,平时画符看经,已经开始YY自己将来修道有成如何御剑遨游四海如何降妖除魔……可天知道那都是看小说看多了留下的幻想症,她唯一见过的‘妖’就是胡小凡,现在忽然有这么一个机会面对群妖乱舞,她表面上还能维持镇定已经殊为不易了。
老天,朝歌祖师在上,我真的只是一个国企日化老厂的质检员而已……不要把这样的重任给我担啊!
“甚好,我去打发了朋友就来。”孟妮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面前不知道是什么妖怪,那伸缩间的舌尖更是红得让人害怕,她还能用正常的语气说话,一点都不哆嗦。
“那是自然,妹子在夏威夷包厢恭候姐姐大驾,不过时间有限,过了十二点就恕我们先行一步了。”
孟妮可胡乱地点了点头,走出洗手间,一步也不敢停留,急匆匆地回到包厢,这时候岳青莲终于不砍鬼子了,歪在沙发上小口小口地喝着蜂蜜柠檬茶,徐丹宁点了一首徐缓的慢歌正在低吟浅唱。
“青莲,我有话跟你说。”她一步跳到青莲身边,低声地把刚才的事复述了一遍,岳青莲双眼一眯:“她怎么会认不出你是人类?正格狐狸精我见多了,都是贤良淑德的范儿。”
“大概我最近和小胡老待在一起,沾了狐狸的气息……喂!这不是重点吧?”
“几个妖怪,设个局围杀修真者?”
“估计是这样。”
岳青莲开始头疼:“以前我怎么不知道城里有这么多妖怪,你的意思是,咱们去管闲事?”
“我无所谓啊,反正到时候你也是主力,你说不去,我就安心在这里坐着,十二点一到,他们去杀人放火,我就当不知道。”孟妮可说着拉过果盘戳了一颗草莓放进嘴里,“酸!忒酸,格瑞丝,喝啤酒不?”
“不了不了,我喝酸梅汤就可以。”高彤跟她客气。
一分钟不到,岳青莲已经下了决心,又把孟妮可拉过来,低声说:“我倒没问题,但你是要跟一群妖怪做先行部队,你行不行?”
孟妮可忐忑了一下:“我到了地方就溜走,你上,不行么?”
“那也得有自保之力吧!”岳青莲想了想,“我的印你又不能用,妮可,不如你可以试试‘言诀’,就是在心里想好一句咒语,要用杀伤力最大的,用意识描画一遍,然后大声说出来,只要集中神识就有效果,比如我要用印的时候,都要喊一声‘灭’的。”
孟妮可不相信地说:“然后妖怪就都灭了?”
“可能吧……我也不太清楚。”岳青莲说着也犹豫了起来。
“死马活马试试吧,反正总要经历第一次实战的。”孟妮可不愧是敢中途辍学的主儿,转眼就鼓足了勇气,“走!”
岳青莲交代了一声让高彤和徐丹宁继续唱,她们出去‘透透气’,高彤带着了然的微笑点点头,什么都没说,徐丹宁正唱得兴高采烈,胡乱地挥了挥手,那意思‘你们慢慢透’
出门之后两人商量好了,岳青莲先出去,伺机尾随,孟妮可则朝那个大眼姑娘说的包厢走去,开门的是个面色不善的刀条脸男人,目光凶狠,看到她胸口的护身符时又转为贪婪:“妹子是狐族的?”
“不是说有好差事?我来分一杯羹。”孟妮可本来担心会不会一进门就被妖怪认出来‘有人味!’而坏了事,但是此刻却全然镇定下来,白嫩纤细的手指轻轻一撩波浪大卷发,眼神顾盼之间风情万种,看得包厢里全部的雄性生物都‘咕’地咽了口唾沫,
“姐姐来了,快坐。”大眼姑娘亲亲热热地上来拉着她坐到了一边,这是个豪华包厢,带浴室的,现在坐了七八个人,面相各不同,但无一例外都是穿着很‘潮流’,孟妮可不禁暗自揣测他们的头发是不是压根就不是染的,而是原先皮毛的颜色。
门开了,又进来一个人,刚才那个刀条脸男人一下子窜了上去,呲出两颗犬牙:“人!”
来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太妹,斜跨着个鼓鼓的包,头发拉直成黑色三刀平,抹着一脸烟熏妆,不屑一顾地翻了个白眼,掌心向上:“说好的,先付一半。”
一直坐在阴影里的一个男子站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厚信封放在她手上,小太妹抽出一叠,刷刷刷地点了点,满意地一笑,一头钻进了浴室,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
孟妮可很奇怪:这是什么风俗?打仗之前还要先洗澡?
带她来的大眼妹很热情,一直坐在她身边,除了她絮絮叨叨之外,包厢里很安静,大屏幕上闪着绚烂热闹的MV,音响却被关了,看着屏幕上的歌手张大嘴巴唱的声嘶力竭,却一点声音没有,孟妮可没来由地觉得一阵诡异,打了个寒噤。
水声停止,又过了一会,小太妹走了出来,完全换了一个人,头发扎成短马尾,小脸洗得干干净净,眉清目秀,身上穿着奶黄|色苹果领收腰短大衣,白裤白短靴,活脱脱一个乖乖女的模样。
这时候刚才拿钱的男子接了个电话,很恭敬地嗯嗯是是了半天,站起来一挥手:“走!”
孟妮可跟着他们走出了包厢,沿着走廊走到最后的员工通道,鱼贯而出。
她有点紧张,不知道岳青莲跟上来没有,走在前面,一个胖墩墩的男人瞥了她一眼,嗤笑道:“狐狸就是胆小。”
“是呀,我们女流之辈,只不过是来凑个场子的,真要动手,还要黑哥你这么勇猛的才行。”大眼妹抢在孟妮可前面开了口,那个男人得意地一挺胸:“那是自然。”
“都闭嘴!”接电话的男子喝道,“这是我们在红姐面前露脸的机会,谁要耽误了,我要它好看!”
刚才包厢里灯光昏暗没注意,现在孟妮可才发现他顶着一头绿色的短发,难道是只绿毛龟?
染发剂真是给妖怪世界带来新生的神奇物品啊,不然这些妖怪怎么也不可能在人类城市里招摇过市的。
KTV的后门通向小巷,昨天才下过雪,这里又没人打扫,又冰又滑,大家闷头走路,谁也不说话。
拐了好几个弯,都可以看到街区另一侧的出口了,绿毛男才说:“停!”
然后他拉过那个小太妹,狠狠地一巴掌甩在脸上,立刻,鲜血就从鼻子和嘴里流了出来,孟妮可吓了一跳。
小太妹却完全不在乎,用手抹了一把,顺手扯开大衣的扣子,露出里面穿着贴身T恤的青涩少女身体,鲜血淋漓地滴下来,沾染得胸口到处都是。
“去吧。”绿毛男说,看着小太妹踉踉跄跄往巷口奔去,扯开一卷不知道什么东西扔在前方的地上,顿时四周墙壁地面浮现出绿幽幽的萤光,一闪即逝。
“往后退。”绿毛男听到不远处巷口传来小太妹惊惶的尖叫声:“救命!”,脸上露出冷笑,下达命令。
不用他说,孟妮可早就退到了后面,她警惕地举目四望,四周都是KTV夜总会高大密封的外墙,岳青莲在哪儿?
耳朵上被什么东西轻轻扯了一下,孟妮可侧头一看,大吃一惊:小金鲤不知什么时候跳到自己肩膀上,正用鱼尾巴站着,一只鱼鳍斜撑在自己耳朵上,摆出一副悠闲的样子。
她明明记得临走之前小金鲤还在放碗莲的大盆里半死不活划水,怎么忽然会出现在这里!
偷眼看了一下四周,发现除了绿毛男刀条脸和黑哥之外,大家都隐没身形在黑暗里,没人注意到自己,急忙伸手去抓小金鲤:“小鱼!”
小金鲤嗖地跳到她头上,孟妮可正在着急,忽然听见绿毛男用很大的唯恐别人听不到的声音喊道:“晦气!人怎么跑丢了!还不快去找!”
“老大,你放心,我们这就把那个嫩妞抓回来!她跑不了!”
“她把学生证都落下了,今天跑了我们明天去学校堵她,活哈哈哈。”
三个人夸张的声调让孟妮可嘴角抽搐:这也太假了吧?要智商多少的人才会上当啊!?
但是她错了,上当的人很快就出现了。
一个黑衣少年出现在巷口,一手搀扶着哭得梨花带雨摇摇欲坠的小女孩,俊秀的脸上一双眼睛刀锋一般锐利地扫过三个奇装异服的男子,又向后扫进黑暗中去,孟妮可觉得他的视线在自己身前晃了一圈,几乎有割裂空气的感觉。
“就你们三个杂碎?”他冷笑着说。
“你是哪来的混小子,装什么XX的英雄救美呢?你后面那个妞是哥看中的,赶紧给哥送过来,到时候还有你一碗肉吃。”刀条脸不知从什么地方抽出一把小刀,装腔作势地挥舞着。
黑衣少年的目光愈加凌厉:“你们以为我真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东西?”
“什……什么东西?”黑哥装傻地问。
黑衣少年紧抿着嘴,不再废话,扬手要推开缠在自己身边哭哭啼啼的小女孩,却被后者抱住了手臂,哭着说:“大哥哥,他们抢了我的书包,里面有我的学生证,我是偷着跑出来跟同学唱歌的,被我妈知道她能打死我,求求你帮帮我吧……”
孟妮可扶额:这么老土的理由,有没有人信啊!
很显然黑衣少年是信了,向这边走来,右手抽出几张符咒,冷冷地说:“野鸡犬豸之流,也出来害人!还不速速受死!”
“道士!”黑哥做出大惊的样子喊了一嗓子,“老大,快跑!”
说着刀条脸转身就跑,黑衣少年喝道:“给我留下!”眉心一点亮光浮现,一道青光环绕在手臂上,作势欲出。
就在他飞剑即将出鞘的时候,一直在旁边搂着他左臂的小女孩,突然从袖子里抽出一把闪着蓝紫色光芒的匕首,狠狠地一刀戳进了他的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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