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出版的书,七十年代的粮票,文革时期的毛主席像章……这些显然目前还不能算是古玩的东西。
周围的人大多和她一样,好奇居多,看见什么就啧啧称赞,蹲在那里听摊主胡侃八侃地吹嘘自己这东西的来历,也有部分人表情诡异,眼神飘移,甚至都不开口,瞧上什么东西就直接把手伸过去,摊主也是同道中人,并不答话,两个大老爷们儿互相把手揣进对方的袖筒里,悉悉索索,扣扣摸摸,不知道在捣什么鬼,脸上的神色也一会一变,比看哑剧还过瘾。
岳青莲对宝石的品相还有点研究,对于玉的好坏就完全模糊了,不过就以她的眼光来看,摊子上摆放的那些玉件,颜色质地雕工,也不像是什么值得买的东西,至于那些似乎看起来特别光鲜通透的,又觉得不像真的,最奇妙的是,一些带着明显杂色的玉件,却被摊主珍而重之地摆在最靠里面的位置,还宣称是‘老货’‘明器’。
“麒麟,看到什么好东西没有?”
小麒麟抓着她的羽绒服下摆,摇了摇头:“姨,吾光看见很多腿,只能凭感应去摸索,这些物件气感太杂,人又这么多……吾们还是去吃哈根达斯罢。”
想着这衣服反正是孟妮可的,岳青莲心安理得地把他抱了起来,让他从头顶上看过去:“哪,看清楚了,我们好歹也得弄一件半件地回去应付孟长老,有没有看到什么金气?白光?哪怕是黑气也好啊……看不清楚?那闻到什么没有?”
小麒麟愤怒了:“吾又不是狗!”
岳青莲忽然在人群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太远了,似乎是夏英杰……没错,那件皱巴巴的西装,就是夏英杰!他来这里做什么?难道说他抠门成这样,是因为把所有的钱都用来搞收藏了?
一想起收藏的确是个需要强大财力支持,不然搞不好就落到家徒四壁窘境的爱好,岳青莲更加相信自己的推论了,抱着小麒麟挤开人群,尾随而去。
叫这家伙一天到晚神神秘秘,守口如瓶的,看看他今天搞到了什么好宝贝——虽然只怕是被骗了。
就在她走到一条巷子口的时候,小麒麟忽然眼睛一转,“咦”了一声,扭头向巷子里望去,紧接着小胖腿一蹬,从岳青莲身上出溜了下来,拔腿就往巷子里跑。
岳青莲还在全神贯注盯着夏英杰,没想到小麒麟一下子窜到地上跑了,急得喊:“麒麟!回来!”
小麒麟跑了几十米,站在巷子口第一家院子门口,上了台阶,小胖手一推门,竟然就这么旁若无人地走了进去。
岳青莲这下再也顾不得尾随夏英杰了,火急火燎地追了上来,压低声音咆哮:“麒麟!私入他人住宅是犯法的!还不快出来!听见没有?麒麟!”
她一步跨上台阶,沿着小麒麟推开的半扇大门,看见里面是个小院子,旁边是几间锁着的平房,有个月亮门不知道通到哪里去,院子中间有一棵大树,光秃秃的枝桠直刺天空,树下放着一张石板桌,两个石墩子,沿着墙有一排花架,上面摆了一些花盆,小麒麟就站在花架前,仰脸目不转睛地看着。
“麒麟!快出来!出来!”岳青莲不敢进去,站在门口低声威胁他,“再不出来,今天没有哈根达斯了!”
小麒麟却浑然不觉,还扭头叫她:“姨!你进来看,这个!这个!”说着用小肉手指着上面不知道什么地方。
“嘘!闭嘴!还敢叫唤!”岳青莲只恨出来的时候没带着小金鲤,不然可以指挥它进去,抽打小麒麟出来,“你是未成年人,我可具有民事责任了!快给我出来!”
“姨!你来看嘛!这个!”小麒麟执拗地指着上面。
岳青莲一咬牙,几步就冲了进去,一把抱起小麒麟就往外跑,小麒麟还挣扎着:“干嘛呀,你不是要好东西?”
“东西再好也是人家的,有主的东西怎么能拿!”
岳青莲已经快迈出大门了,却听到身后有人咳嗽了一声,一个苍老的声音说:“姑娘,既然来了,何必这么急着走?”
完了。
岳青莲肝胆俱裂,恨不能把小麒麟按翻打一顿ρi股,听这个话头,来人不是很友善呐……等会自己会不会被警察带回派出所做笔录?明天报纸上不会出现‘一女性白领因工作压力过大,私闯民宅以寻求刺激’之类的社会新闻啊,秦老大非杀了自己不可。
她在转身之前,脸上已经挂上了既抱歉又无辜的表情:“对不起,老先生,我只是……”
月亮门那站着一个穿枣红色唐装棉袄,黑色棉裤的白发老人,正捋着胡子笑眯眯地看着她,一点没有被外人闯进家门的愤怒和吃惊,更没有报警的意思。
“我只是……小孩子不懂事,乱推门,跑进来了,不好意思打扰您。”岳青莲一手紧紧捂着小麒麟的嘴,防止他再说出什么‘好东西’,那自己做贼的罪名就真坐实了。
“呵呵。”老人的眼睛盯着小麒麟,脸上的笑简直都漾出了核桃纹,大方地一挥手,“不碍事,相逢即是有缘,小朋友可是喜欢上了什么东西?仅管拿去无妨!”
岳青莲惊呆了:她怎么不知道本市的民风淳朴至此了?
明明是自己私闯了民宅,结果对方看见了还眉开眼笑的,还说要什么仅管拿……是不是等自己拿了赃物好报警?
“那多不好意思,老先生,对不起,我回家会教育他的,小孩子嘛,看见好东西就只晓得伸手去拿。”岳青莲小心地后退了一步,把小麒麟放到地上:“快跟老爷爷说对不起!”
“啊这我可当不起,小朋友又没做错什么嘛。”老人越发慈眉善目了,走到花架前拿下了一个长着奇怪黑色菌类植物的花盆,“是不是想要这个?”
“麒麟!”岳青莲压低声音警告小麒麟。
“嗳,这是天意,天意啊,天意。”老人感叹了几句,两眼看天,似乎在怀念什么,然后,端着花盆走了过来,递给小麒麟,“原来它的因果,是在今天。”
小麒麟却开始迟疑了,含着手指头看看岳青莲一跳一跳的眉毛,摇了摇头:“吾刚才不知道是你的东西,吾不要。”
“小朋友,我看你最近元气有所损耗,正是需要灵气之物弥补的时候吧,这虽然不是什么天材地宝,也是生长了六百年的一株灵芝,对你可是大有裨益啊。”
岳青莲险些踩着石板摔一跤,惊疑不定地看着就像个邻家老爷爷一样平凡的老人:难道说,她无意中闯进了一个修道人的院子?这个城市里到底有多少奇人异士?
心念陡转,丹田内青色莲花如有感应,十八莲瓣一张一合,开始了均匀的吐息。
老人含笑看了她一眼,和蔼地说:“姑娘好修行,莫非还怕老朽这点微末道法?不知姑娘出自哪位门下?”
岳青莲无言,难道跟他递上一张名片说:我是懋华金控风险投资部C组项目主管岳青莲?
她稍一犹豫,老人却很豁达地笑了:“老朽明白了,想必是避世的一位道尊,不欲外人知晓的,倒是我唐突了,正好,就以这株玄芝赔罪罢。”
小麒麟此时也下了决心,奶声奶气地说:“元气耗损,吾自会修行吐纳,不用借助外力,此灵芝生长不易,既已生长了六百年,老爷爷就留着罢,吾不要。”
岳青莲看着那颗长了九片菌盖,颜色如煤精石一般通体漆黑的灵芝,心里有几分好奇,也开口说:“是啊,老先生,蘑菇长这么大也很不容易的,你要再培养一棵该花多少时间啊。”
老人被逗笑了:“到底是名门世家,视灵芝如蘑菇一般,想必看得多了。真不是老朽班门弄斧在姑娘面前卖弄这株玄芝,而是其中有个缘故,不如坐下来,听老朽细谈,待完结了这桩因果,也了却老朽的心事。”
于是岳青莲抱着小麒麟坐在石凳上,老人坐另一边,九叶玄芝安静地放在中间的石桌上,正午的阳光洒下来,在漆黑的叶片上滑过一层层流畅华美的光晕,让人移不开眼。
“老朽不才,家族历代行商,贩卖些珍异奇物,这株玄芝还是当年先祖在终南山外掘得,一共是两株,一株救了先祖的命,这一株就一直种植在家中,有此缘故,也不舍得轻易将其炼丹,一晃都六百年过去了,最近老朽才惊觉,天地万物都有命数,这棵玄芝的命数,也快到了。”老人叹了口气,“普通灵芝,活百年,此物活了六百年,可惜啊,还差一步……唉。”
岳青莲看看面前浓厚肥嫩到碰一下似乎都有汁液滴出来的灵芝菌盖,不解地问:“老先生,虽然我不懂园艺,但看起来,这个……玄芝,还很有生命力啊。”
“姑娘,岂不闻盛极转衰,极盛之时就是极衰之相,老朽估计,此物只怕到了明日午时就会灰飞烟灭,变成一团枯朽废渣。”老人把目光转向小麒麟,“幸好,小朋友天生仙体,吸收灵气之物不需其他繁琐辅助,直接吞下即可,这也算是玄芝的造化吧。”
啥造化啊,还不是一样给吃了,岳青莲听得似懂非懂,试探地问,“老先生,这人情太大了,只怕……”
“嗳,姑娘,修道之人,只讲缘分,不谈人情,我本来以为事已至此,玄芝空长六百年,到头来不能物尽其用,不过落一个朽烂的下场,实在令人心痛,谁料天意如此,将小友引到门前,这反而是解脱了我的心结,不然,先祖之爱物,就在我手上化为枯朽,实在是让人不得安眠啊。”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岳青莲不好意思再推辞,低头问小麒麟:“麒麟,你想吃吗?”
小麒麟老气横秋地一挥手:“既然如此,吾就吃了他,以解汝的心魔。”
说着,小胖手伸向石桌中间的九叶玄芝,小嘴‘啊’地张得大大的像要一口连盆吞下一样,岳青莲忍不住地拍了他一下:“注意吃相!”
小胖手碰到九叶玄芝肥厚的叶片时,停住了,小麒麟闭起嘴,大眼睛专注地看着,肥短的小手指在叶片上抚摸起来。
老人奇怪地问:“可是有什么不妥?”
岳青莲也在心里嘀咕:难不成有毒?
小麒麟皱起小眉头:“倒着实可惜,此物灵气浓厚,这六百年来,也亏得你们精心照料了。”
老人叹道:“只是如今老朽的手段,聚来的灵气已经不够它所用了。”
想了半天,小麒麟抬头看看岳青莲,又看看老人,说:“那吾带回家去吃罢。”
老人误解了他的意思,略带遗憾地笑了笑:“小友,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不然……”
“不然你也不会给吾吃哩。”小麒麟奶声奶气地说,从岳青莲膝上跳了下来,在院子里踱了几步,不顾老人有些尴尬的脸色,大气地一挥手:“也罢,汝说缘分,那吾便给你一个缘分。”
说着,他走到墙边,拉开裤头,大大方方地放起水来!
“麒麟!”岳青莲咆哮了起来,她自认为家庭教育已经算成功了,小麒麟早就学会了用抽水马桶,为什么今天忽然又故态复萌!
老人却激动得脸色发红,哆哆嗦嗦地说:“这怎么敢当……这怎么敢当……姑娘,老朽知道这是莫大的情分,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小麒麟哗啦啦地放完水,把腰带系系好,转身回来,岳青莲忙不迭地翻包找湿纸巾给他擦手,老人一个箭步窜到墙边,激动地看着湿润的黑土,转身又向岳青莲拱了拱手:“姑娘,感谢的话老朽多说无益,在这片地面上,老朽也算有几分薄面,每年手上会流动几件小玩意儿,如有需要,随时欢迎过来看看。”
“啊……啊?”岳青莲不是很明白,接过了老人递来的一张卡片,翻过来看看,上面写着‘奇物交流会门卡’,角上刻了一个丹炉模样的防伪标记。
老人非常热情也非常迅速地把他们送出了门,岳青莲还捏着卡片,低头看着小麒麟抱着那盆黑色菌类植物,半天才从恍惚中醒过来,点了点头说:“回去就跟妮可说我们走错路,拐到花鸟鱼虫市场了。”
62
62、九叶玄芝
被这个意外Сhā曲一打扰,岳青莲再也没心思逛古玩市场了,索然无味地沿着人比较少的路往外走,真是的,还不如在家老实修炼呢,真有什么法宝飞剑,会在古玩市场上买到?倒是那老人所说的奇物交流会,八成就是个黑市拍卖什么的,有机会的话去看看也无妨。
“姨,我要吃哈根达斯。”小麒麟抱着花盆,不忘记提醒她。
“乖,晚上做奶油鸡茸蘑菇汤给你吃。”岳青莲心不在焉地说。
拐过一个街角,猝不及防地,夏英杰正晃荡着从对面走来,两人碰了一个照脸,岳青莲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刚才那么一打岔,她都忘了自己本来是追着夏英杰的背影跑到这附近来的了。
夏英杰的惊吓程度比她尤甚,有一瞬间岳青莲都觉得他是不是想转身就跑。
“嘿嘿,弗萝拉,你也来逛街啊。”还好,夏英杰迅速挂上了猥琐的笑,自以为亲切地伸手去抚摸小麒麟的脑袋,“天气真好,很适合带孩子出来走走。”
“麒麟,不许咬人。”岳青莲及时地制止了小麒麟可能会有的伤人举动,小麒麟抱着花盆,不服气地瞪着夏英杰:“坏人!坏人!嗳!宗主,吾觉察到了,他又想骗你!”
岳青莲无语望天,夏英杰挠了挠后脑,挤出一个笑说:“童言无忌,嘿嘿,小孩子真是可爱。”
“你说这话,他更加觉得你是在骗人了。”岳青莲看了看手表,“算了,我才不问你在这干什么……不早了,你完事了没?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那哪好意思让你请客呢。”夏英杰立刻笑得眉毛都开了花,颠颠地凑了过来。
岳青莲想这个人是不是占便宜顺杆爬之类的都已经是本能了?她没好气地把小麒麟往夏英杰面前一推:“你要是不想去哈根达斯混个水饱,就赶紧先去给他买个冰激凌。”
“哈根达斯,那么小资的地方,弗萝拉你真会惯小孩子。”夏英杰一边抱怨一边赖着不肯动,岳青莲凉凉地说:“当年你可是说‘哈根达斯在国外是便宜超市货,弗萝拉你也在欧洲混过几年了,怎么还跟前台小妹一样没见过世面’那什么,那什么的……”
夏英杰讪笑了一声:“你还记得啊……”
他没辙地拐向一家摆着冰柜的小卖部,没一会儿就举着一根冰棍走了回来,殷勤地撕开包装递给小麒麟,小麒麟很辛苦地单手抱着花盆,腾出一只手来接,皱起小眉头,疑惑地看着。
“老北京糖水冰棍儿……夏英杰,我都懒得说你什么了。”岳青莲真正地没了脾气,“你就不能好歹买一块钱以上的?!”
“所以说不能太惯小孩子。”夏英杰煞有介事地说,“这也算对童年的追忆吧,我小时候吃根冰棍儿也是大事哩。”
小麒麟伸出舌头试探地舔了舔冰棍,苦着脸抬头看岳青莲,虽然被教育过很多次‘不能浪费食物’,但嘴里的东西和吃惯的口味还是截然不同,他有点犹豫了。
“吾要吃哈根达斯!”他含着冰棍儿,大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夏英杰,不满地跺了跺小脚。
“嘿,你个熊孩子,不许挑三拣四的。”夏英杰吓唬地回瞪过去。小麒麟一手花盆一手冰棍,不甘示弱地起脚踢了他一下,“吾就要吃哈根达斯!”
岳青莲正在袖手旁观,忽然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青莲,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啊。”
声音里带着三分矜持,三分幸灾乐祸,还有几分惊喜,岳青莲侧头去看,一个男人坐在辆灰色马六里面,摇下车窗,范儿做足地向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身为一个金融从业人员,岳青莲的记忆力可以说很好,就是这样,她还是足足想了一分钟才想起来,这位马六男士……似乎是五年前自己的某个相亲对象,做公务员的,学历不如她,薪水不如她,到头来还委婉地表示‘虽然你的工作不如教师公务员医生等稳定但我不会嫌弃你的希望你能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婚后在工作之余能尽到一个合格的家庭主妇的职责’云云。
一晃五年不见,都开上马六啦,公务员的福利不赖嘛。
岳青莲正要像前几次遇见‘前相亲对象’一样,干净利落地几句话打发掉完事,马六男又露出了然的微笑:“教育孩子也不要在大街上,影响多不好。”
都说男人看见前女友大着肚子一脸幸福的时候,情绪是五味杂陈,那么很显然,男人看见前女友变成黄脸婆拖家带口还在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当街吵架的时候,心里一定暗爽到不行。
尤其岳青莲现在全然不是那一副白领打扮,孟妮可比她高五公分,胸围大两个杯,羽绒服穿在她身上不合体而拖拉,再加上简单地把头发挽在脑后素着张脸,牛仔裤球鞋,正好和一身皱巴巴西服的夏英杰相映成趣夫唱妇随,而小麒麟这时候和夏英杰战争升级,嗷呜一声扑上去,抱住夏英杰的腿就一口咬下。
“麒麟!”岳青莲哪有精神再理会前男友这种浮云生物的存在,一手拎起小麒麟的衣领把他拽开,还得小心不让仙兽大人一时激愤之下砸了那盆黑色菌类植物,百忙之中不忘对夏英杰吼:“你招惹他干什么!不知道我管不住吗?!”
“吾要吃哈根达斯!”小麒麟气冲冲地被岳青莲拽到身后,不甘心地继续叫喊。
夏英杰倒好像很享受这场恶斗,抖了抖还带着小麒麟口水的裤子,还扭扭捏捏地对马六男抛了一个飞眼:“真不好意思,让您看笑话了,您是哪位啊?”
马六男似乎也被恶心了一下,愣了半天才说:“我是……青莲从前的——朋友。”
“不可能吧,那一百多个我都见过,没您这号人啊。”夏英杰说着扭头看岳青莲,“嘿,弗萝拉,你又向组织隐瞒不报!”
岳青莲眼睛望天,竭力忍住不笑出来,淡淡地说:“有一些不重要的,我认为没有汇报的必要。”
“那可不行,等回家之后,你得把这事儿交待清楚。”夏英杰很严肃地说,“我绝不会放过一个阶级敌人的。”
岳青莲的嘴角正抽抽得快要破功,身后传来刹车的声音,紧接着就是熟悉的清朗嗓音:“岳小姐。”
她猛回头,顾景行怎么会在这里?!
果然,顾大帅哥风度翩翩地倚着半开的车门站着,照样是纯黑迪奥西服一丝不苟,银蓝色林博基尼和附近稍显陈旧的街景完全不搭,把马六比得灰扑扑的,微笑起来的时候感觉整条街道都亮了:“真的是你。”
“顾先生,巧啊。”岳青莲下意识地伸手挽住了夏英杰的胳膊,后者惊得差点跳起来,想挣脱却被她更加用力地抓住,“今天真是出来逛街的好日子。”
顾景行完全无视马六男,倒是向夏英杰招呼了一声:“博纳基金的夏先生?”
他没有握手的意思,夏英杰当然也没有,干笑了两声:“没有没有,我们是刚好遇见的。”
岳青莲暗地里踩了他一脚,正生闷气的小麒麟有样学样,也举起脚去踩。
“哎哟!哎哟哎哟!弗萝拉你管不管孩子啊,看把我皮鞋踩得……”夏英杰夸张地大叫,趁势挣脱开了岳青莲的手,单脚跳着向后退。
马六男尴尬地笑了一声:“岳小姐,再见了。”说着把头缩回车内,立刻发动了汽车,一溜烟地开走了。
顾景行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马六在开出去一百多米之后忽然车体一歪,传来震耳欲聋的爆胎声,吓得行人相顾失色,男人狼狈地打开车门钻出来,泄愤地踢了爆裂的车胎一脚,探身去车里拿手机,刚按下键钮,机体上就开始噼噼啪啪地闪烁细小的电火花,他惊吓地把手机丢到地上,眼睁睁地看着手机冒起一股青烟。
男人无助地四下张望着,不得不掏出钱包去街边的小卖部借公用电话。
顾景行把目光收回来,若无其事地继续寒暄:“有空一起吃个饭吗?”
岳青莲看见他那么镇定的样子,倒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也许一切真是巧合?
“下次有机会的吧,我已经有约了。”她狠狠地用眼刀剜了正偷偷试图溜走的夏英杰一眼,然后做出很遗憾的表情,“不好意思。”
“其实我……”夏英杰刚想开口,小麒麟就凶猛地‘唔?’了一声瞪向他。
顾景行垂下眼,两排睫毛又浓又密,映在白皙俊朗的脸上,分外好看,那一瞬间岳青莲差点就迷迷糊糊地点头说‘好我改主意了我们吃饭去吧。’
幸亏顾景行此刻开口了,顺势低头看向站在她身后的小麒麟和他手里抱着的花盆:“原来这个……”
他忽然停住了话头,轻轻一笑:“那就下次吧,再见。”
看着他毫不拖泥带水地开车离开,岳青莲还在琢磨那句话,什么叫‘原来这个’?原来什么?他也认得这盆叫九叶玄芝的蘑菇?
一回头看到夏英杰蹑手蹑脚地又试图开溜,她气不打一处来,眼睛一瞪:“真够朋友啊?一开始还表现不错,后来干嘛拆我的台?”
夏英杰嘿嘿地笑了两声:“不是怕打扰了你的好事嘛。”
“好事?你是忘了那天我们被谁家的妖怪追得满楼乱跑,差点死掉吧?”岳青莲发着牢骚。
“咦,话不是这么说,你想,如果他真的是妖怪的老板,那你点个头就成了妖怪的老板娘,多好,到时候看谁不爽就叫妖怪咬谁。”夏英杰看着小麒麟又有磨牙的趋势,急忙向后跳了一步,手指着说:“嘿!小东西,还敢过来……”
岳青莲一手拎住麒麟,一边也同样磨牙冷笑:“杰森,我们好歹是朋友,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看着我嫁出去,哪怕嫁给那么个……”她用手比了一下顾景行离开的方向,却终究没说出什么不雅词汇。
夏英杰故作惊讶:“弗萝拉,姓顾的现在是金融街头号白马王子,闪闪亮的钻石龟,你要嫁给他还不是吃香喝辣,多好啊,别瞎担心那些神啊鬼的,迷信。”
“你再说一个字,午饭就没了。”岳青莲简单地威胁道。
夏英杰立刻闭嘴。
岳青莲白了他一眼,真不知道这家伙的脸皮是什么做的,一顿白食就能让他这么听话。
回到家里的时候,孟妮可刚刚结束了一个周天循环,从地板上站起来,猫一般慵懒地伸展着四肢,不知道怎么搞的,她喝了灵泉之后,塑体的效果比岳青莲和高彤都要明显,胸围还是照旧雄伟,小腰一下缩到了二尺,更加显得天使脸蛋魔鬼身材。
“回来了,买了盆蘑菇,晚上加菜。”岳青莲一边脱衣服一边说,眼角扫到在客厅的一角,孟妮可收拾出一块地盘作为操作间,桌上一套分液玻璃管装置在午后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小金鲤正辛苦地用尾巴拍打着小瓶上的封口条,跳来跳去地加封。
“唉,其实我在想……诺贝尔医学奖也应该是我的。”孟妮可发着感慨,点了一下瓶子的数,满意地点了点头:“行了,小鱼,今天的活儿做完了,你可以休息了。”
小金鲤一下子瘫软在桌面上,尾巴啪嗒了两下,就再也不动了。
“妮可,你真是物尽其用。”岳青莲惊叹地说。
小麒麟奔过去用小胖手摆弄了一下软绵绵的小金鲤,抬起头来说:“宗主,晚上炖鱼吃罢。”
小金鲤跳起来,甩开尾巴去抽小麒麟的脸,被岳青莲眼疾手快地捉在手里,断喝一声:“严禁门派内斗,违者一律下锅!”
孟妮可打着哈欠把贴着不同标签的瓶子收到纸箱里:“这里物业实在太负责,我费了好大劲才把这些东西一趟趟地给顺进来,还遮遮掩掩的,保安看我的眼睛跟看贼一样——你说有贼往屋里搬东西的吗?”
“已经开张了?”
“还没,我不是要准备一下嘛,等会我走的时候你得和我一起出去,免得保安再盘问。”
岳青莲也叹了口气:“难啊,想偷偷做点什么事,还是独门独户好,以前的修真门派多好,一个宗就占一个山头,也没有保安和物业管你在哪儿停车。”
“等着吧,等本长老做生意赚了钱,就买大别墅住!”孟妮可握拳,信心万丈地说,“虽然是薄利多销,但我有信心半年内赚到一套两居室!”
岳青莲一下子瘫软了身体:“妮可,你又改配方了?”
孟妮可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效果不能太明显,只要有一点点就好,这样我们才能淹没在淘宝上无数化妆品店里面,来掩藏自己,这样安全一些……当然以后要是有可靠的人介绍了核心会员,还是可以卖内部浓缩液,精华液之类的东西的。”
“有道理,那就拜托你了,孟长老。”
“不客气,为宗主分忧乃是吾辈的分内之事。”
两人正说着,听见‘哐’一声,扭头看去,小麒麟一脚把那个种着九叶玄芝的花盆给踩碎了,黑色的腐殖土散了一地,露出白色纠结的根须,他正伸出小胖手拎起九叶玄芝,抖着上面的土。
“麒麟!”岳青莲发出一声怒吼,孟妮可也暴跳如雷:“这地板我上午才刚擦过!”
“嗳?”小麒麟不解地扭头看着她们,“宗主你修行尚浅,俗世的东西很多都带不进山去,这些土留之无益,自然要去掉。”
“不是说加菜的吗?那直接拿刀切了不就完了?”孟妮可扭头问岳青莲。
小麒麟大怒:“这是吾要种在山里的!谁说要吃掉!”
岳青莲有气无力地说:“你不是跟老爷爷说拿回来吃的吗?怎么又改主意了?”
“嗨嗨嗨嗨。”小麒麟得意地笑了起来,“吾骗他的!宗主不是一直说吾要把好东西留下来?这个玄芝就是好东西啊。”
孟妮可长叹一声去找东西扫地:“青莲,教育有方啊。”
岳青莲这才稍微有了点兴趣,坐直了身体,若有所思地说:“那个老头说这个吸不到足够的灵气,明天中午就会化为枯朽,那他一定不知道我们还有座山!”
小麒麟得意地昂起小脑袋:“所以吃掉太可惜了,还是种起来吧,嗳?宗主,种起来吧?”
于是岳青莲也来了精神,神识没入白玉印,小麒麟拎着九叶玄芝,颠颠地跑在前面,欢快地撒开小短腿,在山坡靠近白雾笼罩的地方找了一块空着的土地,刚放下玄芝打算刨坑,这株植物却好像活了一样,白色根须嗖地一声自动没入泥土,自动站得好好的,周围若有实质的青色灵气弥漫过来,其中闪烁着金色的细小微粒,本来就饱满的菌盖沐浴在其中,越加肥厚润泽。
“自己钻进去了……”小麒麟蹲着看,新奇地用小肉手戳了戳。
“看起来它很喜欢这个地方。”岳青莲也蹲□看,竟然有一种小时候父母带着自己做课外作业观察植物生长的感觉,“不知道长大了会是什么样子。”
“唔。”小麒麟托着脸,认真地想,“吾倒没有见过长出第十片叶子的灵芝,所以才不想吃掉……虽然说骗了老爷爷不太好,可是吾也还了他几棵灵芝了。”
岳青莲索性坐倒在草地上,仰头感受着清新的灵气:“你撒尿在他家院子里,就为了这个?”
“当然,吾是仙兽,才不要欠人类的情。”小麒麟握握小拳头。
“那你现在也给它——灌溉一下,也许很快就长起来了。”岳青莲突发奇想。
小麒麟用鄙薄的眼神看她:“宗主,吾是乾火麒麟,此乃玄芝,主水,性阴,除非有太阴癸水之属,那才相合,不然徒劳无益。”
“是这样嘛……哈哈,看来我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啊。”岳青莲干笑了两声,“对了,那个老先生说,你本命元气耗损,是怎么一回事?”
“前次有妖魔作祟,在大楼里设下无数怨魂所铸法器,凶险异常,要不是我喷出本命元火破除阴魂之所,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葬身于此哩。”小麒麟神气活现地说。
岳青莲猛地扭头看着他:“麒麟,我虽然没有常识但也知道,一般这种先天啊,本命啊之类的,都是一次性损耗品吧?你要不要紧?那会不会对你有什么危害?”
她当初真的以为小麒麟只是一时脱力,睡一觉就好了,第二天之后看他还活蹦乱跳的,就没想到居然还有很危险的后果!
“不行!”她当机立断,伸手去拔那棵站得好好的九叶玄芝,“既然说这个可以补你的元气,那赶紧吃掉好了!”
“宗主!”小麒麟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下挡在了她面前,“不要吃掉小灵芝!”
岳青莲按下焦急,耐心地说:“麒麟,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孩子,又是仁兽,但灵芝不过是菌类植物,它不像胡小凡和小金鲤一样是有生命的,吃掉它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不是上次元气大伤?那就吃掉它好了。”
“不要!它都活了六百多年了,今天吾又没有性命攸关,为什么要吾吃掉它?让它自在山林不好吗?”小麒麟坚决地说,“吾可是仙兽哩,用不着吃掉它,吾也能吸纳灵气,补益元火,吾的本命元火有那——么多,损耗些须儿算甚么。”
他努力伸长短短的小手臂,比了一个大大的圆,执拗地挡在九叶玄芝前面,岳青莲无言地看着他清澈的眼睛,放弃地叹了口气,摸了摸小麒麟脑袋上软软的黑发:“真的不要紧吗?”
小麒麟用力地摇摇头。
“都怪我这个宗主没用,遇到妖怪,还要你来救我。”
“吾是护山神兽嘛,朝歌道友当年留下吾,就是为了保护宗主,庇佑宗门,降妖除魔。这是吾与生俱来的职责,宗主何须自责?”小麒麟想了想,又说,“草木也是有灵性的,宗主这样做,对小灵芝未免太不公平。”
岳青莲虚心地点头:“是,世间万物,都有灵性,一生一灭,一荣一衰,皆是天道。”
她似乎突然间想通了什么,唇边缓缓绽开一缕微笑:“修道者,顺时,逆天。”
丹田内青莲浮动,本命宝莲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动从体内浮出,静静地悬在半空中,花瓣徐徐张开,水青色微光四射,把她和小麒麟,九叶玄芝一起笼罩在其中。
笼罩着山谷的白雾似有感应,开始翻滚着流动起来,时浓时淡,小麒麟眼尖,用手指着下面欢呼:“宗主,那就是离苏湖,里面灵气浓郁,最适合小鱼,所有宗门弟子的本命宝莲若在其中留下莲子,更有养魂收魄之效,就算将来遇到变故魂飞魄散,也可以借助莲子重塑身体,对本宗大有好处,你快快修行,开启此湖!”
63
63、新年上班第一天
1月4日,新年的第一个工作日,从这天可以看出,2010年,注定过得不平静。
李娜下了出租车的时候,刚刚七点,这个时间金鑫大厦门口静悄悄的,两个夜班保安正百无聊赖地在大门外透透气,伸展筋骨,一点都没有上班时人潮汹涌的拥挤:她实在来得太早了。
在家歇了一个月病假,虽然公司已经许诺转正,但她心里还是忐忑不安,一心要等上班之后好好表现,努力工作,今天就是一个新的开始。
迈步走进大楼,上几级台阶这样小的运动量竟然让她微微有些气喘,年前那场缠绵多日的手机高热似乎是耗尽了她的元气,尽管姚如欣一天到晚给她炖补品煲汤,还是没能让她恢复从前的健康。
李睿曾经建议过,要不干脆回家休养半年,把身体彻底养好了再说,这边的工作就辞掉算了,李娜犯了小姐脾气,坚决不同意,她还年轻,总觉得生一场病就跑回老家去,太没有面子了,不就是身体比从前虚弱了一点嘛,慢慢自然会好的。
伸手摘下口罩单挂在一边耳朵上,她缓步向电梯走去,姚如欣怕她出来不适应外面的冷空气载着凉,给她准备了帽子围巾长大衣……全副武装了起来,李娜踩着UGG走在宽敞的大堂里,感觉自己像一头出来觅食的熊。
远远地看见电梯门开着,她下意识地喊了一句:“电梯!等人!”
看见一只手按在了开门的按钮上,她吁了一口气,加快脚步,真稀奇,还以为自己已经算来得很早了,居然还有更早的。
电梯里只有一个人,二十多岁的男青年,戴着老土的黑框眼镜,穿着黑色羽绒服都能看出瘦削的身体,在接触到她视线的一瞬间,慌里慌张地把目光移开,紧抿着嘴唇。
“谢谢。”李娜露出一个甜甜的可爱笑容,“早啊。”
“早。”男青年不自然地笑了一下,把身体向一边侧去,手指还辛苦地按着开门的按钮不放。
好奇怪,这个楼里的白领精英们,自己看见的哪个不是神采飞扬谈笑风生的,自信心都爆棚了,哪家公司还会有这么谨小慎微的职员?
她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在她的注视下,对方更加不自在了。
“我十四楼,谢谢。”因为眼镜男几乎是把身体紧贴在楼层按钮那边的电梯壁上了,李娜担心自己伸手过去,对方搞不好要挤到电梯外面去,只好委婉地提示了一下。
“哦!”眼镜男惊跳了一下,似乎这才发现自己还按着开门的按钮不放,急忙缩手,去按十四。
电梯门缓缓合拢,就在快关上的时候,猛然听到一声断喝:“慢着!”,把两人都吓了一跳,紧接着就有一只手一把抓住电梯正在合拢的门,五指修长有力,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看着挺赏心悦目,只是动作太吓人了。
电梯门遇到阻拦,自动地向两侧缩进,李娜拍了拍胸口,小声地嘀咕:“赶什么赶,一点公德心都没有。”
她侧脸去看眼镜男是不是和自己同感,却发现那人的脸上满是惊恐,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感觉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此时电梯门大开,当门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年,英俊帅气,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一身不合体的旧西服,虽然干净却并不平整,还带着皱褶,李娜怎么看怎么像本公司某位王牌基金管理人的穿衣风格……
少年凌厉的目光扫向电梯内,杀气毕现,眼镜男在他的注视下恨不能把身体缩成一个球,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命啊!天亡我也!这是胡小凡脑子里最后的想法。
岳青莲在元旦前夜就打电话给他,告知那个‘降妖除魔’在金鑫大厦出没,要他多加小心,最好躲几天别上班。
可是以胡小凡这样的总务科基层人员,在年前最忙碌的这段时间想请假,那就等于明着邀请‘来炒了我吧来啊来啊’,所以他还是硬着头皮来上班了,小心地提前了一个半小时,心想这个时候总不会遇见了吧,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竟然第一天就给他撞了大运!
“妖孽!”陈初一眼认出这就是那天在酒店套房里阻挡自己的人,从他眼中看到的胡小凡原形毕露,妖气弥漫,一想到这种妖物竟然大模大样地在自家公司大厦里出入,还不知道要耍什么阴谋诡计,顿时怒不可遏,“好大的胆子!”
胡小凡已经吓得哆嗦成一团,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李娜却不耐烦了:“你搞么嘶啊?要坐电梯就进来,不坐就等下一班,莫名其妙。”说着翻了个白眼,伸手去按关门钮。
这个人肯定不是在公司上班的,难道是新来的保安?可惜长得挺帅,脑子怎么糊里糊涂的,物业也真是,什么人都往里招。
她身体恰好挡住陈初的视线,对方的目光在她脸上打了个转,看向胡小凡的眼神更加带了三分煞气:“采阴补阳?!无耻下流的东西!竟然干下此等伤天害理的勾当,我饶不了你!”
说着,他手腕一翻,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一根绳索:“姑娘,让开!”
“你神经病啊?!”李娜冒火,用力地按着关门钮,“大清早的我们还要上班呢,没空陪你玩COSPLAY!”
电梯门又要合拢,被陈初伸手拦住,目光中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怒气:“姑娘,你是被这个妖怪迷惑了!他趁和你交合之际吸取了你的精气元阴,以增长他的妖修,你难道自己都没有感觉到身体虚弱了吗?”
交合……还感觉……
李娜只觉得脸上哗啦一下平空起了火,烧得整个人都暴躁了起来,羞恼交加之下,抡起背着的圣马兰娜白色机车包没头没脸地就抽了过去:“放屁!”
陈初猝不及防地挨了一下,反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无奈而怜悯地说:“痴女蠢妇,世间无药医之。”
“去你XX。”李娜被抓住了手臂,愤怒之余大小姐之气一发而不可收拾,抬起UGG就对着陈初的□猛踹过去,还没等踹到,对方手上一使劲,用力地把她推倒在电梯门上,她刚想大声呼救,嘴巴一张开,陈初另一只手已经摸出了一颗丹药,干脆利落地塞了进来,顺手把她的嘴巴合上捂住。
“唔!”李娜双目圆睁,双手乱挥,长指甲在陈初的手背上划出好几道血痕,陈初却毫不放松,直到确信塞进嘴里的丹药已经完全融化才猛地松开,倒退一步,严阵以待地对着电梯里的胡小凡:“妖孽,还不受死!”
李娜喘过一口气,嘴里吞下去的东西入口即化,现在已经带着一股略辛的甜味流下食道,她一想到自己刚才被迫吃下去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就大大地恶心了起来,尖厉地叫道:“保安!保安!”
在大门口透气的两个夜班保安一直没注意这边发生的事,直到听到女性的尖叫声才慌忙奔了进来,一手去摸腰间的短棍:“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这个——这个混蛋!王八蛋!”李娜一手捂住喉咙,又要干呕又要说话,憋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抓住他!个变态!”
陈初脸色微变,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狠狠地瞪了胡小凡一眼,转身飞快地跑进了标着安全出口的楼梯间。
保安跑到的时候,李娜靠着门,俯□干呕,却什么都没呕出来,气急败坏地说:“你们打盹儿啊!?怎么什么人都往里放!刚才有个变态!死变态!他跑到楼梯间去了!”
两个保安面面相觑,刚才他们没看见有什么人进门啊?但既然有人投诉,小姑娘看起来脸都憋红了,眼泪汪汪的,估计是真的遇见了什么,于是也不敢敷衍,一个奔向前台呼叫巡逻的同伴,一个小心地打开楼梯间的门,张望了一下,走进去查看。
李娜咳了一阵,余怒未息地低头找手机:“报警!一定得报警!变态!流氓!臭流氓死变态!”
她一边咒骂一边翻出诺基亚5230,正要按110,忽然一只手横过来,阻止了她。
李娜惊疑不定地抬头,看见是和自己同在电梯里的男青年,老土的黑框眼镜后面,是他胆怯却坚定的眼睛:“其实,他不是坏人。”
“你们认识?”李娜的怒气又在积蓄,“你们是串通好了在玩游戏?大清早的……”
她没有说下去,因为胡小凡的声音里好像有什么让人安静的魔法,安抚了她暴怒的心灵:“对不起,他这种人,不会伤害人类的,那颗丹药,对你身体有好处,真的。”
“什……什么?”李娜迷惑地问着。
胡小凡没有回答,一步跨出了电梯,是时候下定决心了,不是吗?自己一直以为作为一个本分的妖怪,只要自己不害人,不作怪,就能安稳地在城市里,在人类中间生活下去,是自己太蠢了吗?原来,还是不行啊……
他回身,看着一脸迷茫的女孩,深深地鞠了一躬:“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李娜睁大眼睛,懵懂不解地看着他,电梯门在两人中间缓缓合拢,像是切断了整个世界的联系。
64、警官再次上门
新年的第一个工作日的上午,照例是开会,开会,BOSS召集高层开会,高层召集中层开会,中层召集属下开会……等到所有会议结束,已经是吃午餐的时候。
员工餐厅今天熙熙攘攘,菜品的花样也分外多,岳青莲胃口大开地挑了好几样菜,坐下的时候才发现附近几桌都是姑娘们,PA俱乐部难道又有什么活动?
幸亏,今天的PA们没有谈八卦,而是传看着几本时尚杂志——这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她们热烈讨论的并不是春季新装或者搭配,而是所谓的‘看看你出生时绽放的花卉’‘星座早已落伍,来看你的出生月份属于什么宝石吧’‘求桃花也要看生日!教你如何挑选适合自己的方位’这类毫无营养,连封建迷信都算不上纯粹是骗稿费的话题。
当然,这种话只敢在肚子里说说,岳青莲才不会义正言辞地给一群正对比着自己的生日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姑娘们泼凉水,得罪全公司的PA,那除非她不想干了。
“我是八月生的……是桂花,嗳真的,我就比较喜欢吃桂花糕。”坐在她对面,人事部的瑞贝卡热心地说,‘弗萝拉是十一月一号的生日吧,我帮你查查,是……山茶花,对应的性格是‘精明能干,心灵手巧,遇到复杂的事情能够随机应变;对人诚实、热情、周到、彬彬有礼;说话和气文明,性格随和平易近人;处事公正无私能够以身作则,深受大家的尊敬和爱戴。’嗯……是有一点符合啦……”
言下之意就是根本不符合吧。
PA们开始用眼光交流‘果然是骗稿费的东西,一点儿都不准’。
鬼使神差的,岳青莲拿起餐巾抹抹嘴,开口说:“其实我真正的生日是十月二十八号,身份证和户口本上的生日都是一开始报户口的时候写错了,就将错就错到底。”
“啊,怪不得,十月份啊,我看看。”女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十月,牡丹花,万花之主,有极强的好胜心,有足够的竞争意识;待人热情大方,彬彬有礼,做事积极主动,果断勇猛,不喜欢办事磨磨蹭蹭、优柔寡断的人,对自己的长处看得多,有时体谅他人的疾苦少,有很强的自信心和勇气,做事易成功。‘这个真的很像啊!看来还是很准的!”
岳青莲摇头笑了笑,继续对付自己餐盘里的火腿炖蘑菇,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人说话:“吃饭的时候不要叽叽喳喳的,对自己的健康没好处。”
这个声音并不严厉,但却迅速地让附近的姑娘们全都安静了下来,岳青莲诧异地抬头,秦明川为什么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秦明川就坐在她斜前方的一张桌子旁,静静地凝望着这边,仿佛在确认自己刚才的话有没有起到效果,连他身边坐着的周浩何烨杰瑞陈都带点诧异地看着自己老大,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老大甚至还不罢休,稍微提高声音叫了一声:“艾玛。”
PA俱乐部会长,曹向南大BOSS的资深PA艾玛,在座位上微一欠身:“我知道了。”
秦明川这才点了点头,然后推开还剩下一半食物的餐盘,对周浩低声说了两句,起身离开。
他面上并无不悦之色,说话也没有疾声厉色,但就是扑面而来一股压迫的气息,本来还很热闹的餐厅以他坐的桌子为圆心发散出去,迅速地被‘交头接耳’这个魔法所控制,所有人说话都情不自禁地压低了声音。
“秦老大好可怕好可怕。”瑞贝卡小声地说,“薇薇安太不容易了。”
“就是就是,他都不用发火啊,我心里就毛毛的。”
“难怪他是下一任BOSS,好威严的感觉。”
岳青莲没有心思听PA们议论,推开餐盘也站了起来,跟着秦明川的背影走了出去,她心里有个模糊的感觉:秦明川是听了所谓自己‘月份对应的花’才突然出声的,之前PA闹得那么欢,他从来都是宽容以对,只有这次不同。
但他为什么生气呢?难道是那几句话里有什么得罪了他的地方?不会啊,这么骗小姑娘的东西,星座啊运程啊秦明川压根不会当真的。
她追到十八层,秦明川出了电梯已经快拐向办公区了,情急之下,她喊了一声:“老大!”
秦明川回头,看着她,岳青莲看不出他眼睛里含着的,那么深的痛苦是怎么回事,只知道自己的心在瞬间柔软得无法自处……
她在秦明川面前两步的距离停下,又叫了一声:“老大?”
秦明川微笑了起来,目光依然沉稳坚定,和平常一样,好像她刚才看见的完全是个错觉:“什么事?”
“没什么。”岳青莲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么追上来似乎有些莫名其妙,该说什么呢?又该做什么呢?难道直接问他,老大你为什么生气?
秦明川却仿佛了然,点了点头岔开话题:“今年春节是在2月14号,你抓紧时间,把年假请下来,和春节假一起,回老家的时间可以多一些,飞机票也好买。”
“嗯,是,我会的。”岳青莲答应着。
秦明川的目光在她秀丽的脸上停留,足足一分钟之后才沉声说:“小岳,星座命理这类的东西我一向不信,但自己的生日,还是不要轻易地告诉别人为好。”
“嗯,是,以后不会了……”岳青莲说完才反应过来,“可是,老大,这些在我的人事档案上都写清楚了,谁都看得见啊。”
秦明川把目光移开,看着身边的玻璃大鱼缸,半天才说:“总之记住我的话。”
他走了,岳青莲站在原地愣了很久,手指在玻璃鱼缸壁上无意识地划着圈圈,引得里面手指长的锦鲤争相来追逐。
“怎么老大今天这么奇怪……”
岳青莲对将来,有了隐隐的不安。
午餐时候的小Сhā曲让琦琦也有点惶恐,去人事部替岳青莲拿休假申请表回来的时候还怯怯地抱怨了两句:“老大今天好凶……其实也不是凶,就是他一开口,我就觉得很有压力。”
岳青莲一手接过她手里的申请表,调侃了一句:“这就叫上位者的霸王之气,明白了吧?”
“真的嗳,平时不觉得,曹大BOSS都没给人这种感觉过,惨了,以后老大当了BOSS,我每天都要三省吾身,有没有把工作做到完美了……”琦琦悲叹着出门,临走的时候说,“弗萝拉,人事那边说,表不急着交,先通过内部邮件走申请流程就好了,今天密斯高没来上班,交了也没人批。”
岳青莲诧异地抬头,作为单身职业女性,请假是极其奢侈的事,自己六年来除了祖姑奶奶现世的那一天,一天假都没请过,高彤身为公司唯一的女性高管,更是保持了十年无请假记录的傲人全勤成绩,她今天没上班?不会是生病了吧?
琦琦压低声音,暧昧地说:“而且……艾顿也没来上班喔……”
岳青莲头疼地捂住眼睛:“琦琦,我说过多少次了,八卦可以,不要流俗,这种不负责任的男女关系的谣言,你听也就算了,还到处传播。”
琦琦吐了吐舌头:“对不起,但是行政那边大家都在说……”
岳青莲严肃地一抬眼,小丫头被吓住了,悄悄在身后拧开门,一溜烟地跑掉。
把申请年假的表格摊开,拿起钢笔,在姓名栏里写下岳青莲三个字,她停了笔,开始认真地回想刚听到的消息。
高彤没来上班……破天荒,十年来第一次。
如果说是身体的原因的话,她使用灵泉也有一段时间了,虽然是经过稀释的,但对人体的保健作用还是应该很明显,现在号称‘风投部机器人HY2000’的何烨就是铁证。
如果不是身体上的原因,那又会是什么呢?
想了一会,她按下内部通话器,琦琦接了之后,岳青莲咳了一声,竭力让自己的声音自然一点:“琦琦,你刚才说,格瑞丝没上班,请假的原因是什么?”
“啊?”琦琦显然没想到她居然会问这个话题,傻了一会才回答,“密斯高没请假,打了她的手机和固定电话都没人接,所以……所以我们才小小地议论了一下……对不起嘛。”
没请假!?
岳青莲的眉头锁了起来,追问道:“艾顿也没请假?”
“是啊……所以……”
“好了,没事了。”岳青莲果断地挂上了电话,不对劲,这实在是太不对劲了,高彤从22岁开始做行政工作,到现在已经十八年了,做到行政总监的位子,她不可能会犯无假旷工的错误!
一手拎起内部电话,接通人事那边分管档案,和自己同期进公司的同事,打过招呼之后,若无其事地说:“对了,听说格瑞丝今天没来上班?元旦之前她托我一个朋友去香港代购了点东西,我今天带来了,搬来搬去怪麻烦的,不如你告诉我她家的地址,我下班的时候拐一下,送过去。”
电话那头的声音吞吞吐吐,岳青莲知道这在他的职权之外,放软了声音说:“文森特,拜托,帮个忙嘛。”
对方苦笑了一下:“弗萝拉,不是我不帮你,而是……唉。”
他叹了一口气,却没了下文,岳青莲正在疑惑,电话那头已经传来了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岳小姐是吗?我们见过面。”
“对不起,请问您是哪位?”岳青莲对行政的员工的确不太熟悉,以至于声音的确似曾相识,却全然和脸对不起来,不过说话的口气……似乎很大牌!难道说高彤一天不在,属下就谋朝篡位,上演逼宫大戏了?
他在电话里笑了笑:“岳小姐,你很快就知道了。”
电话就这么突如其来地挂断了,岳青莲望着手里的话筒发了几秒钟的呆,啪地一声扣上,心里不安的情绪越来越明显,好像有什么危险呼之欲出,跟上次金鑫大厦里,自己的预感差不多。
这可是在大白天!又是在自己熟悉的环境里,总不可能金融街那么多高楼大厦,每一栋里面都有吃人的妖怪吧!?
她正在胡思乱想,琦琦敲门,声音有点紧张:“MANAGER,有位警官找……”
对方推门进来的一瞬间,岳青莲立刻想了起来:就是上次来公司问自己和秦明川去金鑫大厦有没有异常情况的那两位警官里比较年轻的一个,只不过这次没穿警服,穿了普通的夹克衫西裤,休闲打扮,一边收起警官证一边对着她笑了笑:“又见面了,岳小姐。”
岳青莲坐在原地没有动,只是伸手示意:“请坐,琦琦,咖啡,谢谢。”
“不必了,我喝不惯洋玩意儿。”年轻警官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态度和善地说,“如果岳小姐配合的话,我问几句话就走,不麻烦了。”
琦琦的脸色有些发白,惴惴不安地看向岳青莲。
岳青莲示意她出去:“暂时别让人打扰我们。”
“我知道了。”琦琦小心地带上门,年轻警官对岳青莲的合作态度表示满意,拿起她桌上的姓名台看了一眼:“岳小姐,年纪轻轻就是项目主管,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岳青莲不知对方来意,只有谨慎地报以沉默,双手交握放在桌面上,不让自己有任何下意识的小动作以泄露内心情绪,静等对方开口。
年轻警官并不急于进入正题,反而东拉西扯地说:“我很少和外企的白领小姐打交道,只是单纯从表面印象来看,我觉得你们这样的女性都很会保养打扮,光看脸的话,很容易猜错年纪,比如说,换身衣服,我会以为你还在读大学。”
岳青莲笑笑:“您这是在夸奖我吗?谢谢。”
“不不不,完全不是,我认真的。”年轻警官摆摆手,“我周围的女性同事也好,亲戚也好,每月用在化妆品上的钱真不少,可不能跟你们比啊,一看就看出来了,像你们这样的收入,用的都不是国货吧?一定得是进口的,法国货那种。”
“那也不一定,现在很流行手工自制化妆品,比如说手工皂。”岳青莲沉住气,继续和他兜着圈子:“如果您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提供几个网店,都是我刚刚团购过的,效果还不错。”
公司的PA最喜欢一起团购,这种网店只要到琦琦那里一翻,要多少有多少。
“是吗?那你刚才说的,给高彤小姐从香港带的东西,那就不是化妆品了?”他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岳青莲心头一跳:原来刚才打电话的时候,警察在旁边!怪不得文森特说话那么磨蹭。
“当然不是,是一些小配饰,丝巾什么的。”她镇定地说。
时值元旦,送礼高峰期,岳青莲在办公室也存了不少件小礼物,以便应付突发情况,如果警官要她现在拿出来验证,也不是没有。
警官却只是点了点头,接受了她这个说法:“还是你们外企的员工待遇好,丝巾都要去香港买,你和高彤小姐是朋友吧,这么帮忙。”
“公司同事嘛,举手之劳,再说也不是我去,是我一个朋友去香港,顺便带的。”
“是嘛?这种和钱财有关的事,一般不都是好朋友之间才会托付的吗?”
岳青莲盯着他的眼睛:“我们都是成年人了,算账自然会算得清楚,再说,如果我真和她关系很好,那我怎么连她家在哪里都不知道呢?”
“非常合理,我接受你这个说法,岳小姐。”
“那可不可以麻烦您告诉我,为什么您会问我这样的问题,高总监出了什么事?”
年轻警官不答,又问:“据你所知,高彤小姐平时的社交圈子,有没有什么关系不太好的人?”
“您是想问她有没有什么仇人或者竞争对手吧?”岳青莲此刻已经百分百确信高彤一定遇上了麻烦,看对方的样子,只能暗自祈祷没有闹出人命,她反而镇定了下来,一针见血地说:“很难说,现代社会压力太大,竞争激烈,有的时候甚至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人。”
年轻警官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岳小姐,是不是越是白领越容易出现心理问题?我记得,去年金融街这片儿,发生好几起跳楼事件了。”
岳青莲十指不由自主地收紧,斩钉截铁地说:“警官,就本公司的情况来说,高总监是个心志非常坚强的女性,无论她出了什么事,都不可能是因为心理问题。”
65、是谁干的
办公室的空气沉寂下来,岳青莲和年轻警官就这么对视着,过了一会,年轻警官维持着这个姿势单刀直入地开口了:“今天凌晨佳茗馨园小区十号楼1907室发生了一起入室抢劫案,受害人高彤被发现的时候全身无外伤,昏迷不醒,生命体征微弱,现在还在医院抢救,奇怪的是,现场没有丢失贵重财物的痕迹,首饰,钱包,手提电脑等物品都留在原地,罪犯唯一拿走的是——”他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下去,“房间里所有的女性护肤、保养、化妆品这类的东西,连一只唇膏都没留下。”
他这么一下子和盘托出,岳青莲倒有些措手不及,她哑然地看着警官,失笑道:“您的意思,这个贼,是个女的?所以只偷化妆品?”
“我没这么说。”警官放松地靠在椅子上,“只是来问一下,岳小姐会不会有什么线索?毕竟你和受害人都是外企白领,相信在这种事情上,也有共同语言。”
岳青莲摇摇头:“抱歉,如果真的如您所说,那么我只能说,作案的是个变态。”
年轻警官歪着头看她,突然问:“岳小姐,你用的是什么牌子的保养品?”
岳青莲打开抽屉,拿出化妆包推到他面前:“都在这里了,您仅管看。”
“这就不用了。”年轻警官笑着站起身来,“打扰你工作了,不好意思,如果还想起什么有用的线索来,欢迎随时打电话来。”
岳青莲接过他递来的名片,嘴上敷衍地说着‘一定配合’,满心希望赶紧把他打发走。
年轻警官并不急于离开,目光看向她放在一边小方几上的碗莲,啧啧称奇:“这个在办公室里挺少见的啊,相当有品位,我们队里都养大盆绿色带叶的植物,没办法,老烟枪太多,净化空气用。”
“一个——一个朋友送的,幸亏店家有售后服务,定时上来换水清理,不然我还真养不活这么娇贵的植物。”岳青莲暗自庆幸今天把小金鲤留在家里给孟妮可打工,不然给他发现这盆碗莲里居然还有鱼,那就真奇怪了。
“对了,像你们这么大的外企公司,一定管理挺严的吧,今天高小姐没来上班,你们都不觉得奇怪?”
这个狡猾狡猾的家伙,都以为他要走了,原来还是趁自己放松心理的时候突袭!
“行政部和我们中间隔了一层楼,我也是刚才,要填表申请休年假的时候,才知道高总监今天没上班。”岳青莲向他出示桌上的表格。
年轻警官接过来看了看,笑着说:“管得挺严的哈,请个假还要填这么多张表,我们那儿,写张纸条给上头批一下就行了,重要的是领导肯签名就好。”
他把表还给岳青莲,又问:“那高彤今天没来上班,也没请假,这算无故旷工吧?公司里就没人管?”
岳青莲很想回一句:要管也是行政在管吧,你为什么问我这个风投部的主管?
当然她并没有这么直接,可不能让他看出自己的沉不住气来,只委婉地说了一句:“高总监就是行政总监。”
“哦!”年轻警官做恍然大悟状,“难怪了,她就是分管这方面的领导!”
“可以这么说。”
“那岳小姐你能不能告诉我,如果高彤今天没上班,她的同事之中,会有谁打电话报警,说担心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要求警察上门去查看?”
年轻警官此刻才暴露了真面目,如刀般锐利的目光直刺岳青莲,像要看到她心里去。
“我不知道。”岳青莲毕竟谈判场上征战多年,在这种时候声音表情都毫无异常,目光坦承清澈,“你们可以查到来电地址的吧?”
“是,查到了,是个公用电话。”年轻警官赞同地说,“如果真的是从你们公司打出去的,这事儿反而没这么奇怪了,不是吗?”
“确定是我们公司的人打的吗?为什么不能是高总监的亲戚,家人,朋友什么的?”岳青莲此刻心里已经有一个嫌疑人的名字呼之欲出,只是她不能说出来。
“他自称是高彤的同事,因为高彤没请假也没上班,打手机和电话都不接,所以才报警的,岳小姐,你不觉得奇怪吗?这种情况下,第一该联系的应该是小区物业上门查看吧?他怎么知道高彤是出了事而不是睡过头,或者因为工作压力太大,临时决定不告而别什么的?难道说,这个人已经察觉到高彤身边发生了某些事,有某些危险因素,导致他第一时间所想到的就是高彤出事了吗?”
他一气呵成了说了这么些话,希望能从岳青莲的眼神中看出一点异样来。
但是,岳青莲的面具如合金一般坚不可摧,只是冷淡地说:“那应该去问本人比较好。”
年轻警官认真地想了想:“能找到本人就好了。”
他慢慢地走到门口,忽然又回头说:“对了,虽然你自己说和高彤并不算是朋友,但我还是告诉你一下吧,高彤现在市一院脑神经内科ICU,院方下了病危通知书都找不到亲属签字,有空的话,去看看吧。”
“我下班就会过去。”岳青莲的指甲扣进掌心,深深的。
送走了年轻警官,岳青莲恨不能立刻出门赶到医院去,但这样一来,落在有心人眼里,自己岂不是自投罗网?
她百分百肯定,这绝不是普通的入室抢劫案,高彤一定是因为自己卖给她的灵泉护肤水才招来杀身之祸的!
自己今年三十,使用灵泉之后,看起来像二十二三的样子,这并不奇怪,以保养得当,长相年轻完全可以混过去,但高彤的变化是那么明显,对于压根不知道有修真、神仙之类的人来说,还可以用高价美容手段之类地解释,但如果是周围人当中,有人是识货的呢?
岳青莲扼腕:该提醒一下高彤的!是自己大意了。
可是从修真的角度来说,返老还童永葆青春什么的,不应该是很平常的事吗?基本修炼了就会有的效果,犯不着大动干戈地入室抢劫啊!
思来想去,她抓起手机,拨了孟妮可的号码,接通的时候不假思索地说:“妮可吗?听我说……”
她忽然停了下来,一股模糊的,隐隐约约的被窥探的感觉浮上心头,但回头一望,办公室里又毫无异常。
“喂?青莲?怎么了?什么事?”孟妮可在电话那头一叠声地问,“说话啊?”
岳青莲还是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念头急转之下,声音已经变得甜美柔和:“啊,本来不是说好今天等你下班之后,一起去做个SPA的?我一个同事突然生病了躺在医院里,得去看她,下次吧,好吗?”
孟妮可虽然在国企大厂碌碌无为地过了六年不死不活的日子,但到底也是颇具慧根,一听就明白了,声音也放得很虚情假意:“那没有关系!改天就改天,是什么病啊,要不要紧啊?哎呀我就说现在老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怪病,真是好危险的。”
岳青莲没心思跟她胡扯,打断了她的絮叨:“对了,你还记得我们元旦团购的那个金鱼水瓶吗?那个有鲤鱼图案的?”
“哦,是啊,怎么了,我都下单了。”
“我觉得还是太贵了,价钱能不能再杀一下?”
孟妮可迅速领会了她的意思:“不好吧,已经是团购价了。”
“起码拦腰再砍一刀。”岳青莲坚决地说。
“你这可是屠龙刀啊!”
“就这样吧,不说了,有事再联系,拜拜。”
不等孟妮可说话,岳青莲挂上了电话,心里怦怦直跳。
在马路上停着的一辆依维柯面包车里,她刚才的手机通话清晰地被完全接收,录音磁带沙沙地转着,一切都保存在案。
“这些小白领,就是会享受,又是SPA,又是团购的。”戴着耳机的监听员按下按钮,“头儿,你就那么怀疑她?”
“不是怀疑,是肯定,她一定知道我们在监听。”说话的赫然是上次和年轻警官一起来过的年长警官,辛苦地缩着身体在后座上,以便给设备腾出最大的空间,“查一下她打电话的那个人。”
助手答应了一声,打开仪器开始查,过了一会汇报说:“没有纪录,手机号码应该是报刊亭买的不记名卡,从没有登录过移动网站。”
年长警官烦恼地揉了揉眉心:“继续监听。”
岳青莲把琦琦叫了进来,小助理因为新年上班第一天就出了警察上门的事,有点战战兢兢地问:“弗萝拉,出什么事了?”
“琦琦,你听好,现在我要私下溜出去一会,不想给任何人知道,如果有人问起,你替我挡住,有问题没有?”
琦琦下意识地一挺胸:“没有问题!”说完才意识到不妥,苦着脸说:“不可能啊,弗萝拉,外面人来人往的,四点钟还有项目讨论会,你怎么溜出去?电梯里的摄像头一查就知道了啊。”
“会议改期,别的就靠你抵挡了,记住,就算是秦老大曹BOSS来问你,你也不能说我出去了,能做到吗?”
琦琦咬了咬牙:“能做到!”
岳青莲对她竖了竖拇指,然后说:“外套借我,还有,懋华的后门在哪里?”
曹向南白净斯文的脸上布满阴云,清凌凌的眼带着煞气,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打着,过了一会冷笑着说:“好啊,越到春节越晦气,什么牛鬼蛇神都跳出来作祟,存心不想让老子安安生生地去美国是不是?!”
秦明川坐在他对面,稍微斟酌了一下,开口说:“这事不像是其他世家做的,本市向来是我们和陈家的地盘,如果真的有人不打招呼就来,还伤了普通人,那已经不是刘陈两家的事了,这是破坏了当年道盟定下的规矩。”
“哼,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小秦,你可别把别家的老狐狸想得太死板,都是修炼了几百年的老人精,难说没有几个越修越阴的。”曹向南收回手,站起来走到窗前,向下看着,马路上那辆白色依维柯停在原地已经两个小时了,警方看上去是准备长期作战。
“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我怀疑是邪道上的散修察觉了高彤的改变,这个蠢丫头。”曹向南冷哼了一声,“太贪心了。”
“韩骏,他是最可疑的。”秦明川沉思着说,“高彤的变化虽然明显,但不是身边人的话,不会这么巧正好在本市一千七百万人口里,正好就发现她。”
曹向南在办公室中间踱着步,头也不抬地说:“我已经打电话给刘先生了,‘雷’字儿的今晚就到,不管是正道还是邪修,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秦明川默然,他也是最近涉足家族核心以来,才知道刘先生身边还有着一队由家族精锐弟子组成的‘雷’字人马,最低也是筑基期的高手,平素除了在庄园里留一两个执勤之外,都留在本家后山修行,这次曹向南居然能调动他们,可见事态已经到了紧急的地步。
“陈家不是都把他们的顶尖弟子派出来了嘛,还是掌门的嫡孙,我们也不能屈居人后啊。”曹向南悠悠地笑了起来,“公司里也该清扫一下,还不知道有多少像韩骏这样的虫豸,蠢蠢欲动。”
他忽然想起来,眼尾扫了秦明川一下:“高彤的事,小岳只怕也牵扯其中,你是怎么想的?”
秦明川心头一跳,若无其事地说:“我早就问过她,是高彤不知从什么地方得到的保养品,卖给了她一点,这究竟是女人之间的事,我也不好问得太细,总之和她没什么关系。”
曹向南背着手,静静地看着他,过了半天才说:“是吗?”
“是。”
“那就好,公司一个职员出事还可以说意外,连着两个出事,说都说不清楚了。”曹向南转回桌前坐下,意味深长地说。
秦明川神色不动:“她马上就要休年假,春节后飞欧洲,不会出什么事的。”
“这种公司正常的人事调动,你做主就行了。”曹向南摇着头,按下传呼器,不一会儿,PA艾玛走了进来,关上门,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他发话。
“艾玛,高总监的事,你也知道了,还有牵涉到她的助理韩骏,这件事在警方有个结论之前,我不希望在公司里听到任何谣言,任何,明白吗?”
以曹向南一贯的脾气来说,他能把‘任何’两个字重复强调一遍,已经说明这是绝对不容触犯的底线了。
艾玛当然比谁都清楚,绷着脸,点了点头:“是,BOSS。”
“很好,高总监现在还在医院里抢救,以公司的名义派人去看望一下,顺便把后事料理了,她级别高,就让李副总去吧,通知家属什么的让人事主管出面,一切待遇从优。”
“是。”
“她的工作暂时由……由麦克斯白接手吧,下周一再讨论行政总监人选。”
曹向南挥手让艾玛出去,秦明川眼中有一丝不忍:高彤在公司兢兢业业工作了十年,但此刻,曹向南的几句话,她的存在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被抹去,也许下周一新的行政总监上任之后,重新装修办公室,换一下布置,她在公司存在的全部痕迹就只留下被封存的档案了。
“小秦,你就是心不够狠,这个脾气啊,早点改改。”曹向南似乎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哂笑了一声,“高彤已经是这样了,与其浪费时间伤春悲秋,还不如干点实际的,早点给她报仇,也好让她死得瞑目。”
66、高彤的短信
为了防止有人监视后门,岳青莲最后是选了一个僻静的卫生间窗口,从四楼跳下来的。
她之前练过无数次的‘御气悬浮’此刻派上了用场,但就算这样,从四楼看下去,地面还是远了点……就在她准备钻出窗外的一瞬间,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起了短信提示音,吓了她一跳,差点以倒栽葱的姿势就这么扑出去。
惊险地落地后,岳青莲确定四周无人,做贼一般溜上了马路,她现在穿着琦琦的呢大衣,帽子拉起来,口罩戴上,围巾挡着脖子,就露出一双眼,装的好像是一个禁不住冬日寒风的路人,急匆匆地奔向地铁站。
买票进站之后,等车的时候她才有时间掏出手机看刚才发短信过来的到底是哪个家伙,要是卖假发票的就让小麒麟去烧了他全家!
居然是一条语音短信……
居然是高彤发来的……
岳青莲呆住了,高彤现在不是应该躺在医院的急救室里吗?怎么还会给自己发短信。
努力控制住手指不颤抖,她按下了收听键。
“嗨,弗萝拉,如果你接到这条短信,那证明我今天上午没有例行地取消定时发送,这在很大程度上表示,我可能遇到了什么意外。”
的确是高彤的声音,岳青莲闭上眼睛,如此清晰,好像高彤就站在自己面前,对自己说话。
“最近一段时间,我总感觉到似乎有人在我周围监视我,具体没有证据,唯一察觉到的一次,是12月23号公司年会晚上,我喝醉了,艾顿,就是我助理韩骏,开车送我回家,他趁机翻了我的包,我不以为这是个偶然,或者是见财起意,韩骏不是个小偷小摸的人,这点我自认为没有看错。这件事发生在你说的,PA们逼他向我询问保养品之前,所以,那也不是他这么做的原因。为了彻底查证,我特地留出了几次可以让他轻松窃取公司机密的机会,但他什么举动都没有,所以,我判断他的行为只针对我本身,而不是公司,如果是这样的话……”高彤的声音低了一点,“我个人而言,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唯一特殊的,就是我用了你的灵芝护肤品,我想,如果我真遇到了意外,那应该对方就是冲着这个来的,弗萝拉,你要小心。”
岳青莲死死地闭着眼睛,拳头握得紧紧的。
“这条短信你是听后即毁,还是交给警方,完全由你决定,弗萝拉,不要因为我可能出的事而责怪自己,我从来不后悔那天去你的办公室,向你买了这瓶水,它真的改变了我很多,从生理上,心理上,都给了我一个崭新的人生,你知道每天早上我都可以轻松一跃而起的感觉有多美妙吗?就为了这个,我也得感激你。”
地铁进站了,呼啸而来的声音充塞着岳青莲的耳朵,尽管如此,她还是听清楚了高彤最后一句话:“青莲,谢谢,还有,再见。”
白色依维柯里,监听员突然回头:“不好!目标脱离!”
年长警官腮帮子绷紧了:“通知医院加强监视。”
秦明川耐心地等到电话忙音结束,换成无人接听的长音,皱着眉头,又接通了琦琦:“琦琦,你们主管呢?”
“啊,弗萝拉肚子不太舒服,刚才去了洗手间,有什么我可以转达的吗?”
“不用了,等她回来打个电话给我。”
“是。”
医院,永远都是拥挤而令人烦躁的,走廊上浓烈的来苏水味道呛得人喘不过气,来往的人川流不息,偶有中风偏瘫的病人由家属扶着在颤巍巍地走路,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沉闷的病气。
岳青莲隔着ICU的玻璃看着躺在里面的高彤,年会舞会上她的笑容仿佛还在眼前,仅仅几天不见,原本一个活色生香的俏佳人,就变成了躺在床上,身上连着管子电线一动不动的病人。
一个人活着,是能够开口说话,睁眼看人,会笑,会走路会有情绪的……不是靠冷冰冰的仪器告诉你:她心跳九十八次,血压90/60,呼吸频率15次……这样来确定的。
岳青莲没见过多少病人,最近的一次就是李娜中毒发烧,相比起来,高彤看起来并没有那么严重,头发都向后拢在消毒帽里,露出光洁的额头,睫毛静静地合着,嘴唇轻抿,脸颊像白玉雕成的一样,干净美丽,没有晄白的脸色,没有黑眼圈,没有病态的红晕……惟其如此,才更加让人心惊肉跳,在没有病像的同时,也没有生气。
病区的医生正愁找不到人签病危通知书,岳青莲跟他自我介绍说是‘可靠朋友’之后,他一边拿来通知书请她过目一边本着医生职责详细地向她介绍了病情。
“病人的情况比较特殊,啊比较特殊,送来的时候我们做了仔细检查,确认全身无外伤,起初判定为吸入麻醉性气体而导致昏迷,这个是常有的嘛啊,但是后来经过进一步仪器检查,发现病人的脑电波异常紊乱,完全不正常,这个很特殊,我们脑电图室的医生都没法出报告,因为太罕见了,根本不是正常人所能有的,我们唯一能得出的结论就是,病人可能被什么人用大功率的电压仪器强刺激过脑部,所以才导致这个样子。”医生怕她不明白,又解释说,“这也是经过我们把她的脑波等比例缩小之后,才勉强吻合部分资料里记载的,通过电疗刺激脑部,达到治疗某些精神性疾病效果病例的数据,比如说网瘾,精神异常,等等,啊当然我们不是说这个病人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其实呢是这样的……”
岳青莲勉强地笑了笑,打断了他的话,很显然,这个医生自己都不能解释为什么高彤的脑电波是这个样子,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医生,我只想问问,有什么办法吗?”
刚才还滔滔不绝的医生忽然沉默了,尴尬地低头翻着并不厚的病历,看起来像是在研究到底有多少页:“现在我们主要方案是支持治疗,营养脑细胞……我只能说,希望是有的,但作为家属和朋友,你们最好先做心理准备。病人的脑电波乱成现在这个样子,根本不是人类的大脑能够承受的,就算抢救过来,那预后也不会很好。”
岳青莲点了点头,拿起笔,在病危通知单上龙飞凤舞地签了一个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名字,“我可以进去看看她吗?”
医生迟疑了一下:“这个……ICU是不允许有陪护的。”
岳青莲放低了姿态,温柔地请求:“她都快死了,我不想让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走,总得让我跟她最后说几句话……现在里面又没有别的病人,通融一下可以吗?”
医生最终被她打动,跑去和护士交涉了,趁这个时候,岳青莲闪身到办公室外的公用电话旁,塞进几枚硬币,拨通了夏英杰的手机。
电话那头,依旧是夏英杰破锣一样的嗓子:“喂,哪位啊?”
“夏英杰,是我,现在说话方便吗?”
“方便啊,只要你打电话,啥时候我都方便,干啥啊?不会又请我吃饭吧,唉,你说两天吃你两顿,吃得这么勤……其实我不太好意思。”
“行了,这次你帮我一个忙,别说两顿了,我连着请你一个月。”
夏英杰顿时大喜:“这么好?可不可以打包?”
“吃上再说打包吧,你听我说,就是那个,在法力啊,符咒啊,还有各种总之是不可思议的手段里面,有没有一种,表现出来的症状是受害人脑电波紊乱,像被大功率电流刺激过一样,而导致生命垂危的?”
夏英杰小心翼翼地问:“弗萝拉,出什么事了?”
“不是我,是我一个朋友,我现在就在医院,医生是这么跟我解释的,我觉得以常理而论这很像是你我都明白的,属于某个特定群体才能做到的,所以问你……”岳青莲嗓子里忽然一阵堵塞,她用力咽了口唾沫才能继续稳定地开口,“我也只认识你一个懂这些的了。”
夏英杰犹犹豫豫地说:“当然是……有的,搜魂术并不高深,学起来也不难,只是要看个人修为,除非是压倒性的道行差距,一般不是很灵,人类的记忆实在是太复杂了,很难一下就找到想要的东西。而且会对受术者造成很大的伤害,重者发疯致死,轻者也会变成白痴,所以一向为人不耻,我们家可从来没人用的!”
岳青莲咬牙切齿地在心里诅咒着:高彤除了往脸上抹点稀释灵泉之外,可以说一点修真基础都没有,任何修道者对上她,那都是‘压倒性的道行差距’,究竟是什么人!丧心病狂地对一个普通人下这么大的狠手?就为了得知灵泉的一点线索?
她现在已经不在乎袭击高彤的人是不是已经从高彤脑子里搜到了关于自己的记忆,反而满腔怒火,那个人真要是出现在自己面前,那就看看到底谁“道行高深”吧!
家里有小麒麟坐镇,她倒不是很担心,现在最主要的,是这边的高彤。
“有办法破解吗?”她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了点哽咽,上次在金鑫大厦里遇见妖怪,也知道死了人,但这次不同,高彤是她的同事,天天见面,音容笑貌都在眼前,忽然一下子就因为自己卖给她的灵泉护肤水而招来杀身之祸,岳青莲怎么也过不去自己心上这道坎。
“也不是没有,如果还没死的话,是可以用镇魂收魄,宁神养气的办法恢复正常的,这样吧,我马上发个短信给你,里面有一段咒语,你在她耳边念,念的时候要专心,要用那个那个的力量,你懂的。”
岳青莲忙不迭地点头:“我懂!”
“另外,我给你发几张图过去,是三个符咒,你照着,看好位置,用清水在病人的印堂和两手心画上,最好是无根水,你买瓶纯净水也可以……哎呀我的手机发不了彩信,你等着,我去借个手机。”
岳青莲发急地说:“夏英杰,我知道这个要求可能有点唐突,不过看在朋友面上,你就不能过来一趟,帮帮我吗?!”
又是咒语又是符咒的,还是三个?!她这个比半吊子还要半吊子的初等修真者怎么应付得了!这可关系到高彤的命啊!
电话那头忽然沉寂了,夏英杰干笑着说:“不是我不帮你,嘿嘿嘿,都说了,我不是你们那圈儿里的,我过去,过去也没用啊。”
“都到了人命关天的时候了,你还跟我遮遮掩掩的!你说你不是修的,那你怎么知道这么多?连符都会画!”避免惊动别人,岳青莲压低声音怒吼,“这种一戳就穿的谎话,你就不能少说点?!”
“我没……”
“你有什么条件,开出来!我能做到的一定答应!夏英杰,你上次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我很感激你,把你当朋友,承认过去是我狭隘,错看了你,这次为什么你就不能来帮帮我呢?照样是一条人命啊!”
她说得激动,夏英杰那边却寂静无声,过了一会才听到他沙哑而疲惫的声音,很轻:“对不起啊,弗萝拉。”
然后他挂断了。
一分钟之后,岳青莲的手机上收到四条短信,一条咒语,和三个符咒。
不是和这个猥琐男置气的时候!这个时候还是要靠自己!
岳青莲握紧手机,买了两瓶纯净水,在护士的引导下,换装进入ICU。
67、卫总请客
夏英杰的短信写得十分详细,连部分生僻字的注音都给她括号标注了出来,咒语并不长,二十几个字而已,岳青莲扫了一眼就全部记住,一边翻着彩信,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蘸上纯净水在高彤眉心画着第一个符,一边开始念。
她知道夏英杰说的‘那个那个’的力量是指自己体内的金色灵力,可是尽管她经络内满盈着灵力,却还是不懂得使用,画符还好办,她试着把灵力逼入手指端的细小脉络中去,直到指尖泛着淡淡的金色光芒,才蘸着水开始照着葫芦画瓢,这样多少也有点用处吧?
可是念咒的时候,要怎么运用‘那个那个’的力量?难道说把灵力压到嗓子周围?她试了一下,感觉十分怪异,嗓子火辣辣地疼不说,发出的声音奇怪逼仄,吓了自己一跳。
时间不多了,还是先念吧。
她用食指涂抹着水,淡淡的金光映着高彤的皮肤,一闪即逝,好像没入了皮肤以下,这让岳青莲稍微宽慰了一点,感觉应该还是会有效果的。
“太清化结……三境三映……五气蒸腾……灵光覆身……腾清上炁……啵罗释罗……唎哼哇琍……”她下意识地怕念错这段拗口的咒语,每一个字出口之前,都暗暗在心里摹绘着这个字的本型。
如果有金丹期以上的修道者路过,看到的时候一定会大吃一惊,她每一个音吐气出声的时候,都有一个金色灵力凝聚而成恍若实体的字,从她嘴里飞出来,隐入高彤的百会|茓,化成道道青光,一一点地修复着已经被破坏得一塌糊涂的紫府识海。
岳青莲就这么近乎麻木地一遍一遍在高彤眉心和两手心画着符,一遍一遍地念着咒,她声音很低,护士进来查看的时候也只以为她是在跟病人说话,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就出去了,并没有多加怀疑。
两瓶纯净水很快就用光了,高彤依然是沉睡的样子,岳青莲把空瓶拿起来,准备出去丢掉再买,她本来心里就毫无把握,这个时候看不到一点效果,开始恐惧地胡思乱想:会不会是自己念错了?还是有什么地方画得不对?夏英杰会不会一时糊涂发错了短信?这符咒看上去都一样胡儿马虎的,他万一弄混了怎么办?
正在忧心忡忡,床上的高彤忽然身体颤动了一下,从齿缝间溢出细微的呻吟。
岳青莲一惊,凑过去低声叫着她的名字:“高彤?格瑞丝?能听见我说话吗?高彤?!高彤?”
高彤紧闭的眼睛猛然瞪大,眼珠可怖地向上反白,这么近的距离,吓了岳青莲一跳,紧接着,她身体痉挛地抽搐起来,手臂一挥,挣脱了绑在手上的留置针管,死死地抓住床单,从嗓子里发出类似受伤野兽般的悲鸣:“呀……啊……”
没等岳青莲去按呼叫铃,医生护士就一拥而入,手忙脚乱地开始抢救‘病人突然出现抽搐现象,怀疑脑部细胞不可逆损害,神经病变加剧……’‘十毫克安定静脉推注,十五毫克安定加入输液中……’‘按住她!’‘小姐你在这里妨碍我们治疗,请你出去……’
护士过来拉岳青莲出去,她才如梦方醒,又气又急地喊:“高彤!我知道你听得见!一定要坚持住!听见没有!”
“病人家属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但还是请在外面等吧。”护士连哄带劝地把她给弄出了ICU,迎面是一张今天下午才见过的脸,年轻警官好整以暇地站在医生办公室门口,看见她的时候掩藏不住眼睛里的得逞:“岳小姐,你不是说下班之后来看望病人的吗?这么早就过来了?这份感情真的比朋友还要好啊。”
身心俱疲的岳青莲这个时候没精力再应付他,索性选择了最无赖的办法,貌似天真地瞪大眼睛:“您哪位呀?我们见过面吗?”
年轻警官一愣:“岳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我们下午两点的时候,不是刚见过一面吗?”
“您认错人了吧?”
“懋华金控,风险投资部,项目主管,岳青莲小姐?”
岳青莲抖抖身上穿的粉红色呢大衣:“我就说你认错了,那是我姐姐,别人都说我们长得很像,我是她妹妹,我叫岳太白。”
这么厚脸皮的借口,让年轻警官目瞪口呆,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岳青莲也佩服自己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是越来越像夏英杰了。
“岳小姐,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我只想让你正面回答我几个问题,又不是要抓你。”年轻警官摸出手机,按下一串号码,凑到耳边,一边用目光控制她可能的逃跑路线一边轻快地说:“麻烦你接一下风投部岳小姐。”
他看了岳青莲一眼,按下了免提。
电话那头是琦琦清脆的声音:“抱歉,弗萝拉在开会,您是哪一位?如果有什么我可以转达的请您留言。”
“这个电话很重要,请她出来接听一下好吗?”
“那好吧,请您稍等。”
岳青莲低下头,忍住唇边的一缕蔑笑。
电话里传来开门的声音,然后琦琦大声地说:“对不起打扰一下,弗萝拉,有一个自称很重要的电话……”
然后是门被大力关上的声音,琦琦的脚步踢踢踏踏地回来,再拿起电话的时候已经是声带委屈:“不好意思,会议十分紧张,弗萝拉实在不能现在来接您的电话,如果不方便留言的话,请您过一会儿打过来好吗?”
年轻警官的脸色变了又变:“那谢谢了。”
他挂了电话,悻悻然看着岳青莲:“岳小姐,不管你有什么苦衷,我还是希望你和警方合作,把你知道的事全部说出来。”
这个时候医生护士三三两两地从ICU里撤了出来,岳青莲心头一紧,简直不敢去想他们这么快结束抢救是意味着什么。
年轻警官向为首的医生出示了警官证:“医生,病人情况怎么样了?”
“没想到啊,奇迹,真是奇迹!”医生的声调都变得和刚才不一样了,“病人的情况正在好转,脑电波正逐渐向正常人的范围内发展,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啊!”
他走上前和岳青莲大力握手:“值班护士跟我说你一直在跟病人说话,也许这就是她转危为安的原因!人类的大脑是个神秘的禁区,我们的确还有很多需要研究,唯一肯定的就是,绝对不能忽视感情的力量。”
岳青莲心上的大石头一下落了地,背靠着墙,喘了口气,镇定下来才抽回手问:“那就是说,她没有生命危险了?”
“目前看来是没有了,刚才注射了安定,可能会睡上一觉,等醒来的时候,我们会再做进一步检查,看有没有什么后遗症。”
年轻警官追问:“她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八个小时之后吧,视个人体质有所延长。”
受害人活了下来,这是比什么都直接的证据,年轻警官一下子就不再纠缠岳青莲,彬彬有礼地说:“刚才是我认错人了,对不起,小姐。”
然后他就忙着去和医生护士确认在受害人醒来之前的警力保护事宜去了,岳青莲趁机溜之大吉。
本市颇富盛名,装修豪华,价格宰人的长乐宫,是和紫云轩齐名的‘吃范儿胜过吃饭菜’的地方,一般来说,自己掏钱吃饭的主儿没有来这里的,不是公款,就是请客,卫总上一次来还是宴请一位外地高官及其家属,账单上的数字让他牙疼了好几天,这次他居然把晚饭定在这里,陶韬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老板被什么刺激得有点不正常了。
包间在三楼,一路上悬挂的精美宫灯和穿着汉服襦裙的服务员让人眼花缭乱,陶韬陪着卫总沿着漆得红亮的楼梯一边走,一边试探地问:“您到底想什么呢?小师叔是自己人,又不会挑理的,本市那么多家上档次的餐厅,非要选这家。”
“你懂什么,我这是先高高地架起他来,免得他回去告状说我欺负小孩子,再说了,这顿饭是我私人请,又不算招待费。”卫总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老夏没跟来吧?”
“没有,我走的时候他还在办公室加班呢。”
卫总点点头松了口气:“那就好……”看到执行秘书脸上的坏笑,才又说,“我不是在乎多请一个,你夏哥那个人,一沾吃的就无敌了,我担心四人席面,都不够他一个人吃!”
“您哪,就别给自己找借口了,您是担心夏哥等会走的时候,打包十份八份鱼翅鲍鱼吧?”陶韬笑着说,抢在前面推开了包间的门。
房间里也是做中式装修,一水儿的仿红木桌椅,地上铺着黑底红花的大地毯,四角悬着宫灯,头顶一个八角琉璃大吊灯,也是做成古典式样的,垂下流苏璎珞,明亮而不失柔和地照着桌面。
因为是包间,一进来桌子上已经摆好了八个小碟,干果蜜饯兼而有之,陈初早到了,静静地坐在一边,虽然穿着和夏英杰一样的皱巴巴西装,但腰板挺直,肩平背削,别有一番少年英雄的正派气概,卫总都不由得在心里感叹:这挺拔得像柄利剑一样的少年,怎么会和那个走哪里瘫哪里,癞皮狗一样的夏英杰是亲戚?
陈初看见两人进来,腰杆一拔,站了起来:“卫叔。”
“坐,坐吧。”卫总摆摆手,自己坐下,服务员送上热毛巾,他一边擦手一边礼节性地客套,“你来了这几天,我忙得很,也没招待你,正好,今天请你吃顿饭。”卫总从陶韬手里接过菜单递给他,“想吃什么?”
陈初抬手推拒:“卫叔,我已经辟谷了。”
卫总有点抹不下面子,似笑非笑地说:“那你也不早说,我还让陶韬选了半天地方,早说不吃饭嘛,我就换个欢迎方式,去放松放松……什么的。”
陶韬听得一脑门冷汗,陈初看见公司里的姑娘们,还大喊‘妖媚!’,真带他去了那种‘放松放松’的地方……
陈初看看卫总脸色,识趣地说:“既然卫叔好意,我就陪着卫叔吃点。”
“嗯,这才对嘛。”卫总自己翻开了菜单,态度亲切地说,“小娃,不要那么苕,对于别人的好意,答应下来就好了,你这么愣头愣脑的,将来可怎么在门派里混,不是说修行高就能当掌门的,你也不看看你小叔公——”
他自己忽然住了嘴,哈哈地笑着:“不提了,不提了,说!喜欢吃什么?天上飞的还是海里游的?陶韬,去问问,今天的龙虾是几斤的?四点前下飞机的我可不要!”
“卫叔,不必破费了,我平时逢年过节,陪着长辈们吃酒席,也是一碗白饭,一碟青菜而已,您就按您的口味点菜吧。”陈初看了一眼菜单,毫不介意地说,“这上面的菜,别说吃了,我连看都没看过。”
卫总点点头,直接翻到后面的套餐席面,选了一档3999的四人席面:“我也不常来这,就吃套餐吧,搭配好了,省事。”
陶韬按铃叫服务员,边问:“卫总,小师叔,要加米饭嘛?”
陈初看起来十分迷茫:“在城里下馆子,米饭还要另外买的?在我们乡下,都是菜要掏钱,白饭管够。”
别说陶韬了,卫总都一时说不出话来,等服务员推门进来,他才打着哈哈说:“说的对,城里嘛,就是一粒米都要算你钱的……小姐,加三碗米饭。”
在等菜上的工夫,卫总态度亲切地和陈初东拉西扯,完全像一个慈祥的长辈在拉家常,从临平山的天气,到后山的大桃树,从陈掌门的食墨猴,到山口的大黄狗,都一一问了个清楚,陈初虽然是有问必答,但多数时候却茫然无知,卫总和他比起来倒更像临平山土著出身。
“小初啊,你平时都干什么呢?也不四处逛逛?你不知道吧,沿着桃花涧向上走,有一片刺莓地,每到夏天喔,那红彤彤的小刺莓,甜的啊……你问陶韬,他小时候回外婆家过暑假,还因为吃太多刺莓拉肚子呢。”
陈初皱起俊秀的眉毛,摇了摇头:“我平素上山练功,不走那条路,偶尔路过,也没注意到有无野果之类。”
“哦哦,那你是从针松林走的吧?我一猜就是,你肯定和你小叔公一样,喜欢在香炉顶练功,针松林也有好东西啊,一下过雨,林子里就成片地冒蘑菇,都是吸取了陈年老松树的灵气长出来的榛蘑,逮只土鸡一炖,那味道啊……绝了!”
卫总说得眉飞色舞,陈初却听得懵懵懂懂,苦笑着说:“晚辈的确是习惯在香炉顶练功,但那条路走了无数次,也没注意过林子里有没有蘑菇。”
陶韬辛苦地低下头:卫总看起来像是要摔筷子了。
好在卫总还要控制自己的长辈形象,皮笑肉不笑地说:“那你成天就练功,睡觉,睡觉,练功……心无旁骛啊,果然是新一代弟子中的翘楚。”
陈初不知道是没听出来讽刺之意还是装没不懂,肃然说:“人生苦短,修行不易,岂能把时间浪费在睡觉上,如有困意,打坐循环真气几个周天即可,这几年,我已经不在山下祖屋居住,香炉顶附近找了个山洞,一只蒲团,一罐水,足够日常生活所用。”
“也难为你了。”卫总这句话倒是出自真心,陈掌门到底是发了什么昏,这样的弟子也往外派,以前来的几个,虽然说也略带‘出尘仙气’,但没有这么和现实格格不入的啊。
这时候前菜上来了,服务员摆了四碟四碗,柔声细语地一一介绍着菜名,陈初却听得不太耐烦,开口问:“姑娘,我们点了米饭,为何不送来?”
服务员愣了一下:“先生您现在就要上米饭吗?热菜可能还要几分钟才能好。”
陶韬赶紧说:“行了行了,现在就给我们上吧。”
三个比女孩子拳头大不了一圈的精致小瓷碗盛着雪白晶莹粒粒分明的米饭被端了上来,陈初惊讶地看着,随后又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的装修:“卫叔,此处莫非是黑店?这么贵的价钱,米饭还不足我前日吃的五元钱一份的蛋炒饭四分之一多。”
服务员还没走出去,闻言脸都黑了。
卫总恨不能把他的嘴给捂住,强打着哈哈说:“瓜娃子,很幽默嘛……吃饭吃饭。”
他和陶韬都没有就着前菜吃米饭的习惯,应该说,在长乐宫这种餐厅用餐的时候,就没有吃米饭的习惯,陈初倒是一点都没有不自在,端着掌心大的小瓷碗,夹了几筷子‘梅子浸藕片’‘茉莉豆干’‘茶香芥蓝’‘江南绣匣’之类听起来很雅致摆盘也很漂亮,但量不但少,也不下饭的凉菜,扒着米饭吃得很香。
卫总随便动了两筷子就放下了,陶韬对着一桌子的菜,心想,还不如叫夏英杰一起来呢,起码餐桌上的气氛不至于如此……怪异。
不知怎么的,看着陈初安静捧着碗吃饭的样子,眼睫低垂,鼻梁挺直,五官俊秀,乌黑的刘海有些长了,垂了几缕在额头上……卫总原先的一股闷气不知不觉地消失了,这个孩子也不容易,生下来就背负了父母的殷切希望,像一根鞭子一样抽打着他闷头修炼,跟蒙上眼推磨的小毛驴有什么区别?只是名声好听一点罢了。
城里的孩子在他这个年纪,尽管也有很多烦恼,但一旦疯起来,玩网游,谈恋爱,在肯德基谈谈人生理想,在星巴克装装小资达人,唱K蹦迪,PSP不离手,打扮得花里胡哨,该玩该闹,一样也不少,享尽现代科技带来的文明,看看公司里那群小公鸡小孔雀一样的男男女女就知道,生活对他们来说始终是美好的。
而陈初,除了修炼,什么都没有,一身手缝的粗布衣服,一柄剑,一个蒲团,一罐水,就是他全部的世界。
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跟个孩子置什么气呢?始作俑者难道不是那个临平山的老狐狸?要真的按照原先想的,给这个孩子来个下马威,杀杀他的锐气,岂不是以大欺小,太不公平了?
陈予在天之灵,一定会狠狠笑话自己的吧。
“小初啊。”他竭力把语调放柔和,“这次怕你是白跑一趟,最近风平浪静的,也没什么妖怪不开眼地来作祟,上次的事,只怕是过路的妖怪干的,被打跑了之后,就再没有后续了,你在城里多待一天,就耽误一天修行。正好,我刚在元旦拍卖会上得了两瓶好东西,集天地灵气而聚的灵液,这可是老不——老掌门梦寐以求的宝贝,有了它,叶青老头子的丹药也可以再练一炉了,后山那几个老家伙,也都等着呢。”
碗里的饭并不多,陈初几口就扒完了,放下碗,沉默地听完卫总的话,剑眉一挑:“卫叔的意思,是要赶我走?”
“嗳,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什么赶不赶的,这不正好是有需要嘛,这可是宝贝,派别人送回去我不放心,万一被邪修妖怪盯上就麻烦了,你正好回去的话,就顺路带一下嘛。”卫总拍着他的肩膀说:“我也只放心交给你。”
“卫叔,我此番是下山历练的,不能就这么回去,灵液至宝,还是烦卫叔派可靠的人送走,以卫叔一向的谨慎,应该不会出事的。”
卫总暗自磨牙,温言劝说:“你看,我也知道,你在城里过得并不舒服,这里的环境也好,人也好,和你熟悉的地方完全不一样,你不是还奇怪为什么妖怪现在光天化日之下出现在人类社会也可以吗?我跟你说,现在生存竞争激烈,人均占有土地面积越来越小,中国已经没有什么所谓人迹罕至,世外桃源了,妖怪也要生存,也要活下去,所以,它们混入人类社会,像正常人一样上学,工作,领薪水,踏踏实实地过日子,这都是人之常情,妖之常情,你看见一个妖怪就喊打喊杀的,这影响多不好啊?不和谐嘛,人犯法了,有警察局管,妖怪犯法了,只要是公民,也归警察局管啊,真有那种杀生害命的大妖怪,你再出手不迟。”
陈初眼睛一亮:“卫叔可有线索?”
卫总恨不能操起服务员刚送进来的鱼翅锅往陈初那个不开窍的脑袋上砸几下,长得人五人六的,怎么脑子就是一块木头疙瘩!
“来来来,吃鱼翅……先吃再说啊。”陶韬见势不妙,急忙招呼服务员分餐。
陈初却是一呆:“怎么还有菜?”
“菜都是一道一道上的,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就着前菜能吃一碗饭啊。”卫总没好气地问,“要不要加米饭?”
陈初犹豫着点了点头:“在家里不曾有过只吃菜的席面,是我不懂这边的规矩。既然说了要陪卫叔,那就再加一碗米饭。”
卫总话都说不出来了,胡乱地挥着手,陶韬机灵,跟服务员说:“直接给我们上一桶米饭吧。”
长乐宫这样的地方,就算陶韬指明了要一桶米饭,上来的不过是个玲珑小木桶,他动手给陈初盛了碗饭,看卫总碗里粒米没动,不敢询问,乖乖地坐了下来。
卫总的心在滴血:夏英杰虽然死皮赖脸,惯吃白食,但十几年吃下来舌头也是识货无比,好东西从来不浪费,再看看这个陈初!人均398一小盅的蟹粉鱼翅,送上来的时候下面还点着蜡烛保温,以示贵重,他倒好!直接把米饭倒了一半进去,哗啦啦用筷子一搅,还是大口大口地扒进嘴里,估计他还在奇怪这个粉丝汤为什么要勾芡?
“鱼翅捞饭好吃吗?”他态度和蔼地询问?
陈初迷茫地咽下最后一口,点了点头,又说:“卫叔……在我们乡下,烧鱼吃的时候,鱼翅都是丢到桌下喂猫的,没想到在城里还能变废为宝,可见如今资源是相当匮乏了。”
“你个瓜娃子!那是什么鱼翅!那是鱼刺!河里摸条草鱼出来,就有鱼翅了?!”卫总悔青了肠子今天自己怎么做下这么糊涂的事,简直是俏媚眼做给瞎子看。一个夏英杰,一个陈初,这舅甥俩不愧是亲戚,都是能把自己气死的料!
“卫总,卫总……快喝吧,凉了就腥了。”陶韬胆战心惊地劝说。
卫总回头对他咆哮:“催啥子?!你以为我也没吃过鱼翅?!”
陈初垂下睫毛,不说话了。
气氛一时相当尴尬,陈初沉默,卫总刚发了火,虽然有点后悔不该对小孩子生气又拉不下面子开口,陶韬只有硬着头皮解劝:“卫总,小师叔无心之言,您别见怪。”
卫总又何尝不知道陈初刚才那句是以他那点可怜的生活阅历搜肠刮肚说出来接自己话茬的,就这个孩子而言,已经很难得了,好容易说一句修炼之外的话,还被自己给呛了声。
反省了一下自己老姜弥辣的个性,他刚要说几句缓和气氛的话,陈初眼皮都不抬地说:“修道之人,理应摈弃口腹之欲,我的确是没吃过见过,不劳你分说。”
他站起来,身姿挺拔,如利剑出鞘,一板一眼地说:“多谢卫叔赐饭,但我既然下了山,就不会这么回去,城里妖气弥漫,危机四伏,卫叔出入,要多当心一些。”
说着他向卫总一抱拳,不走正门,直接拉开窗户跳了出去,轻捷身影如一只大鸟,在空中一闪而逝,卫总心里佩服,嘴上却说:“哼!蹑空步这种微末的道行,也在我面前卖弄!还降妖除魔,小心被魔把你除了去!不好好回家,以后有你瓜娃子哭的时候!”
他回头看摆的满满的餐桌一眼,发着牢骚:“还不如带老夏来呢……陶韬,你能吃多少吃多少,吃不了的打包给他带回去当夜宵!”
68
68、如临大敌
岳青莲赶回公司的时候,正遇上琦琦欲哭无泪地捏着话筒听秦明川在那边冷静地下命令:“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三分钟之内找到小岳接电话。”她气都来不及喘地抢过电话应答‘喂,老大,找我什么事?’。
秦明川显然有些意外,和他刚才的语气完全不符的,略谈了几句闲话,再次叮嘱她及时申请年假,就挂断了。
岳青莲心怀鬼胎,总觉得老大知道了什么,是在借机敲打自己,下班之后也没敢在公司加班,匆匆赶回了家。
孟妮可在家修改配方,所有装好的瓶都要打开重新灌注,小金鲤跳来跳去地忙碌着,小麒麟第一次没有趴在旁边看热闹,而是盘腿坐在桌子上,发呆。
“好像有青春期忧郁了。”孟妮可对她示意了一下,“从下午就保持这个姿势,四十五度,明媚而忧伤地望天。”
岳青莲三言两语向她说明了高彤遇袭的事,警告她这几天就住在家里别出门,孟妮可倒吸一口凉气:“我本来还想这周末去厂里兜一圈儿,光鲜亮丽地衣锦还乡,现在看来,还是不要了。”
“你开辆宝马叉五还差不多,天底下哪有靠着脸蛋衣锦还乡的。对了,这是三条符咒和一条咒语,据说有清心静神,镇魂收魄之效,记熟,将来说不定有用。”
岳青莲想了想又说:“这种东西应该不会正式出版,不过到网上搜搜,说不定有更多?”
“拜托,青莲,符咒,咒语这类,都是师徒传承,门派秘辛,哪可能随便在网上就搜到,即使能搜到,谁敢用?你不是普通人,行动间都有灵力的,到时候造成什么惊天动地的效果还在其次,万一使用不当,画错一点半点,法力反噬就麻烦了。”
岳青莲头疼地躺在沙发上:“有道理,不过我们这个宗派你也晓得的,什么武功秘籍都没有,祖姑奶奶只说我修炼到了一定程度,神通自成,成在哪里啊?……奇怪,你怎么会懂得这些的?”
“你别忘记,我读博的时候,离我学校四十五分钟火车路程的地方,就是全德国乃至全欧洲女巫传说的发源地,我还去观光过一次呢,唯一的一次不是为了打工而去某个地方,很具有纪念意义。”孟妮可神气地说,“这是基本常识吧?在国外女巫界,咒语的音节、重音、声调……错了,都会引起大麻烦的,不信你看哈利波特。”
岳青莲眼睛里的亮光消失了,无精打采地躺回去:“原来你的常识来自哈利波特?!哎……虽然说形势逼人,但我暂时要求平躺片刻……好舒服啊,很久没享受过四肢紧贴地面的感觉了。”
她歪头看着小麒麟,从这个角度看上去,小麒麟的脸显得很严肃。
“麒麟,孟长老说你青春期到了,来,跟宗主说说,进行一下心理干预,你可是我们青莲宗一员大将,这时候出不得半点差错的。妮可,是不是他的冰激凌吃完了你没给他买?”
小麒麟扭过头看着她,嘟着小嘴:“宗主,小狐狸今天下午打电话给吾,说他辞了职,要回乡下了,可能以后我们再也见不到了。
”
每年春节前没错都是辞职高峰,但胡小凡一尾狐狸怎么也赶上了这个潮流?
小麒麟这么不高兴原来是幼儿园小朋友转学时候的伤感啊,岳青莲定下了心,重新躺好:“麒麟,生离死别,也是人生的重要际遇,要学着去接受,你想,本来我们春节之后也是要去欧洲的,命中注定要分开,这你早该想到的呀。”
“吾是想到的,但春节之后不还很遥远么?可是小狐狸今天突然一下子就走了,吾就觉得很难过。”小麒麟低下头:“嗳,宗主,如果吾们不去欧洲,小狐狸也不回乡下,该有多好?”
岳青莲把手臂枕到自己脑后,开解小麒麟说:“麒麟,一个人的人生,是不能随着你的喜好而改变的,我清楚,小孩子都不愿意和朋友分离,但随着你的成长,你会发现分离是无法避免的,走了旧朋友,心里会十分想念,但马上你就又会认识新的朋友啊,这不是很好吗?再说,分离又不是死别,叫小狐狸给你留下地址,将来你可以去找他玩啊。”
“咦,真的吗?”小麒麟眨着大眼睛问。
孟妮可在一旁对岳青莲无声地做个鬼脸,岳青莲不理会,继续说:“你想,胡小凡是个挺一般的狐狸,不是精英,他在城里也过得并不好啊,住城中村,当小白领,每月就那点工资,每月吃不敢吃穿不敢穿的,为了不被淘汰还要参加自考充电,平时一点娱乐都没有,多余的时间都要拿来看书,再说,就是考上了又怎样,还不是一样六十年不吃不喝才能买房?这样生活有什么意思吗?但回到老家就不一样了,天清水蓝,草是绿的,花是红的,他还是一尾在山间草丛欢快蹦跳着扑蝴蝶的狐狸……多好!”
小麒麟捧着脸,听得入神,羡慕地咂咂嘴:“真好!吾也想去!到时候宗主每日御剑飞行给吾买哈根达斯即可。”
孟妮可忍不住说:“青莲,你是不是看什么‘白领大军逃离北上广’的专题了?为什么我感觉好像很懂的样子?”
“关心时事也是金融从业者的本能。”岳青莲刚说出这句话,小麒麟猛地一下在桌子上站了起来,双眼瞪得圆圆的,注视着南边:“宗主!有邪修出现!”
岳青莲一骨碌爬起来,运足目力向远处看去,城市的天空照样被霓虹映得暗红,偶有几缕各色薄弱的妖气飘过但也习以为常,但今天份外令人惊心的是在正南方,出现了一道血色红光,光看一眼就觉得腥煞之气扑面而来。
“这是……这是什么妖?”岳青莲结巴着问。
“这不是妖!吾看不出他的本形,应该是个修炼邪法的道者。”小麒麟掩不住满面的憎恶之气,“血光如斯浓厚,他必定修炼有年,杀生累累。”
岳青莲奇怪地看着他:“今天你为何没有吵着要出去降妖除魔?我还准备拉住你呢。”
小麒麟苦恼地皱起眉头:“宗主,邪修和妖魔不同,也属修真一脉,同是人类,只是法门有所偏差,其中不乏修成散仙,地仙一流,就算朝歌道友在世的时候,也是秉持着避而远之的态度,并不许吾们与之争斗的,除非该邪修犯上门来,或者在人间做下屠戮大恶,朝歌道友才会Сhā手干涉。”
岳青莲吃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了:“既然一样是杀害生命,他们不是干着和妖魔一样的事嘛?很多妖怪比如胡小凡,狐飞墨,比他们不知好几百倍了,就因为都是人类,都是修真,所以祖姑奶奶就禁止你们去发生冲突?而你当年一看到胡小凡就喊打喊杀的,他明明什么都没做过,就因为他是狐狸?这算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诛?修真界的正义理念也太不值钱了吧?!”
小麒麟惭愧地低下头,对着肥短的小手指:“故经宗主教诲之后,吾已经有所改变了。”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事。”岳青莲百思不得其解,“我还以为正邪不两立,除了妖魔之外,对于这种邪修也该是人人喊打的呢。就这么看着他在人间为非作歹?”
“这个……吾只知道邪修得成正果的也有很多,朝歌道友说这就是天道,可由心入道,可由道入道,可由善入道,亦可由杀入道,只要不是入了魔道,就不该管的。”小麒麟老老实实地说,“若有人修了魔道,那的确就会聚而杀之。”
孟妮可走过来看新鲜,她也修炼了一段日子,勉强压迫灵力入眼,多少看清了一点,暗暗咋舌,打着圆场说:“好啦好啦,既然麒麟说要避而远之,那我们就继承祖师的方针韬光养晦吧,洗澡睡觉了……洗澡修行了。”
小金鲤蹦蹦跳跳地扑进浴室去先用尾巴拧开水龙头,欢快地在喷涌而下的水流中惬意地游着。
孟妮可拉上窗帘,岳青莲向浴室走了两步,还是放心不下,好像总觉得和自己身边的人会有什么关系。
别的不说,韩骏是不是就和邪修勾结了来害高彤?现在高彤还躺在医院里,警察能从所谓邪修的手下保护好她吗?还是自己亲眼去看一下比较安心。
下定决心,她从衣架上拿下大衣:“妮可,我出去一下,麒麟,你留守,务必要保护大后方的安全。”
“宗主你意欲何为?你修行尚可,但实战不足,恐难是那邪修的对手。”小麒麟从桌上跳下来,“既然宗主要去,吾去保护你!长老和小鱼一起去即可!”
“我只是去看一眼,不会和人轻易动手的。”岳青莲摸摸他的脑袋,“你就留在家里,放心,我早过了热血上头的年纪了,真的,就去看一眼。”
“宗主多加小心,邪修耳目灵便,你去看一眼热闹就速速归来,不得停留。”小麒麟不放心地跟着叮嘱她。
“我才不是去看热闹的!”岳青莲抓了车钥匙出门。
69
69、胡小凡遇险
“嗷!”胡小凡喘着粗气穿过一排竹竿搭成的栅栏,脚下不知道踩上了什么,疼得他低吼了起来,又甩又蹭了半天才把东西弄掉,继续没命地在阴暗的巷子里飞奔逃命。
什么叫倒霉催的,那就是他这种!
上午离开公司,回家收拾东西,约莫着等大家都上班了,打电话去辞职,毫不意外地被迎头痛骂了一顿,数说现在的年轻人都越来越不懂职业道德,一句不想干就辞职,公司一点缓冲的余地都没有,他唯唯诺诺地听了半天,最后大着胆子问能不能补发半个月的工资给他,友邦公司的员工素质这时候显现出来,上司撂下一句话‘这种事请申请劳动仲裁部门和本公司法务部门协商解决’就打发了他。
胡小凡急着回家,自然不可能为半个月一千零几十的薪水去等什么劳动仲裁,只能摸摸鼻子自认倒霉。
去买了火车票,下午约了房东把房子退掉,因为在年前这个淡季提前解除租约,房东的脸色也不好看,最后扣了他五百块钱押金才罢休。
胡小凡把自己用不着的书本杂物卖的卖,送的送,等一切都搞定,只等明天早上搭七点半的火车回乡之后,还不到五点半。
他一时心血来潮,想到出来这么久了,回去又碰上过年,怎么也要买点礼物送族里的小朋友们,于是揣了钱包出来,到银行提出五百块现金,跑到本市最繁华的商业区购物。
虽然在这里读了大学,又工作了两年,但这种观光购物区,他其实还是第一次来,街道两边都是卖当地土产的小店,包装精美,价格略贵,他舍不得,就沿着街慢慢走,看到一家大商场的时候,想起上次带回族里的巧克力很得孩子们的喜爱,就揣着钱进去打算买点好的进口巧克力带回去。
商场一楼毫无例外的是化妆品大区,广告靓丽,柜台雅致,成群穿着制服笑容柔和的SA们接待着顾客,音乐悠扬轻缓,灯光明亮,令人赏心悦目,他正要上自动扶梯,却听到一声粗鲁的,和周围环境完全不搭调的叫唤:“小妞!给大爷照着这单子上的东西,一样来一份!”
这么煞风景的话让几乎在购物的顾客,都转头去看。
两个男人出现在化妆品柜台已经够让人惊诧的,何况还是两个长相奇怪的男人,一个身高一米九左右,面色铁青,头发染成绿色,肌肉像是铁铸的一般强劲,在西装下面扭曲地动弹,另外一个个子只到他的胸口,M字天秃,酒糟鼻,手里还风雅地拿着一把白纸扇,乱没仪态地忽扇着。
高个子拍出来一张长长的打印纸,离得最近的SA避无可避,用两根手指捏起来看了一眼,细声细气地说:“先生,您这张单子上大多都是法国货,我们这是资生堂的专柜。”
“唵?!那就说你们这里没有?不管哪里有,赶紧给大爷去调货!一起算账!”高个子眼一瞪,看向闻风赶来的两个商场保安,眉毛一耸,凶恶地叫:“大爷是花钱买东西,不是来抢的!你们这些爬虫鬼鬼祟祟的要干什么?”
“老弟,不要发火嘛,别吓坏了小姑娘。”酒糟鼻从兜里拿出一张金卡,放在柜台上,笑眯眯地说,“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我最爱护着小姑娘了,去,听这位大爷的话,把单子上的东西,一样拿一个给我们包上,这卡里的钱,足够付了。”
大堂经理已经赶到现场,但对于这种奇怪的客人,也没有什么应对的办法,只好迅速调动人手照着单子去各个柜台让SA扫货,上面不少样还是现在不上架的,要去仓库拿。
有这俩尊神在一楼,其余购物的客人们谁也不是傻大胆,都跑光了,大堂经理急的都冒出汗来,一股劲地督促SA们加紧。
半小时不到,单子上的大部分东西已经全部到齐了,只有几样是国内还没有的,实在没有办法。
看着被包装好的瓶瓶罐罐,两个人低声商议了一下,酒糟鼻说:“万一错过了什么,却是不好,保险起见,不如索性把每样都拿一个回去,慢慢研究。”
于是他转头对大堂经理说:“把上面有牌子的剩下的也一样拿一个给我们包起来。”
大堂经理真的都快哭了,高个子一瞪眼,吼道:“怎的?钱不够?!大爷最不耐烦看见这副鸟样!”
根本不是钱的问题啊!我们商场的品牌啊!效应啊!品位啊!口碑啊!大堂经理一边在心里哀嚎一边继续布置人手,于是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好容易在七点前把那几种牌子所有的化妆品给找齐了,装了满满几个大箱子。
于是那两尊神满意地点了点头,把卡一推,结账。
大堂经理亲自划卡的时候,暗想:这是哪个神经病,拿了一张三百万的卡派俩男人来买化妆品,莫非是商业竞争对手?听说华之盛集团打算在本市开一个高档购物商场,难道就是他们搞的鬼?非常值得怀疑!
两个奇怪的顾客很潇洒地甩出一根绳子把所有纸箱子捆在一起,高个子像背一个枕头一样轻松地背着出了商场大门。
SA们花容失色地聚集在一起交头接耳,大堂经理气不打一处来地说:“还看什么!拿拖把来拖地!撒盐!”
从看到那两个人的第一眼起,胡小凡就吓得几乎四肢落地,显出原型,那两个人身上浓厚的血气,正常人感觉不出来,嗅觉灵敏的狐族可是离老远就闻到了,邪道修行,不顾不恤,以快速修行为第一要素,绝不惮杀生,要说擒杀妖怪,比正道修真起劲得多了,成年的妖怪有内丹,吸取之后可以增加修行,妖怪的皮毛爪牙可以炼器,甚至血肉都可以用来饲养培育灵宠,他这样弱小的狐狸,身无命债,遇见正道修真还有一线生机,遇到邪道修真,肯定会被不由分说地捉去,明天说不定皮毛就变成对方的围脖了!
心惊胆战之下,他小心地从商场里一步步蹭了出去,似乎那两个人也只盯着化妆品,没注意到他。
一旦摸到了商场的旁门,他拔腿就跑,出去之后向右拐是光明大道,路灯辉煌人潮汹涌,几百米外就是地铁站,左边则是阴暗后巷,仓库,老旧筒子楼,他被吓破了胆,不敢从大路经过,万一那两个杀神从大门出来,人群之中一眼看到自己怎么办?
所以他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转身飞奔进阴暗的后巷,满心希望自己穿过街区,从另一边穿出去再搭地铁,就不会遇上了。
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他刚刚从一排自行车车棚后面费劲地挤到不知哪个仓库的后门,就听见头顶上嘿嘿嘿有人怪笑:“老僵,我就说闻着有点骚气,原来是只小狐狸!”
胡小凡魂飞魄散,抬头一看,高个子背着捆好的纸箱,酒糟鼻扇着白纸扇,正站在仓库的屋顶,往下看。
“两……两位……”他结结巴巴想要讨饶,被酒糟鼻挥手打断:“嗳,不要说话,我这个人很心软的,你说了话,我还是要杀你,这多不好啊,你不是让我为难么?让我为难就是让我心情不好,心情不好我更要杀你,对不对?”
高个子盯着胡小凡,露出嫌弃的神色:“才两百年,还没有内丹呢,勉勉强强拿来吸食一下血气吧,好歹还算充沛,现在的妖怪们一代不如一代!你们狐族也没有几个修行一千年以上内丹的出来走动,最近一个还是八百年的,不够吃啊!”
“老僵,你是不死不灭,它们是生灵,吃一个少一个,要珍惜着点,割韭菜也不能紧着一茬地,不知道吗?”酒糟鼻把扇子一收,笑嘻嘻地说,“小狐狸,你有没有什么长辈在附近的?可以呼救嘛,万一是老相识,我们也不好意思为难你一个后辈是不是?”
胡小凡吸了一口气,小声说:“有……有的……”
“哦?”高个子立刻来了兴趣,“那叫过来!大爷相看相看!”
胡小凡低下头,低声说了一句什么,趁两个人伸头听的时候,身体向地上一趴一滚,变成狐狸原型的同时尾巴一甩“火鸦招来!”,五只体型娇小却浑身燃烧着熊熊烈火的乌鸦凭空出现,箭一般地向头顶冲去,他话音未落又往自己爪子上吹了一口气:“瞬影术!”顿时身形一闪,陡然消失。
五只火乌鸦在还没接触到目标一米之内的时候就被高个子喷出一口浓厚的黑气给消除得无影无踪,酒糟鼻打开扇子乱晃,叹气说:“何必呢,两百年的小狐狸,也想从我们兄弟手下逃生,乖乖被你吸了血气不就完了,也就咬开喉咙那一会儿疼……现在还要我们费事,唉。”
“少废话,赶紧追上逮住吃了拉倒,不是你背着这女人玩意儿你不吃力是吧?”高个子催促他。
酒糟鼻爽快地答应了一声,调笑道:“老僵,你从生下来到现在,还没这么香过,哈哈!”
于是两个人猫捉老鼠一样地在迷宫一样的街道里和胡小凡玩起了追逐游戏,胡小凡绝望地发现不管他怎么逃怎么躲,对方都能准确地找到他,甚至还恶作剧地站在远处大声商量给他听见‘赶紧回去吧!别浪费时间了!’,在他心存侥幸,放松的一霎那,忽然身形漂移,直接出现在他藏身之处的面前,嘿嘿怪笑。
最终,他筋疲力尽地停在一条死胡同的尽头,不是不可以鼓足力气从墙头跳过去,但他忽然疲惫了,跳过去又怎样呢?无非又是一场追逐,现在天才全黑,他没有力气和他们玩一夜……
他反身对着胡同的入口,全身毛炸开,脚趾紧扣地面,严阵以待。
两个人晃晃荡荡地出现在巷口,看见他的时候咧嘴一笑:“跑啊,怎么不跑了?大爷的筋骨还没活动开呐。”
胡小凡奋力龇出从来没咬过活物的犬牙,眼睛里是决意赴死的凄绝。
“看你挺可怜的,这样吧,不如你给我们下跪磕头,求我们饶了你这条命,磕九百九十九个,没准僵大爷心情一好,就放过你了,我们还有正经事呢,没空和你一个小狐狸过不去,是吧?”
胡小凡坚定地,摇了摇头,他虽然笨,可并不傻,这两个邪修分明就是要耍弄他,他决不能丢弃狐族尊严,面临死亡的时候也不可以。
死亡……他心里一阵悲凉,也许自己到城市里来,压根就是一个错误。
不,不是一个错误,没到城市里来的话,虽然可以留在老家,山丘上开满鲜花,蝴蝶在飞舞,清澈的溪水潺潺,美丽的小母狐迈着骄傲的步伐走过,在湖边梳洗照影……那么安静的地方,自己的故乡。
但是就不会认识小麒麟,不会认识岳青莲,两个不但不会因为自己是狐狸而看不起,反而真的把自己当朋友的人。
“你是和吾做朋友的。”想起小麒麟这句话,胡小凡眼眶不争气地发热,他用力眨了眨眼睛,不让自己哭出来。
不能哭!就是死了也不能哭!就是被活活撕开喉咙的时候,也不能哭!
这是他身为狐狸,最后的尊严。
“哈哈哈,你看,这小子不上你当哩!”高个子笑得前仰后合的,酒糟鼻脸上挂不住,咬牙切齿地说:“那就早收拾了早回去!”
纸扇一翻,射出一道血色光刃,如有实质划向胡小凡着地的四肢,胡小凡敏捷地一跳,刚刚躲开,谁想到光刃在他身后自动地转了个圈又返了回来,‘啪’地一声重重地拍在他后背上,直接把他拍得飞出好几米,撞到了墙壁,一口血喷了出来,软软地掉在地上,昏了过去。
“嗳!这血要留给我多好,够一口呢,浪费了。”高个子背着箱子奔了过去,一把拎起胡小凡的尾巴,左右晃了晃,咧嘴说,“不够肥!”
说着一手掐起胡小凡的脖子,就要凑到嘴边。
“等等!”酒糟鼻制止他,伸手抓过胡小凡的右前肢,看着上面一个淡淡光芒的白色灵符记号:“这是九尾狐族长的尾毛灵符啊……融合的时间还不太长,莫非这城里还有九尾狐!?”
两人对望一眼,都舔着嘴唇笑了,高个子说:“我听说九尾狐族长快死了,接任的是个小鬼?”
酒糟鼻说:“再小也是九尾狐族长,我还听说所有狐族里,就属九尾狐族长的媚术最强……”
“这小狐狸现在可不能杀,回去用搜魂术搜一下,看九尾狐族长到底在哪里。”酒糟鼻从高个子手里接过胡小凡,就这么揪着尾巴拎在手里,他个子矮,这么拎着,胡小凡的嘴巴都拖在地上,走了几步,鲜血细细地从他嘴里流出来,在地上留下一溜儿血红的痕迹。
两人还没出胡同,从旁边就传来一声饱含怒气的声音:“留下手里的狐狸,我就当没看见你们!”
仰头看去,城市的霓虹下,月暗星稀,一个穿着白色羊绒大衣的女子,素手紧握一方闪着红光的白玉印,脚尖轻点屋顶,悬浮半空,一朵散发水色青光的莲花在头顶明明灭灭,气势逼人。
70
70、螳螂捕蝉
高个子紧盯她头顶的青色莲花,嘴里嘀咕着:“又是道士,我最讨厌道士了,吃起来不知道味道怎样。”
酒糟鼻暗地里踩了他一脚,满脸堆笑地迎上前去,晃了晃拎在手里的狐狸:“姑娘,区区一只小狐狸,何必伤了和气,敢问姑娘师承?没准还是熟人哩,不如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心,谈得好了,别说狐狸,送你七八颗养颜丹都无妨啊。”
岳青莲其实很紧张,她赶到的时候正好看见胡小凡差点要被吃掉,然后又听到两个人要带他回去搜魂找出九尾狐所在,于情于理都不能放着不管,所以才一咬牙,挺身而出。
她还不能保证白玉印操控得圆熟自如,更不太明白一直在头顶飘来飘去的本命宝莲除了在危急时刻可以保护自己之外有什么攻击技能,就这么跳了出来,以一敌二,对上两个长得奇形怪状的邪修。
但这点心虚绝对不能表现出来,她冷笑一声:“谈?好哇,但我很现实很拜金的,要谈的话,先报上身家来,有没有本地户口?有房没?有车没?银行户头多少存款?年薪四十万不到一百四十平以下三环以外还带贷款的就不要谈了,免得浪费大家的时间。”
她一气说出来的这些话让两个人都愣了,高个子嘀咕着说:“她说的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
“那就没什么可谈的了。”岳青莲不敢轻易把白玉印放出去,万一对方神通广大,用手指一下,喊句莫名其妙的咒语,就收了去怎么办,只有进一步威吓:“不知道是哪个山里跑出来的老古董,也到城市里来作怪,这可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放下狐狸,走人!”
“姑娘好大的口气。”酒糟鼻哂笑道:“钱嘛,大爷有的是,修道修心,姑娘为何如此羁縻俗物,不过你喜欢的话,金山银山我也搬来给你花啊。”
岳青莲手腕一翻,白玉印红光四射,照在他们脚前,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倒退了一步:“有钱没品位的暴发户!乡巴佬!最讨厌了!”
高个子是幽冥一派,对于白玉印有着天生的畏惧,给酒糟鼻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动手,脱身走人,酒糟鼻哈哈一笑,拎着胡小凡作势欲摔:“不过是一条狐狸,姑娘要的话,这就拿去!”
趁岳青莲的目光集中在狐狸身上的时候,他啪地打开纸扇,几道血红色腥味扑鼻的光芒呼啸而出,发出尖锐的嘶吼向着岳青莲疾扑过去。
岳青莲心念一动,丹田内十八花瓣张开,蓄势待发的青色莲花已经呼地鼓足了金色灵气,一下子灌注全身经脉,耳目心神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清明敏锐,头顶本命宝莲的淡淡青光像帐幕一般冲洒出去,把那七八道血光全部消融于无形。
在挥动扇子的同时,酒糟鼻已经一把收回胡小凡的尾巴,和高个子很默契地分开左右,各自逃窜:“姑娘,后会有期!”
酒糟鼻的身影诡秘地扭曲了两下,消失在黑暗中,当他从另一边的巷口冒出头来,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头顶就如同挨了一记闷棍一样,顿时眼冒金星,脑袋都要裂开一样地疼,却是追上来的岳青莲气急,直接拿白玉印飞过来当头砸了他一下。
“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数三下,放开狐狸!”岳青莲在心里拼命地用意念催动白玉印,希望能造成那天在金鑫大厦里有过的效果,应空一照,妖魔邪祟顿时散于无形,多好!可是无论她怎么使劲,好像就是差了一点……是什么呢?
酒糟鼻摔倒在地,手上还死死抓着胡小凡的尾巴,恐惧地看着她拿在手里的白玉印,心中叫苦不迭:这是哪个正道宗派的小丫头,肯定是深得长辈喜爱,小小年纪道行深厚已经修成护身青莲不说,手中法宝竟然是他看不出的来历,只是天然有一种君临天下的肃杀气质,现在还没发动,一旦发威,自己肯定逃都逃不掉。
八成是哪个活了千儿八百年的死老道的私生女!出山游玩的时候连老爹的看家宝贝都偷出来防身了!看大爷回去就伙同弟兄们劫了你!连财带色!
他一边在心里咒骂,一边挤出笑容说:“好好,自当双手奉上……”
说着慢吞吞地爬起来,双手捧起胡小凡瘫软的身躯,毕恭毕敬地说:“姑娘,狐狸在此,请笑纳。”
“不要耍花样,把狐狸放在地上,倒退离开,手放到我能看见的地方。”岳青莲操控青色莲花飞到两人中间的空中,清清楚楚照亮这一片的地面。
“姑娘,为了一条狐狸,这么大动干戈,不好吧,你就不怕神通惊动凡人?”酒糟鼻磨磨蹭蹭地把胡小凡放到地上,慢慢地后退。
岳青莲丝毫不上当,厉声喝道:“本市出警的速度我比你清楚,快点!手放头上!”
酒糟鼻哎哎地答应着,动作突然爽快起来,脚尖一点,向后退了十几米,笑嘻嘻地说:“这总可以了吧?”
岳青莲怀疑地盯着他,从屋顶上飘下来,脚边就是一动不动的胡小凡,只有覆满柔软绒毛的小小胸脯还在微弱地起伏,表示他还活着。
她定下了心,弯腰去抱胡小凡,就在这一瞬间,从地底突然伸出两只沾染泥土,指甲青色的大手,扣向她的手腕!与此同时,酒糟鼻的扇子嗖地飞到空中,呼吸之间长大了十几倍有余,带着腥味的血红色光芒铺天盖地,笼罩而来。
岳青莲大惊,丹田内的青色莲花疯狂地旋转起来,白玉印在手中激烈地跳动,几乎把握不住,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字大大地充满了整个空间,她无暇思索,舌尖一滚,扬声喝道:“破!”
白玉印在得到这一声之后,忽地夺手飞起,火焰般炽热明朗的红色光芒刹那间摧枯拉朽地把所及之处的妖气一荡而空,指甲都快触到岳青莲手腕的大手上像是被硫酸迎头浇下,铁青的皮肤和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着,转眼可见白森森的指骨,嗖地一声就缩回了土里。
而那边的酒糟鼻更惨,嗷地一声惨叫跌倒在地,纸扇被白玉印的红光一照,顿时萎缩下来,轻飘飘地从空中掉到地上。
岳青莲抓紧时间抱起胡小凡,目光凌厉地看着酒糟鼻在地上呼号打滚,很想上去再踩一脚,但是又担心对方是不是还有什么杀招,留着狗急跳墙的时候使,比如说自爆……
自己这么个半吊子,还是见好就收,带着胡小凡跑吧。
想着,她冷笑着说:“留你一条命,以后好相见,再敢为非作歹,我不收拾你,自然有天收你。”
说完,她平地拔起,落在房顶上,辨别了一下方向,朝着自己停车的方向而去。
白玉印红光消失之后,酒糟鼻呼痛的声音才渐渐缓和下来,等确定岳青莲走得远了,他哀叫着起身:“老僵!你个没义气的!就自己跑了!”
“废话!那丫头使的是纯阳罡炁法宝,对我这种东西最厉害了,不跑留下来等死啊!”高个子渐渐从地里冒了出来,背上还背着大箱子,“我还以为你死定了,没想到那丫头傻得很,居然留下了你一条命。”
“X你妈!你是不是巴不得她杀了我啊!”酒糟鼻捡起扇子对高个子狠敲一记,“都是你要吃血食,闹出这么大的事来!快走快走!回去好好研究这堆东西,别耽误了正事!”
两人爬起来向街道走去,互相还在埋怨:“你不是说你天赋异禀,遇到的正道女修都对你死心塌地久久不忘吗?怎么连个丫头都搞不定?”
“废话,老子行走花丛的时候,这丫头还没出世呢,回去问问她妈,没准倒是我的老相好。”
“那你不成了她的便宜老子了?”
“哈哈哈,所言极是。”
两人转过几条巷子,前面离繁华喧闹的街道只有几十米远了,大概是图方便,胡同两边的人行道上停了不少辆车,他们走出来的时候,正好有一辆银灰色保时捷的主人开门出来。
两个人虽然长期没有在红尘走动,但这短短十几天进城,也知道车是好东西,还是身份的象征,一辆宝马开出去,和一辆QQ开出去,别人投来的目光是截然不同的,所以免不了对银灰色保时捷投以恶毒的仇富目光。
“没想到几十年没出山,现在好东西是越来越多,XXX,等事情完了,大爷也要在城里待几年,好好享受一下红尘富贵。”高个子嘀咕说,“免得跟某人一样,小姑娘说的话都听不懂,还吹嘘说自己多风流。”
酒糟鼻正想回嘴,保时捷车主已经完全踏出了车门,西装笔挺,皮鞋雪亮,一双冰冷的黑眸抬起来扫了两人一眼,漫不经心地整了一下领带:“就是你们两个?”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两人同时警觉,高个子暗骂:“该死!又是个正道的小子!”
酒糟鼻却没有丝毫怒气,笑嘻嘻地上前一步,一抱拳:“幽冥道和阴姹宗派我两人下山办点事,若是惊扰了贵方,还请原谅则个。”
西装帅哥淡淡一笑:“好说,我也并不是本地土著。”
“既然大家都是路过,那就此别过。”酒糟鼻此时不想多生事端,所以出乎意料地好说话,满面堆笑地说,“借光,借光。”
说着他一拉高个子,就要从西装帅哥身边经过,胡同狭窄,三人之间的距离挨得很近。
西装帅哥已经整完了领带,平静地说;“可是你们惹了我女朋友,那只有让你们死了。”
“哈?”高个子立刻向后缩了一步,叽里咕噜地说,“我就知道跟你一起没好事!看吧!被人家追杀奸夫来了!”
酒糟鼻还没说话,西装帅哥已经勃然变色:“住口!”
他整个人站在那里没动,气势却发生了截然不同的变化,刚才还是清冷如冰,现在缓缓从手心散发出带着黑气的血色红光,杀气腾腾。
高个子和酒糟鼻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起初还以为这个帅哥是正道中人,一般来说遇见了只要不是正撞上邪修在行法作恶,两方打了个招呼也就算了,正道中人往往顾虑更多,不会轻易出手,但没想到,这个帅哥看上去道貌岸然,修行的这是什么法诀?!比阴姹宗的更多了一分邪气,比幽冥道更像是来自地府的阴暗气息。
邪修之间互相残杀是家常便饭,他们可不敢指望这个帅哥能手下留情!
“嗖!”地一声,高个子二话不说,就要往地下钻,酒糟鼻一边狂骂一边抖手丢出几根黑得发亮的刻有符咒的竹节,扭头向黑暗的巷子里跑。
西装帅哥手中多了一面黑色烫金的小三角旗,轻轻一挥,清冷的目光中射出两道红光,正正落在高个子要钻的地面上,顿时地面坚硬如铁,再难下行一步,而那几根竹节,飞到一半的时候陡然折回去,扑扑连声,竟然全都戳进了酒糟鼻的后心,他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嘴里涌出黑血,无力地回头看着他:“老僵……快……跑!”
“跑啥!跟他拼了!”高个子大吼一声,身形暴涨,两手张开,十道闪着磷光的铁青色罡气飞射向西装帅哥,还没到跟前就被那面小三角旗轻轻一卷,全都收了进去,西装帅哥冷冷地说了一句:“纯阴鬼火,幽冥道吗?”
他空着的另一只手轻轻摆了摆,高个子忽然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翻身倒地,从他□在外的皮肤上,像春风一夜吹遍大地,爆生出无数的绿草野花,飞速地铺遍全身,热烈地开放着,高个子整个人都成了一个移动花圃,积雪未化,花草丛生,春意盎然,但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诡异之气。
“前辈!不知道晚辈是如何冒犯了前辈,还请看在修真同脉的份上,饶晚辈一次,晚辈回山禀报师尊,必当登门请罪!”酒糟鼻嘶声呐喊着,希望能在这个杀神手下找回一线生机。
西装帅哥薄唇中迸出两个字:“不必。”
他本来一直是悠闲地斜倚着车身站着,此刻向前踏了一步,从脚下平地涌出一团银绿色的烟雾,中间夹杂着无数蓝白色的萤光,像是夏夜原野的萤火虫,只是诡秘阴森了许多,腾空翻滚着卷向两人,酒糟鼻吼了起来:“前辈在人烟密集之地大发神通,难道就不怕正道人士责难吗?!”
西装帅哥看了一眼十几米外的繁华街道,人来人往,冷笑道:“你们都不怕,我怕什么!”
说着,擦得雪亮的意大利皮鞋轻跺了一下地面。
从八个方位腾空而起的五色斑斓光柱彻底消灭了酒糟鼻最后一丝善了的念头,他绝望地看着把自己和高个子团团困住的光阵,还有蔓延而来包裹住自己的绿色烟雾,咬牙切齿地说:“本大爷命牌一碎,师尊顷刻会下山替我报仇,待我先为他老人家打个头阵!”
高个子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听见他话中的决绝之意,也对目前的状态知道了大概,狞笑着说:“你毁了我的肉身也罢,只要留下一片骨头,吾师还能给大爷拼凑出一具骨身来演练白骨道诀,就算你将大爷灰飞烟灭,大爷的一缕生魂还寄在师尊手里,不怕几百年后不修个鬼道找你算账,小子!你给老子等着!”
酒糟鼻喃喃念动咒语,从顶门处突然飞出一颗血红的内丹,滴溜溜地旋转着,直扑向西装帅哥所在的方向,在半空中就砰地一声轰然炸开,无数血色细芒从爆炸中迸射出来,尖叫着四下飞舞,却被银绿色烟雾一翻滚,尽数吞了进去,偶尔传出几声沉闷的轰鸣声,但很快就归于平静。
西装帅哥根本没把他的内丹自爆放在眼里,默默算着时间,等银绿色烟雾逐渐消去之后,地上空空荡荡,一无所有,两个大男人,像是根本没存在过一样,消失了。
他重新打开保时捷车门,坐进去,发动汽车,离开。
71、探病
岳青莲开车兜了半天,找到一家宠物医院,敲开了门,医生啧啧惊讶了半天‘现在的小姑娘真是了不得,连狐狸都敢养哎我说你这个上证了吗上的什么狗的证?要不要顺便做个腺体切除术不然到了夏天很骚的。’,一边动作麻利地查体,照X光,打点滴,最后告诉她小狐狸没事,就是受了点外伤,有出血迹象。
在医生如炬的目光下,岳青莲只能支支吾吾地解释;“不是我打的……从楼上掉下来了。”
于是又被耳提面命了一番:“养宠物就要对宠物负责,不要一时兴起,尤其是有野性的野生动物,本来就不应该被豢养,要有充足的耐心,爱心,不然这样吧,我可以给你联系一下动物园收养……”
最后岳青莲放下三千大元医药费,抱着胡小凡晕晕乎乎地逃出了医院。
回到家里,孟妮可在卧室打坐,小金鲤在浴缸里吐泡泡,小麒麟一声尖叫:“小狐狸怎么了?!”把大家都惊动了起来,纷纷聚到客厅看发生了什么事。
岳青莲把胡小凡安顿在沙发上,拿出医生给开的云南白药,用灵泉兑了点水化开,掰开胡小凡的尖嘴,小金鲤用尾巴蘸着药水往嘴里滴,一点一点给灌了下去,很快,胡小凡浑身凌乱的毛发都慢慢顺服下来,呼吸也平稳多了。
小麒麟一直围着沙发团团转,不停地问:“小狐狸怎么了?是谁打伤了小狐狸?宗主你有没有什么丹药,快拿出来!”
“咱们的家底你还不知道,哪里有什么丹药。”岳青莲一手给胡小凡顺着背上的毛,一边跟他说:“我遇见了两个你说的邪修,正要捉胡小凡去炼丹,还说要从他嘴里问出九尾狐族长的所在,于是我打跑了坏人,把小狐狸救回来了。”
“坏人!”小麒麟愤怒地捏着小拳头:“吾去杀了他们!”
“行行行,下次见面就让你杀。”岳青莲信口敷衍着,坐在凳子上脱下高跟短靴,“今天太惊险了,妮可,你肯定从来没见过这么丑的男人,身上还带着一股化妆品的味道,香喷喷的。”
“恶!原来还是人妖?”孟妮可从来没见过狐狸,正试探地抚摸胡小凡毛茸茸带着一撮红毛的尾巴。
“谁知道呢,反正不像好人,哎,修炼修炼去,现在牛鬼蛇神越来越多,以前我还以为本城修真的我是头一份,别的修真者都在名山大川呢,现在看起来,不但身边随便一个路人甲就可能身具异能,而且还呼朋唤友地往城里招人……”
嘱咐小麒麟好好看着小狐狸,两人进了卧室,双双进入洞府,冥想去了。
同一时间,金鑫大厦十五层,只有一个房间还亮着灯光,夏英杰埋头在办公桌上忙活,周围放着十七八个方便餐盒杯碗,全都是陶韬刚才打包回来的夜宵。
小心地在纸上画下最后一笔,他满意地舒了一口气,举起来左右端详,自我表扬:“没想到十几年了,还是记得嘛,我的记性就是好,天生该吃金融这碗饭的。”
面前已经积了薄薄一叠纸,每张上面都画着一个标准到可以进修道界小学教科书的符咒,笔画圆滑纯熟,分毫不乱,后面用端正的仿宋字体写着符咒名称,性质,针对性,弱点,画符要点,注意事项……
而画废的草稿已经让碎纸机下面的筐被淹没了,在地上堆成一座碎纸山。
他活动着酸疼不已的手腕,东一口西一口地挑拣着东西吃,就算这些符咒从他学会那天就不曾再遗忘,但隔了十几年,重操旧业,还是一时适应不了,尤其画符的时候还需要精神集中一气呵成,实在是对基本功的考验,作为凡人之体,他的手腕承受了太大的力量,现在都快断掉了。
“幸亏前女友里只有一个修真的,这样的活儿再来一次,我就累死了。”他唉声叹气地抱怨,端起方便碗闻了闻,蟹粉鱼翅打包回来的时候还是热的,现在已经凉透了,带着一股腥味。
“好东西哦,不能浪费,鱼翅哩!”他嘀嘀咕咕地说,毫不挑拣地大口大口喝起来,喝了个底朝天。
电话铃突然想了起来,在空旷寂静的室内传来阵阵回音,夏英杰一手捏起八宝鲍鱼往嘴里塞一边拿起话筒,吊儿郎当地说:“哪位查我岗啊?”
“老夏。”话筒里传来的是秦明川沉稳的声音,“是我。”
“老秦,你吓我一条,这个时候了你咋知道往我办公室打电话。”夏英杰一伸脖子,把八宝鲍鱼咽了下去,继续在餐盒中间挑拣。
“我也还没走,从我这边的窗口可以看到你。”
夏英杰怪叫:“老秦!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还不知道你有望远镜偷窥的爱好!”
“现在有空吗,出来,我有话跟你说。”秦明川不理会他的油嘴滑舌,直接问。
“嗳……老秦。”夏英杰做出扭捏的姿态说,“你说三更半夜的,我们两个大男人跑一起说私密的悄悄话,这事传出去……你的婚姻是家族给安排了,我还是光棍,要结婚娶老婆哩!”
秦明川气笑了:“老夏,是男人就干脆点,敢不敢出来?”
“敢呀,怎么不敢,我就不信你还敢把我卖掉。”夏英杰的脑子在飞快地计算着,最后还是一口答应下来,“说个地儿呗。”
“下楼,我开车马上就到。”秦明川简单地说,挂断了电话。
夏英杰舔舔手指上的汤汁,找了个牛皮大信封,小心翼翼地把画着符咒的纸都整理好了塞进去,工工整整地写上岳青莲的住址,封好口,自己又端详了半天,叹口气说:“弗萝拉,你保佑我这不是给你的遗书吧。”
说着他出门把牛皮信封塞到一堆明天要寄的快递中间,拿下西服外衣,扬长而去。
第二天,岳青莲请了假去医院看高彤。
拎着孟妮可炖好的爱心大补鸡汤,她走进住院区的时候正好看到公司的李副总迎面走来,瘦伶伶的身子裹在西服里,脸上是万年不变的寡淡。
在外企里,总监以下都直接叫英文名字无妨,但面对副总,还是尊敬一点没差,岳青莲向旁边侧跨一步,微微低头:“李副总,早。”
“唔,是小岳啊。”李副总笑起来的样子总给人以黄鼠狼的感觉,瞥了一眼她手里拎的保温桶,“来看小高?”
“是的,副总您辛苦了。”
“我是出差,都是公司的事嘛,有什么辛苦的,你还得请假过来吧?以前没看出你和小高交情这么好过啊。”
岳青莲微微一笑:“是私交,公事上自然不会多做表现的。”
“唔,好好,那你进去吧,她今早醒了,警察还问了半天话呢。”李副总状似无心地说,“原来是她那个助理见财起意,入室抢劫,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世风日下啊。”
他感慨了两句走了,岳青莲愣了愣,快步向里面走去。
高彤苏醒之后被移出了ICU,转入普通病房,李副总的安排,还是单人间,昨天看到的年轻警官大概是守了一夜,面带疲倦之色地从里面出来,看见她,勉强笑了笑:“您是哪位岳小姐?青莲?太白?”
岳青莲不回答:“请问警官,我现在可以进去看病人吗?”
“咳,这话你应该去问医生吧?”年轻警官摸着下巴上新冒出来的胡茬子,“岳小姐,基于你和病人的特殊关系,我有必要向你通报一下:经过我们排查了小区的所有摄像头监控录像,在其中发现了一个可疑人物,并经过询问受害人高彤之后确定,凌晨四点进入佳茗馨园小区十号楼的贵公司职员韩骏就是这起入室抢劫案的主犯,警方会在九点钟布置全市通缉,如果你有什么线索,请及早提供。”
“谢谢,警官辛苦了。”岳青莲知道他们肯定是忙了一天一夜,对这个破案速度也挑剔不出什么来,但昨天发生的不愉快的事还是有点堵在心里无法消散。
年轻警官抓了抓头,无奈地说:“昨天我态度不好,嗯,向你道歉……主要是,我们接到的报警电话是个女声,没有通过变声仪器,我以为……你是在故意装糊涂。”
岳青莲于是有一点点的负罪感:她好像确实在装糊涂。
“后来经调查是有个女学生正好从公用电话旁边走过,被一个男人请求打了那个报警电话,她指认出了韩骏,所以这样一来全部的线索就对上了。”年轻警官郑重其事地说,“对不起,岳小姐。”
岳青莲微红了脸:“算了,我不介意,你也是破案心切,我现在可以进去看病人了吗?”
年轻警官让开房门,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未施脂粉的一张清水脸,白里透红,嫩得如刚成熟的水蜜桃,情不自禁又说了一遍:“岳小姐,你们外企白领用的保养品,还真都不错。”
岳青莲心生警惕,不敢答话,飞快地推门进去。
高彤平躺在病床上,姿势都和昨天一样,只是眼睛微微睁开,盯着窗外的天空,听见有人进来,起初不在意,等岳青莲的笑脸出现在面前的时候才吃了一惊。
“嗨,格瑞丝,早。”岳青莲放下保温桶,坐在她床边,拉起她的手:“你感觉怎么样?”
“挺好。”高彤还很虚弱,说话很费力,但尽量清晰连续地说出了两个字,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微笑,手指在她掌心里动了动。
“医生昨天说得很邪乎,幸亏还有两把刷子,总算把你治醒了。”岳青莲并不想在这个时候邀功,高彤从前只是个普通人,就因为擦了自己卖给她的灵泉才招来杀身之祸,现在自己再提什么修真,符咒,没准会给她更大刺激。
高彤脸上的笑扩大,积聚了力气说:“我听见……你叫我。”
“啊,那也是医生说的,说多和你说话可以促进脑细胞的自我修复。”岳青莲瞎扯着说,又问:“我带了鸡汤来,自家煲的,你要不要喝一点?”
“谢谢。”
岳青莲失笑:“不是我弄的,是我朋友,正好,家里也有个病号,所以就一锅炖了两只鸡。”
她没好意思说家里那个病号是只狐狸,正常人要知道给自己喝的鸡汤和给狐狸喝的是一口锅里炖出来的,只怕要勃然大怒。
“不,我知道……昨天,你做的。”高彤用目光示意了一下自己的双手,“我感觉到了。”
岳青莲有点窘:“对不起啊,格瑞丝,我的确隐瞒了你很多事情,我以为……只是美容用品,不会出事的。”
高彤的手指用力地握住她的手指,微笑着说:“我的短信?”
“是,我听到了,所以我才……更过意不去,如果你昨天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我一辈子都过不了这个坎。幸亏,你没事,真好。”
岳青莲振作一下精神,笑着说:“刚才我在门口遇见警官,他跟我说已经全市通缉韩骏了,放心,很快就能抓到他,那时候你就安全了。”
高彤微微笑着,嘴唇翕动,岳青莲一开始没注意,察觉了之后大吃一惊。
高彤没出声,但唇语说的是:“不是他。”
“你渴了吗?要喝点水吗?”岳青莲心咚咚乱跳,转身去倒了半杯水Сhā上吸管凑到高彤嘴边,趁两人凑近的时候,高彤在她耳边清清楚楚地说:“不是他。”
她坐回凳子上,脑筋急速地飞转着:高彤既然知道不是韩骏,那为什么还要和警方说……自然是要让真正的凶手安心,不来继续找她的麻烦。
“是啊,还在小区监控录像里发现了他潜入的证据,这个韩骏,真是疯了。”她嘴上义愤填膺地讨伐着韩骏,一边还在思索:那真正的凶手是谁呢?高彤看到没有?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他居然这么无耻。”岳青莲继续说着,看到高彤的眼睛闪了一下,急忙住口,“你也不用太担心,警方没抓到他之前,是不会撤销对你的保护的,这里又是医院,人来人往的,被发现他就逃不掉了。”
不管是哪路修真,都不太可能光天化日之下跑到医院来再施展什么搜魂大法,光目击者就杀都杀不完了,岳青莲头一次觉得城市人口太多也许是件好事。
这时候医生要查房,护士开始清场,岳青莲握了握她的手:“下班之后我再来看你。”
高彤微微点头,吃力地说:“注意身边。”
“我知道,你也小心。”岳青莲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既然不是韩骏,那证明还有人对高彤十分了解,而且找了修真者来下手。
72、初练画符
公司里毫无异样,琦琦报告说晨会上宣布暂时由行政部的麦克斯白接替高彤的日常工作,高彤没有生命危险,休养一段时间就可以重返工作岗位的消息一传开,行政部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成了PA俱乐部的头号话题。
奇怪的是压根没有人讨论昨儿还沸沸扬扬的‘高彤和韩骏同时无假旷工’,更没有人知道韩骏已经被当成嫌疑犯全市通缉,偶尔有人提了一句‘艾顿今天又没来上班’,也是应者寥寥,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压制什么一样。
午餐之后,岳青莲正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心不在焉地对着一堆二十分钟没翻过一页去的文件,外面起了小小的骚动,很快,周浩就推门进来,满面笑容地说:“弗萝拉,总算腾出手来送土特产了,杭州小核桃,要不要来一包?”
岳青莲正想得头疼,顺势把文件一推,名正言顺地偷懒,从他手里接过巴掌大的包装袋,笑着说:“罗杰,良心发现呀,以前你连个核桃壳都不会带给我的。”
“我收买人心嘛。”罗杰还是那副笑眯眯的圆脸,走过来看着方几上的碗莲,一朵已经有败落之像,另一朵刚刚盛开,他摆弄了一下叶子:“这个很值钱吧?我没回来就听艾米丽说,你最近有个大帅哥猛烈追求,看来是真的,怎么样,弗萝拉,好事将近吧?”
“什么好事啊,罗杰你怎么现在和PA一样八卦了。”岳青莲双手撑着下巴,开玩笑地说,“要说好事,当然是你好事比较近一点……”
“呵呵,那当然还要各位同事多多支持,多多支持。”周浩眉开眼笑地说,但岳青莲清楚,罗杰周比老泥鳅还滑不溜手,他笑的时候,心里还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来探风声啊?”都这么熟了,彼此也不必再遮掩,她大大方方地说,“你把这几年蹭我的蛋糕都还了人情,我就无条件支持你上任。”
“得啦,弗萝拉,你年后不是要去欧洲了吗?还借机想骗我一顿?”周浩还在摆弄那盆碗莲,“这东西是挺稀罕的啊?”
“这事你都知道?无怪是老大的心腹。”岳青莲往椅子上一靠,撕开包装,“其实有的时候想想,真不太愿意去了。”
“嗳,现在的小姑娘,就是喜欢挑肥拣瘦,我那时候,别说欧洲,非洲说去也得去哇。”罗杰装模作样地叹息,“还是你们单身爽快,大不了不干了,我们这些拖家带口还得还房贷的,老板说什么不就是什么。”
“别说得我不用还房贷一样,我还想着买个大房子呢。”岳青莲两根手指轻松地捏开核桃壳,在里面挑拣仁吃,她说的是实话,自从孟妮可老‘鬼鬼祟祟’拿着大箱大包出入公寓,保安就盯上了她,每次都要打探两句,连楼层的保洁员阿姨都对自己家注意有加。
还是别墅好啊,清静。
可是别墅!本市最郊区的别墅现在也论千万起,那些所谓别墅其实彼此都看得见邻居窗户的联排汤豪斯就不用考虑了。
“罗杰,你说以我们的收入,在本市买别墅是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周浩打着哈哈:“我当然是个梦想,你就不一定啦,弗萝拉,女人的第二次投胎就是嫁人,你要是能嫁个金龟婿,别说一栋别墅了,三五栋指日可待啊。”
“你能不能说点靠谱的话。”岳青莲受不了地说,“没事拿后辈开心啊。”
“那好,我就说点靠谱的。”周浩脸容一整,“小岳,没事尽快去欧洲,冬天的景色还是很美的,不是有句话这么说嘛:德国,一个冬天的童话。
岳青莲捏着核桃仁凑到嘴边,眼睛直盯着周浩,揣摩着他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虽然还没宣布,但你去欧洲这件事已经尘埃落定了,手头的案子就不要管了,尽快下放,或者上交给老大,一去就是三年,你也有不少私事要处理吧,就不要再在公事上花费太多力气了,前期工作做得再好,后面有了功劳也不是你的。”
放下核桃仁,岳青莲有些心浮气躁:“罗杰,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吗?不管我要不要去欧洲,民裕的案子只要有我在一天,我就要负责一天,什么功劳不功劳的,我不在乎那个。”
罗杰迅速恢复了老好人的笑脸:“我这是老油条传授的一点偷懒经验,你们年轻人自然是不用听的,呵呵,核桃好吃吧?”
“很好吃,谢谢。”岳青莲自然不会没眼色地穷追猛打,露出笑容说。
又闲聊了几句,周浩走了,琦琦探头进来问:“弗萝拉,昨天的会议安排在今天下午四点有没有问题。”
“再提前半个小时,我要准时下班有点事。”
“OK。”
下班后去医院看了高彤,医生说她还需要长期休息,于是看她没事,聊了两句就回家了,胡小凡也醒了过来,但元气大伤,还没有办法变回原型,趴在沙发上,一点一点地舔着鸡汤。
“回来啦,今天有个快递。”孟妮可指指门口鞋柜上的牛皮大信封。
“一定又是保险公司的,到年初了就寄各种资料。”岳青莲丢下车钥匙,蹲□问:“小凡,感觉好点了吗?”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小狐狸颤巍巍地想站起来,被岳青莲给按回了沙发上:“你没事就好,大家都是朋友,自己人,以后这种话就不要说了。”
孟妮可过来收拾餐具,笑着说:“这小东西真有趣,居然会说话,哎呀,没想到我之前被人叫做狐狸精过,今天居然能见到真正的狐狸精了,还是修真好啊。”
“切,凡尘俗人的眼光,完全做不得数!”岳青莲摸摸小狐狸,走去边撕信封边说,“我见过的狐狸精雍容大方,贤良淑德,一分风骚之气都没有。”
“这你不懂了吧,那叫闷骚,男人就吃这一套。”孟妮可去厨房洗碗,出来的时候看见岳青莲站在鞋柜前面发呆,诧异地问:“是什么?保险公司答应免费保你到九十岁?那也不至于高兴呀,谁知道修真了你到底能活多久?”
岳青莲僵硬地抬起头,抖了抖手上的纸张:“你认识这是什么么?”
“大正金光五雷咒。”孟妮可念着纸张后面抬头的一行字。
岳青莲一下子冲到客厅里,把十几张纸全部铺开,怀疑地问:“这是谁利用我急于修炼的心理,用假符咒来让我走火入魔吧?一定是吧?!”
小麒麟从沙发上探□体,小胖手抓起一张纸翻来覆去地看:“唔,吾虽然不曾修炼过咒法,也不会画符,不过看起来,和以前道友们画的,无甚差别哩。”
“小鱼!你不许过来!”岳青莲喝止甩着尾巴也想过来看热闹的小金鲤,皱着眉头一张张地翻看后面的介绍,“看起来倒像是真的一样,不过……我总是还有些不踏实。”
孟妮可简单地说:“那好吧,我来练就是了。”看到岳青莲惊讶的目光,补了一句,“我道法浅,就是魔力反噬了你也能救回来,再说,你有本命宝莲,我总也得练点防身的东西,不然还能天天龟缩在家里了?这几天快递来得太频繁,保安大哥又怀疑了,委婉地告诫我不要干扰其他住户的正常休息。”
一说到现实问题岳青莲就痛苦不堪:“唉,真憋屈啊,什么时候能买独栋别墅,到时候门口天天来快递保安也管不着。”
“如此待我来学个东阳震神五雷咒罢!”孟妮可跳起来,“焚香!沐浴!净坛!”
岳青莲坐在地上拼死才拉住她:“孟长老且慢施展神通!万一把这楼炸了我们明天都得睡大街呀!”
最后挑选了一个看上去无害,对恢复灵气运行有帮助的五灵润体符,孟妮可兴高采烈地去做准备了。
岳青莲无奈地跟在后面清理客厅中间一块地方来给她用,焚香,有前年去泰国旅游带回来的香薰蜡烛,酒,有上次没喝完的冰啤酒,果……冰箱里翻出几个要做色拉的圣女果。
小麒麟和胡小凡目瞪口呆地看着,最后在她翻出秦明川历年送的派克笔之一准备打墨水的时候,小麒麟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小狐狸,等会长老要拿你试验符的话,你可千万不要答应。”
“是,我知道了。”
“啐,没良心的小狐狸。”孟妮可从浴室洗干净出来,正好听见,“上午还是我给你室友打电话,让他们暂时收留你的行李呢,就这么不配合我修行?”
胡小凡惭愧地低下头,把尖嘴钻到尾巴下面,小麒麟忽然想起来什么,用手摸摸他的背毛:“小狐狸,你不如就不要走了吧,就留下来和吾们一起修行,和小鱼一样,多好啊,吾们就可以一起去欧洲吃哈根达斯了。”
胡小凡偷眼看看,支吾着说:“我……我和金鲤不一样,它是精,我是妖,人妖岂能为伍。”
“宗主说了,吾们青莲宗不讲究这个的。”小麒麟扭头寻找支持,“是吧,宗主?”
“可是……可是我虽然是个妖,却法力低微,不但不能帮各位的忙,还会误事,就算在现实中,也只是个总务科的小员工,挣不到多少钱的。”
何况现在还失业了,简直是一无是处,胡小凡觉得自己的狐生提起来忽然变得很凄惨,乌黑的大眼睛湿润了,赶紧又把尾巴盖在头上。
“这个嘛,我倒是不在意,反正你吃只鸡还是养得起的。”岳青莲把灌好墨水的派克笔递给孟妮可,“再说,小金鲤都能拉仇恨了,我觉得你不可能比它还……小鱼!试图攻击宗主是什么罪名,我想你应该知道吧?”
小金鲤悻悻然地甩着尾巴蹦到胡小凡头上,拿鱼鳍拍了拍他毛茸茸的耳朵,仿佛对这个新同伴也很满意。
正在找纸的孟妮可也说了一句:“挺好,你不是辞职了吗,这几天闲着就给我当淘宝客服吧,我也好专心修炼。”
“喂喂!不是说净身还要净心?!你专心点好不好?”半吊子如岳青莲都觉得今晚的符咒练习不太靠谱了,暗自希望这个五灵润体符就算画歪了也不要有什么太大的后果吧。
接下来孟妮可就拿着岳青莲一包A4打印纸开始练习画符,画符的时候要有‘祖师的念力’,这个她念着岳朝歌的名讳就行了,要有‘心诀’,青莲心诀也完全可以担当,没有朱砂、黄表纸就将就吧……最后要法印?那正好借白玉印来用一用。
从岳青莲十八岁拿到这个‘传家之宝’之后,她无数次在各种场合当私章盖过,无非就是一个篆体的‘岳’字,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但此时被孟妮可盖在纸的下端时候,许久没沾过印泥的印章,那个岳字依然清晰地盖在纸面上,红光烁烁,看上去法力无边。
留下孟妮可一个人在鬼画符,岳青莲照例进入洞府去修炼,就是今天的心不太稳,恍惚之间老觉得自己的身体随着整个洞府在上上下下地移动。
73、风云突变
这天岳青莲又照例去带着爱心鸡汤去探望高彤,经过一天一夜的休息,高彤的气色和精神已经好了很多,看见她进来,对手机简单地说了几句,挂了电话,微笑着说:“弗萝拉,其实我好多了,你不必每天都来的,工作不忙吗?”
“还好啦,每天来看一眼我好安心。”岳青莲坐下,给她盛出鸡汤,“医生不是说了多休息?有些电话就不用接了吧。”
高彤接过热腾腾的鸡汤,笑着说:“是麦克斯,来探我的底,其实他也知道,就算我这次起不来,他也不过是公司的过度工具,最后接任我的肯定不会是他,所以赶紧来打个电话问候一下,顺便撇清自己。”
“麦克斯还是很能干的。”岳青莲委婉地说。
“就是心思多了一点,没看清形势前绝对不会出力。”高彤微笑了一下,“不谈公司的事了,你这几天没事吧?”
“我没事。”岳青莲递给她勺子,看她一口一口慢慢喝着鸡汤,“医生怎么说?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高彤捧着碗,侧头想了一下,笑了:“这个医生蛮好玩的,一个劲地问我可不可以把病例写成论文,我跟他说,当时凶手是拿着高压电棍直接按在我太阳|茓上的,他建议我去买彩票,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她喝了一口鸡汤,继续说:“其实我说的还有点保留,那个男人把手放在我头上的时候,比高压电还要可怕,我想幸亏很快我就昏过去了,不然我一定会疯的。”
“格瑞丝……”岳青莲虽然没有感受过那种滋味,但可想而知不会好受,她内疚地把手放上高彤的肩头,轻轻按了按。
“没什么,和神经性头疼剧烈发作的时候也差不太多,我想这就是我还能稍微思考了一下的原因吧。”高彤嘴边露出一丝和她气质不相称的调皮神色,“我一猜就知道他们是为什么而来,所以抓紧那一分多钟时间,控制我的大脑,回忆起所有我最近看过的化妆品保养品广告。”
她对岳青莲一笑:“大学上心理课做测验的时候,老师就说过,像我这样思维分散,注意力不集中的人,是很少能被成功催眠的。”
岳青莲猛然醍醐灌顶,想起了昨晚遇见的那俩怪人,还有那股熟悉的香喷喷的味道:“他们是不是一个个子很高,另外一个秃头?”
高彤脸色一变:“你遇到了?”
“欺负我一个朋友,被我打跑了。”岳青莲后悔早知道这样就该追上去起码抓个活口。
呃,她能抓住活口吗?这似乎是个问题。
“你要能打得过他们,我就放心了。”高彤松了一口气,“我本来还担心他们找上你。”
岳青莲硬着头皮说:“对不起,格瑞丝,其实这都是我惹出来的祸,当时没有多加思考就卖那个给你……这个世界上有一个特殊的团体,我并没有自觉是其中一员,还以为这样的人在我们周围很少很少,所以以为这样是没有关系的,但是我错了,就算我不想涉入这个圈子,自从那一天起,我已经不得不按照他们的规则行事,这是我的疏忽,我道歉,请你原谅我。”
高彤笑着摇摇头:“我在短信里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不后悔。”
她把碗放下,微皱起眉头说:“我比你大十岁,每次看到你的时候,都觉得你的生活比我充实得多,有希望,有奔头,你还年轻,项目主管,大组主管,风投部部长,总监,分管项目的副总……一步一步地做下去,就算你终老在项目主管的位置上,也始终有那么多投资案在挑战你,可是我呢,三十四岁的时候我当上了行政总监,我清楚,作为职业女性,我的职业生涯这就走到头了,哪个公司也不可能要一个行政出身的CEO,至于副总,上有BOSS,下有行政总监,分管行政的副总就是个摆设,养老的位置。”
她用手指揉了揉太阳|茓:“六年来我一直在面对着日复一日的行政琐事,所有的问题都和我前十几年工作中遇到的一样,毫无新意,新人还是一样犯各种简单错误,老人还是一样勾心斗角,我还得时刻警惕几个得力下属会随时跳出来趁机抢班夺权,但他们又确实精明能干,公司和我都需要他们。我觉得我的职业生涯已经没有任何可突破的地方,至于生活,你也知道……”
岳青莲尴尬地笑了一下,高彤了然地点头:“人称密斯高,老Chu女高小姐。”
她看向窗外的天空,轻轻地说:“生活中已经没有什么能让我再有热情了,我的心和身体一样,都老了,有时候我很羡慕那些家庭主妇,她们老去的时候,起码还有一个家庭,一个逐渐成长的孩子证明她们的工作,留下痕迹,可我呢……我连养盆花都会死掉。”
她微笑着抓住岳青莲的手:“现在我知道了,原来生活还是很可以期待一下的,谢谢。”
“呃,不客气……”
“话说,你那个朋友的淘宝店,建议她修改一下配方。”
“我会的,她已经改了。”
“这样好,不引人注目,等我出院之后,我就帮她推广一下吧。”高彤意味深长地一笑,“也许这是突破的开始。”
接下来的几天过得十分平静,高彤逐渐恢复,脑子目前看起来没有留下后遗症,思维清楚,胡小凡的伤也大致好了起来,没事的时候可以勉强在电脑前坐几小时,拿小爪子在键盘上敲敲打打,耐心地回复各位买家的询问,孟妮可继续画她的符,并且以理科生的严谨整出了一张很大的表格,统计了目前网络上搜索出的各类符咒一百三十七种,从‘令讳’‘符胆’‘押足’几个方面进行了充足的论证分析以及各种例子,一副要开班授课的架势。
除了小区保安有时候会神神秘秘地问:“岳小姐你家到底住了多少人?”之外,生活还是很美好的。
周末,她本来约好了元旦三日游归来的徐丹宁,想认真地讨论一下在郊区以外的地方,会不会有价钱稍微合理一点的别墅,大不了她以后开车两小时上班,但是周五下午一个紧急会议,像一记闷棍,把风投部全体员工都打懵了。
会议的主题有二:一,李子文负责、刚刚成功收购的海天证券,被查出有泄漏客户资料,非法侵入客户账户进行股票买卖谋利的丑闻,已经立案,进入侦讯阶段,股票一落千丈,二,岳青莲负责的民裕银行收购案,被汇通银行截胡,今天下午正式签订了股权转让书,汇通银行投资的数目,正正好好,比懋华评估的底价,多了五百万。
五百万,多么可笑,这个数字在投资收购案中,从来都是零头,但此次令岳青莲狠狠栽倒的,就是这个零头。
与会的中层主管们,脸色都十分难看,PA们更是大气都不敢出地躲在一边,手下不停地专心记录。
“好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多想无益。”秦明川端坐在会议桌的一端,审视的目光一一扫过自己垂头丧气的部下,“也不要那么沮丧,只是年前两件事撞一起了,有点触霉头,其实想想又怎么样呢,再大的风浪我们还不是闯过来了,区区两个案子,就能让你们灰心成这样?”
以周浩为首,大家立刻振作精神,挺直腰板,做‘我们没有被打倒’状。
“艾瑞克那边,着力补救一下,也不要做得太明显,现在风头浪尖上,别惹麻烦到懋华头上来。”秦明川又补了一句,“这种事始料不及,不是你之前做再多评估策划就能避免的,不要给自己太多负担。”
“是。”李子文带着羞惭回答,尽管秦明川如此说,相信下一次他做评估的时候一定会将对方的祖宗三代信贷记录都查个清楚。
岳青莲一直不敢吭声,感觉到秦明川的目光扫视到这边来立刻眼观鼻,鼻观心,一句辩解的话也不敢有。
“小岳到我办公室来一下。”简单的一句话,却令她更加难堪,秦明川明显是不想在大家面前批评她,但这样的关照却让她如坐针毡,再说了,关上门,秦明川就不必给她留面子了,自己会挨训挨得很惨吧。
不然为什么每个人都看着自己露出‘你保重’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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