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年成立,由朱氏,顾氏,贺氏三家董事联合十七家小股东构成,资金来源于朱氏航运业,顾氏银行业,贺氏橡胶制品及其相关实业,本金雄厚,和海基会海协会都有人脉往来,去年进驻大陆,选定本市发展。”
就在她一鼓作气要简述富洋金控近年业绩的时候,秦明川笑着打断了她的话:“今年本市证券业协会的年会由富洋金控协办,我没时间去,你代表公司出席吧。”
“啊?”岳青莲一愣,十二月是各类协会组织公司等等举办年会的高峰期,的确公司高管老大BOSS们是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种礼节性的会面上的,让下属代劳是约定俗成的事,但为什么秦明川会在这时候提出来,而且,证券业协会不一向是周浩长袖善舞的地盘吗,为什么机会让给自己?
仿佛看出了她的疑惑,秦明川补充了一句:“四大银行的年会今年在杭州开,前后七天,罗杰要去赶那个场子。”
岳青莲顿时明白过来,噗嗤一笑:“原来如此。”
四大国有银行的年会,住得好,吃得好,连会议纪念品都是顶尖的,何况这次又在人间天堂的杭州,周浩可不是要赶那个场子么,本市区区一天半天的小年会,他自然不放在眼里。
电梯这时候已经到了底层,岳青莲耸耸肩一步跨了出去:“那好吧,我去,其实参加年会有什么意思啊,本来是竞争对手的,不会因为见个面就变成联盟,本来是联盟的,也不会因为见个面就增加友谊,唉。”
“顾景行是个厉害人物,以后说不定就是我们的主要敌手,你先去看一眼,别被对方的气势给压倒。”秦明川略带玩笑地说,果然,岳青莲横了他一眼:“老大,你对我也未免太没信心了吧?我岳青莲虽然是赶不上你,也不是轻易被别人就能唬住的小角色,我可是你一手带出来的,对我没信心,也就是对你自己没信心。”
看着她目光中毫无保留的信赖和自傲,秦明川不禁在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抢前一步,为她拉开了门,脸上却依旧微笑:“那是当然。”
26、徐丹宁的相亲晚餐
周五,岳青莲本来约了琦琦下班后一起去做头发,为明天的年会好好打扮一下仪表,五点钟的时候忽然接到了徐丹宁的电话,劈头就问:“弗萝拉,我们是不是朋友?是不是好姐妹?”
“呃……虽然我是很想说是的,但你既然这么问,一定有什么事让我上刀山下火海吧?”岳青莲猜测着问。
“你想到哪里去了,怎么会上刀山下火海那么严重!”徐丹宁虚情假意地笑,随即声音一整,“其实是举手之劳,今晚我去吃相亲饭,需要你在近侧潜伏,一旦我有需要,就给我打个电话,拯救我于水火。”
岳青莲托着下巴沉思:“那要是你今晚遇见的是MR.RIGHT,你们谈得热火起来,转身甜甜蜜蜜拉着手去游车河看日出,我岂不是要白白赔上一顿饭?”
“得了吧,这世界上哪有MR.RIGHT,奇迹之所以是奇迹就是因为从来不会出现……帮不帮忙吧痛快点给句话。”
“行,我帮忙,地点,时间,暗号,一一招来。”岳青莲扯了张便签记下来。
“事成之后请你吃大餐,拜拜。”徐丹宁叮咛了半天让她千万不能忘记之后,才心满意足地挂上电话。
周五晚上城市的交通最为拥挤,岳青莲开着自己的小丰田花冠赶到约定地点的时候,已经迟到了五分钟,她又花了五分钟停好车,首先感叹了一声:究竟是什么样的男人,才会把相亲地点约在意大利餐馆啊,一不省钱,二不浪漫,她和徐丹宁在留学期间,已经把意大利面和披萨给吃到不想再吃了。
这家名为JIMIX的餐馆看起来还好,不像必胜客那么人满为患,环境幽雅,灯光昏暗,几桌靠窗的客人都是老外,岳青莲走进去的时候服务生并没有问她订座的事,问清是一位客人之后,直接就向里面引导。
借着昏黄的很有‘气氛’的灯光迅速扫视了一眼餐厅,果不其然,在靠角落的一个两人位上发现了打扮得很有‘气质’的徐丹宁,后者显然也看见了她,正不动声色地抛了个媚眼过来,岳青莲浑身打了个寒战,婉拒了服务生的引座,在被承重柱掩藏了半边的一个四人座上坐了下来,不顾服务生探究的眼光,拿过菜单来,刷刷刷点菜,好歹不能亏了自己的肚子。
点完单,她由衷地感叹了一下徐丹宁今晚的相亲对象其实看起来斯文诚恳,身材中等偏瘦,戴着眼镜,一脸书卷气,西服合体,举止有度,一点不像她想象中那么不可忍受,看徐丹宁一边淑女状用刀叉对付着披萨一边言笑晏晏,耳朵上的珍珠耳钉在灯光下散发着圆润明泽的光芒,衬得她唇红齿白满面春风……搞不好今天自己真的是白来一趟了。
这个时候前菜上来了,红椒芝士焗带子,甜脆的红椒配上鲜嫩的带子,撒着细碎的芝士丝,让她胃口大开,一边嚼一边想:就当来吃一顿算了。
结果就在她的辣味金枪鱼宽面吃到一半的时候,手机短信响了,她放下正卷得开心的面条,伸手去拿手机,没想到竟然是徐丹宁来的短信。
短信很简单:“别吃了!我发了三次暗号你都没看见,CALL ME。”
岳青莲迷茫地抬起头,灯光下不远处徐丹宁依然笑的灿若春花,一点都看不出对男士缺乏耐心的地方,只是借着举杯的时候,恶狠狠地对她这边翻了个白眼。
不是吧,岳青莲心里叫屈,这样的男人你都看不上!还要什么样的啊?
她拿起餐巾抹了抹嘴,还是按原先说好的拨打了徐丹宁的号码。
在这么近的距离内,中国移动还是很可靠的,不到半分钟,徐丹宁就拿起了手机,‘喂’了一声,岳青莲把手机放在一边,根本没说一句话,只看到她在那边煞有介事地自言自语:“我正在跟人吃饭……是吗?……哎呀那不行啊……算了,我过去吧……”
然后她按掉通话键,向对面的男士露出三分遗憾三分抱歉的笑容:“对不起,我一个朋友临时有事,我得过去一下,我们再联系吧。”
按照正常的程序,此刻男士应该连声说没关系没关系,顺势表达一下小小的遗憾之情,互留手机号码,叫服务生来买单,然后各走各路,岳青莲也可以安心地继续享受那半盘意面,然后过几天敲徐丹宁一顿。
但是事情往往不从人愿,该男士把自己的眼神从桌上收回来,淡定地说了一句:“是吗?”然后忽然站起身来。
徐丹宁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离开了座位。
岳青莲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向自己走来。
一直到该男士走到岳青莲桌前,对她微笑着打招呼的时候,岳青莲还以为他是认错人了,茫然四顾,看周围有没有别人。
“你好,小姐,既然是徐小姐的朋友,不介意过来一起坐吧?”他彬彬有礼地问,岳青莲素来能言善辩,此刻也傻了,呐呐地说:“不……不客气。”
“太好了,我觉得这样可以省点话费。”他不由分说地对服务生招了招手:“劳驾,给我们桌多加一个座位。”
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岳青莲被请到了那边,等到她坐下,接受到徐丹宁羞恼交加的眼刀攻击时,才清醒过来,无辜地耸耸肩。
“你怎么知道……”徐丹宁一句话说了半截又咽了回去,胡乱地挥挥手,“算了。”
该男士倒是不慌不忙,很耐心地解释:“这位小姐一进来,你就看了她一眼,然后还有好几次,你都在不自觉地向她那个方向看,还有,从你发出短信到接到电话的时间过于短促,我不得不断定你的朋友就在附近。”
说完他道了个歉,说要走开一会,这边徐丹宁和岳青莲面面相觑,岳青莲首先说:“你没跟我说过他还是个察言观色的好手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当警察的?”
“谁说的,他是个大学教师,我本科时的学长给介绍的。”徐丹宁脸上羞窘的红晕还没消,“都是你啦!发暗号给你,你都没看见,光顾着吃了。”
“嗳,这不能怪我啊,我还以为这就是你的MR.RIGHT了,留给我的任务可不就是吃饭了么,不过话说回来,你到底看不上人家什么啊?”岳青莲很不解:这只是在相亲,如果说结婚什么的需要进一步了解,吃顿饭而已,没必要徐丹宁连这都撑不到结束吧?
徐丹宁懊恼地叹了一口气,郁闷地说:“如果是你,他一听说你是搞装修设计的,坐下来就跟你谈了一个半小时的风水,你也会暴走的。”
“风水?你不是说他是大学教师吗?教风水的?”岳青莲惊奇地问。
“才怪!教数学的!”徐丹宁更郁闷了,“你说风水和数学有什么联系嘛?我也是听学长说是理工男才答应见面的。结果一坐下来他就谈这些不着边际的东西,哪怕谈费马大定理呢我还可以Сhā几句嘴。”
岳青莲想起她刚才满面春风言笑晏晏的样子,不禁咋舌:“丹宁,我开始佩服你的演技了。”
正在互相吐槽,那位数学风水双修人才回来了,看见她们的时候,稍微有点惊讶,随即一笑:“我还以为你们已经走了呢。”
“饭还没吃完呢怎么会走。”徐丹宁此刻镇定下来,从容地一笑,“周先生,今天的事是我不对,这顿我请客。”
“这就不必了,哪有让女孩子请客的道理。”周先生看她还要说话,补了一句,“我刚才已经去结过账了。”说着微微向岳青莲点了一下头,“连这位小姐的一起。”
这句话把岳青莲感动得热泪盈眶,在她历年的相亲饭局中,AA分账算是常态,夏英杰那种等她结账的JP也不是没有遇到过,何曾遇到如此大方的男人。
“她……她是我朋友,岳青莲,这位是……”
“周林森。”周先生主动自我介绍。
岳青莲的意面虽然还剩下半盘,但这么一折腾,凉了以后带了点腥气,她也没胃口了,索性让侍应端下去,上了饭后甜点,新烤出的提拉米苏被盛在精致的玻璃小圆盘里端上来,用小银勺挖了一点送入口中,从上层中间缺口流出浓郁的热巧克力,慢慢地涌出来,香气四溢,看着就很幸福。
徐丹宁瞪着她埋头苦吃,终于忍不住也点了一份,周林森带着温和的笑坐着喝冰水,再不开口。
为了打破这尴尬的局面,岳青莲吃到一半的时候终于搜肠刮肚想了一个话题:“周先生,听说您对风水很有研究,我们公司最近在装修,走廊上安了一个大玻璃鱼缸养鱼,这有什么讲究?”
“求财吧。”徐丹宁说起来就一肚子怨念,“我也常遇到有这种要求的客户,好好的装修,非要在门口摆个鱼缸,在这个角落加个屏风,在那个方向起面影壁墙,都是所谓的风水之说。”
周林森等她说完,才摇摇头:“求财的话,鱼缸一般会放在气运流动的地方,比如说门口,玄关,前台,大厅,或者室内的财位,但不会放在走廊上,走廊是泄气之所,聚起财运也会被破。”
他沉思了一下,然后说:“如果养的是金鱼,热带鱼,那没有什么意义,可能是放错了。”
“鲤鱼,养的是锦鲤。”岳青莲下意识地看了徐丹宁一眼,后者拧着眉毛想:“这倒蛮奇怪的,我只做过两个项目客户是养锦鲤的,不过那都是庭院的池子。”
“那多半是为了挡煞。”周林森神色自如地说,“希望化解一些不好的事,这在风水上也是有可能的。”
岳青莲脑海里忽然想起那夜自己看见的不知道是幻觉还是真实的怪物,她一下子愣了,徐丹宁担心地碰碰她:“青莲,青莲?”
“啊?什么?!”岳青莲猛然惊醒,干笑着说,“我们大楼一向都还好,没有什么煞不煞的……”
“这也不一定。”周林森来了兴趣,很认真地说:“气运是会变换的,大到天地山脉,小到个人命数,都是会随着时辰,年月,地理,星象……等等因素而发生变化,所谓天命归一,九九变化……”
岳青莲张大了嘴巴,再次望向徐丹宁的时候眼睛里已经带了敬意:明明这么一个温和斯文的正常男子,谈起风水来忽然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滔滔不绝,神神叨叨,也难怪徐丹宁连一顿饭都撑不下来。
这顿相亲饭吃到最后还算是气氛平和,徐丹宁和周林森互留了手机号码,约好再联系,岳青莲打包了一份餐厅自制雪糕带回去给小麒麟当夜宵,三人走出餐厅,在寒风中态度友好地话别。
周林森去赶末班地铁了,岳青莲抛着车钥匙问徐丹宁:“我送你回家?”
徐丹宁翻了个白眼,恶狠狠地说:“当然!算你将功赎罪。”
“得了,别占了便宜还卖乖,周先生人不错,谁还没点儿奇怪的爱好呢,我建议你们可持续性发展一下。”岳青莲坐进车里,一边扣安全带一边说。
徐丹宁狞笑:“真的?那你干嘛不顺便让他给你看个手相,批个八字什么的,青莲,你好歹也是受过大学教育的职业女性,什么时候迷信起来了。”
岳青莲哑然,她总不能告诉徐丹宁,其实在她面前坐着的是堂堂修真人士,胸前挂的小白玉印里还有一座神秘的修仙洞府,内有一口可以让人返老还童的灵泉……
“算啦,我知道,只要比你遇见的那个极品夏英杰好的男人,你都会认为不错的。”徐丹宁放缓了语气,“可你的要求也不能这么低啊。”
“我求求你,千万别再提那个猥琐男了!”岳青莲哀号,一脚踩下了油门。
27、郊外庄园的下午茶
金鑫大厦顶上六层,都属于富洋金控,可见财大气粗,才到本市发展就能协办证券业协会的年会,可见上面有人,有这条过江龙搅浑了一池深水,还不知道明年的金融街会变成什么样子。
岳青莲带着这样的心思,踏入了富洋金控的顶层,各个行业的年会实际都一样,领导讲话,会长发言,总结过去,展望未来,他们作为龙套背景只要听着就好,晚上吃一顿丰盛或者不丰盛的自助餐,把会议礼品一领,宣告结束。
但就在她走向临时充当会议接待处的前台的时候,眼睛忽然停留在一个人身上,再也移动不开了。
削瘦,高挑,薄唇,星目,一身迪奥西服,更衬出他细腰宽肩,长腿窄臀,站在那里,卓尔不群,偶一抬眼,漆黑的瞳孔熠熠生辉,让被他看到的人似乎整个儿沉醉进去,再不清醒……冬日和煦的阳光透过大厦顶层的落地长窗斜斜地照射进来,铺满一地的金黄,门厅里欢声笑语,人来人往,但不管周围有多少人,只要他站在那里,第一眼映入眼帘的永远是他,不会是别人。
岳青莲忽然感觉一阵久违的羞涩袭上脸来,心跳的好像刚刚三十六层是自己走楼梯上来的一样,她急忙低头签字,借以掩饰自己脸上的红晕。
真是太傻了!岳青莲暗自唾骂自己,只是看了一个帅哥一眼,自己忽然就好像回到了十六岁,居然还弄这套脸红心跳的一见钟情把戏,签字的手都开始抖,从来没觉得岳青莲三个字需要写这么长时间。
他正在神态自如地和来宾寒暄应酬,不时低声对身后的助理模样的人吩咐一两句,看见岳青莲迎面走来,视线在她脸上一掠而过,似乎是有些模糊的印象,所以礼貌性地点了点头,但没有出声招呼。
岳青莲紧张得都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垂下的右手握紧了拳头,手心里都是冷汗,看见对方唇角一弯,似有似无地微笑了一下,仅仅这个客套的程式就让她的心狂跳不已,从脖子到腰部都僵直无比,一时间似乎连腿都不知道怎么迈步了。
从他身边经过的几步路,在岳青莲心中不亚于是刀山火海,她费了好大力气才控制住自己就这么简单地走了过去,没有回头,虽然她很想从后面再认真地看一看他,只要不对着那双眼睛就好。
岳青莲,太怂了你,她暗自唾骂自己,又不是没见过帅哥!再说,等一会开会的时候,不也可以看到嘛!
带着这样的想法,她把这个小Сhā曲抛在脑后,径直向前走入了会议厅,但她并不知道,在她身后,顾景行转过头来,细细地打量了她一会,对身后的助理低声问:“是她吗?”
“是,岳青莲,己未年天上火命。”助理看上去是个三十几岁毫不打眼的普通男人,个子不高,皮肤黝黑,左耳上戴着一个小小奇怪图案的耳钉,行动间偶尔闪过一星血红光芒。
顾景行点点头:“去办吧。”
助理后退一步,拿出手机低声地布置下去了。
与此同时,在西郊一栋占地颇广,几乎可以算是个庄园的别墅后花园里,阳光洒落下来,枯黄的草坪上摆设了几张藤编的座椅,样式各有不同,却都铺着一式厚厚的织锦套垫,中间的花梨木大理石镶拼圆桌上摆着一套古色古香的紫砂茶具,懋华的大中国区CEO,公司大BOSS曹向南卷着衬衫的袖口,全神贯注地在按照功夫茶的程序沏泡,正在温杯的关头。
秦明川安静地坐在一边,这里他并不常来,但随着曹向南逐渐把他作为自己的接班人培养,他也能更多地踏入这个神秘的别墅,接触到一些家族内部的秘密,当然,以他的身份,在这种时候,保持沉默是最好的选择。
目光偶尔飘向不远处草坪上穿了一身白色对襟唐装,有板有眼地演习太极拳的主人身上,这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男人,从面相上来看甚至会以为比他还年轻,但秦明川清楚地知道:自己二十年前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恰恰在主人收了拳势,吐息纳气的时候,曹向南的茶也泡好了,提起拳头大的瓜型紫砂壶在茶船边运了几次,手腕一转,娴熟地在三个温洗好的茶杯上来回逡巡浇注,正正好好三杯茶倒完。
“小曹,你拿捏时机的功夫还是这么恰到好处。”庄园的主人微笑着走过来,赞赏地说,尽管阳光灿烂,但现在毕竟是在十二月的冬日郊外,他只穿了一身薄软的真丝太极服,却丝毫没有一点寒冷瑟缩之意,闲散地在椅上坐下。
曹向南反手把茶壶倒过来扣置在茶垫上,然后端起核桃大的白瓷吊钟小茶盅,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刘先生,请。”
“呵呵,你本来是客,我倒是偷懒了,这一向有好茶也不愿动手,只有老朋友来了,拿出来充充场面。”刘先生欣然接过茶盅,赏玩了一下茶盅内碧绿的汤色,在鼻端一晃,双目微闭,过了一会才小小地啜饮了一口。
秦明川也是个喝茶讲究的人,但每次在刘先生这里喝到的茶总能让他有惊艳的感觉,滚热的茶汤入口,带来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余香满口,顺着喉咙而下,一直暖到丹田,连寒风带来的刺骨感觉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三口喝完了一杯茶,刘先生看着曹向南继续烹茶,漫不经心地问:“那件事,是不是就在今天?”
曹向南端着青花瓷垂肩水瓶的手没有丝毫颤抖,点了点头说:“是,就在今天。”
“是个女娃儿?”刘先生再问。
曹向南平静地点头:“是。”说着从西服内袋里掏出一份档案递了过去,秦明川大吃一惊,险些站起来,档案开头贴的,赫然是岳青莲一寸证件照!
他猛然想通了什么,放下茶盅冲动地刚要开口,被曹向南一个严厉的眼神制止。
“唔,看这孩子的面相,倒不是短命福薄的,只能说是造化弄人吧。”刘先生粗粗地浏览了一下,笑着说,“己未年天上火命,七九年阴历九月十二的生日,籍贯时辰都合适,唉,可惜啊,要是再早生几天,就正正好好是九月初八,老爷子续命用的上佳八字人选。”
“您说的是。”曹向南低垂眉眼,并不多说。
“希望南洋毛家真的有点压箱底的家伙吧,也不枉我们搭上一条命。”刘先生说着,把手中的档案一卷,也没见如何动作,薄薄的纸张忽然就灰飞烟灭,在空气中化成一缕白烟消失无踪,“女娃儿家里还有什么人么?抚恤方面,可以加厚一点。”
“她是个孤儿,父母六年前因车祸去世了。”秦明川本身都怀疑如此粗哑干涩的声音竟然是从自己嗓子里发出的,但他实在忍不住在这个时候还保持沉默。
曹向南猛地侧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刘先生倒丝毫没有被冒犯的感觉,笑了起来:“小曹,你瞪他干什么,我们不是干了杀生害命的勾当还若无其事的人,这件事,的确是我们亏欠了人家,要不是老爷子今年的情况又不太好,何至于要用这么伤天害理的办法,我虽然久不问俗事,但也知道一个女孩子,能在你们公司做到这个级别,小秦一定下了不少心思去调理她,就这么生生地没了,谁忍的下心。”
曹向南脸色稍霁,点头称是,刘先生又朝向秦明川说:“你的心情我很了解,但这是逼不得已,南洋毛家声称能再续老爷子十年寿命,只要我们对他们进驻本市睁一眼闭一眼,目前对方来势正猛,老爷子又在生死关头,不由得我们不暂且退步,避其锋芒,陈家不是一向自诩态度强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照样被毛家在公司里掠去了几条人命,再闹下去,于事无补,还不如先放他们进来,等老爷子情况有了起色,再联合六大世家的年轻一辈高手,到时候这条过江龙就成了僵龙,还不是任我们宰割,不怕他不乖乖地把吃进去的都吐出来。”
他空出一只手亲切地在秦明川肩上拍了拍:“今天难得来,留下来吃个便饭吧,家里的厨子昨天刚上山采了点山菌鲜蘑,尚可待客。”
“您太客气了。”曹向南客套了一句,转身去看秦明川:“小秦,刘先生后山上的蘑菇可不是谁都能吃到的,我们今天算是有口福。”
秦明川不自然地笑了笑,心里酸甜苦辣一起涌上来,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一个声音大声地在耳边说:就现在!离开!去把岳青莲带离会场!或者,起码给她打个电话!
他丝毫不怀疑以岳青莲对他的信任,接到电话就会立刻按照他所说的做,立刻离开那个即将成为她丧命之所的大厦……
但是,也正是他本人,亲手把她送到了那里。
打了电话会怎么样,结局是肯定的:岳青莲捡回了一条命,南洋毛家必定会勃然大怒,刘家老爷子急等延命,无论如何还是要再选一个牺牲品再度送过去……如果是自己的八字合适,他倒宁愿现在出现在那里的是自己!
但,很不幸的,那个人是岳青莲,早知道曹向南指示他派岳青莲去参加年会的时候,他就应该警觉的!
他在心里嘲笑自己:警觉了又怎么样?拒不执行?他可是刘家一手栽培起来的人,在过去的三十六年里,‘为家族牺牲一切在所不惜,包括生命’的观念已经根深蒂固,事实上他也的确是准备这样做的。
可是……他没有准备好牺牲岳青莲……那个秀丽聪敏,精明能干,偶尔在他面前显露俏皮的瞬间,全身心信赖他的岳青莲……
那么美好的女孩子,她的命运为什么会是这样……
28、年会的丰盛晚宴
吃完晚饭之后,又品了一道茶,曹向南和秦明川才向主人告辞,在大门口,曹向南停下脚步,声音低沉地叮嘱他:“别想了,这不是你的错,你之前根本不知情。是我做出的决定,有什么报应,冲我来。”
秦明川垂下眼帘,点点头,又摇摇头。
曹向南叹息一声:“木已成舟,再想也无济于事,你也听刘先生说了,这只是权宜之计,之后我们会百倍千倍地讨回来。”
“我知道。”秦明川沉声说,“我自己做下的事,不会逃避责任的。”
公道可以讨回来,损失可以讨回来,可是岳青莲,她能回来吗?
曹向南还想再说什么,但终究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看着他坐进车里,拍拍车窗:“路上开车小心。”
“我会的,周一见。”秦明川一打方向盘,纯黑色宝马悄无声息地滑出了停车位,向着庄园大门开去。
刘先生的庄园离城区不可谓不远,这附近都是高级别墅区和山岭森林,一派清幽,远离俗世的喧嚣,连公路两边都没有设路灯,秦明川憋了满怀难以忍受的酸涩,一路把宝马飙到一百八十公里,开着车窗,呼呼的寒风直灌进车里,衬衫领子被风刮得不停挥舞,像鞭子一样抽在他脸上,他浑然不觉,只看着两道雪亮前灯照耀前方的黑暗,自己的心却像被浸泡在墨汁里,粘稠到被黑暗完全侵染,动弹不得,无法救赎……
在开到城区的时候,他才放慢了速度,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开得太快了,刚吃进去的山珍美味在胃里被冷风一激,翻涌着向嗓子眼奔来,他正想着要不要干脆停车在路边吐出来痛快,却在路灯下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夏英杰,照旧是一身皱巴巴的西装,骑着一辆不知道从哪儿捡的,卖废品都不会有人收的破自行车,叮叮当当地在路边歪歪扭扭地前进,嘴里还哼着小曲,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感觉到有车驶近自己身边,下意识地往人行道上一拐,长腿一迈,撑住了车,回头看架势是要破口大骂,看见是秦明川,才露出一贯的嬉皮笑脸:“老秦,巧啊。”
秦明川不说话,也不下车,就这么看着他,夏英杰被他看得心里发虚,强笑着说:“你怎么了?脸白得跟鬼一样,这么看着我干啥,我欠你钱啊?上次那顿可是你心甘情愿请的,就算我吃得多了一点,最后打包了几个菜走,你们懋华财大气粗的,也不该在乎这点吧?曹大BOSS能为这点事不给你报销饭钱?我们也没搞什么低俗的娱乐,发票更没开成办公用品啊。”
听着他不着边际地瞎扯,秦明川的眉头越皱越紧,终于开口打断了他越来越远的瞎扯蛋,沉声说:“今天证券业协会年会,在富洋金控顶层召开。”
“我知道啊,公款腐败嘛,有的吃有的喝,临走还有纪念品,你说这好事咋就没轮到我呢?我倒是想牺牲周末的休息时间去啊,我们卫总非说要给下面人锻炼的机会……嗳,你不也没去么,你们公司这次轮到谁去接受腐败的考验了?”夏英杰摸着下巴,调侃地问。
“岳青莲。”
夏英杰羡慕地咋了一下嘴:“是她啊,完了!完了完了!你说顾家的小白脸那么玉树临风的,往会议现场一戳,让弗萝拉看见了,还不芳心跳得像数钞票,立刻巴上去啊?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也算你们公司为和谐社会发展做出贡献了,友邦睦邻么。”
秦明川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的脸现在一定惨白得毫无血色,他明白压根不该停下来和夏英杰说话的,都现在这个时候了,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他势必要为自己做出的事付出代价,但不知道为什么,胸口憋的那口血,怎么也要找个机会吐出来才好,他一定要告诉夏英杰,他要看着这个满不在乎的男人脸上出现和自己一样的表情……
“南洋毛家为了立威,也在你们公司闹出人命了吧,那个跳楼的硕士分析员助理。”秦明川用的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夏英杰脸色微变,谨慎地看着他,刚才还没完没了的唠叨戛然而止。
两人一个车内一个车外,沉默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秦明川盯着他的眼睛,再次说:“今天去富洋金控参加年会的,是小岳,岳青莲。”
“我操!”夏英杰陡然发出一声怒吼,一脚往他的宝马上狠劲地踹来,“你吃什么长大的?秦明川!那丫头对你死心塌地信得跟真理一样,你就这么对她?!你让她去送死?!你还是不是人?你还有没有心?”
秦明川因为他的暴怒而忽然平静下来,冷笑着说:“你有家族利益,我也有,比起来谁都不比谁高尚到哪里去,如果不是你太懦弱,故意在她面前做戏,三年前你早该和她好好地交往,现在说不定她已经在家相夫教子,那就能逃过这一劫了!”
夏英杰举起手指着他的鼻子,想说什么又放弃了,转身踢开自己的破自行车,狂奔到路边伸手:“出租车!”
看着他钻进一辆出租车呼啸而去,秦明川唇边的冷笑持续扩大,最终,他还是放弃了跟上去的念头。
本来只是个走过场的年会今年有些不同寻常,第一次协办的富洋金控似乎是想借此机会和各方同业打好关系,不但会场花团锦簇布置奢华,端茶倒水的招待小姐也个个明眸皓齿言笑颜如花,体贴照顾得无微不至,就连例行公事的自助冷餐晚宴也下了大本钱,餐厅里覆盖着雪白桌布的长桌上,一色的纯银餐具被擦得光可鉴人,和装有各类酒水饮料的玻璃瓶在水晶大吊灯下交相闪烁,映出金融圈的盛世繁华。
岳青莲说起来怎么也是个白领,虽然不像徐丹宁那样经常和财大气粗的暴发户建筑商打交道,到底是吃过见过的主儿,但是今晚自助冷餐的排场还是让她有些目不暇接,表面上她捧着一个描金的白骨瓷餐碟在矜持地巡视着菜色,其实心里早在疯狂地呐喊:哇!鲍鱼!哇!螃蟹!哇!大龙虾!哇!鱼子酱!
她之所以犹豫真的不是在对食物挑挑拣拣,而是在想有什么办法可以既优雅又从容地把所有自己看中的美食一股脑地卷到盘子里。
就在大家频频举杯,气氛热烈的时候,会议主办方不失时机地宣布今晚会临时开放顶层花园供各位来宾参观,宾客们顿时欢声雷动,金鑫大厦顶部的空中花园在金融街已经是远近闻名了,毕竟把楼顶全部改造成花园这个创意和手笔都颇不凡,据说里面的植物还都是千里迢迢从南洋连根搬运而来,连土殖都是进口货,为了模拟出逼真的热带环境让这些娇嫩的植物宾至如归,这个超大温室耗费的电费几乎是金鑫大厦全楼所耗电费的四分之一,湿度温度都被严格地控制着,力求在这个冬天会下雪的纬度上保持一方南洋风情。
参加年会的客人们一边兴奋地交头接耳,激动今天自己居然有眼福可以去参观传说中的顶层热带花园,一边三三两两地在招待小姐的引导下向餐厅侧面的出口走去。
岳青莲正在拿着一个钳子认真地敲打着两个几乎有她整个手掌大的蟹钳,这种南洋深海蟹个大味美,肉质细嫩,甘美之余又多了一丝湖蟹河蟹不曾有的淡淡腥味,却并不难闻,稍微挤一两滴柠檬汁调和之下就变成唇齿间鲜美的回味,她在心里感叹:唉,真是暴殄天物!要是热腾腾刚出锅的螃蟹配上老醋姜末,她一个人就可以吃下一只去!冷餐到底没什么太大胃口,又是在这种正式场合,连下手抓都不行。
等她心满意足地把两只蟹钳都剔得干干净净,用餐巾抹抹嘴,再一抬头,餐厅里剩下的人已经不多,招待员察言观色之下,适时地上前笑着问她:“小姐不想参观一下热带花园吗?”
原来大家都去参观花园去了啊,岳青莲想了想,也许去溜达一圈,消食之后回来再度战斗是个不错的主意,于是欣然一笑,从吧台上拿了杯椰子汁就跟随着队伍的尾端向花园走去。
29、空中热带花园
从餐厅出去拐了两个弯就是一条两边都是玻璃墙的长廊,墙那边陈列着一些盆栽植物,枝繁叶茂,肥美的绿色叶片苍翠欲滴,间或有大朵大朵颜色鲜艳的花在怒放,满园春色,和外面十二月的寒冬形成强烈的反差,有人啧啧称奇之余加快了脚步,迫不及待地要去上层更广袤的天地一探究竟。
走上一个斜坡,再一拐,迎面就是金鑫大厦的顶楼,也就是花园的大门,头顶是玻璃天幕,仰头望去可以看见被霓虹灯染色的都市夜空,昨天夜里下了一场小雪,部分玻璃框上还积累着小小一团雪白,入口处三扇铁艺雕花的大门特地做得很古旧的样子,把手和花纹上布满了铜绿,岳青莲仔细辨认了半天,也没认出布满大铁门的藤蔓状花纹是什么款式,倒是在藤蔓间不时隐藏着一只不知名怪兽的脸,让她找得起了兴趣。
粗略数了一数,铁门上差不多有几十只这样的兽脸,各不相同,光着一点就可见主人的用心和讲究。
主办方的一位工作人员在门口担任简单地解说,是个皮肤黝黑貌不惊人的男子,态度很和气,正对她前面的那位海通证券的代表说:“是的,这里很多植物都是从顾老先生的庄园里移植而来……这表达了富洋金控扎根大陆谋求发展的决心……是的,您说的对,也聊解思乡之情……”
他一眼看到后面款款走来的岳青莲,微笑着让过那位先生,稍一欠身:“小姐,晚上好。”
“你好,这花园真美啊。”岳青莲这话倒不是出于客套,刚一进门她就被满眼的翠绿给惊呆了,热带花木生命力极强,大门处的空间已经不算狭小了,但浓绿色的爬藤类植物纵情地在大门背后铺天盖地攀附着,搭配着一人多高的芭蕉树,让本来开阔的视野也被绿色渲染得迷离,几千平米的大楼顶端,这一刻看去完全就是一个完整的热带丛林,岳青莲甚至开始担心自己走在里面会不会迷路。
一种突如其来的莫名恐惧倏地攫取了她的心,明明身处室温高达二十六度的室内,刚才还觉得热,现在不知怎么的,背心处悄悄渗出冷汗,就好像黑暗中有什么可怕的怪物已经潜伏了很久,把冰冷的捕猎视线凝聚在她身上,随时准备发出致命一击。
她惊惶地回头环顾,身后除了大门外稀稀拉拉的几个人之外,什么都没有,更别提她想象中的毒蛇猛兽。
“小姐,您怎么了?”工作人员关切地问。
岳青莲长吁了一口气,暗怪自己疑神疑鬼,这么多人呢,又不是午夜加班留在办公室,能出什么事,她微笑着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还开了个小玩笑:“我还以为真的到了热带森林,正想着会不会从草丛里窜一条蛇出来咬我一口。”
工作人员也笑了:“请您放心,所有的植物土壤进海关的时候都是经过严格检疫的,不会有蛇虫混杂其中,如果说动物的话,我们的确计划在花园里放养几只金刚鹦鹉极乐鸟,只是检疫手续还没有办下来。”
“那真是太可惜了,我只在电视上看过金刚鹦鹉。”岳青莲倒是很喜欢那类花哨的鸟,不由多说了两句,“希望明年来的时候能有眼福。”
工作人员的微笑不减:“一定一定。”
他抬手示意岳青莲:“您要是想看得多一点的话,可以不走大路,从这边小路过去,走到前面路口左拐,这样正好兜一个圆回到门口,很方便,祝您参观愉快。”
“谢谢。”岳青莲回以一个大方的笑,工作人员欠身答礼,行动间耳上血红光芒一闪,岳青莲微感奇怪,但并没有多想,向着他指点的方向走去。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一排香龙血树后,该名工作人员伸手捂住耳边的通话器,低声说:“收网。”
说着,他若无其事地放下手,继续对后面的来客笑脸相迎。
踏着鹅卵石铺成的曲折小径,岳青莲兴致勃勃地欣赏着周围的景色,居然还在路边发现了几棵挂果的芒果树,这大概也是她唯一认识的树种,目光所及,顶灯照明下,室内犹如白昼,大蓬的花朵开得极其奔放灿烂,各种色彩交杂在一处,却并不显得突兀杂乱,反而勾勒出一派生机勃勃的热带风景。
可是她越向前走,那种不安的情绪就越扩大,沉甸甸地压在心头,满目缤纷的色彩也失去了吸引力,岳青莲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眉头已经开始紧锁,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到底是什么呢?
她顺着小路向左拐,再走了几步,眼前出现自树丛中奔涌而出的一条小溪,溪水清澈见底,水下铺满晶莹可爱的鹅卵石,几瓣鸡蛋大的白色落花飘落在溪水上顺流而下,很快就不知飘到什么地方去了。岳青莲饶有兴趣地看了一会儿,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疲倦,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看见小溪上流有一架小小桥梁,那头用青石板铺出方圆之地,陈设着树根雕琢的圆凳和茶几,大概是供人休息用的。
她快步走了过去,一ρi股坐在圆凳上,感觉浑身又热又累,额头沁出了一层汗,她怕把妆给弄花,又不敢抬手去擦,手按在茶几表面倒是多少吸取了一点凉气,越发让她懒得动弹。
“空调也开得太高了,一点都不环保。”她稍微扯开一点领口,低声抱怨着,烦闷的感觉从心口直涌上来,也许是全封闭温室的原因?这里的空气带着一股热带花卉的甜香,刚进门的时候闻到的确让人醺然欲醉,但闻久了,香味里夹杂的丝丝缕缕土腥味就侵染而来,让人不太舒服。
她用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在包里翻着,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能让自己提提神,好容易翻到一管薄荷味的唇膏,不管好歹在人中处涂了涂,清凉的味道扑鼻而来,刚才还昏昏沉沉的大脑这才稍微恢复了一点思考能力。
周围静谧无声,只有溪水欢快地奔流过林间的潺潺水声,岳青莲迷茫地抬起头,看着四周遮天蔽日的植物,往头顶看去,玻璃天棚被藤蔓攀爬得满满当当,再也看不见一丝城市的夜空。
她的眼神被那一片铺天盖地的绿色所占满,整个天地的绿在她眼中疯狂地旋转开来,越来越快,让她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和大脑。
“啪嗒”一声,岳青莲软软地一头趴伏在茶几上,手中的唇膏随之掉落在地,滚了两下,不动了。
于此同时,在她全身经脉中徐缓流淌的金色灵力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禁锢了一样,停留在原地,丹田处那颗绿豆大小的内丹也不再随着呼吸而一收一放着微弱的金色光芒,完全凝固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再细看,内丹中金色的气旋却猛然加快了转动的速度,飞一般地在被凝固的表壳下拼命地流动着,好像冬天冰层下奔涌的流水一样,终于,在越来越猛烈的冲击下,被僵化的内丹表面出现了一道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裂纹,一丝比头发还要细的金色灵力窜了出来。
这一丝外泄的灵力立刻引发了连带反应,不仅自己疯狂地冲击着已经完全停止流动的经脉中的灵力,内丹表面的裂纹也渐渐多了起来,终于喀啦一声,禁锢内丹的表面转瞬间蛋壳一样四分五裂,金光冲天而起,在经脉中苦苦挣扎着前进的那一丝灵力得了后续支援,犹如初春破冰的河水一般,一往无前地冲破了所有的羁索,再度流淌于岳青莲全身。
伏案沉睡的岳青莲也在同时浑身一抖,彻底清醒了过来,她睁开迷蒙的双眼,打量了四周一下,双手一撑桌面,站了起来。
“怎么会在这里睡着了?”她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时间,大惊失色,竟然已经快十点了!
她清楚地记得,晚餐开始的时间是六点,就算加上吃饭的时间,她进入花园最晚也不过七点,那么说来,她刚才居然睡了三个小时?!上次在办公室里也是稀里糊涂就睡着了,这是患上嗜睡症了吗?
想到上次在办公室的经历,那个似真似幻的在二十层的高楼外敲玻璃窗子的人型怪物一下子涌入脑中,岳青莲脑中警铃大作,不假思索地快步过桥,沿着自己来时的路走向园区大门口,不管怎样,先离开这里才是明智的,深更半夜,一个人在几千平米的花园里,这真是傻大胆才有继续留下游览的兴趣。
走上小路,岳青莲忽然又停住了步子,皱起眉头,刚才自己下意识地想着‘一个人’,她怎么知道这花园里就没有其他游客了呢?
是,时间已经很晚了,当时和自己一起进来的,参加年会的各公司代表一定已经走光了,可是,这次会议主办方安排得十分细心周到,几乎不可能出现还剩下一个人没有离开就此不闻不问的情况吧?何况会议后拿纪念品的时候是需要签字的,他们立刻就会发现还缺自己一个。
不对!岳青莲用手狠掐了一下太阳|茓,让疼痛刺激自己更加清醒: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重点是自己刚才为什么会本能地觉得,在这个热带花园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了呢?
电光火石之间,她明白了!
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想?因为在这偌大的花园里,竟然感受不到一点生命的气息!
30、离开
极目望去,苍翠欲滴的热带植物,绚烂多姿的盛放花卉,应该是蓬勃生机郁郁葱葱的,但她这时候一一扫视过去,所有的一切都死气沉沉,仿佛它们不是生长在土壤里和大自然同呼吸的,会生长,会开花,会结果,会枯萎……会完成一个循环的植物生命,而是店里陈列的假花,蜡花,塑料浇注的景观假树!
温室内还是恒定的二十六度,但岳青莲却不寒而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为了印证自己的想法,她掏出一张面巾纸,裹着路边的一片树叶,轻轻地从中间掰断,理论上来说,正常的,叶片如此肥厚的植物,沿着叶脉的断口,多少会渗出一两滴液体,但她掰开的这片树叶,断口干燥无比,好像有什么力量把它的生机完全封闭了起来,甚至包括受创之后的应急反应。
一个词儿陡然跃入脑海:标本。
这不是一个热带花园,简直是一个标本陈列馆!只是通常的标本失去了水分和本来的外观,这里的标本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把它们的生命完整地保留了下来。
岳青莲一向自诩冷静理智,这个时候却再也无法控制心中的恐惧,丢下手中的面纸和半边叶子,拔腿向着大门的方向狂奔。
所幸她的方向感并不至于很糟糕,绕了两个圈子,透过一排排参差不齐的树木,她影影绰绰地看见了那三扇大门,幸运的是,铁门并不是完全关着的,还留了一个等人高的小门以供出入。
岳青莲几步冲了过去,手按在铁门上的时候,大口大口喘着气,感觉一辈子都没这么紧张过。
幸好,不管身后这个花园有什么邪门,反正自己活着出来了,明年,以后,谁爱来谁来吧,自己是打死也不来看什么热带花园了,别说有金刚鹦鹉,就是有人猿泰山也不来。
温室里的灯光还是亮如白昼,但是大门外就是一片漆黑,显而易见大家都走光了,连灯都不开,岳青莲从门口望向那一片黑暗,漆黑得没有任何光线,仿佛里面隐藏着什么未知的怪兽,仓促中她竟然开始本能地畏惧跨出这一步去。
没关系,她在心里鼓励自己:可以用手机照亮,外面就是向下的斜坡,再走下去是走廊,穿过走廊就是餐厅,出了餐厅再走一段就能到电梯,下了电梯,出了大楼,自己立刻开车回家钻被窝……
岳青莲一面给自己鼓劲一面计划着撤退的路线,正在这时候,斜坡下传来了脚步声。
她吃了一惊,这个时候,会议早该开完了,怎么还有人在走动?是办公室鬼故事?可是没听说鬼走路有脚步声啊。
一顶保安的帽子出现在视野里,接着是一张年轻男人的脸,看见她的时候显得也很惊讶的样子,警觉地出声问:“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们说开会的人已经都走了。”
原来是巡夜的保安!岳青莲长出一口气,放下心来,一脚迈出了铁门,含糊地说:“我刚才……在里面迷路了,正着急呢,喊人也没人听见……幸亏后来找到了门。”
保安越过她的肩头向花园里看了一眼,点头说:“就是,好在门还开着,以前我值夜,这门都是关着的。”
岳青莲实在不想在这里再多待一秒钟,态度马虎地朝保安点了点头:“那我这就下楼了,谢谢你。”
“那个……小姐,还是我陪你下去吧。”保安有点支吾,目光在她全身扫视了一圈,又看向后面花园没关的铁门,“在一楼麻烦您登记一下,对不起啊,您这么晚离开,关系我饭碗的事儿……”
岳青莲很爽快地说:“没问题,谢谢了。”
她心里想:也许有保安陪着下楼会多少安全一点,这是啥鬼地方啊,记得上次电梯还卡住了。
保安转身打开手里的电筒,一束黄|色的光射出来照亮了前方的斜坡,岳青莲走在他稍微后面一点,不再看身后花木繁茂却又诡异的花园一眼,快步跟了上去。
走下斜坡,两边的玻璃长廊里,盆栽的花木还在争奇斗艳,岳青莲可一点欣赏的心情都没有了,匆匆地走着,高跟鞋在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嗒嗒声,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照顾她,保安却走得稍显慢了一点,手电筒光晃来晃去的,在四处照射着。
岳青莲有些不耐烦,出声问:“师傅,能快一点吗?”
保安继续慢悠悠地走着:“不急,小姐,我肯定能把您安全地送下去。”
两人离得近了,岳青莲闻到周边有一股淡淡的味道,不是花香,倒有点像寺庙里烧的香烛的味道,难道说除了邪门花园不算,富洋金控还在顶层供了个神像?
好容易经过了玻璃长廊,再也看不见那些透着一股诡异气息的热带花木,岳青莲不由得松了口气,但与此同时,因为少了温室里透出的灯光,走廊里只剩下保安手里的手电筒光芒,周围漆黑一片,她又有些惴惴不安起来,再次要求:“师傅,走快点吧,我赶着回家。”
“好吧,小姐。”保安也加快了步伐,跟着手电照亮的方向,两人向前走去,在看到紧锁的餐厅大门的时候拐了个弯,怕她疑惑,保安还特地解释:“会开完了这些地方都关起来不能走,我们从旁边过去。”
“哦”了一声,岳青莲心里泛起一丝丝疑惑,不知为什么,这个保安总给她一种似乎见过的感觉,可是她连上今天,到金鑫大厦也不过来了三次。
手电一直在保安的手里照着前方,他们又走在没有外部光线照耀的走道里,岳青莲实在看不清对方的脸,只是凭着身形给她的感觉苦苦地回忆着。
走了一段,他们拐入一条半边是长窗的走廊,窗外城市的霓虹夜色映进走道,岳青莲侧头看着保安,这是个挺年轻的男人,长相平凡,皮肤粗糙,穿着保安制服,皮带都扎得整整齐齐,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再拐个弯就到电梯口了。”年轻保安似乎觉察到了她内心的紧张,主动说,“别担心,小姐,大楼门口都有人值班,坏人进不来,很安全的。”
岳青莲点点头,勉强笑了笑:“谢谢,这么晚还要值班,真辛苦你了。”
年轻的保安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把帽子向下拉了拉:“职责所在嘛。”
这文绉绉的四个字却让岳青莲脑子里的警铃响了一下下,她装作不经意地问:“师傅,你在这干几年了?”
“……两年多了吧……”
“老家是哪儿的,听你说话口音蛮熟悉的,像我一个奉山的同事,离得不远吧?也是江苏的?”
“嗯,是啊,奉山我知道,离得不太远,一百多公里吧。”
岳青莲的手下意识地抓紧了皮包:琦琦的确是江苏姑娘,但江苏肯定没有一个她信口胡诌的叫奉山的地方。
皮包里有什么……化妆包,钥匙,手机,现在掏出来报警不知道有没有用……不,还是别打草惊蛇,在深夜大楼的顶层,只有她和这个可疑的保安,力量对比太悬殊了,万一他狗急跳墙自己逃都逃不了,还是继续观察,能到一楼就好办了,哪怕撑到电梯口也好。
“值夜班很辛苦吧,我知道很多公司员工晚上都加班的,要麻烦你们开门关门地查看。”她打定了主意,反而稳下心来,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
年轻保安表示赞同:“可不是,要我说这些坐办公室的可不容易咧,都是早上来,半夜走。”
最后三个字让岳青莲一下子想起来这个保安为什么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了!上次她和秦明川一起去博纳基金,离开的时候,就是这个保安值班,电梯半路卡住了,她还特地跟他说了一声。
“夜间电梯还是开的B2吗?上次我乘那部电梯,被卡了几分钟。”岳青莲边冷静地观察着年轻保安边说,但年轻保安浑然不觉,没有任何异常的情绪波动或者肢体反应,挠了挠头说:“那部电梯是出过毛病,不过已经请技术检修过了,放心吧。”
他们说话的时候已经拐过了最后一个拐角,柔和的黄|色灯光在远方门厅处照亮了电梯门附近的方圆之地,岳青莲松了一口气,听见身边的年轻保安说出最后一句:“这次绝对不会卡了,我保证。”
31
31、脸很皱的妖怪
这句话字面上没有任何歧义,但为什么就听起来怪怪的?
即将离开这个鬼地方的喜悦放松让岳青莲疏于防范,来不及多想什么,几步跨到电梯门口,伸指按了向下的按钮,感觉到电梯微微的震动才稍稍吐了口气,同时不动声色地伸手把手袋攥紧,准备如果一旦保安有所动作,就先照着他的脸来一下子。
“真是太谢谢你了,不然我一个人摸黑还不一定能找得到这里。”她嘴上说着感谢的话,转头对着保安微笑。
保安落在她后面一两步的距离,并没有急着上前,手里的手电还开着,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映出一个圆形的光斑,岳青莲看了那个光斑一眼,把目光移到他脸上。
她本意是想观察一下,万一等会儿保安心怀不轨什么的,自己该冲着脸的什么部位下手,似乎还记得谁说过人类的鼻梁是最脆弱的要害。
不过这一眼看上去,却发现这张脸似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刚才遇上的时候她在明处,保安在暗处,后来在走廊里光线又始终不好,她走在左边稍稍靠后的位置,也没有正面打量保安的机会,现在总算是让她第一次好好地,仔细地看清了保安的脸。
还是和刚才一样的印象:皮肤粗糙,五官平凡,年纪不会超过二十五岁,有点面熟……那是因为之前的确曾见过一次。
可是,岳青莲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保安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憨憨地一笑:“怎么了,小姐?”
这一笑露出了破绽,不知怎的,他两半边脸看起来有点不太对称,一半脸笑了起来,一半脸却毫无生气地耷拉着,嘴角一个上翘,一个下垂,显得说不出的扭曲可怕!
岳青莲情不自禁地向后退了一步,后背抵到冰冷的电梯门上,心像擂鼓一样在胸腔里跳到了一百八,还强作镇定地说:“没事。”
她刚才看到的一直是左半张脸,所以直到这时候才发现年轻保安的右半脸好像是僵化的面具一样,表皮一动都不动,只有眼睛在灵活地乱转,那转动的频率似乎超出了人类的可能。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小姐?你干嘛盯着我看?”年轻保安不紧不慢地问,这时候他说话完全没有了刚才那种憨厚的语调,而且字正腔圆,一点口音都没有了。
岳青莲拼命掩饰自己的惊惧,脸上一丝一毫都没有带出来,反而还能笑一下:“没有。”
“我脸上不会真的有什么吧?”那半张脸还在笑,嘴唇弯弯,眼睛也眯了起来,随即他好像意识到了问题出在那里,‘呿’了一声,抬手摸上僵化不动的那半张脸,才恍然大悟,抱歉地说:“哎呀,对不起,小姐,皮没拉好,吓到你了吧?”
一边说着,他一边用手拎起脸侧的头皮,用力地向上拽去,整张脸,五官分明的人的脸,忽然就变成了一块有几个不规则黑洞的破布一般,在他用力的拉扯下变成了揉皱的一团!
“呀啊~~~~~~”等岳青莲意识到这惨厉的尖叫是从自己喉咙里发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是两腿发软,连站都快站不稳了,这实在是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年轻保安拽了两下,停了手,这时候他右半边脸恢复了正常,但刚才还好好的左半边脸却被拽得整个斜向上方扯去,眼睛被扯细成一条缝,吊起眼角,嘴唇也歪着,说起话来却依然清晰:“还是不行吗,小姐?”
岳青莲捂住嘴,惊惧地勉强维持自己还能用双腿站立而不是瘫倒在地,她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但是从这个‘保安’那双乱转的眼睛里泄露出来的嘲弄目光,她清楚对方之所以还没下手只不过在玩猫捉老鼠的把戏,绝不会放过她的!
“真是不好意思了,这身皮我还不太适应。”对方似乎表现得很遗憾。
事已至此,岳青莲不明白这个‘保安’为什么还站在原地不动,她才不会相信这个保安只是一个普通的混迹在人间的妖怪,和胡小凡不一样,从小狐狸的眼睛里她看不到任何血腥,杀气,凶残,而这个‘保安’……
她突然间全明白了!这栋大楼不干净,上次她和秦明川坐电梯卡住了,一定是有妖物捣鬼,然后她出门的时候随口对保安说了一句,那个尽职的年轻保安大概是立刻就去查了,结果代替他们成为这个妖物的牺牲品,所以今天才会是‘它’披着那个年轻保安的人皮站在自己面前!
那个警官也说过,金鑫大厦失踪了一个保安!
这么说,身后的电梯也有鬼!
幸亏她脑子里最后闪过的是这个念头,一秒钟之后,身后传来‘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它’依然站在原地没动,半张脸正着,半张脸歪着,两半的脸都在笑,那扭曲的五官说不出的狰狞嘲弄,丝毫不在意自己的猎物身后已经出现了一条逃生通道。
岳青莲一直倚靠站立着的电梯门豁然开启,向两边无声地滑去,岳青莲脸上闪过一丝惊喜,身子一动,一抬脚——似乎是急着躲进电梯里。
于是‘它’脸上的笑就更加得意。
接下来的事几乎全是在一瞬间发生的,让人目不暇接:岳青莲抬起左脚——不是向后,而是向侧面的墙壁,狠狠一蹬,整个身体拔地而起,借着反作用力向着保安的斜后方冲了过去,同时一直藏在皮包里的手伸了出来,精致的兰蔻粉盒表面闪着冰冷的无机质光芒,连带着里面被她刚才暗地弄碎的肉粉色遮瑕哑光蜜粉扬起一蓬暧昧而迷离的香雾,陡地袭向‘它’的脸。
这一下子使出了她大半力气,距离又这么近,粉盒结结实实地砸上了‘它’的鼻梁,满天飞扬的粉尘又暂时遮蔽了‘它’的视线,岳青莲只希望能暂时阻拦一下‘它’的行动,好让自己多一点时间逃走。
‘它’被粉盒砸中鼻骨的时候,似乎发出了一声类似不满的哼哼,随即就听见‘砰’地一声巨响,‘它’顿时爆发出惨厉的嗥叫,近乎疯狂地咆哮了起来。
岳青莲落地的时候高跟鞋歪了一下差点摔倒,她回头一看,却发现‘它’好像受了重创似地摇摇晃晃,连站都站不稳,踉踉跄跄地向着面前大敞的电梯门扑了过去。
刚才岳青莲在跳起来的时候,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百忙之中还不忘记看了一眼身后的电梯门,果然没出她的意料:后面哪是什么宽敞明亮的客用电梯间,不知道‘它’动了什么手脚,电梯压根就没上来,身后的门敞开着,里面是黑洞洞的电梯运行通道,粗糙的水泥壁面,几根粗粗的钢索从上面延伸向下,她要是刚才一脚踩进去,那势必摔得死无全尸,这个怪物连手指都不用动一下,她就能死于非命。
‘它’当然也知道一头掉下去的后果是什么,在差点要扑进黑洞的时候猛地跪了下来,用手去抓旁边的墙壁,手指尖不知道什么时候爆出尖利的骨刺,死死地抓在瓷砖墙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岳青莲正想着自己是不是过去加踹一脚,就看见从附近的装饰用一人高青瓷大花瓶后面闪出来一条黑影,手里拎着放在走廊上的银白色金属垃圾筒,抡圆了胳膊狠狠一下拍在‘它’的脑后,这一下力道十足,就算是妖物也抵抗不了,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头骨破裂声,‘它’嗥叫着一头向前栽下了黑洞洞的电梯运行通道,那非人类的怪叫声在狭长的通道里带起阵阵回音,绵延不绝……
“哐当”一声,来人丢下金属垃圾筒,几步过来一把拽起岳青莲,就说了一个字:“走!”
32、午夜狂奔
“夏英杰!”岳青莲惊讶的成分远远大于喜悦,“你怎么在这里?”
“没时间了,先走!”夏英杰不由分说地拖起她就往另一边的长廊跑,动作粗鲁而急躁,岳青莲刚才扭到了脚,被他拉得跌跌撞撞,手臂被他钳制得紧紧地又挣脱不开,挣扎着问:“你先回答我,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跟那个怪物是一伙的,骗了你要去吃个新鲜,行了吧?”夏英杰恼火地说,察觉到她一只脚落地不稳,索性一把揽过她的腰,半扶半抱地拖着她继续前进。
这个没正经的家伙!岳青莲在心里暗骂,但还是竭力配合着他,忍住脚踝的疼痛勉强跟上他的步伐:这起码是个人,不是怪物,不会在你面前像扯衣服皱褶那样扯动脸皮给你看。
“我们去哪儿?”她忍不住问。
“电梯不能坐,我们走楼梯。”夏英杰还跟从前一样穿着件皱巴巴的西装,不修边幅,胡子拉碴,脸上一贯的猥琐笑容和不正经却都消失了,绷着下巴,皱着眉头,比他在工作时候的专心样子还多了三分沉稳,活像变了个人似的,岳青莲刚迷惑了一下,又清醒过来,叫道:“这是三十六层楼!我们要走下去?!”
“别想美事了,他就在一楼等着你自投罗网呢。”夏英杰拖着她奔到闪着安全出口指示灯的楼梯口,发现被锁上了之后毫不犹豫,推开岳青莲让她靠墙站好,自己后退两步然后一脚踹开了门,转身毫不怜香惜玉地一把拖过她进了楼梯间。
岳青莲望着微弱的楼梯间灯光下一层一层仿佛永无止境的楼梯,不由得发起憷来,紧紧地抓住夏英杰的衣服问:“我们到哪儿去?”
“十五层。”夏英杰的脸色十分阴沉,“希望那能让我们安全躲到天亮。”
“十五层!?”岳青莲惊叫,自己脚没扭到的时候走十几层楼梯也不太可能,何况现在还一瘸一拐的。
没容她多说一个字,夏英杰的手臂横过她腰间,拖着她咚咚咚地就开始下楼梯,岳青莲被拽的头晕脑胀的时候还在追问:“为什么要去十五层?”
“因为目前来说,整栋大楼里就那最安全。”夏英杰完全和平时的碎嘴子不一样,说话简洁利落,让岳青莲越发疑心起来,陡然伸手狠狠地在他脸上一扯,疼得他吱哇乱叫:“弗萝拉,你干嘛!?”
“你是夏英杰吗?你不会是被什么妖怪附体了吧?!”岳青莲盯着他问。
夏英杰顾左右而言他:“上次出事之后,卫总也派人在公司里设了几道符咒,虽然未必有你们曹BOSS金鲤挡煞局的精妙,但抵挡到天亮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你说什么呢?”岳青莲难以置信地问,“我们现在不应该打电话报警吗?”
夏英杰深深地叹了口气:“试试。”
说着他继续拖着岳青莲走楼梯,岳青莲不信邪地掏出手机,一看,果然,信号格为零。
这简直不可想象,在城市的中心金融圈里的一栋大楼里,每天有数万次手机打进打出,在夜间竟然没有手机信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鬼地方!”岳青莲又疼又紧张,声音都不自主尖锐地拔高,夏英杰受不了地侧过头:“省点力气吧,刚才你在电梯口叫的那一嗓子就差点把我吓着。”
“那个时候你已经来了?那你看见那个东西拉脸皮了?那是个什么东西?”岳青莲嘴上说着,脚下一步不停,脚踝传来的刺痛已经转化为钝痛,她暗自忧虑等一会儿还能不能顺利地把鞋子脱下来。
“没看见,不过你叫得那么惨,应该是很可怕吧。”夏英杰嘿嘿地笑着,“我胆子可小哩,不敢看。”
这个人,撒谎成性,又说假话了!岳青莲腹诽,胆子小的会在那个时候拎起垃圾筒给妖怪狠狠来两下,然后现在又拉着自己在夺命狂奔么?
他们一口气奔下了七八层,岳青莲的脚实在是顶不住了,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夏英杰想都不想地干脆一弯身:“上!我背你!”
岳青莲看着他宽阔的背部,有点发傻,夏英杰急不可待地催:“快点!没时间了!”
“哦!”她素来是个当断则断的人,闻言单脚一跳就趴上了夏英杰的背,夏英杰哎哟一声还不忘抱怨:“弗萝拉,你又重了。”
尽管这么说,他还是轻松地直起身体,用手兜住岳青莲的膝弯,加快了速度向楼下猛冲,岳青莲被颠得头晕眼花,不由自主地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
即使在三年前曾有过的交往中,两个人也没有这么亲密的姿势动作,两人都是一愣,还没等岳青莲察觉内心一缕异常的情绪到底是什么,夏英杰已经哎哎大叫:“轻点轻点,你想勒死我啊!”
嘴上这么说着,他的脚步却是更加快了,楼梯间回荡着咚咚的声音,和岳青莲的心跳声混合在一起,一层层的声控灯在他们面前点亮,貌似永远也看不到尽头的楼梯旋转向下,岳青莲在头晕之余忽然有点担心:会不会妖怪真的施了什么法术,这楼梯真的永远也跑不完了?
所幸,她的担心被证明是多余的,夏英杰呼哧带喘地在墙上标着‘15’的楼道里停了下来,拉开安全通道的门,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背着她闪身进去,长吁一口气:“暂时安全了。”
他把岳青莲放了下来,扶着她站稳,离开了那个宽阔的背部,岳青莲竟然有一点怪异的不舍:还是挺舒服的,反正在背后又看不到夏英杰那张脸。
其实他那张脸也没什么,只要别老露出那副猥琐的表情。
博纳基金十五层和别的公司一样,也是大大小小的办公室构成,这个点儿没人加班,两边都静悄悄的,只有走廊上的声控灯感应到声源,闪着亮了起来,照得两人的脸一片苍白。
“现在我们怎么办?”岳青莲一瘸一拐地走着,手紧紧抓着夏英杰的胳膊,后者龇牙咧嘴,但也就任凭她使力抓着,闷声说:“去卫总办公室。”
岳青莲稍微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暗自把灵力灌注到眼周,仔细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发现无一例外的,在每道门上,都漂浮着淡淡的她看不懂的图案,也许就是夏英杰说的‘符咒’,还别出心裁地在不起眼的地方挂着一串串用红绳编串起的小小铜钱,闪着金色的微光,在他们走过的时候,无风自动,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原来你们早有准备……”岳青莲吐了口气,随即又愤怒起来,“原来你们什么都知道!”
夏英杰忙着查看周围的动静,闻言讪笑了一声:“哪儿啊,我只是个打工的,这都是卫总的安排。”
岳青莲的脚越来越疼,只能单脚跳着前进:“你没问过他?”
“我是个很内向,单纯,又带一点点害羞的男人,不该问的从来不问。”夏英杰用极其镇定的态度说着厚颜无耻的话,岳青莲恨不能把刚才砸那个拉皮妖怪的粉盒捡回来再拍到他脸上,怒道:“当年我们交往的时候,你不一天到晚问我的收入,我的房产,我的存款吗?!”
夏英杰的肩膀顿时垮了下去讪笑着不说话,此时他们正走到电梯门附近,岳青莲顿时忘记了旧年恩怨,心神不定地看着电梯,喃喃地问:“它不会从电梯上来吧?”
“不知道,我们只有等天亮。”夏英杰推开通往总裁办公室的大门,门上时隐时现的斗大红色符咒在他的手穿过去的时候荡漾了起来,像在水面一样,波纹向四周漾去,岳青莲有些目瞪口呆:在衣冠楚楚的金融街里,在这个平时只以数字货币搏杀的战场上,到底这些白领金领里还藏着什么样的人才!
走廊尽头就是卫总的办公室,岳青莲上次来过,夏英杰并没有带她擅自进入的意思,也不开灯,扶着她在秘书格子间对面的等候沙发上坐下:“整栋楼里就这最安全了,我上去的时候还担心你被堵在那倒霉花园里呢。”
说起那个透着诡异气息的花园,岳青莲浑身打了个寒颤,她摸出手机,再次试着拨打,还是毫无信号。背后就是连扇的长窗,窗外是繁华的城市,万家灯火,霓虹耀目,但他们却像是被困在孤岛上的难民,明明就在城市的中央,却毫无办法和任何人取得联系以逃离这个恐怖的夜晚。
“别试了,打不出去的。”夏英杰一ρi股坐在沙发附近的地板上,用下巴指指桌上的电话,“也不知道对方用了什么神通,总之这里是根本是和外界隔绝了。”
岳青莲存着侥幸心理地说:“也许我们可以再往下一点,走到三楼二楼的,然后打开窗户跳下去?”
夏英杰懒洋洋地伸开双腿,整个人倚着沙发扶手,又像条癞皮狗一样毫无形象地瘫在地板上,“自从上次发生了跳楼事件之后,全楼所有的窗户都被物业封闭了,除了——”他扭头看看岳青莲,“卫总办公室倒是留了一扇,但是岳小姐,这可是在十五楼。”
岳青莲吸着气把腿缩起来,脚踝已经肿得穿着鞋都看出来了,为了出席年会特地换上的小山羊皮高跟短靴现在简直成了刑具,她试着往下脱,才碰了一下就连连呻吟。
“这不行,脚肿了,脱不下来的。”夏英杰仿佛很有经验地说,握住她的一只脚,手腕一翻,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柄小刀,唰唰两下,岳青莲眼睛还没眨完,靴子的上半部已经在刀光下分崩离析,露出她穿着丝袜,肿的跟馒头一样的脚踝。
“够惨的啊,弗萝拉。”他端详着,嘴里说着风凉话,“我早就说OL们都想不开,明明天天都已经武装到牙齿了,骨子里都跟马上要上战场的角斗士一样,还爱臭美,穿高跟鞋,好看吧?美吧?怎么样,遇到麻烦了跑都跑不掉。”
摆脱了靴子的禁锢,扭伤的脚踝舒服了不少,疼也缓和了,岳青莲十分温柔地对夏英杰笑了笑,甜美地说:“杰森,这是香奈儿冬季新款,今天我第一次穿,你一定不介意赔偿的吧?我恰好认识一个非常可靠的欧洲代购店。”
夏英杰幸灾乐祸的笑僵在脸上,黑白分明的眼睛逐渐就只剩下白眼仁了,过了半天,他才结结巴巴地说:“弗萝拉……你开玩笑的吧?”
“你是直接给我现金,还是我把账单寄给你?”岳青莲很认真地问,看着夏英杰痛苦到像是撇大条撇不出来的囧脸,终于禁不住莞尔一笑,“行了,别装了,我知道你个吝啬鬼是什么货,才不指望你赔呢,再说,你还救了我。”
“那个……也没有了……其实我是顺路经过的,你信么?”夏英杰扭扭捏捏地低下头,岳青莲心中那股想扁他的劲头又开始风起云涌,冷笑一声说,“顺路到三十六层去?”
她没指望夏英杰能回答,于是又问:“那个怪物,到底是什么?”
“我真的不知道。”夏英杰态度谦卑地说,“我只是一个打工的小小白领,很内向,单纯,还带一点点害羞……”
岳青莲吸气,再吸气,然后控制住自己很冷静地说:“好,你不知道,那我来告诉你,那个怪物里面不知道是什么,但目前可以确定,它披的是人皮,所以外表是人形,而且可以被你用垃圾筒打退,那就证明不是鬼魂幽灵,而是确实存在的一种生物,有着相当高的智商,可以模仿人说话,行走,谋杀。”
她说一句,夏英杰就老实地点一下头,末了还建议:“既然已经掌握了这么多特点,不然我们上网GOOGLE一下看有什么解决方法没有?”
“夏英杰!”岳青莲气得一声大喊,“你到底要装神弄鬼到什么时候?!你现在还跟我一句实话都没有是不是?你知不知道我们现在被困在一栋打不出手机求救的大楼里,门外就有个妖怪等着要我们的命!”
仿佛是为了应证她的话,她最后一个字还在空气中飘荡的时候,静谧的深夜里,空无一人的十五层楼道里,传来了清脆的一声‘叮’。
这是电梯到达的声音。
33、一退再退
夏英杰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警觉地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岳青莲也紧张地直起了身体听着,黑暗的室内除了两人的呼吸声之外,没有任何别的动静。
电梯口离他们所在的地方并不太远,也就不到一百米,加上她服用灵泉洗髓伐筋之后,听力视力都比过去有了显著的提高,按理说,在这么静的深夜,外面的任何声响都不应该逃过她的耳朵去才对。
可是,两人屏息听了半天,什么都没听到,一门之隔的外面毫无声息,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刚才的那一声不过是两人的幻觉。
岳青莲无声地拽拽夏英杰的衣袖,用眼神问他怎么回事,夏英杰用手指挡着嘴唇示意别发出声音,用眼神回答她:“我也不知道。”
这个时候,岳青莲才晓得,最恐怖的不是可见可闻的,而是就处在她这样的境地:明明一点声音一点异常都没有,自己却要拼命发动五感去捕捉空气里任何一丝异动,心里一会儿侥幸地想:也许它没发现我们就直接走了,一会儿又激烈地否定自己:不要放松!那只是对方用来麻痹你的,等你稍有喘息,以为逃出生天的时候,突然给予致命一击。
不知道外面是什么,甚至不知道‘它’在不在外面,未知的恐惧淹没了她的心,抓着夏英杰衣袖的手指关节痉挛得发白。
夏英杰不假思索地回手安抚地握住了她的手,还紧了一下,肌肤接触的温热让两人同时一惊,扭过头去,正好眼睛对上了眼睛,彼此都在眼神中看到了惊愕,夏英杰惊讶于这次居然没有岳青莲看向自己时一贯的厌恶和嫌弃,岳青莲则更加惊讶地觉得:其实夏英杰的眼睛生得很好看,漆黑深邃,一点都不像她记忆中的带着猥琐的油滑。
如此接近,呼吸相闻,就在这一瞬间,外面门上悬挂的无数串小铜钱突然同时震动了起来,清脆的敲击声由远而近,在深夜的无人楼层里敲击出一曲荡人心魄的乐章。
岳青莲紧张得透不过气来,死死地抓住夏英杰的手,用口型告诉他:“来了。”
夏英杰的脸色从未有过的严肃和凝重,侧耳听着门外的动静,从大门下的缝隙可以看到外面楼层的声源灯并没有亮起,还是一片黑暗,乍看起来似乎毫无异状,只有一阵阵的铜钱敲击声如疾风骤雨,越来越密,那声音几乎要和他们的心跳声重合在一起,锤击着胸腔,剥夺他们最后的理智和镇定。
从夏英杰的掌心透过来的温暖多少缓和了一点岳青莲绷得像弓弦一般的神经,不然她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突然发疯。
夏英杰的身体却随着声音的密集越绷越紧,整个人都变了,那种慵懒油滑的姿态一扫而空,黑眸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门,手臂上的肌肉都凸了起来,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随时准备对强敌发出致命一击。
门外的声音越敲越响,越来越密,毫无间歇,终于,在岳青莲的耐心和敲击的频率都达到一个顶峰的时候,‘砰’地一声巨响,整个世界仿佛突然坍塌了一般,震得两人的身体同时向后一扑,随即就听见噼里啪啦,无数细小的铜钱碎片如冰雹一般,从空中碎裂而下,落了满地。
楼道里的声源灯,就在此刻,应声而亮!
门下的缝隙,透出外界的灯光,很明显有个什么东西站在门前,阻挡了一部分光线,铜钱碎片在‘它’身后滚落了满地,慢慢地打着转儿停下来,空气中再度恢复了平静。
岳青莲心里拼命祈祷着:它不知道我们在这里不知道不知道,它看不见我们看不见看不见……
“走!”夏英杰却暴喝一声,手臂一伸,揽住她的腰,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直接抱起她扑向了身后的总裁办公室。
这一下正是时候,岳青莲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前面的大门传来近似拉扯丝帛的嗤拉声,她猛回头从夏英杰肩膀上看过去,本来是若隐若现的红色符咒突然红光迸裂,但在光芒还没有完全舒展开的时候,已经从中间被一把撕裂,顿时连着好好的大门一起分崩离析,四分五裂,一股熟悉的冰冷感觉迎面扑来!
“格格格,格格格格。”出现的人形怪物外观上很像那天在20楼敲窗子的怪物,只是这一只大了很多,移动的时候发出令人牙酸的也不知道是骨头的声音还是磨牙的声音,站在劈裂的门口对着他们‘冷笑’,并不急于进攻。
这一切发生在几秒钟之内,夏英杰在怪物撕裂符咒的时候,一只手已经按上了总裁办公室的大门,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橡木大门应手而开,一道在室内盘旋已久的尺许长银色剑光夺门而出,尖啸着向怪物冲了过去,那股冷到骨髓里的冰寒感觉顿时一松,夏英杰趁此机会抱着她冲进房间,狠狠关上大门。
两人同时倒在地上,夏英杰背靠着橡木大门,喘着气说:“这下完了,动用了卫总的看家宝贝,他非扣我工资不可。”
“那是什么?”岳青莲惊得连嘴巴都合不上,素来只在电影里看过类似特技,但这可是在现实里,那道从她头顶一闪而过的银色剑光是真的,那个恐怖的怪物也确确实实存在。
“飞剑,法宝,或者其他什么称呼。”夏英杰苦笑着说,“不是本体,只是一道化影,是卫总从家族得到的护身宝贝,希望……希望能挡住那个吧。”
“希望?”岳青莲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关键词,夏英杰目光躲闪着不敢直视她,吞吞吐吐地说:“弗萝拉,我可能……判断错误了……如果那样的话,你别恨我。”
意思就是八成,大概是……挡不住,岳青莲想明白了反而镇定下来,耸耸肩:“别说了,不是你救我,我在刚才就死了,现在还搭上了你。”
夏英杰不说话,抬头看了一眼时钟,十一点三十七分,离午夜还有二十三分钟。
“别看了,到天亮还有六七个小时呢。”岳青莲抱着膝盖坐在地板上,背后靠着会客用大沙发,脑子里不禁想起上一次自己来的时候,就是坐在这张沙发上听着秦明川和卫总侃侃而谈。
自己,居然就要这么死了吗?
生命中还有很多事没做:父母的墓还没有祭拜,手上民裕银行的收购案才刚开了个头,徐丹宁下个月过生日自己还没挑礼物,房贷还没还清,车子也是,如果我死了,那接管C组的会是小吴还是小孙……
岳青莲忽然笑了起来,自己都要死了,还操心这些事干嘛。
“也许,还有希望。”夏英杰自言自语地说,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开解她,“卫总这柄飞剑还是蛮厉害的,虽然是化影,但一般的妖怪都不是对手。”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门外隐隐约约传来激烈的拼斗声,伴随着桌椅板凳碰撞的声音,可见战况凶猛。
“那到底是什么怪物?”岳青莲收敛了一下心神,问。
夏英杰挠了挠头:“我也不太清楚,看起来像是东南亚一带的,降头什么的吧。”
“金融街真是藏龙卧虎,这种东西都有。”岳青莲冷哼着说,“卫总也是得道的高人,我们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夏英杰识趣地保持沉默。
“现在说好像是有点晚了,不过,谢谢你来救我。”岳青莲微带别扭地说,说着叹了一口气,“可惜现在和外界完全隔绝,连透消息给别人都办不到,你说,我们在这里留张纸条,跟卫总说明情况,他会看到吗?”
夏英杰不安地动了一下,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没用……我是说,就算他看到了,也不会替我们报仇的,我们就是运气坏,遇到了。”
看到岳青莲不解的目光,他苦笑着给她解释:“上次大楼里已经发生过一次人员失踪案,其中一个受害者是逃到十五楼又被怪物猎杀的,还记得吗,你说我们公司有钱,大理石都是从意大利进口的,带着一抹红。”
他停了停,低声说:“那不是红,是血没擦干净。”
岳青莲想了起来,紧张地倒吸凉气:这么说那天她和秦明川来的时候,就踩在前一个人刚刚遇害的地面上?
“你们那时候已经知道……知道有怪物了?”
“就算那时候不知道,后来我们公司也有一个硕士跳楼的,那也不是意外,从监控录像里,可以看到他走路的姿势很奇怪,左摇右摆,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了手脚。”夏英杰犹豫了一会才又接着说,“还有你朋友的妹妹,李娜,你不会以为她的病真的只是手机热吧?我向卫总要了一颗清瘟丹偷偷放在她的口服药里,不然她现在就算起得了床,也活不过三十岁。”
34、身临绝境
岳青莲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这时候门外传来一声巨响,厚重的橡木大门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击着,摇晃了两下,夏英杰被震下的尘土给呛着了,跳起来拉她:“来,离门远一点。”
“这是考验你们公司装修商有没有偷工减料的时候了。”岳青莲就着他伸出的手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后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目前看来,十分值得信赖。”
夏英杰默默地看着她,大窗外洒进的月光照着岳青莲苍白却依然镇定自若的脸,发髻在刚才的奔逃中不知什么时候散开了,秀发披肩,一身凌乱,脚上的一只靴子还割得破破烂烂的,但她就那么坐在那里,依然秀丽如昔,坚韧从容。
三年了,三年的时光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印记,也没有从自己心里抹去关于她的一分一毫,她还是自己记忆中那朵自信坚强的高岭之花,让人看到就移不开眼睛。
夏英杰垂下头,嘴里一阵苦涩,也许今天,就是他和岳青莲的死期,怎么也没想到,以为一生再也没有交集的两个人,会有这样的结局。
对方却没有察觉到他千回百转的心思,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岳青莲沉吟了一会说:“你的意思我明白,卫总,或者其他的势力也好,是不会为了死几个人就和这个怪物以及身后的势力作对的,尽管他们可能有这个能力,但那也不划算。”
“是,从金融的角度上来说,谁也不会干赔本的买卖。”
“那如果损失大到他们无法承受的地步呢?”岳青莲以一种很冷静的语调说,夏英杰陡地打了个寒颤,干笑着说:“你不会是想把金鑫大楼给炸了吧?这犯法的。”
“我当然没有这个本事。”岳青莲的目光落在桌上的液晶屏上,“但如果我毁掉贵公司全部的电脑档案,并且归咎于怪物入侵,公司所有电脑数据毁于一旦呢?”
夏英杰笑了:没想到岳青莲竟然还这么孩子气,她知不知道,别说一个博纳基金,就算连懋华也一起搭进去,在家族眼里只不过是绿豆大小的事,绝对不会因此和楼上那家开战的。
“你要是能做完这些,天都亮了。”他只是提醒了一句。
岳青莲也知道自己这个提议有些儿戏,这时候门上又传来了一声猛烈的撞击,厚重的橡木板竟然吱呀裂开了一条缝!
两人相顾失色,从那条大缝里可以隐约看到,那道银色剑光已经减弱了几分,不再像刚才出现时那么光华四盛了,而一道黑影却鬼魅一般地窜来窜去,那诡异的影迹尽管只是惊鸿一瞥,却足以让他们知道目前的情势不妙。
“那只有最后一条路了。”岳青莲轻松地笑起来,“等一会,我开窗跳下去,让你们博纳基金摊人命官司。”
夏英杰心里一紧,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冲口而出:“别胡说!”
岳青莲还在笑,但笑容越来越勉强,终于,她强自镇定地补上一句:“别劝我,我可不想死在怪物嘴里。”
一想到自己如果死在怪物手下,搞不好它也会剥下自己的皮,以后深更半夜披起来装成自己的样子出来害人,还会把自己的脸皮像块破抹布一样扯来扯去作怪,岳青莲就快疯了,她宁肯从十五层跳下去也不要变成那样!
夏英杰摇摇头:“还没到那一步,你别瞎想,我不会让你死的。”
岳青莲费力地扶着沙发扶手站了起来,站到能看清他的距离处,伸手抓住他的衣领,强迫他看着自己。
“干……干什么……我可是清白人家的好男人……”夏英杰结结巴巴地说。
“闭嘴,夏英杰,你不说话的时候还没有那么讨厌!”岳青莲恼火地说,“我们马上都要死了,你还不能认真点儿?!”
“我……我很认真啊,你把,把手放开。”
“闭嘴!”
和岳青莲这声大吼同时响起的是门外愈加大声的碰撞声,一寸厚的橡木大门已经被连着攻击了好几下,摇摇欲坠地挂在合页上,两人都知道,几乎是马上,怪物就能破门而入了。
岳青莲喊出了这声之后也沉默了,夏英杰身体僵直地站着,眼巴巴地看着她。
“我说,其实你这个人就是嘴坏点,也没有那么讨厌,以前我对你态度那么恶劣,对不起啊。”
“没……没关系,我不介意的。”
岳青莲抬头看了他一眼,把目光投向他身后那扇快要被撞开的门,“我知道,等会怪物进来了,你是一定会挡在我面前的……但那有什么用呢,只不过你比我早走一步而已……既然今晚我们俩都注定要死在这里,你好歹让我选个死法。”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我不想死了之后还被怪物剥了皮走,去害别的人……”
‘咔啦’一声,大门被撞开了半扇,轰然倒地,一道黑影敏捷地想要冲进来,那道黯淡得几乎看不清的银色剑光从后面缠绕而上,又将它逼退了两步。
岳青莲毅然决然地吸了一口气,一把抓住夏英杰的领子:“给我挡一秒钟,一秒钟就够了!”
说着,她踮起脚尖,飞快地在夏英杰嘴唇上碰了一下。
仅仅只是碰了一下而已,一秒钟都不到,没有任何别的意义,甚至不能算是一个吻。
然后她放开夏英杰,转身一瘸一拐地走向东侧的大窗,一把拧开了其中一扇的把手,用力一推,窗外十二月的夜风呼呼地直窜进来,把室内的暖气一扫而空,也带走了她脸上一抹不正常的红晕。
紧握着冰冷的不锈钢窗棂,岳青莲的黑发在风中飞舞了起来,她探出头向下看了一眼,高度让她眩晕,从这么高摔下去,一定是死无全尸吧……
忽然有只手强力地抓住了她的手臂,吓得岳青莲啊地一声惊叫,扭头望去,不是她想象中的怪物,是夏英杰!
难道说他要一起跳下去?那明天的报纸头条会不会造谣说他们俩是殉情?!
她还没想明白,夏英杰的眼睛里闪着她从来没看过的神采,像是痛苦,又像是完成了什么高难项目之后的兴奋和激动,还隐隐带着一种骄傲和满足。
“青莲。”他低声喊她的名字,双手捧住了她的脸,额头相碰,近到鼻子都几乎贴在一起。
“青莲。”他又叫了一声,摇着头,“我不会让你死的……”
粗糙的指腹触碰着她脸上的肌肤,被他那双黑眸里不熟悉的光彩所震慑,迷迷糊糊的,岳青莲甚至都没注意到他接下来的动作,就被夏英杰塞进嘴里一颗圆圆的东西,入口即化,带着一股芳香清凉,转眼就流下咽喉,直冲丹田。
她还没来得及品味吃到嘴里的是什么东西,那道黑影终于彻底摧裂了银色剑光,发着格格的怪声窜进了房间,夏英杰头都不回,双手一推,用力把岳青莲从窗口直接推了出去!
“呀~~~~~~~~~”岳青莲发出一声惊心动魄的尖叫:她是想要跳楼,可没想过会被夏英杰推下去呀!
35
35、胡小凡的新发现
东湾区文华街红星小区33号楼六层,朝北的单间里,胡小凡正捧着一碗泡面,虔诚地边吃边攻读着一本《成本与管理》,忽然,他敏锐地抬起头来,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然后跳起来扑到窗口,努力地眯起眼睛向外看去,在他的视野可及之处,一股淡淡的黑气扶摇直上,直冲云霄。
“又有妖气?还是金鑫大厦那里,我得赶快报与岳姑娘知道。”他丢开书本,捡起自己的手机,飞快地按下了岳青莲的号码,耐心地听了半天,却始终是‘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的提示。
“是不是上仙外出修行去了?那打扰她不太好吧……”胡小凡在狭小的房间里转了半天圈,最后还是一咬牙,拨通了小麒麟的手机号码。
此刻,远在家中的小麒麟正躺在沙发上睡呼呼,小肚皮一鼓一鼓的,梦里也不知道在吃什么好东西,还流着口水,被手机铃声吵醒之后,睡眼惺忪地爬起来接,“喂……是宗主吗?小狐狸?好大胆!你吵吾睡觉做什么?”
“麒麟大人,请问岳姑娘去了何处?”
“唔,吾也不是很清楚,她说去开会什么的。”小麒麟打着哈欠说,“都是些俗事……什么?你说有妖气?!”
小麒麟顿时睡意全消,一步窜上书桌,抬起小胖手用力揉了揉眼睛,瞪大了向外面看去,果然,貌似平静的城市上空和往常一样,飘荡着淡到几乎看不清的各色‘气’,唯有从东边金融街的方向升起一缕纯粹的黑气,笔直向上,毫不飘摇。
“好胆!这妖物竟然又出世了,这次吾可不能让他跑掉!”小麒麟咬牙切齿地说,胡小凡在电话那头谨慎地提醒:“麒麟大人,是否该先通知岳姑娘一声?”
“宗主俗务缠身,这等降妖除魔的小事,吾自会料理。”小麒麟自信满满地命令他,“小狐狸,汝且关好门窗,安心休息便是,若吾能收获妖丹,就送与你增长修行!”
说着,他挂断手机,向地上一扑,打了个滚,变回黄|色小兽形,拍开房门就冲了出去。
这边,胡小凡依言关好了门窗,坐在床上,心神不定地继续拨着岳青莲的号码,却始终是毫无例外的不在服务区无法接通,他愁眉苦脸地想了一会,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拎起件外套也冲出了门。
夏英杰咽了口唾沫,岳青莲最后留在他眼中的影像是惊愕而睁大的双眼,因为向下掉落,头发飞舞了起来,围绕着那张苍白秀丽的脸,双臂伸开,本能地要抓住些什么……
她终究还是掉下去了。
他“霍”地一声转身,目不转睛地盯着蹲伏在三人皮沙发靠背上的怪物,后者正慢条斯理地舔着手指上迸出的骨刺,也许是刚才被银色剑光伤到了,上面滴滴答答地流出黑色的液体,腥臭扑鼻,还隐隐带着一股让人作呕的甜腥味。
“格格,格格,格格格。”房间里没有开灯,但窗外的光线透进来,夏英杰把这个怪物看得一清二楚,年轻保安的人皮已经破裂了,像破布一样身上东披一条西挂一块,露出怪物原来的肌肤,血红色,像是被放到开水里烫熟过,丑陋的脸上,闪烁着一双嗜血的红色眼睛,正不怀好意地看着他。
夏英杰哈哈一笑,极其猖狂地指着怪物的鼻子:“南洋的毛家就带来这么个玩意儿?真他妈的恶心,来啊!来杀我啊!”
怪物谨慎地打量着他,眼睛里的红光暗暗明明,喉头发出咕咕的声音。
夏英杰大步上前,一把抓过沙发边上的落地台灯,像挥高尔夫球棍一样用尽全身力气扫了过去,怪物噌地窜了起来,快得完全看不清动作,一道黑影闪过,躲开了夏英杰志在必得的一击,同时哧啦一声,手指上迸出的尖利骨刺在夏英杰肋下划开了一道口子,血腥味顿时弥漫在空气中。
“呸!”夏英杰向后踉跄了一步,抹了一把自己的鲜血,哈哈大笑起来:“想剥我的皮就利落点,别活儿做到最后不利索,剥不了一张完整的,到时候你可没法去害别人。”
怪物歪头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最后看到大开的窗户才恍然大悟,愤怒地嘎嘎高叫了起来,一纵身跃到窗户面前,挡住了夏英杰可能的求死之路。
夏英杰却一点都不在乎,嚣张地叉着腰站在原地,脸色因为失血和疼痛有点发白,眸子却越发黑亮,低声挑衅着:“来啊!杀我啊!来给我一爪子啊!你这个怪物!”
怪物脸上红光一闪,腥臭之气突袭而来,一抓扑向夏英杰,这一下来得太快了,夏英杰虽然竭尽全力地躲闪,还是没避开,肩头上被尖利的骨刺抓出了好几道伤口,鲜血迅速地从裂开的肌肉里奔涌而出,转眼渗透了半个袖子。
血腥味让怪物兴奋了起来,格格嘎嘎地叫着,围着夏英杰不停绕圈,趁他稍露疲态的时候,又横窜了过来,双爪一起扬了起来,冲着夏英杰的眼睛就招呼了过去!
没想到这是夏英杰故意露出的破绽,在怪物刚扑到身前的时候,他拼着抬起左臂抵挡了一下,右手抽出刚才割开靴子的那把雪亮小刀,夜色下刀光一闪,直直没入怪物的胸口,用力一转,硬在伤口处划了个半圆才抽回来。
怪物高声嗥了起来,一爪子抽飞他手中的小刀,随即就向后跳去,继续挡在窗口和夏英杰之间,急促地发出一阵阵断续的尖锐叫声,似在威胁,又像是在发怒。
夏英杰捂着胳膊上鲜血直流的伤口,却笑得十分开怀:“告诉你这个死怪物,你想轻而易举地杀了老子那是没门!老子就是死了,也不会给你留张完整的皮!”
“嘎嘎!”怪物眼睛里的红光亮了起来,左右小幅度地摇晃着身体。
明明已经一点生还的希望都没有了,也许死亡就降临在下一秒,身上各处伤口血流不止,夏英杰的神智却十分清醒,他冷笑着,搜肠刮肚地想着等下在怪物撕开自己身体的时候,自己该用怎么样恶毒的脏话骂出最后的遗言。
就在这个时候,总裁办公室墙上的挂钟分针和时针重合在了12点的位置,发出清脆的一声‘嗒’。
怪物侧耳听了一下,然后又把注意力集中回到面前这个要死的猎物身上,却发现这个人类脸色忽然变得刷白,没受伤的手抬了起来,哆哆嗦嗦地指着自己的方向。
它没有回头,所以它没看见,从夏英杰的这个角度看去,就是一颗人头慢慢地从窗外升了起来……
脸色苍白,乌黑的秀发在风中狂舞,有几缕发丝调皮地掠过面部,双眼紧闭,嘴唇却染上了鲜血,猩红的一抹痕迹还挂在唇边……
“鬼呀!”夏英杰满腔的豪情壮志此刻烟消云散,颤抖地指着窗外就叫了起来。
几乎是立刻,他就知道自己错了,升起来的不止是一颗头,只是下面的身体被怪物遮住了,所以他刚才没看到……
不过这不是问题,问题是为什么刚刚被他推下楼的岳青莲此刻又‘升’了上来?
36、青莲初绽
岳青莲静静地悬浮在窗外,双臂自然张开,手心向天,头微微上仰,闭着眼睛,面容平静,映着天上的月光和城市的七彩霓虹,整个人似真似幻,静好如沉睡的孩子,可在这幅平和的表相下,身体内部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刚才被夏英杰用力推下楼的瞬间,她咬破了嘴唇,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诅咒夏英杰,看着男人的脸在窗口一闪即逝,心里大骂:就算是我要跳楼,你也不必把我推下来吧!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主动?!
还没等她骂到第三句,就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她竟然脱离了万有引力的束缚,轻飘飘地在空中飘浮着!
就算她没跳过楼,但起码的物理常识是有的,楼高十五层,满打满算七十米,地球引力加速度9.8,留给她的时间哪够她想这么多,难道不该早就‘啊——啪!’了吗?还容她继续在这里想东想西?
惶恐地侧脸,用余光扫了一眼自己和地面的距离,没错,自己正在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好像绑了降落伞一样,慢悠悠地在向地面接近着,看这个速度,她等一会儿就会好好地降落在地面,毫发无伤。
这是怎么回事?
“我练成了?”她惊疑自语。
本能地闭上眼睛,内视了一下自己体内的灵力循环,没想到才一合上眼,就看见一股银色的粗大光芒从胸口直冲丹田,先头部队已经到达,包裹住了小如黄豆的金色光点,快速有序地渗透着,而金色光点却在飞速地旋转,每转一圈就把包裹住自己的银色灵光给吸收一层,转化为更多的金色灵力注入经脉。
还没等岳青莲弄清楚发生在自己身体内的变化和夏英杰刚才塞进自己嘴里的那东西有什么联系,经脉里的金色灵力已经被丹田处涌出的同源推动得狂奔起来,潮水般地冲击着她的整个身体,岳青莲不得不摒弃一切杂念,全神贯注地引导灵力的运行,就仿佛在白玉印洞府中坐蒲团修习一样。
但现在她并不是在盘坐,所以整个身体以最放松,最舒适的姿势……飘了起来。
就在她摆脱了地心引力,飘浮到十五层窗外的时候,时钟指向了十二点的位置。
“嗒”的一声,是时针分针重合的声音。
一缕先天灵力,从开天辟地宇宙洪荒的岁月,自那一颗鸿蒙异种青莲子之内,跨越时空的界限,飞驰而来,恰恰就在这个时分,和着满天挥洒的银色月光,直直地贯入顶门,硬是劈开了一道原来不存在的经脉,在金色灵力争先恐后涌入这道新经脉之时,几股力量同时扑向了丹田内那颗小小光点。
小小光点金焰乍收,显出一朵莲花苞蕾的原形,几层灵力温柔地包裹在周围,像春风爱抚般慢慢流动着,岳青莲忽然觉得身体里忽然充满了力量,一种充实的满足感,好像转眼之间,她无所不能,窥破生死,看透大道……未来的一切都在她眼中无比美好,更勿论眼下对付区区一只怪物。
就在这种幸福感达到顶峰的时候,‘啪’地一声,丹田内小小的莲花苞蕾打开第一片花瓣,轻巧绽放……
光华四射,宝色潋滟,本来金光灿灿的花苞逐一开放的同时,耀目的金焰逐渐褪去,换成近水色的青,淡淡的,似会流动一般晶莹剔透,十八莲花瓣中间,现出小小莲蓬,九颗稚嫩的莲子青光莹莹,欲露不露。
岳青莲缓缓睁开双眼,入目就是已经凌乱不堪的卫总办公室,一只双眼血红的人形怪物蹲伏在窗前,不远处,夏英杰满脸震惊地站着看向自己这边,身上带血,狼狈有加。
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怒气,简直恨不得立刻把这个追得自己午夜狂奔逃窜,险些丧命的怪物碎尸万段,可是岳青莲也知道,降妖除魔,除非是小麒麟那种天生神兽,不然不都得需要什么法宝飞剑之类的工具,她现在身无长物,总不能脱了鞋砸它。
忽然,脑子里灵光一现,小麒麟说过的话在耳边回响:“那白玉印本身就是无上至宝,妙用无穷,莫说法宝威力,单里面藏了一座仙山,重若千钧,你只要驱动它击中妖怪,压也能把妖怪压死了。”
一念至此,胸口贴身悬挂的白玉印如有感应,‘咻’地一声滑出了领口,柔和的白光包裹着它,形成一个小光球飘在了岳青莲眼前。
怪物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扭过头来,龇牙咧嘴地瞪视着窗外突然出现的人影,嗜血的红色眼睛里凶光迸射,嘎了一声就冲到窗口,作势欲扑。
岳青莲五指一伸,将浮在眼前的白玉印捞入手中,身形晃动,不退反进,脚尖一点窗台,做了一个完美的‘漂移’,轻松地闪过怪物凶悍的扑击,来到了夏英杰面前,后者毫不迟疑,立刻缩起身体躲在她身后,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猥琐表情:“英雄救命!”
“呸!”岳青莲没好气地啐了他一口,也难为他怎么能把那么高大的身体缩成和她这个小女子差不多大小的,“等会和你算账!”
“赶紧把它收拾了,我们好跑路,算账什么的……弗萝拉,我和你什么关系,还用得着算账吗?”夏英杰从她肩膀上探出两只眼睛看着窗口的怪物挑衅,“嘿,你还敢做鬼脸!你还敢……你还等什么呢?赶紧的!”
“别吵!”岳青莲这会正心虚,玉印是抓在手里了,而且和平时不同,不像个物体,在掌心里跃跃跳动,好像也迫不及待跳出来降妖除魔……问题是,她压根不晓得该怎么用啊!
是在怪物脸上盖个戳?这么小的印章,那么大又凶的怪物,这倒真是个挑战啊……
怪物警觉地看着她,本能地认定面前这个人手上的白色光球是个威胁,再不迟疑,眼睛里红光闪动,从地上弹跳起来,两爪的锐利骨刺齐齐弹出,带着风声向岳青莲扑去。
掌心里的白玉印跳得更快更急,险些就要蹦出她的控制,岳青莲一急之下,没有关注怪物的动作,等一股腥臭气味扑面而来,怪物已经随风而至,格格怪叫,长着稀疏毛发的脑袋,烫熟一般红透的皮肤,还有满嘴参差不齐的利齿,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她面前!
陡然受惊之下,岳青莲压根什么也想不起来了,脑子里一片空白,舌头打了几个滚,突然自动自发的一个字溜上舌尖,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冲口而出:“灭!”
伴随着这一个铿锵有力,落地有声的字出口,掌心的白玉印呼地一声,迎风暴涨,转眼由U盘大小变成PDA的尺寸,岳青莲急忙一把握住了印上端雕琢的兽形,五指收紧,却被白玉印自身的运行给带得一头向前猛栽,身不由己地抬起手,毅然决然地向着怪物的脸盖了下去。
她不由得闭上了眼睛,满心想着这下完蛋了,虽然也许能把怪物砸个够呛,但万一弄得血肉横飞,办公室不好收拾不说,弄脏了印自己回去还要擦干净……但她想象中的场景并没有出现,白玉印盖戳盖到一半,静静地停在了半空中,不再进一步有所举动。
岳青莲偷偷打开一只眼看,手中的白玉印发出淡而柔和的白光,笼罩了方圆一米的地面,那只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凶顽怪物,正哀叫着,身体蜷曲在白光之中,慢慢地萎缩下去……
与此同时,在他们头顶上,金鑫大厦三十六层之上的顶层花园,三扇沉寂地站在灯光里的青铜雕花大铁门,仿佛被谁轻碰了一下,发出‘嗡’地一声闷响,上面的兽面花纹,无声地波动起来……
这边,只一眨眼的功夫,怪物消失得无影无踪,地面上别说骨骸,连灰尘也没有多一粒,就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而神威大发的白玉印又回到了原来大小,服帖地挂在红绳上,正在胸口的位置,她茫然地回头看夏英杰,后者对她做了一个无辜的表情。
“妖怪呢?”换在正常情况下,她是绝不会问出这么傻的问题的。
果然,夏英杰双手抱拳:“自然是被女英雄给镇在五指山下了,女英雄对在下有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情愿以身相许……哎哟!”
最后一声是岳青莲听他又满嘴跑火车,气不过狠狠在伤口上挠了一爪子所致。
37
37、难道真是在劫难逃
“哎哟……哎哟……”夏英杰捂着手臂,夸张地喊着,“我知道每个人都有秘密,绝不会泄露出去的,你没必要杀人灭口啊……那边的架子上有急救箱,谢谢啊。”
岳青莲瞪了他一眼,转身去关上窗,被十二月的夜风吹了大半天的室内早已经冷如冰窖,她穿得又少,这会已经隐隐有打喷嚏的欲望了。
依言去拿了急救箱,打开,东西还挺全,夏英杰精疲力竭,像癞皮狗一样瘫在了沙发上,不时指指点点:“肩膀上也有……还有左手……我头疼,是不是也被抓破了……”
“你头疼是脑子里进水了!”岳青莲没好气地说,手下却很利索,碘伏棉球消毒,撒上云南白药粉末,用绷带一圈圈缠好,还不忘出言讥讽:“你们卫总是不是早就料到会有人在他办公室大打出手,所以事先预备好了急救箱?”
“说哪儿去了,卫总的大秘,陶韬,你上次见过的吧,是个退伍军人,最喜欢搞这些战备储蓄了,备战备荒嘛,你往柜子里翻,还能翻出方便面,火腿肠,罐头,压缩饼干……啊~~~我说你不能轻点……”
岳青莲这次却没嘲讽回去,夏英杰肩头和手臂上的伤口都深可见骨,鲜血渗透了衣服,别看他现在还一副谈笑风生油嘴滑舌的样子,却已经是疼得皱起了眉头,这活蹦乱跳的样子完全是装出来让自己安心的。
“你说还有别的妖怪在吗?我们真要在这里等到天亮?你的伤不轻,最好还是去医院吧。”
夏英杰费力地哼哼着:“别!千万可别去医院,大夫一准以为我是被你挠成这样的,得向妇联反映家庭暴力呐……”
气得真想给他一耳光,又顾虑到他的伤势,岳青莲冷哼一声,手下不停,把所有的绷带都用上:“那你就在这等到天亮,等着跟卫总解释吧!”
“你说的对,不能留下来等挨罚。”夏英杰看伤口都包扎好了,一骨碌就爬了起来,故作紧张地说,“咱们赶紧地跑吧,明天问起来就说我们都不在现场。”
岳青莲当然一秒钟也不想在大楼里再待下去,但又犹豫了一下:“万一楼里不止有一只妖怪怎么办?”
“怎么会呢,这种降头修炼也很不简单,平常人弄一只就不错了,还弄两只……再说,真有两只的话,刚才放出来,哪还能容我们跑到这里,早在三十六层就被收拾了,走吧,走吧,没事的,我保证。”
夏英杰说到就做,拉起她就往外面走。
踏出被撕得四分五裂的两道门,走廊上一地的铜钱碎片让岳青莲看得直皱眉,忍不住问:“明天万一有人上来了,看见这个,你们怎么解释?”
“没事,等会我打个电话跟卫总汇报一下情况,陶韬会处理的。”
岳青莲喔了一声,意味深长地说:“不是第一次了吧?”
夏英杰回以憨厚的一笑:“我只是个打工仔,不该问的从来不问,内向,单纯,还带一点点害羞……”
“再说就打死你!”岳青莲冲动之下差点对伤患施以暴力。
夏英杰的判断看起来没有错,那只妖怪灰飞烟灭之后,大楼似乎就恢复了正常,他们小心翼翼地走过走廊——毫无动静,他们提心吊胆地进了电梯——毫无异常,按动向下的按钮,客梯还是以一贯的速度往底层缓缓降落。
“总算没事了,我回家要好好洗个澡,然后上床睡觉。”岳青莲从电梯间的镜子里看到自己狼狈的外表,大吃一惊,匆匆忙忙地挽起头发,整理衣服,擦脸,抹干净唇边残留的血迹。
她正在忙,忽然镜子上视角的某个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岳青莲警觉回头,夏英杰闭着眼睛倚在壁上,察觉到她的视线而睁开了眼睛:“怎么?”
“没事,可能是眼花了。”岳青莲笑了笑,暗自给自己打气:的确,会有什么事呢?妖怪被打倒了,他们正坐着电梯稳稳地向底楼降落……不对!好像有什么在自己头顶上!
她猛地抬头,差点被白色的顶灯照花了眼。
电梯间的顶上什么都没有。
夏英杰直起了身体,又问了一次:“怎么了?”
“没事……我疑神疑鬼吧……”
带着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电梯叮地一声停在一楼的时候,岳青莲迫不及待地按着开门的按钮,丝毫不顾门到目的地会自动打开,夏英杰看着好笑,懒洋洋地说:“干什么啊,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在后面追你。”
“呸!不就是你吗?”岳青莲看见外面的确是灯火通明的大楼正堂,玻璃门外路灯闪耀,不时还有汽车开过,完全是一副‘正常世界’的样子,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一步跨出电梯,扭头对夏英杰说:“你不急,你不急就在这等天亮好了!”
夏英杰本来依旧是带着那种没皮没脸的憨笑看着她,忽然脸色大变,从电梯里冲出来伸手拉她:“小心!”
已经晚了,不知道什么东西横空出现,死死地勒住岳青莲的脖子,呛得她喘不过气来,只来得及伸出手,还没有碰到夏英杰的手指,眼前一黑,就软软地晕了过去。
“放开她!”夏英杰厉声喝道,冲上去要抓住岳青莲的手臂,后者晕倒的身体却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飞速地拖开十几米,砰地一声撞在大堂中央的接待台上才停止,身体一震,嘴角又渗出一股细细的鲜血。
“青莲!”夏英杰的眼睛里看出去,一道浓黑而充满死亡气息的雾气触手一般死死地勒在岳青莲的脖子上,分出剩余的几缕禁锢住她的手脚,还有几缕在空中漂浮着,对着自己的方向张牙舞爪,意在警告。
他勉强镇定住自己的心神,顺着黑气来的方向向天花板看去……
大堂宽敞明亮精装修吊顶的天花板上,黑雾弥漫,遮蔽了整个屋顶,像是在头上悬空挂着一口深不见底的,诡异狰狞的死亡之湖,随时可以下来淹没任何站在这里的人。
“万魂劫……”夏英杰浑身冰凉,尤其是看清楚了在黑气翻滚中若隐若现的不是气团,而是一张张人的脸,麻木的,痛苦的,绝望的,嘶嚎的,嗜血的……密密麻麻,数以万计。
在现在社会,还有人修炼如此阴毒损德的法术!
夏英杰已经顾不得去想到底这会是什么来头,他一门心思只想解救岳青莲,然后逃出去,于是,他坚定地向岳青莲晕倒的方向走了一步,又一步。
黑气仿佛被激怒了,几条触手猛地尖锐了起来,在空中挥舞时发出嘶嘶的声音。
夏英杰一边走,一边伸手蘸着自己伤口处的鲜血在手心画着符号,满不在乎地说:“不就是生魂么,你想要一个,我再送你一个,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来拿了。”
话刚说完,大门旁边供夜间人员出入的一扇小门无风自开,‘叮当’一声。
外界,是万家灯火,,是车水马龙,是城市霓虹,是自己熟悉的,安全的世界,只要转身,走出去,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可以彻底脱离这个可怕的噩梦,不用面对这荒诞又残酷的一切,就像从来没发生过任何事一样,就像自己今晚根本没来过这里一样。
只要,转身,走出去。
夏英杰侧头看了一眼敞开的小门,夜风带着十二月的凉意呼呼地灌进室内,让人工制造出来的恒温室内平添了寒冷的感觉,这才是冬天应有的温度。
他笑了笑,指着那扇门说:“给我开的?”
黑气在空中吞吐不已,稍稍向后退缩了一点,很明确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那真是谢谢了啊。”他脸上又挂起猥琐油滑的笑,向斜方走了两步,忽然奋起全身力量,一步跃向晕倒在地的岳青莲,右手高举,掌心用鲜血写就的符咒红光灿烂,炽烈如太阳的光芒:“放开她!”
他一掌按在那股粗大黑气的根部,然后忍着烧灼般的烈痛,用力一把收紧五指,竟硬生生地把黑气从中间掐断,从天花板延伸而下的黑气失去了目标,在空中胡乱抽搐着,手中的黑气在他掌心符咒的红光辉映下,像有生命的物体一样激烈地扭动挣扎逃生,却始终没挣开,渐渐地被迫消失。
岳青莲重获自由,脖子上的勒索松了,呼出一口气,脸色也好看起来,只是还没清醒。
黑雾发出一阵尖啸般恼怒的声音,闪电般地把残端缩回天花板,起伏波动得更加明显,震得奢华的水晶大吊灯叮当乱响。
夏英杰不敢迟疑,他现在失血过多,头晕得已经只有靠一口气挺着才没倒下去,无论如何得冲出门,也许到了街上就会得救了。想到这里,他利用最后一点被疼痛激起的力气,拦腰一把抱起岳青莲,跌跌撞撞地就往门口冲去!
黑气哪里会容他们这么肆无忌惮地逃走,嘶嘶一声,从天花板又分出一股黑气,紧随其后,蛇魅般地缠上了夏英杰的小腿,他啪地一声重重摔倒在地上,手中的岳青莲跌出去好几米远。
“轰轰~~~”黑气触手示威似地轻而易举地倒提起夏英杰,这么个一米八的高大男人就被它像拎娃娃一样,随手甩开,然后转而奔向昏迷着的岳青莲,那才是它们需要的猎物。
就在黑气触手刚刚碰到岳青莲衣服一角的时候,从敞开的小门外咻地闪过一道影子,张开口,狠狠地对着黑气咬了下去!
生魂凝聚成的怨气力量虽然强大,但实际是无影无形的,但这一口咬下去,黑气却发出类似呼痛的声音,扭动着似要挣脱。
一只毛色斑驳,呈三花色的半大小狐狸,四爪指甲全数弹开,紧抠地面抓得吱吱响,死死咬住嘴里的黑气不让它接近岳青莲一步,,带有一撮红毛的尾巴尖儿竖得笔直,乌黑的大眼睛里,已经带上了必死的决心。
夏英杰昏头昏脑地爬起来,被突然而来的变故惊呆了:“哪儿来的狐狸?!”
胡小凡害怕得全身发抖,眼泪在眼圈里不停地打转,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力量使得一向胆小怕事的自己现在居然在这里,但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咬住!别松口!。
看着小狐狸满是泪水的双眼,咬住黑气不松口的气势,夏英杰向前冲了一步,却又停住了,在这种时候,他上去硬拼也是无济于事,只能……
只能……
“我会给你报仇的!”他大喊一声,冲过去抱起岳青莲向着那扇逃生的小门猛冲。
胡小凡闭了闭眼,泪水沿着鼻梁呼地流了下去,咬得太用力了,嘴里的黑气在疯狂地挣扎,牙齿根部都渗出了鲜血,他模模糊糊地想:我这辈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尝到的血,居然是我自己的……
紧接着,他就感到自己的整个身体被一股奇大的力量猛地抽到了半空中,然后就是全身骨骼传来的剧痛……
38、麒麟大显神威
这个时候,夏英杰已经离门不到一步的距离了,他听到身后有东西落地的声音,却没有听到小狐狸的悲鸣就知道事情不妙,咬牙,把最后一点力气集中在双臂上,准备下一秒就干脆直接把岳青莲推到街上去。
一股黑雾无声无息地从天花板上沿着墙壁蔓延下来,静静的,仿佛是特地为了捉弄他才在最后一秒行动一样,瞬间将敞开的小门遮蔽得风雨不透,彻底阻断了他们最后一条逃生之路,从黑气中凸显出一张扭曲的脸,五官狰狞地大开,不知道是在嘲笑,还是在恐吓。
“要命。”夏英杰现在已经也到了极点,双腿颤抖,站都几乎站不住,他抱紧怀里的岳青莲,苦笑了一下,“趁人之危……算什么本事……老子要是还有力气,再加点血,生堆也堆死你,法克鱿!”
神奇的事出现了,在他狠声说出最后三个字的时候,眼前跃跃欲试的黑雾忽然嗖地紧缩起来,沿着墙壁飞快地又爬回天花板去,留给他一扇敞开的逃生通路。
“不,不会吧……”夏英杰难得结巴起来,“这三个字有这么大威力?!”
很快,他就发现了事情的蹊跷,从对面的街道,飞奔而来一条小小的黄|色身影,头大肥圆,四条小短腿跑得飞快,在门口来了个急刹车,盯着他怀里的岳青莲,诧异地看:“宗主?!”
随后他从夏英杰双腿中间看到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胡小凡,眼睛一下瞪得又圆又大,声音高了几分:“小狐狸?!”
再然后,小麒麟慢慢抬起了头,盯着天花板上起伏不定的黑气,一个虎跳越过夏英杰,小毛蹄子嗒嗒嗒嗒,迈着极其坚定的步伐,走进了金鑫大厦的一楼大堂,虽然身形小得几乎可以忽视,但那气势却犹如一个国王在巡视他的领地。
天花板上的黑气因为小麒麟的到来,意外地翻滚不休,像是没决定好是逃跑还是迎战,夏英杰已经被吓破了胆,抱着岳青莲就想往门口溜,脚刚跨出去,又犹豫了一下,扭头说:“这位路过的神仙,不管您老是什么,咱们现在赶紧逃命去吧。”
“闭嘴!”小麒麟一声断喝,清脆到可以切玉断金,“降妖除魔,乃吾辈本分!汝们这些化外野民,竟然敢犯我朝歌山青莲宗门下,还不速速受死!”
说着,他一摇大脑袋,小小身体上空呼地腾起一公分高的黄|色光芒,凝重厚实,黑气似乎有所忌讳,翻卷着向后退缩,里面密布的无数人脸扭曲着,张大嘴发出无声的呐喊,虽然没有声音,夏英杰却能感觉到那股冲天的怨气扑面而来。
黑气却十分狡诈,犹如大海退潮一般在天花板上卷缩起来,做出一副要逃走的样子,在夏英杰一晃眼的功夫,忽然一鼓作气,聚成一团,从直对着小麒麟头顶的吊灯上急冲而下,变形成挥舞着无数黑色触手的大章鱼,要把丁点大的小麒麟一口包住,吃下!
“嗷!”小麒麟大怒,高高昂起大头,尾巴啪啪地抽打着地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头顶翻涌而来有如实质的黑色怨灵之气,嘴里吐出一串晦涩难懂的咒语,四字四字地迸出,每四个字出口,他周身的黄|色光芒就越涨开一层,在头部正中的部分尤其浓郁,闪着璀璨的金光,从远处看去,像凭空长出了一只独角!
黑气在他头顶吞吐不定,仿佛也拿不定主意该进攻还是退缩,小麒麟却并不给对手留任何多余的时间,清脆嫩响的童音又快又高,一字一字都在室内盘旋不已,四面的墙壁回声阵阵,一时间仿佛有无数个小麒麟在同时念诵。
在最后一句四字真言迸出之后,小麒麟抬起小毛蹄子,狠狠一脚跺在地面上,奶声奶气地高喊了一声:“破!”
金红色的火焰冲天而起,以小麒麟为中心,在地面上影影绰绰地浮现出一只巨大成年麒麟的样子,两米多高,三米多长,龙头、鹿角、狮眼、虎背、熊腰、蛇鳞、马蹄、牛尾,细节由火苗勾勒得栩栩如生,黑气这下才真正起了逃避之心,空气中发出细微的尖嘶声,像无数条黑蛇一般,争先恐后地向上层回缩逃逸。
夏英杰看得目瞪口呆:“先天纯阳乾火麒麟!”
一个声音在耳边悠悠地响起:“什么……麒麟?”
他低头一看,原来是经过这一番折腾,岳青莲终于清醒过来,眼睛半开半闭,一手揉着咽喉被勒伤的地方,咳嗽着问。
夏英杰触电一样放开她,岳青莲差点一ρi股摔到地上,刚要大怒,已经被夏英杰转移了视线:“快!看神仙!”
小麒麟凝聚了半天的怒火此刻才终于全面发动,低下头,额头金色光角顶端部分闪着赤红色的光芒,伴随着他的奶声咆哮冲出一道手指粗的金红色光芒,直射楼顶:“破!破!破!”
被金红色光芒扫到的黑气毫无抵抗能力,摧枯拉朽一般无声地化为尘烟,刚才还不可一世耀武扬威的雾气挟裹着里面的无数怨魂潮水般地向三十六楼倒退,顶层花园的三扇青铜大门现在整体镀上了一层黑金似的雾气,花纹全部活了过来,激烈地在门上起伏涌动着,结成一个又一个的符咒。
再多的怨气生魂在天地灵气仙兽的本生元火面前也不堪一击,大股黑气卷着生魂逃回三扇大门,紧随其后那道金红色光芒也到了,三扇青铜大门的黑气屏障刚刚阻挡住了第一波,楼下大堂的小麒麟就感觉到了,愤怒地一摇脑袋,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嗷~~~~~~~~~~~~~~~”
在小麒麟的咆哮声中,在岳青莲没看到的地方,三扇承载着万魂劫的青铜大门轰然倒塌,扑起一地尘土飞扬。
小麒麟终于闭上了嘴,浑身的金红色火焰一下子黯淡下来,渐至没有,他抖了抖浑身的皮毛,骄傲地回头,看向狼狈不堪的岳青莲,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身子一软,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麒麟!”岳青莲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过去一把抱住那小小的身体,感觉到他的战栗颤抖,“你怎么了?你没事吧?麒麟!?”
“咳,咳,吾没事……只是脱力了,宗主安康否?”小麒麟又望向远处的地面,“小狐狸……宗主,去看小狐狸。”
岳青莲这才发现胡小凡也在,她抱起小麒麟走到一动不动的小狐狸身边,小心地伸手去试探了一下,还好,有鼻息。
“要不要送宠物医院?”夏英杰跟过来问,岳青莲偏过头,瞪了他一眼,他立刻就自我否定了:“会被告虐畜的,还是不要了……”
岳青莲放下小麒麟,简单地检查了一下胡小凡的伤势,还好,没有很明显的外伤,大概只是被撞晕过去了,小麒麟全身脱力,趴在地上看着她动作,试探性地用小毛蹄子推了推小狐狸的ρi股,老气横秋地说:“唔,小狐狸还是修为太浅,日后吾定当日日督促他勤加修炼,再遇上这等小小妖物,自当不堪一击。”而浑然忘却他自己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的事实。
大堂里恢复了午夜的平静,四面的壁灯散发着黄白色的柔和光芒,地面上干干净净,吊顶上也干干净净,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他们在做梦,并没有一团占满整个大堂顶部的黑气笼罩在头顶张牙舞爪,要夺人性命,慑人魂魄。
岳青莲用手按了按心口,回头看着夏英杰,梦呓一般地低声说:“这次总能结束了吧?”
“嗯,我也这么觉得。”夏英杰走过来试图抱起小麒麟,却被后者嫌恶地一蹄子踹开:“坏人!我认识你,坏人!”
“麒麟。”岳青莲板起脸对神兽进行基本的礼仪教育,“就算心里这么想,也不可以说出来。”
“你的话真是让在下感动啊,弗萝拉。”夏英杰假意抹了抹眼睛,弯腰吃力地抱起还昏迷着的胡小凡,“走吧走吧,还等什么,这下是真没妖怪再出现了。”
39
39、这一夜
即使是三年前两人正式‘交往’的时候,夏英杰也没有幸开过岳青莲的丰田小花冠,他无数次厚着脸皮向岳青莲借车外用的行为都遭到了严词拒绝,但今晚这种特殊情况,他只好担负起司机的职责,开车一路把岳青莲外加两只动物给送回家去。
小麒麟是明显地脱了力,躺在后座上就不肯起来,嘴里嗯嗯唧唧要吃冰激凌,胡小凡都被吵醒了,睁开眼睛迷蒙地看看四周,半晌欣慰地一笑:“大家都没事。”就又脑袋一耷拉,半睡半昏过去了。
“你这样回家,邻居还以为你是去遛狗发生的惨案,自己的一只鞋子都被藏獒给啃破了。”夏英杰边开车,边用故作轻松的语气评价岳青莲的一身狼狈,后者瞪着他:“好像某人还欠我一个解释?”
“哎呀,女人!心眼就是小!什么事都记得一清二楚,我又欠你什么解释了,我们当年不是在很友好和平的气氛下分手的吗?”
“我不是说那个!”岳青莲板起脸,夏英杰就是有本事让她在心平气和的情况下突然暴怒,“刚才我晕倒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
“简单点说就是就是……有一团黑气试图阻挡我们的去路,结果被你豢养的小狗给咬退了。”
小麒麟大怒,在后座上昂起大头叫嚣:“吾才不是狗!”
“开车呢啊,开车时候禁止和司机说话。”夏英杰一本正经地说。
岳青莲笑了笑:“金鑫大厦还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你们卫总当年是怎么想的,这么凶险的地方也要进驻。”
“我们开公司做生意,是求财的,金鑫大厦风水极好,建造的时候又被精心布置了聚财阵,敛财咒,举凡在这里开门做生意的,那都能赚得盘满钵满。”
岳青莲偏过头看着他,阴森森地问:“那就能拼着公司员工有时会无原因横死的风险?”
“呃,这个吧……其实我只是个打工的……”
“算了,我知道你嘴里就没一句真话。”岳青莲稍微摇下一点车窗,让午夜的寒风暂时冷静了自己的头脑,今晚发生的事太多了,还都在她的世界认知之外,她真的只是去参加一个普通的证劵年会的啊!
如果今天来参加年会的不是自己,是周浩,那恐怕他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吧……一个模糊的概念在脑子里一划而过,岳青莲竭力想抓住,但又累又饱受惊吓的脑子还是罢工了。
她靠在椅背上,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直到夏英杰叫她才醒,茫然地眨眨眼睛:“到家了?”
“到了。”
夏英杰把车就停在楼门口的停车位上,岳青莲疲惫地开门下车,打开后座的门,胡小凡已经苏醒了,正低着头接受小麒麟的教训,什么‘少狐不努力,遇妖徒伤悲’之类的。看见门开了如遇大赦,噌地窜了下来,站在原地,两只爪子抬起来举在胸前拜了一拜:“岳姑娘,麒麟大人,小狐这就告辞了。”
小麒麟大为不满:“不行!吾还没有说完!”
“都这么晚了,留下住一夜明天再走吧。你看你走路还一瘸一拐的,走在路上被哪个妖怪捉去吃了就不好了。”岳青莲俯身进去抱起还动弹不得的麒麟,向楼门走了两步,忽然转头,有点别扭地问:“你要不要上来喝杯咖啡?”
这更是他们在交往期也不曾提出的登堂入室邀请,夏英杰的眉毛一跳,脸上立刻挤出大喜过望热情洋溢的表情,点头哈腰搓着手地说:“那怎么好意思,那怎么好意思……”
“少废话!跟上!”岳青莲一看见他这副样子心里就有气,但同时她也明白,夏英杰本质不坏,不然今天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多次救护自己,至于这猥琐样……罢了,忍了吧!
夏英杰跟了两步,忽然停住,摇了摇头:“还是……不去了吧。”
“啊?”岳青莲不明白地回头看他,发现夏英杰苦恼地思索着,还算端正的五官扭在一处:“我是个意志不大坚定的男人……如果你对我用强,我一定会屈服的……”
气冲牛斗,岳青莲感觉一口血都要喷出来了,恨得差点想找块板砖拍在他脸上,怒喝了一声:“滚!”
她真的不是一个容易冲动的女人,但为什么面对夏英杰就忍不住啊啊!
夏英杰讪头巴脑地笑着,看着她都掏出门卡刷开了门,将进未进的时候,又冷不防说了一句:“你不给我回去打车的钱啊?”
这下岳青莲真的连‘滚’字都懒得说了,头都不回狠狠把楼道的单元门在身后关上,‘左牵黄,右擎苍’地消失了。
夏英杰直看到她的影子消失在楼内走廊的拐角,才转身向小区大门走去,此刻放松下来,一身的疲惫劳累,伤口的疼痛席卷全身,他哎哟哎哟怪没形象地呻吟着,伸手到裤兜里摸了半天,摸出手机按下了通话键,过了一分多钟才听到有人接听,他嘿嘿地干笑了起来:“卫总,您的办公室又该装修了。”
电话那边陡然传出一阵中气十足的怒骂声,夏英杰把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了一点,一直等到对方的怒气消散得差不多了才开口认错:“是是是,我又手贱了,我知道。”
他站在原地,眼睛不自觉地看向远处,二十四层楼角落南向的窗口,灯亮了,淡绿色的窗帘后面,人影在闪动。
“我没事,您不是给我算过了么,我命硬着呢……别别,陶韬够忙的了,不用他来看我,我好着呐,周一肯定能活蹦乱跳上班去……”他对着手机心不在焉地说着,眼睛一直看着窗口的方向。
手机那边又嘱咐了几句,这才挂掉,夏英杰把手机揣回裤兜,再往前走了几步,是小区的中心花园,他轻车熟路地找了个隔离墩坐了下来,抬起头,正好能看到岳青莲家的窗口。
“物业也太懒了,三年了这位置都不换下子啊。”夏英杰自言自语地说,掏出一包烟,点着一根叼在嘴上,深深地吸了一口,从鼻子里喷出白色烟雾,感觉周身的疼痛一波波地袭来,整个人都像被泡在水里,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真想就此倒下,一觉睡到死。
他现在应该立刻回家,处理伤口,打坐凝神,睡大头觉……不管做什么,都不应该是坐在冰冷的室外,被冬天的寒风吹得遍体冰凉,对着一扇窗口的灯光默默出神。
大概夏英杰也觉得自己的做法相当可笑,他最后狠狠抽了一口,把烟头掐灭丢在地上,从嘴里吐出一个白色烟圈,看着那个完美的圆在冷风里转瞬即逝,笑了。
他晃晃悠悠地起身,粗哑的嗓子哼着一支不知名的小调,歪歪扭扭地向小区大门走去:“吱呱叫的小鸟儿哟,飞来飞去在那河滩上,好身条的妹子儿哟,撩得哥哥我真心焦……”
在他背后,那扇窗口的灯光依然明亮温暖。
秦明川一夜没睡,直到接到了曹向南的电话,听得出来,曹向南也颇感惊讶:“小秦,那丫头怕是保住了。”
仿佛沉甸甸压在心上的那块大石头瞬间消失,秦明川却压住所有情绪,只回答了一个字:“哦?”
“陈家的人带着装修公司的人进场了,应该是在收拾残局。”
陈家……难道说夏英杰真的还握有什么王牌,能让他救了人之后又全身而退?他又对岳青莲说了多少?
“明天上班的时候,你注意一下那丫头的动向。”
“好,我会的。”
曹向南叹息了一声:“陈家Сhā手之后,这事就更难办了,老爷子延命的关头,也不知道毛家这次会提出什么要求,如果不是太离谱的,我们就都答应了下来,别去让刘先生烦心了。”
秦明川静静地听着,忽然问了一句:“万一他们还要小岳的命呢?”
“这倒不会,搜摄生魂,是逆天行事,这次不成功,也可以说是天意示警,毛家虽然是邪门歪道,也不敢在这种事情上勉强为之的,我就是担心……”曹向南停下话头,过了一会才说:“水来土掩吧,不必想太多了。”
两人又谈了几句,曹向南最后叮嘱他:“我明年就要去美国,这里留下你主掌大局,所以以后的事,我就不出面了,由你全权负责,一定要沉住气,无论如何,以家族利益为重。”
“我明白。”秦明川平静地说,挂断电话之后,望着窗外天边逐渐发亮的晨曦沉思了一会儿。
自从他懂事以来,家族利益这四个字就被灌输在他脑海里,但三十几年下来,从没有一天,这四个字的含义像今天这样,这么清楚地显现在他面前。
家族利益,就意味着牺牲,没有自我,大局为重……还有葬送自己的感情吗?
40、金丹初成
岳青莲自从修真以来,这是第一次美美地睡到自然醒,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一点。
“嗳……”她在被子里把手脚尽量伸开,舒展成大字型,扭动了半天,满心都是赖床的冲动,还是躺着舒服啊!修真真的是完全违逆人体自然生理的一件事,不但可以延缓衰老,长生不老,还不让人睡觉!
在床上又赖了一会儿,肚子饿了,她终是修真日浅,还对抗不了人体的正常生理需要,哎哎叫着满心不情愿地起床,刷牙洗脸,填饱肚子。
扭伤的脚踝还有点肿,但活动起来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她走过客厅去开冰箱,扭头看见两只毛茸茸的小动物挤在沙发上睡得还很香,不禁微笑了一下:明明昨天睡下的时候还是一人占一头的,睡着睡着就挤到一起去了,果然都还是小孩子。
小麒麟还保持着兽态,却像人形的时候一样仰面朝天露着小肚皮地睡着,四只小毛蹄子软塌塌地举在半空中,不时还懒懒地划动两下,胡小凡把头钻在自己的前肢底下,大尾巴一半盖在小麒麟的肚皮上,一半盖在自己身上。
她轻巧地溜过客厅,去开冰箱,冰箱里只有小麒麟的雪糕桶和她的水果蔬菜,正想拌个色拉,小麒麟被她开冰箱的声音吵醒了,睡眼惺忪地爬起来,用小毛蹄子揉着眼睛:“宗主,吾要吃哈根达斯……”
“一天到晚吃垃圾食品,是会超重的,超重的神兽就飞不起来了。”岳青莲恐吓他,小麒麟从沙发上蹦了下来,走到她腿边,仰起头看着她,忽然说:“宗主,你道行有所精进,似有突破境界之像,可是有何奇遇?”
岳青莲一下想起了自己违反地心引力,飞起在窗外的一幕,急忙放下生菜,紧张地拉着小麒麟问:“如果我说我能飞起来,你信吗?”
小麒麟的白眼翻得十分销魂:“御风驾云,乃是修道之人的初始功法,宗主何必如此大惊小怪。”
他忽然咦了一声,大眼睛探究地看进岳青莲眼睛里去,还抬起一只小毛蹄子按在她手上:“宗主,你必定是吃了什么丹药,怎一下从筑基进入融合期,金丹也指日可成了。”
“丹药……”岳青莲想起在推自己出窗前,夏英杰似乎是塞了个什么东西在自己嘴里,然后就发生了那么多的事,都没来得及找夏英杰问个清楚。
“那如果有这样的丹药,是不是很珍贵的啊?”她弱弱地问。
小麒麟打了个哈欠:“对吾这等神兽来说,不过是吃个零嘴罢了,不过对于尘世初入修真的人类,倒也算得珍贵,可以硬生生拔高一层等级,自然,对于金丹以后的修真,就毫无用处了。”
那么听起来的确是很珍贵!夏英杰那个死抠门的,凡事不占别人便宜就觉得是吃了亏的猥琐男,居然舍得把那么好的东西给自己吃!
岳青莲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蹲着发了半天呆才怨恨地说了一句:“这个时候出来做好人了,当年少蹭我点油也不会……也不会……”
她‘也不会’了半天,低头看见小麒麟还眨着大眼睛看她,气不打一处来,伸出手:“仙兽大人,如有零嘴不如拿出来分享分享,好东西要大家一起吃才香。”
“素来都是别人孝敬吾的,吾如何能变出来。”小麒麟不服气地说,“还是宗主不肯多花心思,如能招收几个丹道弟子,如今在山中设炉炼丹,要多少仙丹没有,还要劳烦吾吃甚么哈根达斯。”
岳青莲一把抢过雪糕桶扔回冰箱:“不愿意吃就不要吃。”
不理会小麒麟的低声嘟囔,她想着既然连小麒麟都看出自己升了一级,那么丹田里那朵青色莲花看来就是自己升级的凭据了,不如再回山洞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变化,要是再出一口灵泉什么的就可美了。
这么想着,她心思一晃,神识已经到了白玉印的洞府之内,初看毫无异常,还是四壁,蒲团,角落里水面泛着微光的灵泉,再仔细一看,吓了她一跳:小麒麟站在脚边,摆着小尾巴,新奇地东张西望。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她结结巴巴地问。
小麒麟晃了晃大脑袋,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吾都说宗主你不用功!这白玉印中的天地,全凭你修真功力开启,你丹田之内塑就本命宝莲,自然功力大增,我出现在这里有什么稀奇的,日后我们青莲宗诸弟子,都可以出现在这里哩。”
“你不要在那里给我瞎起名……一共就你跟我两个人,什么青莲宗啊,我们这样去参加全国修真协会年会的话,分香火钱的时候拿的都是最小份。”
小麒麟不理她,摇头晃脑地走到山洞的一角,埋下头去喝了两口灵泉,然后又走回来,沿着四壁转了一圈儿,扭头对岳青莲说:“宗主,试着催动你丹田内的本命宝莲。”
原来那朵青色的莲花是我的本命宝莲?本命宝莲又是个什么东西?岳青莲不想多问显得自己什么都不懂,很没面子的样子,于是闭上双眼,内视了一下,丹田内那朵小小的青色莲花半遮着稚嫩的莲蓬,十八片花瓣轻柔地在金色灵力中舒展着,她试着催动经脉中的金色灵力,小小的青色莲花犹如被微风吹过,徐徐地张开了花瓣……
再度睁开眼,洞壁上已经出现了一个闪着白光的通道,一人多高,小麒麟得意洋洋地说:“看,宗主,我就说你修道有所精进,已经开辟一方天地了,朝歌山全貌尽露,指日可待!”
真的出现了一条通道,这会不会太神奇了……岳青莲嘀咕着,跟在小麒麟的身后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通道并不长,那一端的洞口透出浅淡的白光,两边的洞壁光滑润洁,像是玉石一般,岳青莲试着敲了敲,想着要是能抠下一块来雕刻个小摆设,没准也能增强灵气。
“宗主,快点!”小麒麟站在洞口回头喊她,随即撒欢儿地奔了出去:“朝歌山~~~~吾归来矣~~~~”
岳青莲加快脚步,在洞口附近探出了头,惊讶地看着面前出现的一方新天地。
她本来以为,洞的外面会又是一个大山洞,毕竟小麒麟说整个白玉印里是一座山,那么也许自己出来的时候就会在山腹的洞里,但是她错了,面前出现的是天,是地,是云,是风……完全是完整的一个自然世界!
她站的位置是在半山腰上,面前一条蜿蜒的青石板小路通向远方,四周瑶花碧草,郁郁葱葱,绿色丝绒般的草地上散落盛开着星星点点的小花,小麒麟正欢叫着冲了过去,在草地上打着滚,带起一阵阵花瓣飞扬飘舞。
空气比外界的都市要好上无数倍,清新,淡然,带着细微的草木清香,缕缕萦绕在鼻端,沁人心脾,往上看,是蓝得无边无际的天空,她在欧洲爬上阿尔卑斯山的时候,也未曾看到过这么清亮澄澈的天空,整个人在这样的天空下都要飞起来,逐渐上升,彻底融入那一片美丽的蓝,再也不为世俗的任何事而烦恼……
远处山峦叠翠,一道瀑布银练一般从峭壁垂下,在山脚下聚成一湾浓绿水潭,墨绿浓黑的底色上,各处不知名的花卉聚集怒放,像是泼洒了颜料盘里的五颜六色,却意外地和谐好看,虽然没有别的生物,但仅仅就这漫山遍野的植物,勃勃生机,已经带来充沛的生命气息,让她心旷神怡,神清气爽。
只是可惜,沿着青石板小路走下去几十米,一道浓雾遮蔽起前进的道路,把洞口附近一亩多地大小的范围给圈在了里面,她只能隐隐看见远处的美景,却无法穿过浓雾到达。
“宗主!”小麒麟带着一头一身的花瓣冲到她身边,迫不及待地摇着尾巴:“你加紧修行!山下有一棵树,结很好吃的仙果,吾都有两千年没吃过了,你赶紧的!赶紧的!”
岳青莲从这令人赞叹的美景中回过神来,噌地一声握紧拳头:“那必须的!这么大块地都是我的,我还买什么房子还什么贷款啊!”
“嗤,又是俗事!”小麒麟不以为然地摇着尾巴,转身在路边的草丛里又扒又揪:“这个给小狐狸……这个也给小狐狸……还有这个这个……”
岳青莲慢慢平静下来,开始仔细地打量自己身处的新环境,也只有这样的洞天福地,才能孕育出山洞里那一凹灵泉吧,钟灵天地之秀,极目望去,天地间遍布着丝丝缕缕的青色灵气,一点一滴渗入山川树木,又从草木深处,一点一滴地散发出来,如此循环反复,无始无终,构造出小小白玉印里这一方灵气充沛到极点的修炼圣地。
不需要任何姿势,口诀,心法,她觉得自己只要静静地坐在这里,看看头顶的天,脚下的草,远处的山峰……就隐然有一种悟道的感觉。
小麒麟拖着一片宽大的草叶冲回来,上面放着些仙草果实:“宗主,你慢慢修行,我带这些出去给小狐狸。”
岳青莲故意板起脸:“麒麟,一点规矩都没有,我既为青莲宗宗主,这里一草一木都是我的,你随随便便就给人,问过我一声没有?”
“嗳?”小麒麟不太明白,但依言用小毛蹄子捧起草叶,抬头眼巴巴地看着她:“宗主,那吾可以把这些给小狐狸吗?可以不可以?”
对着他那双渴望的大眼睛,岳青莲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何况不过是一些草罢了,这里这么多,应该不碍事的吧……
“可以,你去给他吧。”
小麒麟欢呼一声,拖着宽大的草叶就往洞口飞奔,岳青莲看着他小小的背影,笑了笑,盘膝在地面坐下,低眉垂目,进入了修行状态。
丹田内青色莲花盛放,金色灵力在周身络脉中盘旋流转不已,九颗稚嫩的莲子晶莹剔透,颤巍巍地彼此牵扯着如丝如雾的青色灵光,最终在莲蓬中心部的上方,结成一个微妙的平衡。
从外界看去,岳青莲的身体好像是一个磁铁,整个天地间的青色灵气都缓慢而坚定地向她这里集中而来,润物细无声地渗入她的肌肤,隔着灵力造成的雾气,她的脸时而模糊,时而清晰,无悲无喜,一派自然。
不再有物,不再有己,不再有天,不再有地……岳青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的神识已经完全和整个白玉印的世界融合在一起,甚至还延伸开去,直至外界的整个大自然环境,乃至宇宙洪荒,时间尽头……
‘叮’,极为清晰美妙的一声,九颗莲子构成的灵阵上空,青色灵气凝聚的中心点,凭空出现了一颗小小的水滴状青色火焰,随着她的呼吸跳动着,活泼泼,娇嫩嫩,带来勃勃生机,经脉里全部的金色灵力欢呼着飞旋而至,沾染上一抹青色灵焰之后才又回归本脉,十三条经脉里的灵力充沛到了一个令人惊讶的地步,循环流转,生生不息。
岳青莲,金丹初成。
41、夏英杰的麻烦
夏英杰蔫头耷脑地倒在床上,身上几处伤口缠裹的绷带处渗出斑斑血迹,博纳基金一向作风西化和蔼可亲的卫总正毫无仪态地大发雷霆:“你傻啊!脑子进水了啊?知道不知道什么叫有所为有所不为啊?为了泡个妞把命都要搭上了!你做基金管理那么多年,连投资收益比都糊涂了,今天要我来教你?!”
“是是是,我是一时糊涂。”夏英杰连连认错,他住的地方本来就小,卫总往中间一站,外加那股兴师问罪的气势,感觉整个房子都开始拥挤了……哎哟,天花板好像也越来越下沉……
“进驻金鑫大厦的时候我就跟你们都说过,少言慎行,谨慎行事,毛家风头正盛,我们惹不起还躲不起么,现在可好,你给我去来个硬碰硬!你知道我弄那么多正宗唐代五帝钱费了多大功夫?你知道编那些符咒绳结要多少人工?更别说银影现在元气大伤,得送到山里回炉了!”卫总逼近两步,看样子恨不能一拳在夏英杰脸上再捣出个印子,“平时你油得跟条泥鳅一样,这次怎么忽然英雄心爆棚?三十几岁的人了,你发的什么正义春?”
“卫总……”夏英杰呻吟了起来,“别骂我了,等我好点再挨罚吧……”
“好?就你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还想好?”卫总冷哼一声,“事已至此,我也不说什么了,你好自为之吧。”
“哎哎哎,我好自为之,我面壁思过。”夏英杰躺着对他点头哈腰,满心只想早一点送走这尊大神。
卫总伸出手指对他点了点,想说什么又忍住了,转身要去开门,声音冷硬地说:“你这次伤得不轻,血气亏损,那颗固元丹该派上用场了,等下我给你拿点丹药过来配合着一起吃,也不知道你藏着它还等什么,等下崽啊?”
他没得到回答,狐疑地回头又看了一眼,夏英杰满脸尴尬的笑让他心中浮起一个不好的念头,沉声问:“固元丹呢?”
“哎哟……我头晕……”夏英杰眼睛一翻,表情痛苦地呻吟着。
“你把固元丹给那姑娘吃了?!”卫总不愧老姜,一针见血点破他的躲躲藏藏,气得手都开始发抖。
“哎哟哎哟……我要死了……”
“死了好!死了正好!”卫总大怒,走回床前一把薅起他的衣领子,逼视着他,“固元丹那么宝贵的东西,你辛辛苦苦为了家族工作十几年,敲骨吸髓,兜里连买报纸的镚子儿都没留,总算族长有良心给了你这颗宝贝,吃了它,也许你受损的经脉就能重生,道行就能复原,这你都知道不知道?!知道不知道!”
他用力把夏英杰丢回床上,正好这时候执行秘书开门进来汇报:“卫总,一切都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就收拾好了,这不是你的本职工作吗还要向我报备什么?!出去!”卫总正满心郁闷无处发泄,骂得陶韬一缩脖子飞快地关门溜走了。
“卫总……是我做错了事,您别迁怒于人啊。”夏英杰于心不忍地说,卫总转身凶狠地瞪着他,“我还没收拾够你,你倒有功夫担心别人?”
“我认打,我认罚,我都认了……”夏英杰厚脸皮地笑着,“反正您不能杀了我,还指着我给公司赚钱呢不是?”
卫总咬牙切齿看着他,犹如看着刺猬一般无处下口,过了半天才叹口气:“那颗固元丹,对你是珍贵无比,对普通人来说,反倒是个祸害,你这是暂时救了她一命,等到她发觉自身有所异常的时候,怎么办?这个社会是普通人的社会,修真究竟是异类,她又没有家族庇护,你一时头脑发热,只怕害了那个姑娘一辈子。”
“没……没有那么严重吧,我真没想那么多。”夏英杰支吾着,不敢看卫总的脸。
“行了!别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了!”卫总在原地走了两步,不由分说地命令:“既然这样,索性生米做成熟饭。”
“什么生米……什么熟饭……”夏英杰傻了,“卫总,您可别干不靠谱的事啊。”
“我再不靠谱还能有你不靠谱!?”卫总大怒,随即平了平气息,和缓地说,“那姑娘我也见过,人品相貌都不错,配你是绰绰有余了!我等会儿让陶韬给你换药,让他陪你去买几身衣服理个发……你又摆那副死人样子找揍?刷我的卡!”
他抬头看了看狭窄的出租屋:“房子也不能就这样,我尽快给你弄套房子,车的话公司规则你已经可以配公车了,倒不是问题。”
夏英杰听得头一阵一阵晕:“卫总,你要干啥?”
“干啥?给你娶媳妇儿!”卫总斩钉截铁地说,“从明天起,你就去跟那姑娘谈恋爱!我觉得你们既然都生死与共过了,那就是有感情基础!事情就好办了。你再弄点什么小浪漫小情调的,三个月吧,三个月之后,我给你们准备婚礼!”
“卫总!您一定是搞错了,人家是白领!是小资!自己有车有房,穿鞋是香奈儿的,家里狗吃的都是肯德基,哪会看上我!”夏英杰差点从床上蹦起来,呼天抢地地说,“别说三个月了,三年我也追不上啊!”
“追不上也得追!像这种零星的修真者,一定要揽到家族里来,不然始终是个不安定因素。”卫总用挑剔的目光看着萎靡不振的夏英杰,“你要是好好收拾收拾,也能出去唬人,不见得小姑娘就不喜欢。”
“不是不是,现在小姑娘可现实呢,要车要房,父母双亡。”夏英杰胡乱地摆着手,“她一定看不上我的!一定的!”
“少TM给我废话!”卫总的火气又涌了上来,“我这还不是为你着想!你这么吊儿郎当的,打算晃到六十岁?到时候对家族你是没有利用价值了可以自由自在,可你这一辈子也就毁了!”
夏英杰低着头,笑了笑:“谁说的,我觉得这辈子我过的挺有意思的,不就是赚钱,赚钱,赚钱……么?”
“你不要破罐破摔了!”卫总打断他的话头,“那姑娘本身是个神完气足秀外慧中的好苗子,现在吃了固元丹,只怕稍加引导也就有了修真基础,将来你们生个孩子,难说不是该扬眉吐气的时候,现在家族小一辈人才凋零,除了你外甥陈初之外,一个成器的都没有,万一你们的孩子……”
“卫总!别说了。”夏英杰抬起头,脸上是一片茫然之后的沉重,却又透着坚决,“我这种人,不配结婚。”
“这是什么屁话!你必须给我去结婚,家族那边,我会去说,减少你每年上缴的数目,好让你养家糊口。”
“不用了,一个男人,不能为自己喜欢的女人遮风挡雨,给她一个温暖的家,反而还要连累她和我一起,为家族奉献……我做不到。”夏英杰惨然一笑,“我名声已经够坏的了,也给不了她更幸福的生活,她就是个城市里的娇娇女,不应该跟我过这种日子……她就该没事逛逛街,买买衣服,去去香港,想吃什么想买什么,都随心所欲,可跟了我呢,还得为柴米油盐操心,薪水下来,百分之七八十都得上交家族,我拿什么养她?没错,结婚是养家糊口,可一个男人,不是说能养家糊口就满足的了,我也想让她幸福,让她高兴,可我能做到吗?我做不到,现在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我给不了她稳定的物质生活,那又何必去招惹她。”
卫总听着,脸上的神色缓和下来,走过来轻拍他的肩:“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总得想办法改变,一切都会变好的,我不是说了吗,也许你们的孩子……”
“别跟我提孩子!”夏英杰猛抬头,脸上是少见的一派决然,“我不想让我的孩子将来变成我这样,我更不想让我的孩子将来是另一个陈初!”
一片寂静之中,夏英杰的手机嗡嗡地响了起来,他伸长手捞起一看,屏幕上闪着‘FLORA’的名字。
“那姑娘打来的?”卫总看他的神色就知道。
夏英杰没说话,点了点头,把手机握在手心里,却没有按下通话键。
“我管不了你了,自己决定吧。”卫总最后拍了拍他的肩,开门出去。
夏英杰盯着屏幕上不停闪动的字母,始终,没有接听。
“这个死人呐!这么久不接电话,真死了?”岳青莲拿着手机,咒骂不已,“不会,祸害遗千年,他才没这么容易死呢!”
好吧,她虽然不明白自己丹田里小莲花上新出现的那颗小水滴是什么,但修行完几周天之后的神清气爽却是很显然的,她也清楚地明白,这一步质的飞跃,和夏英杰在窗口塞进自己嘴里的东西有关。
昨天那个混蛋把自己气得连声谢谢都没说,今天干脆约他出来吃个饭吧,随便他选俏江南还是公馆菜什么的,反正一顿饭嘛,自己请得起。
带着这样的心思,她打了夏英杰的手机,却始终没有人接听。
“换手机号码了?那个小气鬼,不可能啊。”她嘀咕着,打了五六遍都没人接听之后,只好暂时放弃了,一扭头,发现小麒麟坐在地板上发呆,面前正是他拖出来的宽大草叶,上面的几棵仙草也有点没精打采的,一点不像刚摘下来那般生嫩青翠。
“麒麟,胡小凡呢?”
“小狐狸回家了。”小麒麟皱着眉头,看了看面前的仙草,用蹄子推了推,“他说用不着这些,还有什么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什么的,宗主,小狐狸是不是生气了?”
岳青莲差点笑出来,胡小凡?生气?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她也就势坐倒在地板上,态度十分亲切地问。
“因为吾拿出来给他看的时候,他好像还挺高兴的。后来,吾就说了一句,小狐狸,可惜你生而为妖,不能拜入我青莲宗门下,不然吾就引你去至朝歌山一游,想吃多少仙草都有。”
小麒麟抬起小狗脸来看着岳青莲,“然后他就说不早了,要回去了。”
岳青莲想了一会儿,斟酌着字词问:“麒麟,你是真觉得生而为妖,是一件不可饶恕的事吗?”
“没有啊,小狐狸就很好,他也不采阴补阳,也不伤人性命,连血食都不吃一口,但是这样的妖毕竟是少数,更多的妖怪,就会像昨天宗主你遇见的那样,摄人生魂,以血炼器,都是危害人间的邪魔!”小麒麟昂起头说,“降妖除魔,乃是修道之人的本分,吾……”
“行了行了,我知道的,你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真的,很清楚了。”岳青莲忙不迭地打断他,“但是呢,你也忽略了一个最基本的事实,那就是,一个物种,不能选择出身,胡小凡是不能选择做一个狐狸还是做一个人的,他能选择的就是,去做一个好狐狸,还是做一个坏狐狸。结果他选择了做一只好狐狸,不伤天害理,不坑蒙拐骗,甚至比大多数人类还要老实真诚,你明白了吗?”
小麒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吾似有所悟。”
“以种族出身,地域,或者职业来划分好坏是非,是非常狭隘的,这种偏见在人类社会都是要被唾弃的,何况你身为仙兽,更当胸怀天下,有容乃大。”
“宗主的意思就是,生而为妖并不是小狐狸的错?”
岳青莲叹了口气,跟这种固执的小仙兽谈话真费力气:“不,我的意思是,生而为妖就压根不是一个错误,天生万物,万物各有修炼的诀窍,狐有狐道,人有人道,妖也有踏实修行而成正果的,人类也有剑走偏锋借邪门歪道达到目的的,但万法归一,天道自成,我们只不过是时光中的一粒尘埃罢了,又怎么能对别人指手画脚呢?只要不伤害他人,不杀生害命,那就是好的妖修,对吗?”
小麒麟豁然开朗,兴冲冲地说:“宗主,你不但修行境界上有所突破,讲起道来也颇为像样,青莲宗壮大指日可待了!”
“呃……那些就日后再说吧。”岳青莲无语,起身溜走。
看着小麒麟认真地一边翻字典查汉语拼音一边抱着手机一个按钮一个按钮地给胡小凡发短信,她微笑了,随手拿起手机给夏英杰也发了一条:什么时候一起吃饭?我请你。
还是没有回答,岳青莲的好心情稍微有一点点遗憾,不过她很快就撇开不去想了,哼,有白吃的便宜,那家伙才不会不占呢,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她快乐地给自己拌了个色拉,还抽空偷吃了小麒麟两口雪糕。
生活真美好,不是吗?
42
42、上班族的周一
又是一个周一,岳青莲容光焕发地去上班,修真带来的境界突破固然让她高兴,但真正能体现价值的还是认真做好自己这份工作吧!项目完成之后给她带来的满足感成就感,秦明川的嘉奖,才是她最想要的东西。
走进电梯的时候,一眼看见了秦明川,岳青莲笑着招呼:“老大早。”
“早。”秦明川简短地回答,这个时间电梯里的人还不是很多,他不露声色地上下打量了岳青莲一遍,漫不经心地问:“周六的年会怎么样?”
“啊……还不就是老样子,领导讲话,代表讲话,指出光辉前景和美好未来,我们负责鼓掌,然后大家吃完晚餐,尽兴而散。”岳青莲神态自若地说,一点都看不出她其实周六夜晚经历过一场生死狂奔。
电梯在平稳上升,秦明川点了点头,脸上也是毫无异状:“年底事情比较多,也就是走个过场,真正谈点事,还是要靠平时。”
他转身,若无其事地说:“中午和我去赴个商务午餐约会。”
“好的,老大。”岳青莲并没有放在心上,类似这种午餐约会她一年也不知道要参加八十一百次,这次当然也没有什么不同。
“是和富洋金控的小顾。”秦明川终于在岳青莲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疑惧,他暗自揣测着周六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表面上却还在开着玩笑,“都说和他见面千万不能带女孩子去,不然就连PA都会倒戈为他所用。”
“啊,哈哈哈。”岳青莲配合地挤出一个笑,“老大别开玩笑了。”
秦明川忽然问了一句:“周六你应该见过他了吧?”
“哦,是啊,远远看了一眼。”岳青莲的神态看不出一丝异常,“蛮帅的,年轻有为,不过当然比起老大来就差一点点。”
她掩饰得真好,可是到底周六发生了什么事?秦明川心里想着,脸上浮现出从容的笑:“少拍马屁。”
午餐约会是昨天晚上的时候临时决定的,本来以为岳青莲竟然活下来了,富洋这边就算是不再追索也不会善罢甘休,他已经做好了应付对方提出刁难条件的准备。结果却大出意料,毛家的人打电话过来,很客气地要约见一面,送交能给老爷子延命的道具,只是要求岳青莲作陪。
他当时沉默了一会,开口说:“天意难违,我以为贵方已经有所明悟,不再强求了。”
“秦先生您说哪里话。”对方是个三十几岁的男人,不卑不亢地说,“这次是我们鲁莽,给各位带来诸多不便,还要当面道歉呢,哪里会有强求之事。只是想认识一下那位福大命大的岳小姐而已。”
对方手里握着能让老爷子延命的重要方法,秦明川清楚自己不得不答应这个要求,他倒是并不担心对方会在午餐的时候突然发难,但就是基于一点私心,并不想让岳青莲再和富洋的人扯上任何关系。
她能逃得一命已经是意外之喜,万一日后再有什么变动……
电梯到了,岳青莲率先走了出去,站定了,扭头等他,那黑白分明的眸子一晃之间,不知什么东西在秦明川心上轻轻地挠了一下,他瞬间决定了很多事,又像是什么都没改变过,脸上挂着笑,走出了电梯。
午餐约会开始得并不顺利,岳青莲一忙起来就差点忘记,秦明川过来找人的时候她正在咬牙切齿地跟下属讨论‘民裕的老狐狸,给我们这份营业报表肯定掺了水,三天之内你必须给我整出一份新的来。’,看着秦明川开门进来,怔了半分钟才啊地一声跳起来,奔去洗手间补妆的时候发现粉盒不见了,想了半天,想起来了:丢在富洋金控三十六层电梯门口了。
借了琦琦的化妆包,手忙脚乱地补好妆,再奔出来和秦明川会合,幸亏约好的地点就在离大厦不到三条街的地方,不然遇上午间的堵车潮,他们就铁定迟到了。
就算这样,当他们走入大门的时候,也已经是正好约定的时间。
坐观光电梯直达五十八层,岳青莲不禁暗暗咋舌,纯以海拔高度来说,这是她吃过的最‘高’的一次午餐了,虽然说从窗口望出去,风景是很好,远处的内河像一条闪闪发亮的带子环绕半城,如果是来吃晚餐,等于把整个城市的夜色踩在脚下,尽收眼底,那一定是要情调有情调,要浪漫有浪漫,但是现在等着她的却是足以让她消化不良的商务午餐。
五十八层有三间餐厅加一间咖啡厅,他们要去的是一家东南亚风格的餐厅,门口的迎客处搭着木质的小凉亭,圆顶上冒出一个尖,装饰着来自南洋的鲜花香草,服务生全都穿着白色麻质的长衣长裤,见到他们微笑着双手合十问好,墙上贴着色彩极其鲜艳的壁画,连柜台上的小摆设都是镶金鎏银,还镶嵌着五颜六色的宝石,进门之后扑面而来花草味道的熏香,完全感觉到了异国他乡,只有偶尔听到一两句中文还能提醒她,的确没有出国。
室内地板上,人造的小溪潺潺流动,里面漂浮着红色白色的花瓣,拐角处有一个一人来高的天然大贝壳,内壁的云母层打磨得晶莹润泽,里面端坐着一尊镀金四面佛,摊开的掌心上嵌着一只眼睛,是用不知名的黑色宝石镶嵌的,闪着幽幽的光芒,仿佛能看清过去未来,前世今生。
他们的座位,就在这尊佛像身后不远,靠窗。
顾景行端着一杯红酒,正凭窗而立,像是在欣赏外面的景色,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微微一笑,颔首示意:“秦先生。”然后,又转向岳青莲,照例微一颔首:“岳小姐。”
还……还是很帅……太帅了……岳青莲陡然感到有些口干舌燥,顾景行今天没有穿迪奥,穿着看不出牌子的西服,但照样玉树临风潇洒不群,漆黑的眸子像极薄的冰,看你的时候带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仪,但微微一笑之后,寒冰乍破,春风扑面而来……
他,真的对自己笑了一下!
岳青莲感觉到四周摆放的香花,味道是不是太浓郁了一点,为什么她会有一种喘不上来气的感觉呢……不知道五十八层,可不可以开窗透透气?
服务生过来替她拉开椅子,岳青莲总算还是吃过见过的主儿,不会被顾景行的美色彻底迷惑,勉强没有失态,端庄地坐了下来,带着微笑,稍低着头,听着秦明川和顾景行进行例行的寒暄。
她平静下来才注意到在场的还有一个人,五十多岁的年纪,头发花白,貌似好好先生一般地呵呵笑着,在两人的对话里打着圆场给着台阶,但从他身上,岳青莲却明显地感觉到一股微带压迫的气势。
难道说这才是正主儿?岳青莲微侧着脸,带点怀疑地偷偷打量着,顾景行素来有‘金融神童’美誉不假,但富洋金控几百亿的家当,董事会真就放心交到他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手里?或者这位其实是太子太傅,保驾护航的?
她正在胡思乱想,这位‘太子太傅’已经拿着菜单笑眯眯地开口了:“岳小姐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没有。”岳青莲报以完美的礼仪微笑,认真地研究完菜单上花里胡哨的不知道哪国文字,随手点了一道最不会出错的肉骨茶,转而递了回去。
顾景行却在这个时候开口了:“这里的肉骨茶做得的确很地道,岳小姐是内行。”
像这种人均八百以上的地方,我可真不是很‘内行’啊,岳青莲在心里嘀咕着,好在顾景行并没有多说,简单地一指:“饮料就喝这个吧,尝尝他家的柠檬话梅水,配合起来有解腻的效果。”
岳青莲其实很想试试咖喱鱼头的,但在这种气氛可以说是肃穆的商务午餐上,她实在不好放开胃口大吃特吃,好在顾景行接下来点了几个菜:沙爹牛肉,香蕉叶烤马鲛鱼,椰浆叉烧米粉,青咖喱炖鸡……都是酸辣浓酱开胃的,她想着起码回办公室不用去偷琦琦的小零食填肚子了。
不得不说这家东南亚餐厅做的十分正宗,看顾景行和‘太子太傅’吃得相当满意就知道了,但对于岳青莲来说,这并不是好体验,椰浆太浓,咖喱太辣,部分香料还冲鼻地难闻,和她平时吃过的改良泰餐完全不是一回事,包括她自己点的肉骨茶,虽然汤炖得非常鲜美,但不知道放了什么药材,喝下去的时候都有些呛喉咙,顾景行推荐的柠檬水加话梅倒真是解决了她的大问题,一顿饭没吃完,已经喝了三杯了。
秦明川却处之泰然,斯文有礼地吃着,不时举起酒杯和顾景行言笑晏晏,客气又不失温和,就两家公司日后的‘战略联合和战术合作’展开了友好亲切的会谈。要不是岳青莲也是身经百战的项目主管经理,知道谈笑风生下面的刀光剑影,都几乎以为他们俩下午就要签一个共同发展的大合同。
因为周浩的严密计划和及时抛售,富洋金控在银飞证劵股票战中吃了一个暗亏,岳青莲觉得只要这条过江龙还在兴风作浪,金融街的局势就一天都不会稳定,别看今天高层会面,气氛热烈,吃完饭一转身,还不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就不知道他们下一个目标会是什么……不会是自己手上的民裕银行收购案吧?
她暗自磨了磨牙,露出一个气定神闲的微笑:那就放马过来吧,本姑娘也不是吃素的。
43、面对帅哥好养眼
为了照顾女性,吃完午饭之后,三位男士上了一道大叶红茶,岳青莲得到一份黄糖西米露的甜点,她稍微吃了两勺就放下,以目注视秦明川,等待他发出撤退的命令。
事与愿违,秦明川反而耐住了性子,一边喝着那味道奇怪的大叶茶,一边云天雾地聊着,甚至连‘顾先生习惯本市的天气吗?’这种无聊话都问得出来。
奇怪的是,顾景行也十分认真地回答着,毫无敷衍之意,仿佛他们刚才饭桌上说的话都是前戏铺垫,就为了现在两人坐下来聊些家常天。
更加奇怪的事发生了,聊了一会儿,‘太子太傅’居然起身,邀请秦明川‘一点小意思’,岳青莲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离座,这算是明目张胆地收受贿赂吗?那老大居然一点都不避着自己?就算公司都传说自己是他心腹,但这也太离谱了吧!?
惊讶之下她甚至忘记了现在就剩下自己和顾景行单独坐在桌边,直到顾景行唤来服务生多拿了一个杯子,亲手给她倒了一杯茶递过来:“岳小姐好像不很喜欢甜点?我还以为女孩子都爱甜食。”
“呃,不是,刚才吃得太饱了。”岳青莲勉强维持着自己在美色面前还能正常对话,一面手已经不自觉地伸过去接过了茶杯,天知道她不但不爱喝茶,更讨厌这种奇怪茶叶的味道,但……只要是顾景行递过来的,哪怕是个炸弹她也会晕晕乎乎地接过来。
“你能喜欢南洋的风味餐,真是太好了,很多人都吃不惯,以至于对南洋的食物有所偏见。”顾景行转着手里的茶杯,手指修长有力,看得岳青莲简直转不开眼。
所谓的贵公子,就是这样的吧,一举一动,抬手投足,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动作,他做来都优雅无比,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
“不会啊,世界各地有许多美食,总要都尝一尝,不然不是太没意思了吗?”岳青莲稳住手,把茶杯举到嘴边,喝了一口……真难喝啊。
“是,古人也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顾景行点头附和她,随即出其不意地说:“将来如果有机会,我请岳小姐到我家乡去,品尝一下真正的南洋风味,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
岳青莲吃惊之余又狠狠灌了一口难喝的茶水,礼貌地笑:“有合作的机会的话,那是我的荣幸。”
“那如果……并不是一个公务上的邀请呢?”他唇角微勾,露出一个极淡的微笑,虽然淡,已经足够把岳青莲的心跳转瞬冲上一百八。
不是……公务邀请……那会是什么?!岳青莲一惊之下,额头上竟然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正在迟疑着该怎样回答,顾景行已经适时地伸手递过了一方白色的东西。
她不自觉地接了过来,在脑子有所反应之前,低头一看,好熟悉:纯白的纸巾,无花纹,无香味,无LOGO,就跟顾景行这个人一样,透着落落大方的优雅,不用任何东西点缀也照样光华四射。
这一幕真的好熟悉……
显然,顾景行也想起了什么,微眯起眼睛,谨慎地问:“之前我们是不是见过?”
“呃,是,我们在周六的年会上见过面。”打死岳青莲也不会承认在商场里带着一个吃冰激凌吃得满脸花的小麒麟的自己跟他见过面,太丢脸了。
顾景行释然:“年会,是啊,周六的年会。”
他身体忽然前倾,低声说:“岳小姐,周六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岳青莲掩饰的本事已经炉火纯青,秦明川面前都不会露出破绽,何况区区顾景行……不好,看着他专注的眼神,自己居然有告诉对方实话的欲望!
“您指什么?年会不是很成功吗?作为主办方,富洋金控真是无可挑剔。”岳青莲放下杯子,用纸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决心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顾景行看着她,从旁边拿了一个盒子,放在桌上,推到她面前,示意她打开。
这也是贿赂?把自己和老大隔开,就为了分别给贿赂?太夸张了吧?再说这么一个小盒子,能装下多少钱呢?难道是金条?
岳青莲心里胡思乱想着,抬手轻轻地揭开了纸盒的盖子。
一个精致的兰蔻粉盒闪着冰冷的无机质光芒出现在她眼前。
心在狂跳,眼睛有一瞬间的模糊,嗓子发紧到出不了声音,周六电梯门口那紧张的生死一幕仿佛又出现在面前,岳青莲却在最短时间内镇定下来,抬起略微苍白的脸,嫣然一笑:“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一瞥之下,她已经看出这个粉盒并不是自己丢掉的那个,明显是新买的,都没有开封,但顾景行拿这个来给自己是什么意思,试探?
刚才还觉得气氛相当好的餐厅内此刻顿时觉得阴风阵阵,岳青莲全神贯注地盯着顾景行,丹田内的小小青色莲花十八片花瓣尽数张开,一只手状似无意地放在胸前,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摸着白玉印,准备一有不对就立刻出手。
“岳小姐,谢谢你。”顾景行却没有丝毫要动手的意思,更没有手指一弹,背后窜出十个八个拉脸皮妖怪来为非作歹,他向后靠坐在椅背上,态度诚恳,笑容真挚,“你替我铲除了一个很大的危险。”
“我真是……越来越糊涂了。”岳青莲合上盒盖,往回推了推。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岳小姐,你既然能破除缚魂三门斗上的万魂劫,那应该也是修道中人。”顾景行不急不缓地说,“富洋金控虽然是独立的公司,但其实也被部分修道中的败类以术胁持,索取多多,那道门就是他们安在公司里以为威胁的术器,时时刻刻如头悬利剑,让富洋金控上下不得安生,这次幸亏岳小姐和背后的高人出手破除邪法,贼人元气大伤,闻风远遁,我当然要感谢你。”
不承认,绝对不能承认!岳青莲打定了主意,甜美地继续摇头装傻:“我还是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顾景行了然地点了点头:“如果我说是岳小姐的粉盒不慎遗留在会议现场,现在完璧归赵呢?”
“啊,这我当然懂了,很明白。”话已至此,岳青莲不能继续装糊涂,她伸手拿起粉盒,笑了笑:“那就谢谢顾先生了。”
顾景行颔首:“不客气。”
其实岳青莲很想补一句:“我还丢了一只雅诗兰黛的唇膏……”但是这事大概只有夏英杰那样厚颜无耻的人才能做出来,她道行实在不够,于是也只好忍了。
把粉盒收进手袋里,岳青莲想着这下话都说开了,秦明川也该回来了吧。
“岳小姐。”顾景行却又开口了:“富洋金控和我本人都欠你一个人情,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地方,请仅管开口。”
“您太客气了。”岳青莲虚情假意地笑着。
顾景行点点头,端起茶杯,突然问了一句:“岳小姐有男朋友吗?”
实在应该低眉浅笑,公式化地说一句:“这关系到个人隐私,我不方便回答”,但岳青莲到底还是抵御不了顾景行的魅力,被那双漆黑如冬夜星空的眸子一看,就老老实实地说了实话:“没有。”
话一出口她就想自殴两拳,要不要这么坦白啊!
接下来顾景行的话却让她连自殴的力气都一下子没了,愣在原地一时做不出反应。
顾景行态度优雅地喝光了最后一口茶,温和地问:“那么,介意我当你男朋友吗?”
幻觉!一定是幻听!呆了半天之后岳青莲噌地一声站起来,力持镇定地说:“对不起,我去一下洗手间……”
她匆忙地转身,正好秦明川从隔壁转回来,看见她一脸慌张的样子,稍皱了一下眉:“怎么了,小岳?”
“没有,没事,该告辞了吧。”岳青莲语无伦次地说,秦明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目光越过她的肩膀看向后面的顾景行。
顾景行好整以暇地站了起来,唇边挂着一缕似有似无的微笑:“岳小姐,你还没有回答我。”
回答你妹啊!谁知道你刚才说的是什么东西,不知道施了什么法术到我耳朵里就变成了那句莫名其妙的话,万一我答应了你其实是向我借钱怎么办……呸呸呸,这倒不会,不至于每个男人都跟夏英杰一样爱占小便宜。
岳青莲头都不敢回,脸涨得通红,秦明川伸出一只手,保护性地圈住她的肩膀,对顾景行淡淡地说:“顾先生,多谢招待,我们告辞了。”
“真是愉快的午餐约会,希望下次还能再聚。”顾景行不再多言,绅士地一伸手。
秦明川隔着桌子和他握了握手,从赶来的‘太子太傅’手里接过一盆植物,说了几句场面话,带着岳青莲离开了餐厅。
‘太子太傅’走到顾景行身边,低声问:“少主,就是那位女修坏了主母的法器?万魂劫本来只差九条生魂就可以修炼完成,现在完全毁了,从头找那么多八字相符的生魂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主母半生心血,这就……”
顾景行目光深邃地看着岳青莲的背影:“不用去管那个了,对于她我是势在必得,区区一件法器,毁了就毁了,母亲那里,我会去说,你吩咐下面的人,不要轻举妄动,再也不能给她抓到任何把柄。”
“是,我们之前太过大意,竟然没发现刘家有这样强势的援手,六柳的人办事实在太不细致了,可要惩处一二?”
顾景行冷笑一声:“你也老糊涂了,看不出来?她绝对不是刘家或者陈家的人。”
‘太子太傅’不敢说话了,顾景行坐回位子上,提起茶壶给自己又斟了一杯茶,慢慢品着,露出一个微笑:“这样也好……”
一直到进了电梯,岳青莲脸上的红晕还没消失,她暗自把掌心贴在背后冰冷的电梯玻璃壁上,希望能汲取一点凉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真是高估了你,小岳,原来顾景行的魅力真的大到任何姑娘看到他都脸红心跳,嗯?”秦明川开了句玩笑,岳青莲急忙摆手:“不是,老大,是我刚才吃了咖喱,还有肉骨茶里放了太多胡椒,有些辣了,所以脸才红的……我对那种小白脸可没啥想法,真的。”
她的目光落在秦明川手里捧的植物上,古朴简拙的粗陶花盆,里面是黝黑的腐殖土,种着一棵奇怪的植物,铁青色,没有叶子,扭曲的枝干上长着一根根尖刺,直冲向天,看起来杀气腾腾。
“这是什么啊,老大?”难道富洋金控费劲巴拉地把老大请来给予贿赂,就给了这么盆玩意儿?她倒是知道兰花什么能卖大价钱,但这盆植物看上去怎么也不像草本植物啊。
“哦,这是顾先生送曹BOSS的礼物。”秦明川掂了掂花盆,轻松地说,“你不知道吧,我们BOSS怡情花木,最爱园艺,这是投其所好。”
岳青莲顿时忘记了刚才自己的尴尬,笑了起来:“真的假的?BOSS能喜欢这个?看上去也不好看啊,是不是开花的时候特别漂亮?”
说着她伸手想去摸一摸这棵丑怪的植物,却被秦明川敏捷地一把抓住,肌肤相触的刹那,她大吃一惊,不知所措地抬头看着自己的上司。
“别碰。”秦明川沉声说,随即大概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鲁莽,慢慢地放开了手,解释说,“这东西娇贵得很,别给弄坏了。”
“哦。”岳青莲乖乖地点了点头,心里还腹诽不已:老大总是把自己当成无敌女金刚,再娇嫩的植物,碰一下也不要紧的吧……怎么就弄坏了。
“不过,看曹BOSS的样子,还真不像是会喜欢园艺的。”她没话找话地说,观光电梯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和秦明川挨得这么近,她刚才平复下来的心跳又有升高的趋势,要命,脸怎么还是那么红……
秦明川平静地看着玻璃壁外缓缓下降的景色,单手捧着那盆丑怪的植物,只是离岳青莲远了一点:“不是所有的老板都喜欢打高尔夫的,曹BOSS不爱应酬,就喜欢一个人待着,写写字,画画,品品茶,再弄点花草什么……平时脑子费多了,总要休息休息。”
好‘宅’的BOSS啊,岳青莲这么想着,点头附和:“是啊,不知道他去美国之后,还能不能有这么悠闲的生活。”
“美国总部那帮人,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秦明川吐出一口气,“有BOSS在那边坐镇,我们的日子就要好过不少,好在现在全球经济消退,欧元区都惨不忍睹了,就中国这个大市场还火热,不怕他们不给我们几分面子。”
他成功地把话题从植物转到全球金融局势,等到两人出电梯的时候,岳青莲已经完全不去在意他手上那盆植物了。
44、奇怪的植物
这盆植物从他手中交到曹向南手中,三个小时之后,已经出现在郊外别墅一间密室里,刘先生盯着丑怪多刺的植物,半天才吐出一口气:“就是这个。”
他用的是肯定语气,曹向南尽管担心毛家在其中搞鬼也不好再说什么,点了点头:“小秦亲自拿回来的。”
“只听说过,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刘先生仔细端详了这盆植物很久,然后伸出一只手:
“刀。”
随侍在旁,无声无息站在角落里的一个男子立刻跨前一步,双手奉上一柄雪亮的匕首,随即又退下,照例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刘先生挽起雪白的唐装袖口,露出左手腕,右手拿起匕首,锋刃对准腕上青紫的血管处,就要割下……
曹向南忍不住一把抓住了他的右手:“刘先生!”
盯着他的手,刘先生平静地说:“小曹,你逾越了。”
“对不起,刘先生,我知道是我不懂规矩,但这件事非同小可,您不能如此轻率!”曹向南在他的盯视下也没有松开手指,言辞恳切地说,“要不要和族里长老商量一下,我总觉得毛家不怀好意,不会这么轻易地让我们达到目的的,万一他们埋伏了什么后招……”
“小曹,老爷子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族里长老除了向我们要钱要物之外,就是一帮老而不死的贼,指望他们出头,事情只会越弄越糟,他们巴不得拖下去,拖到老爷子归天那日。”刘先生神色不动,“如今不管是为了家族大义还是为人子的孝心,我都要不惜一切代价让老爷子延命,就算毛家在中间捣什么鬼,我也认了!”
说着他示意曹向南松手,后者犹豫着,还是摇了摇头:“刘先生,不就是需要人血灌溉吗,用我的!”
说着他强力拉开刘先生拿着匕首的右手,把自己的左腕送到雪亮的刀锋下去,目光坚定:“我虽然修为不深,但做为血食,也应该够了。”
刘先生抬起眼望着他,微微一笑:“小曹,谢谢,但古籍上说得明白,虽然需要人血灌溉,但至亲之血才是最佳,不然,从古到今多少帝王枭雄,有了这个邪法,还不知道要残害多少生灵,以血池溉此物求得延命。”
曹向南忍无可忍地说:“既然明知是邪法,后患无穷,那为什么还要……”
不想多说,一翻手轻易地挣脱他的钳制,刀光一闪,快得让人看不清,一道血线已经从刘先生的手腕上悄然流下,正正好好滴落在那盆植物的枝干上。
房间里只剩下血流滴滴答答的声音,奇怪的是,每一滴血落在植物上,都被迅速地吸收了,转眼就消失不见,一滴都没有流到下面的土壤里去。
铁青色的枝干吸饱了人血之后,逐渐转化成一种类似干涸血迹的褐红色,上面的根根尖刺愈加挺拔,张牙舞爪,却奇怪地散发出一股热带花木的甜香,令人昏昏欲睡。
刘先生拿过随侍手中的一方手帕,盖在手腕处的伤口上,过了一会儿揭开,肌肤已经光滑如初,毫无受创的痕迹,他状似轻松地笑了笑:“其实也不是很难,你白担心了,小曹。”
曹向南依然是眉头紧锁,一脸忧虑,闻言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把这盆植物放到老爷子小楼三层的西北窗台上,我昨天定好的位置。”刘先生吩咐了一句,随手把沾了血迹的手帕丢到地上,上前一步拉着曹向南就往外走:“好了,不要再为这件事烦心,听说你过年就要去美国了?那帮共济会的老家伙也不好打交道啊,在我这吃个便饭,等你到了美国可就吃不上这么正宗的素斋了。”
曹向南知道他是刻意缓和气氛,于是表面上也不再纠结,笑着说了一声:“好,那就打扰了。”
门外,天空阴云密布,冬雪欲来。
作为上班族来说,拿年终奖的那一刻是最开心的,忙碌了一年,虽然说月月都有薪水进账,但年终奖的意义非凡,等于是对自己这一年工作的分外肯定,尤其是对于还背着房贷车贷的人来说,更是意外之喜。
“唔,十万还房贷,三万还车贷……留三万多血拼,不晓得请不请到假去香港过个圣诞。”岳青莲眉开眼笑地盘算着,琦琦立刻兴奋地凑过来:“MANAGER你要去香港啊,圣诞节正打折呢,给我顺道带点东西好不好?”
“请得到假的话就去。”岳青莲心情很好地许诺,“其实现在香港代购这么多,你要买什么,也不必亲自去啊。”
“我知道代购是多啊,可是淘宝上的店,总是不太让人放心,谁知道是不是假的,现在山寨这么多,街口卖珍珠奶茶的小妹,下班都背个LV呢。我那是要往脸上擦的东西,不能不小心点。”
岳青莲忽然想起自己的保养品赚钱大计……看来人真不能一心多用啊,自己竟然把这事完全忘记了!
“那个,那个,其实国货也有很好的,不然我下次带我常用的牌子来给你试试。”
两人说着,出门向餐厅走去,路遇B组的杰瑞陈,刚重新开始了一个项目,正是意气风发准备大干一场的样子,听到她们对话,摇着头说:“还是单身小姑娘轻松啊,我们这种有家有口的,恨不能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发了年终奖全部都要拿去提前还贷,哪能像你们这样,还一半花一半,还惦记着去香港去购物呢。”
“杰瑞,你说话越来越像罗杰了,不要人还没老,思想先老嘛。”岳青莲开着玩笑。
“切,我哪里老了,明天公司年会,信不信我当场来一曲伦巴,桑巴,那时候你们才知道我魅力惊人哩。”
琦琦伸了伸舌头:“杰瑞,你要能请动格瑞丝跳一曲,我就代表PA俱乐部全体成员承认你魅力惊人。”
“哎呀,格瑞丝那种道行深厚的白骨精,我可是搞不定,搞不定。”
听见他说出道行两字的时候,岳青莲做贼心虚地惊了一下,随后才明白过来不过是杰瑞的玩笑,不禁长吁一口气:看来人果然不能有秘密。
正走着,手机响了,她拿起来一看,夏英杰。
这个死人呐,终于想起来回电话了!
“喂,弗萝拉。”话筒里依然是他破锣嗓子毫无仪态的声音,“这么好请我吃饭啊,我真是受宠若惊……受宠若惊。”
“嗯,请你吃顿饭,算感谢呗。”岳青莲示意琦琦先走,自己避到一边去继续通话,“你伤怎么样了?”
“我伤得很厉害啊!”夏英杰立刻顺杆爬,声泪俱下地说,“某人还把我三更半夜地丢在小区楼下,连打车回去的钱都不给我。”
“得了吧。”岳青莲嘘他,“我就不信,你一个堂堂金融高管,兜里连打车的钱都没有,别装了,我就看不惯你这副样子。”
“嘿嘿……嘿嘿……”夏英杰没话说地干笑。
“行了,今晚有没有空?明天我们公司年会,后天也有活动,能吃饭的就今晚了,地点你定。”
“哎呀,你突然这么大方,我很不适应啊……”
岳青莲冷笑:“你不是做梦都盼着我这么大方么?有什么适应不了的,一顿饭而已,你别想太多了。”
“没有没有。”夏英杰态度谦卑地说,“我知道,就一顿饭而已嘛。”
岳青莲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她哼了一声:“那你快点说地方啊,我好去定位子,年底了,各大餐馆都人满为患,不定肯定吃不上饭。”
“那这样吧,我去订位子好了,然后晚上一起过去。”
“嗯,也行,你就慢慢挑你喜欢的吧,反正我认了,这顿饭,随你宰。”岳青莲大方地说,反正刚发了年终奖,荷包充裕得很,面对夏英杰说话都能硬气一点。
“嘿嘿,别这么说啊,我有一种你要喂饱了我,然后干点那个那个的感觉哩。”
什么‘那个那个’?岳青莲刚迷惑了一下就明白过来,气得脸都红了,咬牙切齿地说:“夏英杰,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是不是?”
“行行,不说了不说了,那就晚上六点,我在你们公司门口等你。”
“七点吧,我下午要开会。”
“七点七点。”夏英杰满口答应着挂了电话。
45
45、失败的约会
任何一个女性,不管是三岁还是三十岁,虚荣心总是大大的,岳青莲也不例外。
她不是没幻想过爱情,约会,白马王子这一类的东西,比如生日时候在校园里突然被男生拦住,送上一大束红玫瑰之类的把戏,虽然老土,但真用起来却无往而不利。
等到她工作了,就算和相亲认识的男友约会,也希望对方是西装革履风度翩翩地到公司门口等候——虽然尽管有这样的男士,最后还是各种原因分手了。
她三十岁了,她成熟了,她理智了,她剩女了……
但就算这样!等她步出电梯,隔着公司玻璃大门看见夏英杰蔫头耷脑,穿着皱巴巴的西装,双手揣在袖筒里,坐在阶梯对面的隔离墩上,不时抬头看一眼公司大门的时候,她还是不能忍受!
“夏英杰!”带着怒火,她大踏步走过去,险些把靴子六公分的细跟给跺断,“你在这干什么?!”
夏英杰抬起头,一双无辜的小狗眼眨巴眨巴地看着她:“等你啊,你说七点,现在都七点十分了。”
“OK,迟到是我不对,我道歉,你可不可以站起来说话?!”岳青莲脸涨得通红,看着对方那毫无姿态的坐相,真恨为什么要约到七点!约到九点十点好了嘛!周围就没有人看到了!
她可不想明天公司就流传‘弗萝拉真是不挑拣,那样的男人都肯约。’的谣言……好吧,到底她还是有虚荣心的。
夏英杰依言站了起来,双手还毫无仪态地揣在袖筒里,吸溜了一下鼻子:“今天真冷啊。”
岳青莲恨不能掐他一下,低声怒吼:“你就不会进去等我?再不然你可以上去找我啊!”
呃……如果夏英杰真到公司去找她,这似乎也不是个好主意。
“那多费事哩,我以为你会马上下来的。”夏英杰看样子似乎要用袖子去擦鼻涕了,岳青莲手疾眼快,抽出一叠纸巾拍在了他脸上:“好了!现在我下来了,这就去吃饭,我去开车,你选好地方没有?”
“不,不用开车了,就不远,走着去就行。”夏英杰握着纸巾,指向南边的一条街,“走过去,左拐,再走一会就到了。”
咦,居然不蹭车,这倒不像是他了。岳青莲嘀咕着,无奈地点了点头:“反正我请你,你说了算。”
她裹了裹大衣,把围巾戴好,往手上哈了口气,一摆头:“走吧。”
身边的路上车水马龙,七点多,正是城市交通最繁忙的时候,人们匆匆忙忙地赶去搭地铁坐公车,有车一族耐心地在长流中一点点地爬行,喇叭声此起彼伏,平常的这个时候,岳青莲也是他们其中的一员,坐在开了空调的丰田小花冠里,一年四季服装都基本不变化,风吹不到雨打不着,不时抱怨一下城市的交通。
但今天不一样,她和夏英杰肩并肩地走在人行道上,寒风凛冽,乌云压顶,一场冬雪即将来临,下班时分,路人行色匆匆地在他们身边穿行,倒显得他们很悠闲的样子。
的确也是很悠闲,像这样在路上走的时候在她来说是真不多的,一般都是以车代步,很少有这么平心静气近似散步的时候,肌肤能感觉到冬天的寒冷,耳朵冻得通红,呼吸着十二月寒冷的空气,哈出一团团白雾,这么理所当然的事也很久没有过了,岳青莲忽然觉得,高科技的中央空调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连感受大自然变化的机会都没有。
现代社会,一切都讲究快节奏,岳青莲还记得自己有一次相亲,对方男士第一面就噼里啪啦把大学毕业证,健康证,未婚证,房产证,驾驶执照,存折堆了一桌,直率地说:“我条件就这样了,你看看,能过日子咱们就去领证。”
当然她是敬谢不敏了,也许在心里,始终还存着一点哪怕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浪漫幻想:结婚,不仅仅是过日子,还是要有爱情的。
岳青莲歪着头看了夏英杰一眼,后者闷着头,往前走,步子迈得并不大,似乎……是在配合她的节奏。
这个男人,又猥琐又油滑,但还是有点细心的……啊呸呸!我到底在想什么不靠谱的事!?
岳青莲这么想着,正在心里猛抽自己耳光,脚下一滑,差点摔跤,被夏英杰一把扶住:“哎呀,小心点儿。”
就着他的手站稳了身体,岳青莲又想起周六晚上,他背着自己跑楼梯的时候,趴在这个男人的背上,感觉……似乎不坏。
“嗯,那个。”她站直了身体,踌躇着停下脚步,“夏英杰,我有话跟你说。”
夏英杰向前走了两步,也停住了,转头疑惑地看着她。
身材还是够看的,就是气质猥琐了一点,穿着也不讲究,还抠门,爱占小便宜,不过心不坏,岳青莲在心里天人交战着,都恨不得唾弃自己:是不是一过三十岁,真的到了折价大甩卖的时候,夏英杰这样的男人,自己三年前就把他判定出局了,现在还要捡回来……问题是他也没往好里变啊。
好吧,是因为他救了自己,但救了自己也不一定就要以身相许啊!
好吧,他本质是不坏,但本质归本质,表象也不可以放松啊!不指望你跟顾景行一样帅气逼人,起码你也得给我像个正常人啊!
她在心里这么来来回回地折腾,已经用批判的目光把夏英杰浑身扫了七八个来回,后者眼神惊惧,结结巴巴地问:“弗萝拉,你做什么这么看着我?”
“闭嘴,我在进行资产评估!”
夏英杰笑了起来:“我有啥资产你还不知道,不是早就跟你交代过了,没房,没车,老家乡下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外甥要上学,姨妈要盖楼,外婆要养老,爹生了病瘫痪在床上,乡里村里还指望着我带动大家共同致富,要我出钱修桥铺路哩……”
“行了,这种胡话你就少给我说几句吧,真当我是看电视剧长大的?”岳青莲不屑地说。
夏英杰厚脸皮地笑着:“不过当朋友我可是上好人选,绝对两肋Сhā刀的那种,宁肯家里喝不上粥都得让朋友吃上肉。”
“你这叫仗义啊,你这叫糊涂!”
夏英杰微笑着看她,忽然说了一句:“我仗义不仗义,你不最清楚了吗?”
岳青莲垂下睫毛,有些羞涩,却还是嘴硬地说:“那天的事,我是得好好谢谢你……”
“不用了,咱们不是朋友么。”
岳青莲心里刚刚浮起的一点柔情小苗头,被这句话冰了一下,狐疑地抬起头看着他:“朋友?”
“是啊。”夏英杰的眼睛漆黑深邃,带着不可错认的真挚感情,说出来的话却让岳青莲从头凉到脚:“咱们是朋友嘛。”
岳青莲的心一个劲地往下沉,她还在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夏英杰是个凤凰男,自卑是他的特点,一定是这样的,他是故意的,故意这么说的,这个时候自己要加一把劲……
“真的啊。”她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原来咱们是朋友啊?”
“是啊,你不这么想?”夏英杰重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样子:“做不成情人,还可以做朋友嘛,书上不都这么写的。”
你看的是哪门子的书啊!岳青莲恨不能踢他一脚,但就在夏英杰说出‘朋友‘这两个字的时候,他们之间的感觉奇妙地变质了,她竟然不能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地对他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就在刚才之前,岳青莲还觉得自己和夏英杰之间的关系是暧昧的,是有发展可能的,是只隔了一层窗户纱,一捅就破的……
但是现在,她却发现,隔在两人之间的,不是窗户纱,而是一堵墙!
她千思百虑,给自己做了无数心理建设,想试着改变自己,给彼此一个机会,重新和夏英杰发展一下,没想到,对方压根就没有这个意思!到头来是自作多情!
“是,是啊,我们当然是朋友。”她重重地点着头,笑得分外甜美,“我们都有生死与共的交情了,这不是朋友,还有什么是呢。”
夏英杰也露出了没心没肺的笑:“可不是,幸亏三年前我们分手了,弗萝拉,我们俩过日子肯定不合适,门不当户不对,观念不同,生活习惯天差地别,当然过不到一起去,不过当朋友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对不?”
咬紧牙关,直到口腔里泛起血腥味,岳青莲才强迫自己笑着点头:“是啊,我也觉得,和你当朋友比谈恋爱那时候好过多了。”
忍住!一定要忍住!这个时候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会失分,死也不能在这个猥琐男面前丢了自尊!他不是要朋友吗,那就做朋友好了!
“嘿嘿,嘿嘿。”夏英杰笑了两声,关心地问,“很冷啊?你都冻得发抖了,咱们走快点吧,我说的那家店,汤面做得很好吃的。”
岳青莲气极反笑,双手握拳藏在口袋里,不让对方看出自己的颤抖:“原来我好容易请你吃一次饭,就吃汤面啊?我以为你起码要宰我一顿牛排呢。”
“嗳,咱不是朋友嘛,我哪能这么不开面。”夏英杰理所当然地说。
“看来,当你的女朋友,和当你的朋友,待遇真的不一样啊。”岳青莲瞪大眼睛,嘴角还挂着笑,声音却微微拔高。
夏英杰恍若未决,摊开手:“弗萝拉,不要老计较过去的一点小事嘛,我一直以为你是女中豪杰,大方点嘛。”
我是很大方,现在没有抄起隔离墩砸在你头上,我已经大方得都快成圣母了!
眼圈有点发热,鼻子有些酸,是冻得吧,一定是的……岳青莲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气,飞快地说:“对不起,我刚才想起来,有个计划书明天要交上去,里面还有点地方要修改,改天再请你吃晚饭吧,好吗?”
就是吐血,也不能当着他的面吐!这个没心没肺的混蛋!王八蛋!做你妹的朋友啊!
夏英杰表示理解:“我知道我知道,做金融这行的,总是忙不完,那咱们就下次再约哈。”
实在不想再看见他那张脸,岳青莲勉强说了声:“再见。”扭头就走,背后夏英杰还跟她挥手告别:“嗳!路上小心地滑,别加班到太晚了。”
在三年前仅有的那段交往日子里,好像一次也没听到过他这么殷切的叮嘱,岳青莲想笑:原来真的是女朋友和朋友的待遇不同啊,简直是天差地别。
她背对着夏英杰,头也不回,脚步匆匆地向公司走回去,背影挺直、坚强,那么地骄傲。
微微昂起头,眼睛死死盯着被城市霓虹染红的天空……夜色真美啊,高楼林立,还有不少灯光,以前都没发现翻牌广告还有这么多花样,要多看一会……才不是为了什么不让眼泪掉下来呢……
夏英杰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始终没变。
天空纷纷扬扬,飘起细碎的雪花,不一会儿,就变成成片的雪花满天飞舞,很快,就淹没了城市的轮廓。
2010年,就要来了。
46、懋华年会
大部分在华外资企业在年末都会有两次公司年会,懋华也不例外,12月23日,平安夜前一天,是总部西方风俗的年会,春节前还有一次,是传统意义上的尾牙宴,后一次充分体现了中国人爱热闹的一面,就是大吃大喝,外带气氛热烈的抽奖,人人有份,皆大欢喜。
而前一次,就比较遵循老外的习惯,鸡尾酒,舞会,远在纽约的总部董事长在线视频致辞,而公司全部女职员都要盛装打扮出席,算是一年一度的争奇斗艳。
这天下午是默认休假的,除了一些实在手上有活走不开的人,大部分职员中午之后就会早早溜走,女孩子结伴去做头发,修指甲,为晚上的舞会做准备。
岳青莲心无旁骛地坐在办公室里,做着民裕银行的资产评估补充,琦琦一个小时内已经借故进来了三趟,直到最后一次岳青莲实在忍不住了,放下笔说:“琦琦,你可以走了,下午没事。”
“啊,不是……弗萝拉,你不去做头发吗?我们可以一起啊。”琦琦小心地看她的脸色,“如果真有什么要紧的工作,那我就留下来帮忙。”
“不用,你可以走了,去吧。”岳青莲打开抽屉拿出三张会员卡给她:“自己挑一家去,打扮得漂亮点。”
琦琦接过卡,却还没走,犹豫着问:“弗萝拉,你是不是遇上了什么烦心的事?这样的话暂时放下工作,我们出去喝杯咖啡,聊聊天,或者逛街去,好吗?”
岳青莲咬了咬嘴唇,露出一个很爽朗的笑:“没有没有,我只是想今天把这份文件弄完,别那么八卦了,去好好收拾自己吧,像你们这样年纪的姑娘,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琦琦吐了吐舌头:“不是吧,弗萝拉,你怎么忽然变得这么悲观,我都知道年龄和青春什么的,实际上已经不是女人最重要的了,是要有素质有内涵,才能做一个好女人,你看人家密斯高,有一个富二代正在追她,比她小七岁呢,年纪哪里是什么问题啊,鲜花天天送上来,一下班就来接……”
“咳,咳咳。”岳青莲想起自己昨天下班之后的失败约会……脸色变了。
好吧,也许在夏英杰心里,这就是一顿蹭来的饭局,所以他不修边幅邋里邋遢地就来了,只有自己还这么郑重其事的!结果怎么样?闹笑话了吧!被发好人卡了吧?!
看着她脸色阴晴不定,琦琦不禁在心里嘀咕:难道传言是真的?弗萝拉居然吃了回头草去找那个博纳的夏土匪了?
不过她可不敢当着自己上司的面问这种八卦问题,正想再说点什么,外面有人敲门:“弗萝拉,前台有送给你的花。”
花?岳青莲一愣,琦琦早已耳朵一竖,以一个优秀八卦从业人员——啊不,是优秀PA从业人员的素质,第一时间窜了出去:“我去拿我去拿!放着我来!”
对于小助理这种一往无前的勇猛气势,连岳青莲都无法喝止,足足过了五分钟,小助理才捧着一束白色花朵姗姗走来,岳青莲毫不怀疑,如果花束里有卡片的话,现在其内容已经被全公司留守八卦人员所熟知。
“很美的花啊,我都没在花店看见过,海芋?变种百合?可是都没这么香呢。”琦琦一边帮她把花Сhā起来一边说,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香气,沁人心脾,被暖气一熏,带着种橘橙植物的甜蜜而清新的尾香。
接过琦琦献宝一样递过来的素白卡片,岳青莲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顿时脸色大变,上面什么“dear flora……”之类的话不去说它,最下面的签名是三个龙飞凤舞的字:
顾景行!
怎么会是他!?
岳青莲不顾小助理诧异的眼光,一把抓起Сhā得好好的花束,挨朵检查了一遍,掰下一片叶子看看断口,又小心地撕开一片花瓣……没错,这是活生生的花,能被挤出汁液,一碰就蔫,不是花园里那种被吸取生气的植物标本。
他会不会有什么隐藏的阴谋?比如藏一只蜘蛛什么的?
于是琦琦目瞪口呆地看着岳青莲把花束倒过来,在桌边上使劲拍打,本来娇嫩雪白的花瓣被她这么一折腾,纷纷蔫头搭脑,再也没有方才的娇艳风采。
“居然没有?”岳青莲自言自语地说,琦琦实在忍不住了,怯生生地出言提醒:“弗萝拉……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岳青莲抬手把花束扔进垃圾箱里,神色轻松地拍拍双手,“一切都很正常。”
这个小Сhā曲以非凡的速度在公司里流传,等到晚上七点,年会正式开始的时候,岳青莲已经听到了七个版本的关于她自己的情史,最离谱的一个是顾景行在剑桥读书的时候已经和当时在德国留学的岳青莲有了一面之缘,甚至还破坏过岳青莲和那个传说中的‘忘不了的男友’之间的感情才导致两人黯然分手于是岳青莲单身至今,不然为什么人家送一束花她都要抽打以泄愤呢?……相比之下猜测顾景行是准备利用美男计挖角的人简直可以说是思维呆板毫无想象力了。
“那个,弗萝拉。”高彤走进会议大厅,第一眼就看见了躲在角落里长蘑菇的岳青莲,满面春风地走过来,笑着招呼:“晚上好啊。听说你沾桃花了?”
岳青莲没精打采地看了她一眼:“格瑞丝,笑吧,笑吧,可我觉得无论如何,你的桃花都比我多吧。”
高彤状若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也不想的啊……但男人始终都是视觉动物,再说,这样不是挺好的么,有时候下班早,回家冷冷清清一个人,看什么都不愉快,忙起来又觉得还是一个人好,没有负累,所以谈恋爱的状况,就最适合了。”
岳青莲想抱头:她回到家哪里是冷冷清清的一个人啊!上班忙碌,下班修真,一分钟清闲都没有,日子过得真是充实,还谈恋爱呢!面对夏英杰那样的回头草刚还在犹豫是不是张嘴,对方就一张好人卡递过来了。
拍拍她的肩膀,高彤递过一杯薄荷酒:“每个人都有情绪低落的时候,越是这样,就越要穿得漂漂亮亮的,对人笑得也更要灿烂一些,这样,心情自然会好起来。”
岳青莲勉强一笑,抬眼看着高彤,一件翠蓝色的晚装,露背,吊带,薄软的材质像第二层皮肤般贴着高彤凹凸有致的身材,八公分高的水钻同色高跟晚装鞋,显得小腿修长笔直,腰肢纤细,耳边颈上,一整套白金镶蓝宝石的首饰闪着幽幽的光芒,毫不张扬,却越发衬托出高彤的逼人艳光,明眸皓齿,秀发如云,看来长期使用灵泉的效果一点都不比自己一次喝几口差,现在的高彤,说是二十五六岁也会让人深信不疑。
注意到她观察自己的眼光,高彤毫不忌讳地抛了个媚眼:“早知道下午就拖你一起去商店了,我保证你会是今晚的焦点。”
“呃……那就算了吧,我还是低调点,老大向来不喜欢我们风投部的太出风头。”岳青莲婉言谢绝,开玩笑,她再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出现在年会上,那流言蜚语还不跟不要钱似的满天飞,要知道,身为风投部唯一的女性中层主管,不是没有人造过她和秦明川的谣言,只是因为秦明川洁身自好是远近闻名,她本人业绩也不差,流言才渐渐而止。
她可不想成为招蜂引蝶的那一个,那简直是对她自身工作能力的一种侮辱。
看了一眼她穿着的保守而朴素的连衣裙,高彤的目光微带遗憾:“真太可惜了,哦,弗萝拉,关于那个护肤水,我还要再订一点,如果有更浓缩的品种就更好了,钱不是问题。”
“好的,不过毕竟是手工出品,所以交货时间得到元旦后了,还有……格瑞丝……”岳青莲斟酌了一下,“这个也不是万灵药,不要报太大希望。”
如果高彤拿这个回家给什么妈妈外婆用了,导致一个八十岁的老太婆焕发青春上了电视台——岳青莲可绝对不想在这种事上成为新闻焦点!
高彤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我明白,只是自用而已,不过弗萝拉,我真心地建议你那位朋友扩大生产,这个潜在的商机,甚至不是你我能够揣测的,很可能引发一场保养品的重新洗牌。”
她竖起手指在嘴唇上碰了一下以示自己会保密:“其实年龄还是真的有影响的,要是我再年轻十岁,我会不顾一切地辞职,跟你朋友拿到独家代理权,大干一场,不过现在嘛,我就做个铁杆的消费者算了。”
说着,她嫣然一笑,端着酒杯离开了。
岳青莲敷衍地笑了一下,继续缩在角落里,看着曹大BOSS容光焕发地走上台,先讲了几句,然后就是大屏幕播放纽约总部董事长的在线致辞,大家配合地在适当的时候哈哈大笑,举杯庆祝。
秦明川站在曹BOSS身边,态度从容,风度翩翩,目光扫过全场,看上去就是当然的下一任BOSS,和往年一样,今年他依旧是单身出席,没有带家属。
岳青莲不禁嫉妒地想:那个从来没出现过的老大夫人是什么样子的啊,她不介意输,她也不介意没有开战就输,但她真的很介意连敌人的面都没有见过啊!
好吧,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从夏英杰到秦明川都是这样,夏英杰只把她当朋友,秦明川更是从来不明白她那点龌龊的小心思……都啥时代了还玩暗恋呢,索性脸皮厚一点,直接上去跟他说不就完了。
不行……那样秦明川会讨厌自己的,他再也不会对自己微笑,再也不会把自己看成一个聪明的学生,一个能干的下属,在他眼里,自己始终就是一个厚脸皮的,试图Сhā足他人家庭的无耻之徒。
岳青莲颓然垂下肩膀:做坏女人也是要天赋的啊。
看着高彤满面春风地接受了财务总监的邀请,已经开始率先翩翩起舞,笑容明媚,艳光四射。引得周围无数男人的眼光乱飞,岳青莲恨恨地想:有什么了不起,我也有灵泉,我还修真呢!
看来从今天开始要用功修行了,小麒麟说的对,修真到了境界,什么都迎刃而解了,房子太小?没问题,白玉印里有整整一座山,皮肤老化?身体衰竭?喝一口灵泉就可以,帅哥?帅哥能当饭吃吗?!
47、曹BOSS的新发现
曹向南身为大BOSS,在这种场合一向热衷于与民同乐,对于大胆上前邀舞的小姑娘们也素来温柔体贴,有求必应,偶遇个把羞涩到想上前又不敢,在原地打转转的,还会主动伸手安抚‘丫头,来,不要这么紧张嘛。’
但今天他有点奇怪,居然婉拒了第一位上来邀舞的姑娘,小PA芳心欲碎地回到了人群中,倒引得周围的几个姑娘也没了勇气,面面相觑。
他的目光一直追逐着舞场中间的高彤,脸上还带着笑,末了低声对秦明川说了一句:“小秦,我走眼了啊。”
秦明川若无其事地凑过来:“怎么了。”
“我一直以为,高彤不过是用了什么高价的保养手段,这种女人玩意我不在行就没注意,今天一看,你不觉得她……”曹向南没有说下去,神色高深莫测,秦明川却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
“也许不是吧。”秦明川持保留态度。
曹向南剑眉一挑,举步向着刚刚结束了一支舞,正走下来的高彤走去,微一欠身,风度十足地伸手:“格瑞丝,我有这个荣幸吗?”
高彤有些吃惊,但随即露出得体的微笑,轻轻把手搭在对方伸出的手上:“当然。”
曹向南娴熟地一带,高彤裙摆飘扬,和他一起旋入舞池中央,随着华尔兹的音乐翩翩起舞,男士成熟潇洒,女士明艳动人,舞步配合默契无比,端的是珠联璧合,天生一对。
秦明川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步,借口去拿饮料溜出了人群,刚才站在前面的时候他已经注意到岳青莲的位置,这时候走过去,果然,如他所料,岳青莲没有去凑跳舞的热闹,站在角落里,端着半杯残酒,正在出神。
走到她身边,轻轻咳嗽了一声,岳青莲猛然惊醒,吓了一跳:“老大?”
该不会是……来请自己跳舞的?早知道自己就该好好打扮一下了,这条连衣裙会不会太素淡了,头发也没做发型,连首饰都没戴……
她正在手忙脚乱,秦明川一手轻巧地拿过了她手中的酒杯放到一边,低声说:“跟我来。”
对于秦明川的任何指令,岳青莲都是坚决服从的,闻言点点头,跟着他沿着墙向大厅外面走去,临出门时候下意识地回头一看,高彤在跟曹BOSS跳舞,脸上笑得明媚灿烂,灯光照耀下浑身几乎能发出光来,正是一个女人最美的时候。
心里有点酸酸的,唉,要能做到高彤那么洒脱地游戏人生,也倒好了。
她甩甩头,摆脱了怨念,紧走几步跟上秦明川,问:“老大,怎么了,有什么事?”
秦明川不说话,只是往前走,步子迈得很大,岳青莲需要加快脚步才能跟得上,心里忐忑不安地揣测着:该不会是工作上出什么问题了,需要去紧急解决吧?
出了大厅,又拐了一条走廊,经过吸烟区,一直走到大楼对角线的地方,落地长窗旁边,才停了下来。
在公司年会正热闹的时候,这个地方相当僻静,基本不会有人经过。
岳青莲看他停步,更加不明白秦明川的用意,抬起眼睛,不解地看着他:“老大,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秦明川一开始没有说话,背对着窗站着,大厅里悠扬的音乐声远远传来,夜色剪出他高大身影,沉默着的时候别有一番魅力,岳青莲心跳不觉加快,也不敢再问,只有静静地站在原地。
“小岳,你今天似乎有心事?”过了半天,秦明川终于开口了,岳青莲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有这么明显嘛?
她耸耸肩,开朗地一笑:“没事的,老大,我能自己调整,嗯,也许就是……情绪的低潮期,这个是有科学依据的嘛,别担心我,回去睡一觉,明天起来,我还是生龙活虎一员猛将。”
秦明川点点头:“既然是这样,那就早点回家休息吧。”
“啊?”岳青莲更加迷惑了,年会虽然只是个形式,但也是公司里的重大事件,按理来说,没有特殊情况,所有员工,尤其是主管以上级别,都被要求从开始坚持到结束,不准提前离席的。
“最近大家都比较忙,事情也多,未来的一年里,我们要做的事还很多,没必要因为一次年会就勉强自己,我觉得你脸色不太好,所以希望你回家好好休息,希望明天早上我见到的,是你说的,生龙活虎的你。”秦明川斟酌着字句,慢慢地说。
岳青莲低下头,想答应,又觉得不太甘心,半晌,她自失地一笑:“好吧,我也确实有点累了,老大,我这就回家休息。”
说完了,她抬起眼睛,看着秦明川,调皮地一笑:“真可惜,本来还想和老大跳个舞呢。”
秦明川凝视着她,直到岳青莲被他看得有些心慌意乱垂下眼睫,才退后一步,绅士地伸出左手:“弗萝拉,可以吗?”
微带吃惊地抬头看着秦明川,接受到对方肯定的眼神之后,岳青莲迟疑地把手搭了上去,只感觉自己的掌心冰凉,还沁着微汗,被对方温暖干燥的大手轻易地一握,同时腰上一紧,已经被他有力的右臂给揽住了。
不由自主跟着对方的脚步旋转出第一个半圆,剩下的就容易了,岳青莲有些羞窘地低着头,目光死死盯在秦明川胸口的领带夹上,却始终没看清究竟是什么花样什么材质,头脑晕乎乎的,几乎无法思考,只有身体随着对方的带动轻盈地旋转着,耳边隐隐传来大厅里的音乐声,似远似近……
她大胆地抬起头,看着秦明川的下巴,坚毅英俊的面容让人意乱神迷,走廊里没有照明,只有外面的月光淡淡地洒进来,霓虹闪亮,疏星点点,这样的气氛反而更加让人沉醉,比她预想的还要好得多。
不是没在年会上和秦明川跳过舞,那时候自己精心打扮,尽量做到低调的精致,但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神始终是看一个好学生,看一个好下属,而不像今天这样,暗香浮动中,似乎有了一丝丝别的感觉。
他栽培自己,他教导自己,他肯定自己,他关心自己,他帮助自己成长……亦师亦友,不谈爱情那么奢侈的事,秦明川也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
很多话涌到嗓子眼,却堵得她什么都说不出来,惊鸿一瞥间,秦明川握着自己手的左手手指上,素白的白金婚戒闪着黯淡的光,更加让她打消了所有不该有的念头。
一曲已尽,两人默契地停下脚步,却保持这个姿势没有改变,彼此都看不懂对方眼神里藏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岳。”秦明川慢慢地松开她的手,右臂却仍然环绕在她腰间,形成一个暧昧的氛围,说出来的话却是公事相关,“明年我们有一个去欧洲分部交流工作几年的机会,我的意见是你去。”
“去欧洲?”岳青莲有点惊讶,明年不出意外的话,是秦明川接任BOSS的重要关头,这个时候最关键的是属下人心要稳,并不适合过大的人事调动,她作为秦明川一向得力的心腹属下,难道不应该留守风投部让他没有后顾之忧才对吗,为什么会要把自己外派?
“我想了想,你是最合适的人选,本来就有欧洲留学背景,年纪还轻,没有家庭负累,有了欧洲分部的交流工作经验,将来回来,也可以再走一步。”秦明川语气和缓地说,岳青莲的心里又酸又甜,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明明是在为自己考虑,自己怎么能说出一个‘不’字,难道要说‘老大,我不想离开你,所以我不去了。’?
不,她没有那么不知好歹进退!这是一次工作调动,而且还是对将来的升职有利的,她没有什么理由不去!暂时的分别是为了将来更好地共事,也许未来,自己可以坐上风投部部长的位置,替他把稳这个大战场。
“好吧,我回去考虑一下。”尽管理智已经分析明白,但她最后说出口的还是这一句模棱两可。
秦明川点了点头,松开了手臂,在他动作的瞬间,不知道是不是岳青莲的错觉,她感觉秦明川温柔而不经意地把她往怀里揽了一下,片刻的温暖胸怀一触即离,完成了一个近似拥抱的动作。
多么奢侈啊……岳青莲在心里叹息:贪婪的心,渴求全身心的接触,却仅仅为了一个不算拥抱的拥抱,就如此颤栗。
“回去早点休息。”秦明川如是说。
岳青莲点了点头,转身向电梯的方向走去,走到几步,忍不住再次回头,凝望着秦明川。
幽暗的夜色中,她秀丽的脸庞发着淡淡的微光,宛如一朵出水荷花,明润动人,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万千情愫,无尽依恋,让人怦然心动。
秦明川双手悠然地Сhā在裤兜里,对她微笑着点了点头:“明天见。”
“明天见,老大。”岳青莲也笑了笑,转身离开,脚步轻快,再不回头。
等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秦明川才回身向大厅的方向走去,才走了两步,悚然一惊,拐角黑暗的角落里站着一条人影,正静静地看着他。
“曹先生……”他力持镇定地招呼了一声,心里却在飞快地盘算:他什么时候来的?看到了什么?听到了多少?
曹向南不看他,从胸袋里掏出银质烟盒,慢条斯理地抽出一根烟,掏出打火机,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在他做这一系列动作的时候,秦明川就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小秦,你是个有主意的人。”曹向南淡淡地说了一句,就又不吭声了。
秦明川依旧沉默地站着,不试图为自己辩解什么。
几乎抽完了一根烟,曹向南才再度开口:“我说过,从今之后由你执掌这一块,我要走了,不会横加干涉,一切你自己做主。只是,你最好在心里明白,什么才是你该做的。”
“是,曹先生,我明白。”
曹向南点点头,抽出一根烟递给他:“那就好。”
48、孟妮可进城
回到家,才八点多,岳青莲踢掉高跟鞋,扔开手袋,不顾身上的连衣裙是真丝的,直接就往沙发上一倒,扭动着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唉……”
小麒麟把注意力从掌中游戏机上挪开:“宗主为何事烦恼?”
“麒麟,我要是去欧洲了,你怎么办?”岳青莲一路上想的最多的就是这只小麒麟,没错,小麒麟是仙兽,和她不同,不仅是神识进入白玉印,他完全可以真身进去过个十天半个月的,但然后呢?就让他在里面待足三年?里面的岁月可是比外面的长啊,出去了再放出来?且不说语言不通,国外不比国内,邻居看到八岁以下孩童独自在家,是会打电话报警的!到时候自己怎么解释?他现在连户口都没有啊!办个狗证?带动物出国还要防疫证明,麻烦死了呀!
“欧洲,此名听来甚怪,九州大地,并无一个叫欧洲的所在啊。”小麒麟拧起小眉头,苦思冥想。
“不是神州大地,乃是海外蛮荒之地。”岳青莲有气无力地说,“唯一的好处,也许就是那边的哈根达斯比这边的便宜。”
“那好哇!宗主,吾们就去这个,这个欧洲吧!”小麒麟兴奋地说。
岳青莲侧过头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连英语都不会讲,去了怎么生活,你过海关还要防疫证明呢,想起来都头疼!”
小麒麟眨巴着大眼睛,想了半天说:“小狐狸能一起去吗?”
“当然不能了,他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生活,而且欧洲离这里很远的,搞不好将来你们一年也见不到一面,我警告你啊,如果我们出国了,跨国电话费可贵得很,你不许随便给他打电话!”
小麒麟胖乎乎的小手托着下巴,认真地想了半天:“宗主,那吾们不去欧洲了,好么?”
岳青莲用手挡住眼睛,过了三分钟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自言自语地说:“我跟一个只知道哈根达斯的仙兽扯个什么劲儿!”
摸出手机,打给徐丹宁,对方却显得很忙碌的样子,压低声音说:“喂,青莲?我在吃饭,等明天打给你。”
“相亲饭啊?”岳青莲也不由得压低声音。
“不是不是。”
“那明天平安夜,出来吃顿大餐吧,我正好有两张奥森巴哈啤酒餐厅的圣诞餐劵。”
“明天啊……明天我和阿森有约了。”徐丹宁的声音显得十分为难。
岳青莲吃惊得声音都岔了:“阿森是who啊?!”
“哎呀,讨厌!就是周林森嘛,你上次见过的。”
“啧啧,我真的恭喜你了,丹宁,感情突飞猛进啊。”岳青莲歪着嘴笑,调侃地说,果然,徐丹宁羞恼交加地说:“不是马上就春节了嘛!我怎么也要带个人回家给父母看看,先过了这一关再说!”
“算啦,就别口是心非了,行,你慢慢用餐,等过几天我再详细拷问你细节,拜拜。”
挂掉电话的时候,她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可恶,别人的桃花真是朵朵开!
12月24日,平安夜。
早晨照样有一束搭配得十分美艳的鲜花送上来,香气浓郁,色彩缤纷,而且都不是花店里常见的品种,多半出自富洋金控顶层的热带花园。
虽然花很漂亮,夹带的卡片上顾景行三个字,还是让岳青莲心神不宁,琦琦把花放在桌面上就出去了,不用说,不等到下午,公司里就能传出一串谣言。
她是真的对顾景行避之唯恐不及啊!
正在想着今晚难道要过一个悲惨的,单身回家吃色拉的平安夜,手机响起了短信音,拿起来一看,孟妮可。很简短:“今日进城,有空吃个饭?”
岳青莲吐了一口气,真来得是时候,孟妮可基本是一年进一次城的,难得这次给她赶上了。
说起孟妮可,也是个传奇人物,两人是在大学里读德语语言班的时候认识的,孟妮可人生的前二十几年是理所当然的掌上明珠独生女,父母出身书香门第,知书达理,家庭和睦,狗血的是在她二十六岁那年,父亲被发现在外面和一个小三勾勾搭搭了不止七八年,连儿子都生了。
也许还有女人能够忍辱负重,试图挽回婚姻,但孟妮可的母亲显然不是这样的人,离婚没商量,两人在财产分割上拉锯了半天,最终达成协议,把所有的财产折现,一共十万欧元,让孟妮可留学去,趁女儿出国的时候,办好一切离婚事宜,也给孩子一个缓冲的余地。
于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孟妮可非常高兴地和岳青莲坐同一班飞机去了德国攻读博士,向来娇惯不知人生疾苦的大小姐完全凭自己的兴趣选择了纯化学这个前景不看好,读出来出路更不好,读下来还非得十年八年那么漫长的理论专业,扬言要冲击诺贝尔化学奖。
如果事情只是这样,倒还好了,孟妮可的父亲离婚之后在那边火速当了新郎,于是面对小三带来的拖油瓶大儿子要上大学,将来要结婚买房,亲生的小儿子要上名牌幼儿园,要从小受精英教育这种急需他展示家长雄风的局面,他毅然决然地从国内提空了孟妮可在德意志银行的全部存款,只留下一千六百欧元被法定冻结的保证金。也许在最初的时候他开的是联名账户,已经是为这天留下后手,而并不是想日后为女儿在海外的生活再多存一点款项。
这一行为导致孟妮可的账户里空空如也,而那正是她落地要长期签证的紧要关头,当年,学生签证的保证金规定最低在六千五百欧元。
孟妮可带着一张三个月的临时签证放弃了第一学期的所有课业去打工,然后七拼八借,终于在被遣返的时限到来之前凑满了六千五百欧元,顺利地延签了一年。
她利用这一年的时间,法定学生税卡打了三个月的工,又打了几个月的黑工之后,辍学回国。
岳青莲觉得十分可惜,试图劝说她留下,但两人不在一个城市,孟妮可只是临走的时候在她这里住了两天,抽着烟跟她说:“你知道吗,我爸给我打电话骂我,说‘多少穷学生都是一边打工一边上学的,你怎么就不行?’‘多少难民都能在德国生存下来,还往家里寄钱,你怎么就不行?’,原来他娇生惯养我二十几年,就为了让我到德国当难民来的。”
烟雾中,她的脸模糊不清,就听见冷冷的声音说:“我承认,我是不如难民,那样的生活,我过不了。”
的确,在德国读博士不比读硕士,尤其还是纯化学这样的理科专业,几乎就是有进无出的无底洞,从理智上说,岳青莲只能赞同孟妮可壮士断腕的勇气,空然在异国他乡熬十年八年不是人人都可以忍受下来的,何况是这样看不见尽头的岁月。
孟妮可回国之后,两人还断断续续有所联系,岳青莲知道她在本市远郊一个日化厂找到了一份质检员的工作,忙碌,稳定,低薪,和所有国企的工人一样,等她也回国了,约了几次,但是在是一个在市区,一个在六环外,交通尽管方便,花在路上的时间也不短,孟妮可又变成一个典型的宅女,淘宝网购当先,无事连城八区都不踏进一步的蜗牛,所以两人基本就维持一年有一次见面的机会——万一错过了还未必见得到。
这么想着,手指已经按下了短信:“晚饭?东市口,奥森巴哈啤酒餐厅,七点。”
“bis dann!”(德语:到时见)
想着平安夜总算不至于一个人过了,岳青莲心情很好地继续工作。
这份好心情在临近下班的时候被突然打破,平安夜没人加班已经是传统了,大家都在这个时候整理东西准备走人,正当她收拾好包,从衣架上拿下大衣往身上穿的时候,琦琦敲门,探进头来,神神秘秘地说:“弗萝拉,楼下门口停了一辆兰博基尼。”
“怎么,又是密斯高的春天来了?”岳青莲不以为然地说,“琦琦,就算你是八卦爱好者,也不要总是炒冷饭。”
“应该不是吧……我觉得这辆车的主人可能和你桌上的鲜花有那么一点点关系。”琦琦狡猾地说。
岳青莲差点把大衣的扣子绷断一颗,回头紧张地问:“你没看错?”
琦琦表示不屑:“像这种金融圈头号青春偶像的座驾,我怎么会认错!”
没心思和小助理斗嘴,岳青莲紧张地扣好扣子,拎包就要走,琦琦跟在身后问:“弗萝拉,你不会是要走后门这么怯吧?”
岳青莲扭头,冷笑一声:“不战而逃是我们懋华风投部的风格吗?”
话虽如此说,等她坐电梯到了一楼,举步向大门走去的时候,心里还是隐隐有些不安,六年的相亲之旅下来,也有十几次公司大门口有男士等候下班约会的经验,就比如前天,夏英杰那个混蛋揣着手乱没形象地坐在隔离墩上等自己,好丢脸。
呸!怎么好端端地想起那个猥琐男来了?岳青莲一咬牙,仿佛为了惩罚自己似的,大步向前走去。
一辆银蓝色的兰博基尼,静静地停在大门前,车身闪着神秘而华贵的光芒,过往行人的视线却多不在车身上,而是看向倚着车站立的翩翩青年,剑眉星目,长身玉立,一身深色三件套西装,却并不显得刻板做作,寒风吹起风衣下摆,露出笔直长腿,裤缝笔挺,皮鞋雪亮,从上到下完美得无可挑剔,不但女性眼中粉红泡泡乱飞,就连男性心里也难免有一些羡慕嫉妒恨之类的感觉。
他一手扶着车顶,看着走出公司大门的岳青莲,唇边露出了一丝难得的微笑,举手招呼:“岳小姐。”
岳青莲做足了范儿,微昂着头,挺胸收腹,高跟鞋精准地踩成一字线,款款地来到顾景行面前,抬头看着他,笑着问:“顾先生,等我?”
顾景行唇边的微笑扩大,伸手从车里拿出一支丝带包扎得十分精美的红玫瑰,花瓣上还凝结着露珠:“平安夜快乐,岳小姐。”
爽快地伸手接过,在鼻端一嗅,岳青莲落落大方地说:“谢谢,我还是比较喜欢这种……大众喜闻乐见的普通花卉。”
顾景行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我明白了。”
他打开副驾驶的门,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有空一起吃个晚餐吗?”
岳青莲手指把玩着玫瑰被摘除了刺的枝干,微笑着摇头:“顾先生,您上次的提议,我考虑过了,现在回答您。”
还是不要看他的眼睛好了,一看就会沉醉于美色……要命,现在就有点把持不住了。
她把目光下移,盯着顾景行线条完美的薄唇,方正的下巴,努力让自己笑的坦坦荡荡:“谢谢您,但是很遗憾,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真遗憾啊,这么好一个大帅哥,就是因为身世背景不清白,害的她今天居然要站在这里,一边大喊舍不得,一边发出一张好人卡……连交往都不敢,自己真是没用啊!
不过比起来,相对于帅哥,还是命比较重要。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单身小日子好了,像午夜狂奔那种戏码,不管身边陪的是谁,她都不想再来一次。
说完了,她转身要走,却被顾景行轻声叫住:“那么,岳小姐,我修改一下我的提议。”
修改?什么意思?
望着她不解的眼光,顾景行笑得气定神闲:“你介意多一个男朋友吗?”
瞠目结舌地看着如此英俊大帅哥用如此温柔诱惑的声音说出如此无耻的台词,岳青莲落荒而逃,完败。
49
49、剩女们的夜谈会
东市口万达大厦二层的奥森巴哈啤酒餐厅,从建筑立柱到盘子里的面包都透着一股德国式的坚硬粗厚,岳青莲赶到的时候,孟妮可已经在座,正百无聊赖地托着腮帮子看台上四人小乐队演奏。
“嗨,妮可,很久没见了。”岳青莲喘着气坐下来,挥手叫招待拿菜单:“真难得啊,你居然在平安夜进城。”
孟妮可慵懒地挥挥手:“一共就那么两天年假,什么时候休不一样,你看起来不错呀,容光焕发的,用了什么牌子的保养品这么神奇?”
岳青莲尴尬地笑了笑:“灯光,灯光的缘故,你看起来也非常年轻啊!”
她说这话倒不是恭维,刨除灵泉的因素,别说高彤了,连她本人也没有孟妮可保养得好,明明三十三岁的人了,长发烫成大波浪,脸蛋雪白干净,一丝皱纹都没有,双唇鲜润,配上那75D+呼之欲出的上围,走到哪里都是男人注目的对象。
更令人叹服的是,孟妮可基本不往脸上擦这牌子那牌子的护肤品,清水洗脸,甘油兑水保湿,凡士林滋润……用的都是实验室里最简单的材质。
“嗯,不行了,今年冬天,就觉得皮肤变得干燥,还没有什么血色。”孟妮可一边点菜一边介绍自己的保养经验,“我买了个小炖盅,每晚抓五颗红枣,一把花生,一朵银耳丢进去,定时炖上七个半小时,早上起来正好吃。穷嘛,吃不起莲子,花生也将就,吃不起燕窝,银耳也不差,嗳,你要不要也试试?”
岳青莲苦笑了一下:“你还不知道我,能睡七个半小时就不错了,哪还有时间弄这些。”
“忙也不能透支健康啊。”孟妮可语重心长地说,“最近网上都流行吃固元膏,就是鱼龙混杂,也不知道都弄了什么东西在里面,不然我去问问,看有没有什么可靠的实体店。”
她忽然住了声,仔细地端详着岳青莲的脸,半天才说:“看你这样子,实在也不需要吃什么补品,气色比六年前我们刚认识的时候还好。”
岳青莲嘿嘿一笑:“老规矩,慕尼黑咸猪脚,酸菜土豆泥,芦笋培根卷,黑森林蛋糕。”
“不得了,胃口大开啊,为了怀旧?我就来煎白肠算了,再来个鹅肝,焦糖苹果……你不点凯撒色拉?”
“我每天都是靠色拉过活的,今天就算了。”岳青莲招手下单,“两罐啤酒,敢不敢?”
“哈。”孟妮可妩媚一笑,“别忘记,在啤酒节上我可是保持五罐的记录的。”
“是呀是呀,到最后我一个没拉住,蹦到桌子上勇敢地大跳特跳的是谁呀?”岳青莲调侃地说,灯光温暖,音乐悠扬,仿佛过去的岁月又再度重现,她们还是两个刚到异国充满好奇,无忧无虑的女留学生,以为美好的前景就在手边,触手可及。
但其实,六年的岁月已经一滑而过,在中间留下了无数痕迹。
前菜端上来,硕大的带着拜仁州蓝白图徽的啤酒罐也被招待轻易地一手举俩送到了面前,两人举杯一碰,然后豪爽地咕嘟嘟仰头喝下,抹着嘴边的泡沫相视一笑,一如从前。
“你这一向还好吧?CICILA怎么样了?”孟妮可挑着前菜里的薄牛肉片吃。
“丹宁走桃花运呢,说是过年回家拜见父母,现在大约正在和真命天子吃圣诞大餐。”
孟妮可乐了:“那你的桃花呢,开了没有?”
岂止开啊,还开了一朵疑似带毒的,岳青莲心里想着,耸耸肩:“开了的话还跟你一起吃饭?你呢?一切都还好吧?”
“都好,有什么不好的。”孟妮可明媚的笑容里带着一丝自嘲,“反正我是厂里著名的大龄剩女、宅女、干物女,嗯,闲着一个人上上网,刷刷淘宝,日子很容易过的,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岳青莲不知道说什么好,岔开话题问:“阿姨还好吗?还一个人在老家?你就没考虑过离家近一点的工作吗?反正国企的工资水平到哪里也差不多。”
孟妮可端起硕大啤酒杯灌了一口,才说:“我妈?我一年见她一次,见面第一句话说我‘胖了。’,说我‘胖了’之后即大骂我爸,一直骂到我离开。说我不孝我也认了,偶尔回家住几天可以,天天住一起,我迟早会发疯的。”
对于别人的家事,岳青莲实在是没有调解能力,何况孟妮可的家事又是一个打不开的死结,她只有开玩笑活跃气氛:“原来你还是迅哥儿,老家有没有个闰土在等着你啊。”
“有啊。”孟妮可神采飞扬地说,“前男友嘛,这种传说中的生物我一抓一把呢。不过破坏别人家庭这种事我是不干的,再说了,我现在对家庭啊,男人啊,爱情啊,责任啊……这些东西是完完全全不相信了,爱谁谁吧。”
岳青莲不禁默然,其实她和孟妮可比起来,除了一张光鲜亮丽的白领外皮,也没有什么不同。
“妮可,你有没有想过,改变一下?”她戳着盘子里的酸菜,慢慢地说。
孟妮可吊起眼角看着她:“你该不会是有男人要介绍给我吧?”
“去!我自己还没有呢,介绍给你!”岳青莲咳嗽了一声,很认真地说,“你也宅了好几年,现在是该做出些变动的时候了,我建议你换个工作,从头开始,你好歹也有一张化学硕士的文凭,找个薪水高的工作没问题。至少会比你现在强。”
孟妮可一手端着杯子,淡淡一笑:“我妈已经退休了,我爸也已经退休了,他还有老婆和小儿子要养,我现在的工资扣除五险一金是两千一百六十三块八毛,除了给老妈每月八百,刚够自己生活,你信不信如果我找到一份五千块月薪的工作,他能立刻上门来要赡养费?”
“我……我觉得你也不必这么悲观,也许不至于的吧。”
孟妮可神色不变,举起啤酒杯:“凡事做最坏的打算是我的人生准则,干杯。”
“如果,我有生财之道,可以介绍给你呢?”岳青莲斟酌字句说,孟妮可眼神变了,遗憾地说:“青莲,你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了,要不要连传销那么脑残的玩意儿也相信啊?”
“谁说传销了!”岳青莲恼火地叫了一声,然后四周看了一眼,确定没人注意,掏出卸妆纸巾,仔仔细细地擦干净脸上的粉妆,露出一张素淡的清水脸。
孟妮可眼神变了,炯炯有神,腰肢一挺,丰满的上围呼地一声随之颤动,领口露出的一抹白耀人二目:“什么牌子?什么手法?物理的?化学的?生物的?”
“呃,你稍安勿躁,别人都看直了眼了。”岳青莲满面通红地说,举起酒杯借以掩饰对话,“我是有一个商机,但你知道,我很忙,没工夫做这个,如果你有兴趣的话。”
“我有兴趣。”孟妮可斩钉截铁地说,“还很有时间,实验室设备也是现成的,我们五五分账,月结。你同意的话我这就打电话找律师拟合同。不过,我要先试用产品。”
“哇塞,你的行动力会不会太迅速了点?”岳青莲叹服,原来以为孟妮可已经是一只慢吞吞的蜗牛,没想到稍微一碰就变成了能飞的天牛,变形金刚也没有这么快啊!
“开玩笑!赚钱的事,还是非体制内的,我一想到就心潮澎湃。”孟妮可迫不及待地吞咽着盘子里的煎白肠,“还等什么,咱们找个地方拟合同去吧!”
“这件事情,一时半会很难说得清楚,不如这样吧,你明天回去吗?不回去的话在我那里待一晚,我再约上丹宁,从头到尾地跟你们说一遍。”岳青莲想起自己当初对修真的抗拒,实在没有勇气分两次面对朋友们可能会有的质疑。
“行,我本来就打算周一再回去的。”孟妮可点了点头,“明天晚上,是吧?”
“嗯嗯,我们来个睡衣大PARTY,恐怖片之夜,回忆一下美好的学生时代嘛。”岳青莲笑眯眯地说。
为了这个怀旧之夜,岳青莲以一顿哈根达斯吃到饱的条件诱使小麒麟进白玉印里去藏起来。
小家伙不太高兴,因为掌上机带不进去,磨磨蹭蹭地说:“宗主,其实钟点工来的时候,吾也不曾被发现异常之处,如果你担心甚么户口之类的话,吾也可以,也可以变成……那个甚么甚么来着。”
“麒麟,这真的不是人或者狗的问题。”岳青莲看小麒麟因为‘狗’这个字有龇牙的倾向,急忙恐吓他,“今天来的是两个怪阿姨,你能想象她们扯着你的脸往两边用力,再往中间挤,然后发出‘呀!好可爱的!’这种尖叫吗?”
她模仿得十分逼真,小麒麟脸色顿时变了,动作迅捷地向她胸口一扑,消失不见。
打发掉小麒麟,岳青莲开始收拾房间,力求恢复学生时代简单的娱乐休闲:准备好碟片和扑克牌,7-11买了一锅关东煮,用电磁炉放在茶几上热着,冰箱里一打啤酒一打可乐,大桶爆米花,小麒麟的储备粮哈根达斯……一切准备就绪,就等摊牌的那一刻。
孟妮可到得早一点,拎着简单的随身行李,和满满三个快餐盒的烤鸡翅,据说是本市相当有名的风味小吃,在她换睡衣的时候,徐丹宁也准点到达,提着一大盒巴黎贝甜的甜甜圈,进门看到不施脂粉的岳青莲,特地退后一步看了看门牌:“我没走错吧?你是青莲的妹妹对吧?嗳,我怎么从来没听她提起过?”
“得啦,这是有了男朋友都会说甜言蜜语了。”岳青莲接过大盒甜甜圈,“今天不用约会?答应得很爽快嘛。”
“哎呀,也不能天天约会,再说,那只是例行公事,朋友才是最重要的,对吧?”徐丹宁口是心非地说。
这时候孟妮可出来了,她和徐丹宁只是算“认识”的程度,并没有到闺蜜的境界,但女孩子之间总是有共同话题的,不一会儿就谈论得眉飞色舞。
三个姑娘都穿着睡衣,赤着脚,肆无忌惮地在客厅里或趴或坐,一边吃喝一边谈论“女性向话题”,孟妮可倒并不急于逼岳青莲立刻进入正题,抓着爆米花看碟片看得津津有味。
今天首先放的是1983年版的《蜀山》,徐丹宁啃着鸡翅大发感慨:“林青霞真的是美人!绝色!你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就只出了她这一个亦男亦女的中性丽人呢?佳人难再得啊!”
“啊,你也喜欢林青霞?我也是,我从她演琼瑶片的时候就喜欢她了!”孟妮可顿时和徐丹宁意气相投,大力握手。
第二张碟放的是《新蜀山剑侠传》,两人在评论“张柏芝也是难得的美女,但和林青霞一比就如何如何……”的同时,不忘用古怪的目光看一眼岳青莲。
“干嘛?”岳青莲被她们看得有些发毛,放下手里的串丸仔问。
“我记得以前我们打工的时候,为了放松,都是恐怖片之夜的吧?”徐丹宁首先说,“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对中国的神话片感兴趣了。”
“这不是神话,得算仙侠,蜀山是还珠楼主的作品,开创了仙侠的一代潮流,对啊,青莲,我也记得我们那时候,看的是异形四部连播,你不记得啦,有个男同学,看到最后,流着口水说‘异形看起来好像螃蟹啊……’,这么几年下来,你改口味啦?”
岳青莲在地板上正襟危坐,用很严肃的语调说:“丹宁,妮可,大家都是受过教育的人了,你们要知道,论语上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实际上并不是说圣人认为这些不存在,而是本着‘六合之外,存而不论’的原则,不去妄加评价一些人类认知以外的事。”
徐丹宁嘴里还叼着半根鸡翅,含糊地嗯了一声。
“所以,对于一些,暂时以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也不要存着一棍子打死的心理,首先,要接受,然后,再提高到理解层面上来,众所周知,现在科技发展迅猛,但毕竟还在有限的范围内,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就成功地挑战了牛顿的三大定律,而目前,欧洲原子能研究所的粒子对撞实验,也很可能把爱因斯坦的理论推翻,我这么说,你们能理解吧?”
“真的是学生时代啊,我好像又回到了十八岁坐在课堂上。”孟妮可喃喃地说,徐丹宁点头同意。
岳青莲气馁:“我就是说:科学也有很多解释不了的东西,但以中国传统的理念来说,却是理所当然的。”
孟妮可放下爆米花,擦着手:“当科学费尽辛苦爬到山顶的时候,却发现神学已经在那里等它了……青莲,弗萝拉,你要说什么就直接说吧,别挑战我们的理解能力了。”
“就是。”徐丹宁附和,“我觉得你在谈判收购的时候挺伶牙俐齿所向披靡的,为什么今天说出来的话都四六不着?”
岳青莲点点头:四六不着是吧,那今天就给你们看一个着的!
她站了起来,走到窗户前,一把推开窗户,冬日的寒风呼地一声灌进屋里,淡绿色的窗帘飞舞起来,徐丹宁叫着好冷好冷缩起了光祼的小腿,孟妮可比较镇静,问:“你要向我们阐述一下温室效应?”
岳青莲扭头一笑,一步跨上窗台,跳了下去!
“哇!”孟妮可和徐丹宁双双发出一声尖叫,动作一致地扑到窗前,惊惶地探头向下看,徐丹宁甚至还不忍心地抬手挡了一下眼睛,出乎她们的意料,从24层顶楼看下去,楼底下被路灯照得明亮的路面上什么都没有,几辆汽车安静地停在车位上,别说她们以为的跳楼惨烈现场,连只路过的猫都没有。
两个姑娘面面相觑,徐丹宁颤抖着声音问:“工作压力太大,精神失常了?”
孟妮可认真地想了一下,反问:“你是说她,还是说咱俩?”
“嗨!”从头顶传来一声神清气爽的招呼。
两人同时抬起头来,满脸惊讶地看着漂浮在她们头顶的岳青莲,白色碎花的睡裙迎风飘舞,露出两条笔直光滑的小腿,白皙的脚就在她们头顶悠闲地晃啊晃,双臂伸开,像划水一样在身边徐徐摆动……可是这不是在水里!这是在空气里!空气的浮力是完全不足以浮起一个大活人的!
岳青莲看着两个朋友目瞪口呆的样子,得意非凡,为了一步到位给她们解释什么叫修真,她可是在小麒麟的帮助下练习了很久‘空中悬浮’,小麒麟还抱怨‘宗主你要好好修行的话飞剑法宝什么的随手拈来相助何必这么辛苦’,虽然这么从二十四层跳出来是有些冒险,不过,能震慑住她们,不让她们质疑的话有机会出口,这还是值得的。
徐丹宁完全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孟妮可相对而言比较镇定,最初的惊愕过去之后,指出关键的一点:“青莲,内裤都看见了!”
“嗷!”岳青莲没想到她说出的竟然是这句话,大惊之下伸手去捂睡裙,身体却失去了平衡,经脉里正在缓慢流淌的金色灵力经她心神一乱也纷纷四溢,再也不能维持悬浮的状态,她身子一歪,直直地掉了下去!
“抓住!”幸亏徐丹宁和孟妮可反应快,分两边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吊在半空,用脚抵着墙,费了老大劲才把她从窗口拽了进来。
三个人一齐趴在窗口附近的地板上喘气,孟妮可惊魂未定地站起来去关窗:“青莲,别闹了!你背后的钢丝都断了。”
“我背后才没有什么钢丝,这是我修炼所成!”岳青莲恼火地坐直了身体,打开一罐啤酒咕嘟嘟灌下去,半天才说得出话:“我现在是个修真者,看我的皮肤,和我刚才能飞,那就是佐证。”
徐丹宁凑近去看她的皮肤,还用手摸了摸,然后不相信地掏出镜子看着自己的对比了一下,呻吟一声倒在地上:“青莲,你有什么保养秘方就直接说,不要弄这些有的没的吓唬人。”
孟妮可相信的成分多于怀疑:“这就是你昨天要跟我说的?”
“是。”岳青莲十分诚恳地说,“我祖上是修真者,传给我一个……呃,一个法宝,里面有可以增强细胞活性因子的灵水,还有一套口诀,我遵循着练习多日,目前,金丹已成。”
徐丹宁看了她一眼,开始疯狂地捶打地板:“拜托你说实话好吗?我绝对不刺探你的保养品来源的秘密,哪怕是往皮肤里注射冰毒我也不会去报警的!”
“说什么呢!甲基苯丙胺才不会有美容作用。”身为化学生的孟妮可义正言辞地指责她的荒谬观点,“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科学之所以是科学就因为过程可以无限制次数复制,所以——拿样品来给我试试!”
岳青莲点点头,去开了冰箱,取出一小瓶经过稀释之后的护肤水:“脸伸过来。”
“我还是从手开始吧。”孟妮可伸出左手,岳青莲用化妆棉蘸了一点,小心地在她手上拍打着。
随着拍打,孟妮可的手上出现了一层薄薄的污垢,灰白色的,徐丹宁点点头:“没错,是要先去除角质层。”
“不,这是一步到位的。”岳青莲盖上盖子,嘱咐孟妮可,“去卫生间洗掉。”
三分钟之后,卫生间传来孟妮可的尖叫,随即举着手满脸激动地冲了出来:“看!看!果然有效果!”
徐丹宁一把拉过她的双手,没错,虽然孟妮可的右手也是白白嫩嫩,但比起来,左手简直就不是一个年龄段的,皮肤细腻,指甲粉红,嫩得都能掐出水来,手掌上毫无岁月留下的任何使用痕迹。
她们一起看向微笑不语的岳青莲,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焰来。
岳青莲举起瓶子晃晃:“这对于修真者来说,就是洗髓伐筋,使身体去除后天产生的杂质,和先天产生的不纯部分的过程,当然,经过我兑水之后,对美容尤其有作用。”
“兑水?!”徐丹宁痛心疾首地问。
孟妮可没说话,只是用眼刀刷刷地对着岳青莲乱飞。
“我不是兑的自来水,是康师傅桶装纯净水。”岳青莲为自己辩解。
“桶装!还纯净水?还康师傅?”孟妮可每一个字都带着小飞刀,“青莲,我以一个前化学生现质检员的身份,强烈地鄙视你!”
“呃……好吧,我明天就去屈臣氏搬两箱蒸馏水来……”
孟妮可恨不能上来抢走她手里的瓶子:“暴殄天物啊!暴殄天物!什么蒸馏水!屈臣氏卖的那能叫蒸馏水吗?!想我当年在大学实验室里,水龙头一开,流出来的才叫蒸馏水,分析纯的!”
“哎呀,说这些是不是太琐碎了一点,青莲,你这个水还有多少,快,看在老朋友份上,先给我洗个澡。”徐丹宁打断了她们之间的对话,急不可耐地说。
岳青莲摆出莫测高深的姿态,严肃地说:“此物乃属我青莲宗所有,二位道友,可愿入我青莲宗门下?”
“YES,I DO!”徐丹宁说完才如梦初醒,“什么青莲宗?道友是什么意思?”
“一般常识下道友是指霹雳布袋戏的粉丝,不过显然,青莲说的是别的意思。”孟妮可翻来覆去比较着自己的双手,头都不抬地说:“青莲,你最好想清楚,传播邪教是犯法的。”
“别胡说!我可是根正苗红的社会主义新一代!二十八岁之前还是团员呢!”
徐丹宁帮腔,“青莲,我们多年老朋友了,你也好意思让我拜你为师?我能不能当一个类似名誉顾问之类的,你每年给我点美容水就好了,我保证不干涉你门派的内政。”
“话先说回来,贵派到底有多少弟子啊?”
岳青莲心虚地举起一根手指头。
两人一起惊叹:“一千人?!你是不是把整个金融街的姑娘都发展进来了?!”
“势头很猛烈啊!你确定不会被公安局请去喝茶?”
“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当然,还有一只小麒麟,这个暂时不要说了。
孟妮可向后倒在地板上,呻吟了一句:“孤家寡人哪。”
“少废话!修真是一件很严肃的事,要考究弟子的心志,资质,悟性的!才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修真!我又不想开山立派占地盘,要那么多人干什么?打群架啊?我可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岳青莲有点恼羞成怒地说,“这是看在我们老朋友的份上,别说我不给你们机会。”
“我修了!”孟妮可一骨碌坐起来,目光坚定地说,“反正也没什么损失!”
岳青莲咳嗽一声:“修真,贵在坚持,吾待会传你一篇法诀,可依照此心诀运行大小周天,运转灵力,嗯……尽量做到除了吃饭睡觉都在打坐就对了。”
徐丹宁怀疑地看看她:“工作呢?”
岳青莲无辜地举起易拉罐啤酒:“修真者,心无旁骛,还在乎什么工作。”
“那可不行!”徐丹宁立刻打退堂鼓,“我还指着这份工作养家糊口扬名立万呢!你晓得的,我最近做的那个餐厅装修设计大获好评,明年老板答应让我独立负责那个五星级大酒店的全部装修工程,大项目啊!这是我人生事业的重要关头!一分钟都不能浪费,你还是把那个美容水给我就好了。”
“怎么能这么没理想呢?”岳青莲浑然忘记了自己当年是多么不情愿,语重心长地教育她,“修真是好事,一旦修真有成,可轻身翱翔四宇,来去如风。”
“你看我像是买不起飞机票的人吗?”徐丹宁反问。
“还可以长生不老,无病无痛。”岳青莲循循善诱。
徐丹宁点点头:“姜子牙八十三岁封神,我就打个折扣,五十三再来修真吧,反正得道不分先后嘛,那个,我就先要点美容水,看在朋友的面上,这个你总不会不给吧。”
岳青莲终于可以体会到小麒麟当时的无奈了,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帅哥忘不了。”
徐丹宁大怒:“周林森算哪门子帅哥啊!?”
那边孟妮可已经极其认真地试着盘膝打坐,岳青莲过去帮她调整姿势:“要五心向天,单盘不行,要双盘,脚心都要朝天,对,是这样。”
孟妮可双腿的骨节被她掰出了声音,脸色都变了,好半天才勉强坐稳身体,岳青莲安慰她:“一开始都是这样的,你要进入忘我的境界,不要光想着腿很疼,慢慢就习惯了。”
徐丹宁看得眉头直跳:“每天要这样几个小时啊?”
“几个小时?要几天几夜都这么打坐才行。”岳青莲考虑了一下,还是没说出白玉印洞府的事。
“妮可,我对你抱有无限的同情。”
孟妮可冷哼一声:“哼,等以后我修真有成,什么金钱啊,帅哥啊,房产啊,还不都是小菜一碟。天将降姿色于美女子者,必先饿其体肤饿其体肤饿其体肤饿其体肤……”
徐丹宁赞赏地点头:“我觉得孟同学的心志坚定,已经到了我所不能及的境界了,不愧是什么什么……青莲宗开山大弟子。”
岳青莲汗颜:“这个……我哪能让她拜我为师,她一开口叫师傅,我半夜都会做噩梦的,这样吧,嗯,妮可,如果,真的有什么外事活动的话,我就对人介绍说你是我们青莲宗的长老大人。”
“那我呢!那我呢!”徐丹宁迫不及待地问。
“既然你又不肯修真,那就介绍你是客卿吧,类似名誉顾问的一个职位。”
于是大家都很满意,彼此以‘宗主’‘长老’‘客卿’相称一气,叫得好不快活。
幸亏第二天是周六,不用上班,大家闹到最后,徐丹宁直接倒在沙发上睡着了,孟妮可为了验证自己的心志坚定,坚持以双盘的姿势一直打坐到早上,起初真是熬得十分艰苦,额头脖颈都汗涔涔的,慢慢的,依照岳青莲说的调节呼吸的方法,才慢慢平静下来,表情也不至于那么痛苦了,低眉垂目,双手平摊在膝盖上,有那么一点点宝相庄严的意思。
快到天亮的时候,岳青莲打断了她的静坐,孟妮可颇费力气地把双腿伸直,一时竟站不起来,坐在原地揉搓着小腿肚。
“怎么样?能坚持吗?以后打坐可是经年累月的事。”岳青莲压低声音,免得吵醒徐丹宁。
孟妮可笑了笑,晨光微露,她的波浪卷发乱糟糟地拢在脑后,脸上显露出一丝疲惫,到底不是十八岁的小姑娘了,这么熬夜一次,脸上就带出痕迹来。
“你说的,我需要一个改变。”她低声说,“修真,想都不敢想的事,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我也许错过了很多,但这次,我一定要抓住。”
她抬眼看着岳青莲,很镇定地说:“我不比她,我已经没有什么东西放不下,舍不得了。”
心里五味杂陈,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岳青莲点了点头,盘膝坐下,神识一晃,已经进入白玉印。
小麒麟不在山洞里,大约在外面玩耍,岳青莲用杯子舀了半杯灵泉,闪神出来。
孟妮可看见她手中凭空出现一个杯子,挑起眼角:“这就是传说中的……隔空摄物?”
“第一,没有那种东西,第二,就算有,也不许用来做什么违反乱纪的事。”岳青莲说着,郑重地双手捧着杯子送到她面前:“妮可,你想清楚,这个喝下去,你就是修真一脉的人了,从此之后,也许会遇到很多奇怪的人和事,会遇到很多凶险,也许你的努力最后毫无结果,甚至会有走火入魔魂飞魄散之虞,你想要的东西未必可以得到,你不想要的东西却会接踵而来……是机遇,同样也是陷阱,这些你都考虑清楚了吗?”
孟妮可盯着她手中的杯子,普通的白色马克杯,灵泉在内粼粼闪光。
良久,她郑重地举双手接住杯子:“我明白。”
说完,她一仰头,把半杯灵泉一饮而尽。
岳青莲站起来,打开卫生间的门,态度亲切地问:“你一般上厕所的时候,喜欢什么读物?”
50、海鲜晚餐
周日晚上,岳青莲再度约会夏英杰。
其实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算是岳青莲的一种自虐,既然有心结,那逃避绝不是出路,一定要逼着自己跨过去,再难也得挺住,跨过去了,从此海阔天空,心性的修炼又上了一个新的境界。
她先对着镜子笑了三分钟,才以轻松愉快的语气打电话:“嗨,杰森,上次临时有事,这次正式请你吃饭好了……海鲜是吧?海鲜就海鲜,哪怕去未名轩吃我也请得起一顿。”
夏英杰在电话那头很忸怩地笑:“不用不用,哪能到那么贵的地方,我觉得蟹王馆就不错了。”
这个猥琐男,还真敢开口呐!蟹王馆的人均消费也是在五百以上的,还不算鲍鱼鱼翅之类。
虽然心里这么想,岳青莲表面上依旧爽朗地大笑:“没关系,你定地方,都是朋友嘛何必这么客气,再说我可能马上要外派欧洲了,搞不好这是一顿告别饭呢。”
夏英杰沉默了一会,才恍然大悟地说:“啧啧,赚欧元去了,恭喜恭喜,那是要吃一顿大户的,这样吧,我说个地址,你记下来。”
岳青莲拿着地址,挂断电话之后上网一搜地图,已经快出了城八区,在遥远的西边,夹在本市最大的景观湖紫玉湖和内河之间,相当偏僻。
她开车四点就从家出发,五点到达所说的街道,沿着这条拥挤不堪的马路来回开了两遍,都没有看到所谓‘宁家海鲜馆’的招牌,GPS此刻也失灵了,不得不再给夏英杰打电话,依照指示又兜了一个大圈,才在一家招待所的小楼旁边看见被空调遮住的招牌。
小巷很窄,车是进不去的,她把车停在招待所院里,付过停车费,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薄薄的积雪,从小巷口往里走。
根据夏英杰的指示:“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她路过了杂货店,小卖部,大杂院,手机一站式服务维修部,住家小院……随着天色变黑,墙上的路灯还时亮时不亮,她都开始怀疑这是不是夏英杰的一个恶作剧圈套。
沿着小巷几乎走到头,都可以听到小河流水的声音了,才看见一个大门口挑着两个灯笼,写着‘宁’字,夏英杰就站在灯笼下,伸长脖子朝这边张望,看到她的时候松了口气,龇着牙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没人付账吓得都不敢进去。”
“我是差点迷路!”岳青莲没好气地说,“找的什么鬼地方,藏在这么紧里头。”
低头跺跺脚,看着新靴子沾满雪泥,不免心疼,两双靴子都祸害在夏英杰手里了,今年的支出啊!
“虽然地方难找,但味道是一等一的好,我向你保证!”夏英杰笑嘻嘻地说,“我和老板认识,能打折哩。”
就知道是这样!岳青莲腹诽了一句,跟着他走进了小院,里面布置得不像外面那么破败,还是蛮讲究的,服务生似乎真的认识夏英杰,都不用开口就领着他们往后面走,穿过院子,上了几层台阶再走过散座大厅,,后面是包房的地方,底下一溜的房间都已经占满,二楼还是散座,只是地方狭长近似走廊,只有零散的三四桌,大扇的玻璃长窗可以清楚地看清楚湖面景色,如果在夏天的话,吹吹风,啃啃螃蟹,看看湖光山色,一定是绝佳选择。
可惜现在是夏天,湖面上也没有观光船,远远地望去,只是一片黑黝黝的水面,岸边人家的灯光星星点点,倒也很有意境。
拿过边角都卷起来的菜单,夏英杰热忱地向她推荐着:“雪菜大黄鱼是一定要点的,还有生牡蛎,哎呀我一想起来口水都要流下来了。银鱼炮蛋就马虎一点,白鱼清蒸吧,随便吃吃也可以了,醉虾醉虾!膏蟹也要一份,大拷乌贼,哎,别把我们当外行,给挑两条有乌贼蛋的啊!凉菜再来个泥螺吧,不要海蜇,那东西有什么吃头。”
岳青莲按照他的指点一一点完菜,合上菜单递给服务生:“杰森,我发现只要不是你自己消费的时候,你的消费水平就突飞猛进嘛。”
“嘿嘿,朋友之间就不要计较那么多啦。”他猛敲桌子,破锣嗓子喊着:“服务员!上茶水!来一壶铁观音!”
凉菜上来得很快,夏英杰象征性地虚让了一下,然后抓起切得平整的膏蟹,嗖地一声嗦溜掉最上层的蟹膏,开始吧嗒吧嗒啃着下面的蟹肉,表情满足无比,偶尔抬眼看向岳青莲,露齿一笑,明明还是那么猥琐的笑容,雪白的牙齿却透着食肉动物的凶悍。
看着那大玻璃碗里还在活蹦乱跳的醉虾,再看看生鲜蟹块切面上果冻一般似会流动、红艳艳的膏,岳青莲实在没有勇气下筷子,只拈了几颗泥螺尝尝。
“那个,可能过年之后,我就要去欧洲了。”岳青莲尽量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夏英杰啃完了半只膏蟹,又伸手去抓剩下的半只,含糊地说:“好差事啊,秦老大就是向着你。回来该升职了吧?”
“欧元区现在金融一塌糊涂,冰岛破产,希腊负债,我都不知道去了之后要面对怎样的局面。和你三年前去美国可不一样。”
夏英杰用手里残余的蟹脚爪点了点她,用力咽下嘴里的蟹肉,才腾出口来说话:“这正是老秦栽培你的地方,去了,就是一种逆境中求生存发展的体验,别看欧洲现在是个烂摊子,能收拾烂摊子也是做领导的必备能力,你此去要是能混开了,肯定大彻大悟,上升到一个新的境界。”
岳青莲不禁笑了,摇头说:“倒是很少看见你这么正经地跟我说话。”
“嗳,这种谣言不能瞎说啊,我一向很正经的。”夏英杰丢开蟹壳,毫不客气地掀开玻璃碗上的罩,抓起一只脚爪还在弹动的醉虾,娴熟地用牙齿撕扯开虾壳,嚼着透明晶莹的肉,很客气地让她:“怎么不吃啊,这个很新鲜的,来,尝尝。”
“那你的意思,也是赞成我去?”岳青莲反问。
夏英杰忽然扭捏起来,发狠地嚼了两只虾,才笑着说:“嘿嘿嘿,我的意见有那么重要吗?”
“当然了,我们不是朋友吗?”岳青莲相当平静地说,“再说,我从来都没有对你的职业素养有所怀疑,包括你三年前害我股票亏了那一次,我也认为是大环境使然。”
“不会吧!”夏英杰怪叫了起来,“我替你买的那几只股票,赔了?!”
岳青莲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一开始是赔了,我割肉了两只,然后被罗杰劝住了,半年之后,剩下的几只还行吧,你叫我买的时候可没说是做长线的。”
夏英杰看样子定下心来,继续大嚼醉虾,这时候服务生抬着一根柱子上来了,半米高的柱子上密密麻麻附着黑乎乎的牡蛎,夏英杰一看如获至宝,搓着手还不忘跟岳青莲献宝:“这个!本市独一家!活牡蛎!鲜的,刚出水!撬开壳,蘸点酱油,那味道绝了!哦,你是不是不习惯吃这种?那就按你们小资的吃法,上芥末吧。”
服务生答应着,不一会儿送上两盘调料,夏英杰抓住柱子,一手拿着刀一割一撬,牡蛎壳乖乖地张开,他挑出肥嫩的牡蛎肉,刚要往自己盘子里放,忽然又意识到了什么,干笑着送到岳青莲面前,殷勤地劝说:“尝尝,好吃呐!”
真想说一句难得难得,饿虎让食是多么奇迹的事,但岳青莲还是忍住了,用筷子夹起滑腻的牡蛎肉,稍沾了沾芥末,送进嘴里,果然肥腴鲜美,嗖地一下就滑进喉咙里去了,舌尖上缠绵着鲜美的余味。
“好吃吧?”夏英杰说着,又撬开一个递到她盘子里,“这个这个,大补!壮阳的!”
岳青莲刚进嘴的牡蛎顿时吞不得吐不得,好容易咽下去,冷笑着说:“壮阳?你很需要壮阳?”
“唉,弗萝拉你怎么说话这么直接,我会不好意思的。”夏英杰手下不停,继续给她撬着,“多吃点,去了国外就吃不到这么正宗的海鲜了,美国也是,一个螃蟹有盘子大,肉粗又腥,和咱们这的大闸蟹叫一个没法比。”
岳青莲看着他专注的眼神,胡子拉碴的侧面,有些奇怪为什么人还是那个人,现在看起来就顺眼了很多,也不觉得猥琐了呢?
“外派按惯例,都是三年,三年之后,我就三十三了。”岳青莲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你也三十九了。
“那不正好,正是干得动又有经验可以大展拳脚的时候。”夏英杰头都不抬地说,“到时候你就成为要害部门女性高管,风投部老大,多神气!”
岳青莲气笑了:“别说得跟你能当秦老大一半家那么肯定,外派三年,很多变数,到时候我要是灰头土脸地回来,你负责给安置啊?”
夏英杰黑瞋瞋的眼睛扫了她一眼,又飞快移开,嬉皮笑脸地说:“哪能呢!我对你有充足的信心,除非你半路在欧洲看上一个金发碧眼的帅哥嫁了,从此做全职太太。”
“哪有那么容易啊。”岳青莲耸耸肩,“六年前姑娘二十一朵花的时候,都没嫁出去,何况现在。”
真的是朋友的感觉哦,自己居然在一个男人面前,肆无忌惮地说这种剩女话题,还毫不在乎地带着一股怨妇口气,看来夏英杰说得没错,我们的确已经是朋友了。
“嗳,你现在照样是一朵花,还开得更大气了呐!才貌双全,有里子也有面子,老外最吃这一套了,保证你追求者可以从伦敦排到巴黎去。”夏英杰嘴里恭维她,手下把柱子换了个面,继续撬牡蛎。
既然我这么好,你为什么就不争取一下?
岳青莲忽然感到鼻子有些发涩,她吸吸鼻子,转头去看窗外的湖景夜色,再转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满面春风:“说的对!我这就去欧洲寻找春天去……哎呀,吃海鲜怎么可以没有酒呢,多扫兴,服务员!服务员!拿酒水单来!”
夏英杰跟着起劲:“服务员!把你们老板珍藏的茅台拿来!”
岳青莲拿菜单抽他:“闭嘴!闭嘴!你别想把我当凯子!”
最后给夏英杰上了口杯,岳青莲回去还要开车,就点了一壶黄酒,厨房细心地加热过,里面还泡了一颗梅子,喝到嘴里酸酸甜甜,刚吃了生牡蛎的胃暖暖的,十分舒服。
接下来吃了什么,岳青莲事后想起来,都不太记得了,脑子里只模模糊糊记得乌黑汤汁浸泡着雪白肉块的鲜美食物,热气腾腾香气四溢。夏英杰放弃了筷子,直接用手撕着往嘴里送,她也不甘落后下了手,雪白的肉丝到了嘴里,有点像鸡肉,却更加鲜嫩,筋道嚼头,她撕着吃着,忽然一抬头,看见夏英杰嘴边都是黑黑的汤汁,甚至鼻尖脸上还飞溅了一些,不禁哈哈大笑,指着对方说不出话来。
“笑什么?”夏英杰莫名其妙地问,岳青莲笑得更厉害了,简直前仰后合。
“哎。”夏英杰小声嘀咕着,站起身来,无可奈何地用餐巾帮她擦脸,“自己吃得一脸花,还有心情笑话别人。”
“要你管!”岳青莲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被他的手隔着餐巾碰到脸颊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从心底涌起,让她笑得更加畅快。
最后结账的时候,不知道是大厨还是老板亲自上来,给夏英杰敬烟,称呼为‘夏哥’,然后又对岳青莲点头,称呼为‘嫂子’,岳青莲正打开包找卡结账,闻言笑得东倒西歪,举起杯子一口把剩下的黄酒给干了,来人一脸囧色地说:“嫂子酒风够豪放的啊?!得,就冲这,今儿给打五折!”
夜风吹来,她脑子清醒了一点,发现自己和夏英杰正走在河边的青石板小径上,不远处波光粼粼,正是紫玉湖。
“酒醒了?”夏英杰毫无仪态地把烟卷夹在耳朵上,嬉皮笑脸地对她说,“没想到你这么不能喝,一壶黄酒就能放倒,刚才我就是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
岳青莲皱着眉头,掩嘴,打了个嗝儿:“怎么到这来了?”
“你都醉得东倒西歪了,不散步醒醒酒,我哪敢让你开车,不是拿人命开玩笑么。”夏英杰走到她面前,扶着她的肩转了一个方向:“现在行了?回去吧。”
原来刚才的院子后门出来就是河边,一直通往紫玉湖,他们差不多已经快走到湖畔了,回头还可以望见远处的宁字灯笼在夜风中摇曳不已。
看她不出声,夏英杰试探着问:“没醒的话,再走走?这里夏天可是著名的景点,热闹着呢,冬天……冬天也挺好,起码没蚊子。”
岳青莲点了点头,突然问他:“这么熟,你跟谁来过?”
“哎呀,人可多啦,沃伦啊,彼得啊,约翰啊,乔治啊,马克啊……”夏英杰眉飞色舞地说着,岳青莲忍俊不禁地用手包去抽打他:“他们是不是还姓巴菲特,索罗斯,林奇……啊?!你这个王八蛋,嘴里有一句实话没有?!”
“哎哎哎,别动手啊,朋友之间,开个玩笑都不行?”夏英杰动作敏捷地逃开几米远,叉着腰看着她笑。
岳青莲住了手,半晌,点了点头:“是啊,朋友嘛。”
她从手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贝壳型香水瓶子,里面装着大约十五毫升液体,对着光一照,熠熠生辉,往夏英杰的方向递去:“哪,礼物。”
“这么客气……”夏英杰大喜过望地搓着手迎上来,伸手要接的时候又缩了回去,“这个……我不太用香水的,最多用用六神花露水,你送我这个,不太当用啊。”
岳青莲冷笑:“装!进口大麻袋,你就给我装!”
“这是啥话哩,我是真不用嘛。”夏英杰低声下气地说。
“那天在楼里,你给我吃的东西是什么,我知道你不会说的,但一定十分珍贵,这就算是回礼吧。”岳青莲硬抓过他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塞了进去,“我是不知道这有什么作用,但你一定知道。”
夏英杰的手腕被她紧紧抓住,脸上带着无奈的笑:“这是你的东西,我怎么会知道?”
“不知道的话就去问卫总啊。”岳青莲白了他一眼,“只要别说是我给的,你怎么瞎编都行。”
“我是真用不着。”夏英杰摊开手,看着那个玲珑的小香水瓶子,“弗萝拉,我这么说你可能不信,其实我……我是个普通人,一般人,完全不是你那样的。”
岳青莲并不知道怎样探看别的修真者的修为,但小麒麟和夏英杰也接触过几次了,从来没提起过夏英杰也是修真者的事,搞不好这个家伙这次说的是真的。
“那这个,起码可以帮助你洗髓伐筋,就是不那个的话,身体也会变得健康一点。”岳青莲低声说。
“嗨,我身体好得很呐!再说,生老病死,才是正常的吧,何必强求什么呢。”夏英杰挠了挠头,“我是个随遇而安,顺其自然的人,不指望有什么奇遇,艳遇倒是可以来几次。”
“真来了艳遇你就阳痿了。”岳青莲讽刺地说。
夏英杰嘿嘿地笑着,把香水瓶子又递还给她:“你留着呗。”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岳青莲没接,近乎挑衅地看着他,“有本事,你就当我面扔湖里去。”
夏英杰干笑了两声,猛然转身抬手作势欲扔——岳青莲一动不动地看着,心里已经恨得把他放倒在地来回踩了一千遍。
就在瓶子出手的一霎那,夏英杰停止了动作,慢慢地把手收回来,瓶子好好地揣进西服内袋里,还珍惜地在胸前拍了拍:“你给的东西,我哪有不收下之理,谢啦。”
岳青莲紧握的双拳这才慢慢放开,掌心里全是冷汗:要是这混蛋真的敢把瓶子扔了,自己一定会把他照方抓药地也扔进湖里,再砸上十七八块石头!
“走吧,我顺路送你回家。”她平静地说,甚至还笑了笑。
“哎!”夏英杰很爽快地答应了,乐颠颠地走在前面,“那就不好意思啦蹭你的车。”
岳青莲刚要跟上,又疑惑地回头扫视了一眼周围,为什么刚才忽然感觉有人在看着自己?幻觉?
可是周围不是河就是湖,或者一览无余的枯草地,要有人的话,早该发现了啊。
“弗萝拉?走了走了,再晚有女流氓劫我咋办。”夏英杰在前面吆喝,岳青莲按捺下心中的疑惑,答应着跟了上去。
51
51、湖边带回的纪念品
明明目的也达到了,也吃了一顿很美味的大餐,回来的路上两人也谈笑风生,没有任何不愉快的地方,但为什么岳青莲在踏入家门的时候,就是提不起精神来,懒洋洋地说了一声:“我回来了。”,看见麒麟又在抱着新华词典发短信,过去摸摸头:“又和小狐狸说什么?”
“此乃秘密。”小麒麟严肃地说。
岳青莲点点头:“是是是,兽族百年大计,我这个小小人族就不掺和了,嗳……洗澡去。”
“宗主沐浴之后,勿忘修行。”小麒麟行使着护山神兽的职责,嘱咐了一句,又埋头翻字典。
岳青莲无声地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哗哗放了半浴缸的水,在架子上选了半天,拿了一瓶玫瑰精油滴了点,舒舒服服地脱掉衣服,额头盖着毛巾,全身都浸入水中,温暖带着玫瑰芳香的热水淹没全身,抚慰着每一寸肌肤,说不出的舒服,她满意地叹息了一声:唉,人生还是有很多美好之处的。
“How~~wonderful life is~~~ now you are in the world~~~~~”她拖长声音地唱着荒腔走板的歌,双手在水底下慵懒地划着水,充分地放松自己。
好像什么东西从身侧一滑而过……沐浴球掉水里了?她睁开一只眼看,黄|色沐浴球好好地挂在置物架上。
小肥皂?小肥皂也在盒子里放得好好的。
她安心地闭上眼:幻觉,都是幻觉。
但是紧接着,什么东西再度从她双腿中间嗖地穿过,触碰到了她大腿内侧娇嫩敏感的肌肤!这感觉真而又真,完全不可能是幻觉!
“啊!”岳青莲完全是本能地一跃而起,带着一身水哗啦啦地跳出了浴缸,还险些在瓷砖上摔了一跤,她瞪大眼睛,盯着不停荡漾的水面,想看清楚下面到底是什么东西作怪。
卫生间的门就在此时被小麒麟一脚踹开,豆丁点大的小家伙威风凛凛地站在门口,奶声奶气高喊:“宗主休慌!吾来也!”
“呀~~~~”这下岳青莲的尖叫声简直震耳欲聋,她一手慌忙扯下浴巾遮掩自己,一边拼命挥着另一只手:“死麒麟!转过去!转过去!”
小麒麟却压根没注意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死死盯着那一缸水,嫩声喝道:“何方妖怪!还不显形?!”
他话音未落,从水中嗖地窜出一道小小红影,在缸沿上一弹,借力跃起老高,噌地就从小麒麟头顶飞了出去,小麒麟怒吼一声:“好大胆!想逃!”转身就追。
岳青莲松了口气,手忙脚乱地抓起浴袍穿上,这是什么东西?!玫瑰精油成精了?!
她探头往外看,客厅里正乒乒乓乓热闹非凡,那道小小红影敏捷无比,借力在四周家具摆设上窜来跳去,闪电一般闪展腾挪,小麒麟跳起来抓了好几次都被从手指缝里溜走了,但是小麒麟身为仙兽,也不是吃素的,瞅准一个机会,趁红影在地板上蹦跳得正欢的时候,合身扑上,在地板上一路滑行,两手齐出,左右开弓,终于一把盖了个严实!
“我抓住它了!我抓住它了!”小麒麟欢叫着从地板上爬起来,把两只小胖手死死地扣在一起,小心翼翼地从地板上拿起来,稍微打开一条缝,好奇地凑近一只眼去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噗!噗噗!”从短短肥肥的手指缝隙间,猛地射出两道水箭,精准地射在小麒麟眼睛上,这一下子猝不及防,小麒麟哎呀一声,下意识地伸手去揉眼睛,掌心的红影趁势跳了起来,一鼓作气,在小麒麟脸上灵活地噼噼啪啪抽打了几下,咻地一声又落回地板企图逃脱。
红影刚刚落回地面,就被一条从天而降的毛巾给盖了个严实,岳青莲一边束着浴袍的带子一边紧张地问:“麒麟,你没事吧?”
“唔……好狡猾的妖怪!”小麒麟揉着一只眼说,岳青莲扳过他的脸看看,眼睛只是被他自己揉得红了一点,看不出有受伤或者中毒的迹象,这才放下心来。
被毛巾盖住的不知名红影还在地板上左冲右突,撑起一个小小帐篷试图带着毛巾逃窜,岳青莲气不打一处来,吩咐:“麒麟,到你除妖降魔的时候了,收拾了它!”
“是,宗主。”小麒麟蹲□来,一脚踩住毛巾的边缘,里面的东西立刻安静下来,过了一会,才试探着鼓起一个小包往边缘部分蠕动,被小麒麟找了个玻璃杯,一下扣住。
抽掉毛巾之后,里面的红影就毫无遮掩了,小麒麟蹲在地上,很新奇地说:“原来是条小鲤鱼啊……宗主,这不是妖,是精怪。难怪你进门的时候,吾没感觉到有妖气呢。”
小鲤鱼?岳青莲也凑过来,果然,在杯子里被扣着的是一条只有尾指长的小小鲤鱼,金色身体,红色鱼鳞,带有一圈金边的黑溜溜圆眼睛,非常好看,此刻正四鳍巴着杯壁看着外面,圆圆的嘴张成一个O型。
为什么……似乎有欺负弱小的感觉呢?
岳青莲站起身来:“你们能沟通吗?问它是不是迷路了,家在哪儿,我明天拿个盆送它回去。”
闻言,小金鲤在杯子里蹦跶了两下,状似友好,小麒麟想了想,小胖手按住杯子,严厉警告它:“那吾放你出来,你不许跑,不然吾就拿你去给小狐狸下泡面吃。”
小金鲤又蹦了两下,小麒麟这才掀开了杯子,盘腿坐在地板上开始一本正经地询问:“汝修行不易,是何来历?为何出现在吾青莲宗的地盘?”
小金鲤蹦蹦嗒嗒地在地板上用尾巴蘸着水跳出一串鸡爪样的符号,小麒麟皱着眉头辨认了半天,回头翻译道:“宗主,它说它是修行了五百年的一条鲤鱼精。”
“五百年?那不成鲤鱼王了,怎么才这么一丁点大?”岳青莲擦着头发问。
小金鲤啪嗒啪嗒地在地板上跳字,小麒麟跟着翻译:“巨灵神虽然蠢大如山不过是个夯货,浓缩的才是精华。”
岳青莲停下了梳头的手:“这两句话是一个文化背景的么?!”
小金鲤继续蹦跶,小麒麟继续翻译:“它说,它身为一条有理想有抱负的鲤鱼,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饱读诗书,学富五车,前五百年后五百年都没有像它这么智慧的一条鱼。”
“那请问智慧鱼,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我家的浴缸里?难道是从自来水管道溜进来的?!”
这次小金鲤跳的字比较多些,小麒麟趴着看了半天才犹豫着翻译:“它说,它素来在紫玉湖底潜心修炼,今日心血来潮,掐指一算,有贵人下降,于是升到湖面,见一仙子,风姿绰约,云鬓霞鬟,欣欣然有修仙之相,心甚……慕之,故追随而来,愿在门下修行,效……玄龟听经之例,岂不美谈?”
岳青莲点点头:“于是就说我有王八之气,稍一散发,四方英雄纳头便拜,是吧?过时啦这套奉承话!”
她走过去两指尖拎起小金鲤的背鳍,凑到眼前,小金鲤用双鳍捧着脸,眼睛瞪得又大又圆,做无辜状。
“你是刚才在湖边盯着我的那个吧?”岳青莲语气轻柔地说,“你是感觉到了我手里有灵泉吧?所以你就跟着来想偷一点,对吧?”
小金鲤刷地举起一边的鱼鳍做发誓状,连连摇头。
“怎么说你也修炼了五百年,如果就这么炖了,是太可惜了。”岳青莲自言自语地说,“不如拿点酒糟起来,可以吃到过年。”
小金鲤的嘴扁了起来,双鳍挡住眼睛,细小的泪珠噼里啪啦地往下直掉。
小麒麟在下面拉岳青莲的浴袍:“宗主,吾观此鱼其气清奇,不像是杀生害命之徒,倒也是修行中鱼,还望宗主网开一面,饶它一命。”
“麒麟,你最近很宅心仁厚嘛。”岳青莲惊讶地说。
“吾上次蒙宗主教诲悟道,近日也常静心思索,花鸟鱼虫,均为天地产物,天地大道,无分贵贱,得道不论出身,小狐狸如是,小鲤鱼也当如是。”小麒麟拧着小眉毛,郑重其事地说,“何况近代天地之气混杂浊乱,人心尚且不向大道,更勿论鳞介羽虫之流,作怪的为多,它能沉心修为五百年,殊为不易。”
“我明白,不能让劣币驱逐良币。”岳青莲把小金鲤放回到地板上,“看在你虔心修行的份上,那就原谅你这一次。”
小金鲤在地板上又蘸着水蹦跶开了,小麒麟跟着翻译:“它说,感激之情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又如黄河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行啦!”岳青莲受不了地神识一晃,进入白玉印,转眼拿了盛着一口量灵泉的杯子出来:“这么多应该够了吧?喝了就赶紧回家吧。”
小金鲤浑身的鳞片都开心地耸了起来,嗖地一声,尾巴在地板上一弹,跳起来老高,中途在麒麟的头顶借了次力,四鳍张开,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圆弧,咚地一声跃入岳青莲手中的杯子,大口大口地喝起灵泉来。
不一会儿它就喝得个肚儿圆,还不甘心地撅着小圆嘴在杯壁上来回嗦嗦,岳青莲有心想给它个脑崩儿,又怕真把它弹飞出去,只能敲敲杯子:“好了没有?好了就走吧。”
小金鲤呼地一声跳出来,在地板上继续蹦蹦跳跳,小麒麟看了一会,抬起头说:“宗主,它要拜在青莲宗门下,随宗主修行,以期大道。”
青莲宗真是越来越热闹了,有半吊子宗主,不修真光想美容的客卿,想修真又想开淘宝店赚钱的长老,叼奶嘴的护山神兽,修行五百年只有手指长的鲤鱼精……为什么就没一个拿得出手充门面的呢?!
“那好吧,吾宗也正在用人之际,那就留下吧。”岳青莲不顾小金鲤欢快地蹦跳,咳嗽一声说:“不过,青莲宗不养闲人,公会活动要按时出席,我要算DKP分数的。”
小麒麟完全听不懂,小金鲤却很激动地蘸着水蹦字:“宗主,它说没问题,它是MT。”
“看得出来,蛮能拉仇恨的。”岳青莲也不想再去洗一遍澡了,马马虎虎地擦干头发,嘱咐了两句,然后回到卧室,盘膝往床上一坐,神识沉入白玉印洞府,修行去也。
不过……好像有什么事被自己忽略了……是什么呢?
她沉思着拿过蒲团摆摆好,坐上去的时候还在想:到底什么地方不对劲呢?
三分钟后,从白玉印里传来一声穿耳魔音,震得岳青莲在外面打坐的肉身都抖了一抖:“我的实木地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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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暗潮汹涌
周一上班的时候,琦琦盯着岳青莲瞧了半分钟,终于忍不住问:“弗萝拉,你的新耳环蛮好看的……不过为什么只戴一边?”
岳青莲笑颜如花:“新潮,新潮嘛!”
她上班的时候可不敢把小金鲤留在家里,万一它和小麒麟高兴起来要探讨一下精怪修仙心得,那自己的宝贝地板还不得泡汤。好在小金鲤到底也是五百年修行的底子,善会变化,闻言立刻摇身一变,化成一条不到三公分长的小小纯金点赤的鲤鱼坠子,岳青莲从首饰盒里找出一只闲置的耳环,取下珍珠,小鲤鱼就咬着吊环,在她耳边打着秋千,上班来也。
“很精巧啊。”琦琦看了又看,恨不能伸手去摸一摸,“还是多截式会活动的呢。”
岳青莲笑着,迅速溜进自己办公室,嘱咐琦琦一声:“老大开会结束之后通知我一声。”
“哦!”琦琦去端了杯咖啡进来给她,出门做事。
岳青莲很快就沉入工作之中,聚精会神一边对着电脑一边核对文件,过了几分钟,伸手去拿咖啡杯,凑到嘴边刚要喝的时候,眼角一扫——好像有点异样!
她定睛一看,差点把杯子摔了:小金鲤不知什么时候舒舒服服地泡在了咖啡杯里,只露出个鱼头,惬意地闭着眼睛,双鳍枕在脑后,圆圆的O型嘴不慌不忙地吐着泡泡。
“小鱼!你给我出来!”岳青莲压低声音怒骂,手忙脚乱地伸手去捞,却被咖啡给烫了一下,不由得惊叹这远远高于三十六度的水温,一个活的生命体是如何能在里面安之若素的?
小金鲤懒洋洋地睁眼看她,不太情愿地尾巴一甩跳出了咖啡杯,啪啪嗒嗒跳到了桌面上,岳青莲的电脑屏幕,键盘,文件……上,星星点点溅满了咖啡污渍!
“小鱼!信不信吃了你?!”岳青莲扯出纸巾忙不迭地擦拭,“你要是闲得没事的话,外面走廊上还有你的同类,去那玩!只要别被人看到,看到你就死定了!”
琦琦敲门进来,看她手忙脚乱的样子愣了一下,急忙过来帮忙:“怎么了,咖啡洒了吗?是不是我泡得太烫了。”
“不不,是我自己不小心。什么事?”岳青莲把纸巾揉成一团扔进垃圾箱,门口红影一闪不见了,幸亏琦琦背对着门,什么都没看到。
“那个……”琦琦有点吞吞吐吐,“前台有送你的东西。”
又是顾景行,岳青莲神色如常地点点头:“拿过来好了,另外再给我泡杯咖啡。”
她才不要喝小金鲤的洗澡水!
“哦。”琦琦没有刺探到预想中的八卦情报,端着杯子有些小失望地出去了,过了一会儿,背后跟着前台工作人员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盆:“弗萝拉,这个放哪里?”
真的是一个盆!绝不夸张!比脸盆略小一点,粗陶本色,外表朴素古拙,里面一汪清水上漂浮着几片圆翠荷叶,中间捧出两只茶盅般大小的莲花,一朵含苞待放,一朵已然盛开,亭亭玉立,花瓣底部粉白,色彩向上逐渐加深,尖端处染上一抹深紫红色的晕彩,中间鹅黄|色花蕊半遮半掩嫩绿莲蓬,着实好看。
岳青莲都傻了,坐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还是琦琦伶俐,张罗着把外面的一张放报纸杂物的小几给端了进来,放在办公桌一侧:“就放这里吧,看,多合适。”
这就是他认为的‘大众喜闻乐见的普通花卉’吗?!有钱人什么的,最讨厌了!
不过想归想,她做不出把这种还生长得好好的植物一把揪起来乱拍乱打的缺德事,只有叹了一口气,望着眼睛晶晶亮还在观察她反应的小助理说:“我的咖啡呢?”
“嗯……老大开会回来了,我刚要报你知道!”琦琦立刻转开话题。
岳青莲吐出一口气,起身走向门口:“那等我回来的吧。”
迈步走到秦明川办公室门口,薇薇安熟稔地站起来替她敲门通报,问一句:“弗萝拉,喝什么?”
“不用麻烦了,几句话的事儿。”岳青莲走了进去,秦明川坐在办公桌后,头都不抬地说:“小岳,坐,什么事?”
上午的阳光从窗口洒入,整个房间温暖又明亮,他坐在那里,稳健,成熟,浑身散发着男性魅力……
岳青莲不禁微笑起来:就这样吧,仰慕他,接近他,想什么都做到最好,想让他注意到自己的努力,认可自己的存在……这就是自己对于秦明川全部的野心吧……
和情爱无关,也挺好。
“老大,我考虑过了,愿意去欧洲分部工作。”她平静地开口。
秦明川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好,春节之后差不多就可以过去了,你抓紧时间,把年假休了,也回老家看看。”
“这么快?”岳青莲本来以为起码要到三个月之后的,有些意外地说,“我手上的收购案进行的差不多了,本来想结束了再走的。”
“本来是可以,但民裕银行郑总那个老狐狸,你这段时间恐怕搞不定他。”秦明川交握双手,平静地说,“所以你最好还是做两手准备。”
“是,我明白。”
两人又谈了几句工作上的事,岳青莲起身离开,秦明川这才把一直放在文件上的注意力收了回来,皱着眉头,向后靠在椅背上,计算着时间。
离春节还有一个多月,中间再安排她休半个月年假,但愿,一切都来得及……
完成了人生职业规划上的一件大事,岳青莲的心情好了很多,步履轻松地回到办公室,啜饮着仔细检查过的确不加小鱼配料的热咖啡,连小几上的碗莲,看着都顺眼了很多。
一道红影蹦蹦跳跳地从门缝里挤进来,在她还没看清的时候就嗖地一声跳起,大头冲下,空中转体N周半,兴冲冲地奔进了陶盆里,溅起数点水花,围着两朵莲花,摇头摆尾游得很欢。
唔,看它这么欢快的样子,这水啊花啊,应该不会有毒。
考虑了一下,基于礼貌是不是该给顾景行回个电话?
于是她拿起内线电话接总机:“你好,我风投部岳青莲,请帮我查一下富洋金控顾景行先生的电话,谢谢。”
总机小姐以空前的热情直接给她接通了外线,听着电话那段和缓的音乐等候音,岳青莲还能保持平和的心境,但等到电话那头真的传来顾景行清越的声音时,她又没来由地有些心慌。
“岳小姐,你好。”
“顾先生,您送的花我收到了,很喜欢,谢谢。”
“你喜欢就好。”顾景行的声音明朗,和冷峻的外表截然不同,岳青莲不得不捂住一颗老鹿乱撞的芳心继续客套,“您费心了,送这么别致的东西。”
“我一向喜欢园艺,昨天到一家花店里,正好看见老板新培育的碗莲开花,我觉得很适合你,就买下了。”顾景行停了一下,又说,“知道这个品种叫什么名字吗?”
“不知道,我对花……没有研究。”
他低沉地笑了,笑声仿佛有魔力,一直穿透到岳青莲的心里,再度开口的时候,声音又像一只小手,痒痒地挠着她的耳朵:“我问过老板,这个品种的碗莲叫……”
他有意地做了一个停顿,才一字一字地说了出来:“青莲姑娘。”
热热的感觉从岳青莲的耳朵慢慢向脸颊蔓延,她费力地咳了一声,才说得出话:“谢谢。”
“不客气,如果方便的话,一起吃个晚饭好吗?”
“呃,很抱歉,我最近比较忙。”岳青莲的手胡乱地拿了只笔在把玩,“工作原因马上要外派了,手头的事比较多。”
顾景行的声音依然很温和:“工作调动是很正常的事,平常心去对待就好,你没必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这句话倒说得蛮中听的,岳青莲嘀咕,笑着说:“是,但真的是很忙,所以,你的晚餐邀请,只能抱歉了。”
“那好吧,我能理解,弗萝拉,希望我能有机会,在你动身之前,和你说一句一路顺风。”
“会的会的,谢谢。”
放下电话,岳青莲拍了拍胸口,心理素质还是不过关啊!修道之人,理应淡泊,无欲无求,哪能看到帅哥什么的就乱了方寸呐!
据岳青莲对琦琦她们八卦俱乐部——PA俱乐部活动的观察,一般午餐时间是最活跃的时候,上司不是赴商务午餐约会就是和几个下属一起边吃边谈工作,女孩子们乐得聚集在一张桌子边,叽叽喳喳交流八卦新闻。
她本来预料今天午餐活动时间,琦琦会成为焦点,做好了看小妮子鬼鬼祟祟跟人传自己的“绯闻”的准备,但是出乎她的意料,走到餐厅的时候,却发现众PA的重心竟然不是琦琦,而是不动声色分散几张桌子呈包围之势困住了坐在角落里的韩骏。
在公司里,韩骏不是仅有的男PA,但却是仅有的“女上司的男PA”,大学毕业之后跟随高彤已经五年之久,可以说是心腹助手,毕竟年龄差距摆在那里,而且他也确实精明强干滴水不漏,蝉联四年公司十佳助理大奖,所以纵然也有一些小小的粉红色流言蜚语,也早已淹没在八卦洪潮当中。
今天,又是犯了什么事?
岳青莲随便挑了两样水果和一碗蔬菜汤,端着坐到离她们并不算近的位置上,竖着耳朵听八卦。
“艾顿!”为首的乃是财务总监的PA温迪,相当泼辣的小妮子,此刻柳眉倒竖,手持一把雪亮汤勺,直逼韩骏:“说!我们是不是好姐妹?!”
非常有气势的开头被这句台词一搅合,顿时变了味道,周围的姑娘发出嘘声,她本人不觉气馁下来。
韩骏不慌不忙地嚼着糖醋小排,完全咽下去之后拿起餐巾抹抹嘴,才从容地回答:“温迪,我想我没有这个荣幸吧。”
“嗛!”还是风投部的员工有屡败屡战百折不挠的气魄,蜜雪儿立刻施以援手,操起一把雪亮餐叉,对准了韩骏:“是问你有没有把我们当成好姐妹!”
韩骏叹口气,木然地看着离自己鼻子只有一公分远的餐叉,无奈地说:“有活动的时候我不参加都会交份子钱,只要不违背原则的事我哪一次没替你们干过……小姐啊,我已经跟组织上汇报过了,我们老大的确在年会上和保监部老大跳过一只舞,但那是因为我们老大喝高了,证据就是她跳完舞之后硬说毕业答辩就在明天,要我送她回学校去拿论文做PPT……现在可以让我吃饭了吧?”
“组织上才不是为了打听迪奥王那点事来找你的呢!”一向务实的薇薇安远程火力支持:“我们就想知道,密斯高最近用的护肤品的牌子!”
韩骏怔了怔:“你们难道想让我去老大面前问这个?!你们自己去问!”
“我们问得出来还要你做啥!”温迪迫不及待地说,“密斯高的手腕我们应付不了,只有靠你出马了,当我们是姐妹的话,你就旁敲侧击地问一下。”
“或者你悄悄观察一下她用的什么牌子也行。”蜜雪儿帮腔。
韩骏第一次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摇了摇头:“这个太难了,我一个大男人,去打听用什么护肤品……你们还是另外找人吧。”
薇薇安眯起了眼睛,几乎所有的PA姑娘都有样学样地蔑视着韩骏,后者被她们盯得浑身发毛,在‘被老大认为是娘娘腔’和‘得罪全公司的PA’之间权衡再三,还是苦着脸说:“我觉得我无法胜任这项工作啊。”
“不行也得行。”PA俱乐部的会长,曹向南大BOSS的PA艾玛,在悠然地吃完了自己那份意面之后,一锤定音,端起餐盘款款走开,完全不给韩骏任何的回绝余地。
岳青莲在一边啃着水果憋笑到肚子疼,自己是不是该催催孟妮可,早点把淘宝店开起来,只要到时候高彤一个口风漏出去,那生意肯定好得不得了!
带着这样的心思,她吃完午餐之后回办公室,看看午休时间还没结束,打了个电话给高彤。
高彤今天没去餐厅,听声音也不在外面,接到她的电话时候笑声朗朗:“弗萝拉,什么事?”
“哦,格瑞丝,没什么,我只想跟你说一声,我朋友那个灵芝水,她马上准备开网店了,到时候请多多捧场。”
“是吗?成规模制作了?那真是太好了,我一定给好评,地址是?”
“她还没有做好,我第一时间告诉你的,等过两天,网址出来了,我再给你。”岳青莲说着笑了起来,“刚才在餐厅,你没看到,PA们围着你家助理,非让他去打探你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护肤品不可。”
她本意只不过想暗示高彤一下:首先可以在公司PA里小范围推广,但高彤却意外地沉默了。
岳青莲纳闷地等了一会儿,出声呼唤:“格瑞丝?”
“啊,没什么,我刚接到一封邮件正在点开。”高彤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异常,“是嘛?那帮小丫头们,艾顿不会答应了吧?这么尴尬的事,我想他是没胆子来问我的。”
“那我就不知道啰,你的人,你最清楚。”岳青莲笑着打太极推过去这个问题。
“呵呵,我倒要看看小猴子能使出什么招数来。”高彤的声音忽然变得轻快,“那说定了,弗萝拉,过几天你就把网址给我,我去拍。”
“好!”
挂上电话,高彤挑起眉毛,若有所思地看着挂在一侧衣架上的拎包,里面装着她随身的喷雾小瓶,正是‘灵芝美容换肤水’
她沉思了一会,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用一根手指微微拉下百叶窗,明媚的眼睛向外看去,从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韩骏格子间的一角,他吃完午餐,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低头忙碌着,时而移动鼠标在电脑上操作着什么,从背影看去,年轻男子的健康身体把银灰色衬衫绷得紧紧的,清爽利落的短发,露出一截蜜色肌肤的后颈,一切都和公司里任何一个男性员工没有什么区别。
高彤静静地看着,过了一会,手指一松,百叶窗弹回原地。
她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自言自语地说:“如果说是今天才被PA们逼得走投无路,那为什么年会那天晚上,你就翻我的化妆包呢?”
53
53、迷失在城市
胡小凡今天的点儿挺背,星期一本来事情就多,总务科还印错了两盒名片,他送去的时候人家业务员正急等着拿了名片好去赶场子拉保险,看见印错了名字,大发雷霆,他站在原地白挨了一顿教训,回到科室的时候又被支使去修复印机,连午餐都没有吃上。
正摸着肚子感叹好饿,内线电话响了:“胡小凡,外面有人找你。”
怎么会有人找我?这个城市里我也不认识什么人啊!
他低声下气向上司请了十分钟的假,大约看在他放弃午休时间抢修复印机的份上,上司脸色虽然很难看但还是点了头,胡小凡一秒钟都不敢浪费地冲出了公司,嫌等电梯太慢,直接跑了下去。
金鑫大厦大门敞亮气派,里外扫了一眼,也没有他认识的人啊。
保安看见他东张西望的,问了一句:“你就是胡小凡?外面有个娃娃找你。”
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胡小凡推开玻璃转门就奔了出去,果然,台阶下面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黄|色羽绒服,牛仔背带裤,撑得圆鼓鼓的像个球,一手拿着一个蛋筒,正在吧嗒吧嗒地舔着,看他出来,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小狐狸!”
“仙兽大人,您怎么到这来了!”胡小凡提心吊胆地看了看四周,疾步下了台阶,蹲在小麒麟面前问,“岳姑娘呢?”
“宗主上班去了嘛,都是些俗事。”小麒麟把左手的蛋筒递给他:“哪,请你吃。”
胡小凡无可奈何地接过蛋筒:在十二月的寒风里在室外吃雪糕,这是什么样的体验啊。
为了避免人围观,他引着小麒麟走到大门一侧的花坛边坐下,再次问:“仙兽大人,此来所为何事?”
“嗯,吾打你手机打不通,就来找你了。”小麒麟在花坛边上坐坐好,小脚晃啊晃的,大眼睛看着他,“怎么不吃哩?你不喜欢吗?”
胡小凡尴尬地笑笑:“谢谢。”
于是他也开始舔着蛋筒,过了一会,小麒麟才腾出嘴说话:“小狐狸,宗主跟吾说,可能吾们要去欧洲了。”
“哦……”
“欧洲是什么地方啊,远吗?宗主说很远。”
“是很远,要坐十个小时的飞机呢。”
“飞机是何物?”
“就是遨游四海的法宝。”
小麒麟认真地想了想,再联系以前自己有过的经验,赞同地点了点头:“那是很远了。”
“仙兽大人,你和岳姑娘要去很久吗?”
“唔,似乎也不是太久,宗主说去了之后,哈根达斯就会很便宜,但手机费就会很贵,所以不让吾打电话给你了。”
胡小凡咬了咬嘴唇:“是,岳姑娘说的对。”
“那样吾多无聊啊,小狐狸,你不能跟吾们一起去欧洲吗?”
“这个,仙兽大人,小狐有工作在身,是不能去的。”
小麒麟咔嚓咔嚓咬着蛋筒,锁起小眉头说:“工作,又是俗事,你们为何天天都为俗事操心呐?”
胡小凡不自然地笑了笑:“仙兽大人,四处游历,开阔眼界,也是一件好事,你到了欧洲,就会遇见别的人做朋友的。”
“欧洲也有狐狸吗?”小麒麟问,随即又摇头,“那不一样,别的狐狸又不是你。”
“那……自然是的,小狐天资差劲,禀赋不高,连皮毛都生得斑驳。”胡小凡声音低了下去,“自然……不能和别狐相比的。”
“吾倒不是说这个,容貌美丑,只是皮相,又何须在乎皮毛?”小麒麟转过头来看他,“吾在从前,也认识很多仙童精怪,但宗主说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和吾做朋友的,是吧?”
胡小凡脸色发白,急忙摇手:“这话可折杀小狐,仙兽大人是何等身份,怎么能和小狐扯上朋友二字。”
“可是宗主生得如此好看体面,资质又是一等一的好,还是朝歌道友一脉相承,她就和那个笑起来很丑的,胡子拉碴的坏人是朋友哩。”
“那位凡人虽然不是修道一脉,但侠肝义胆,妖魔作祟之时奋不顾身保护岳姑娘,已经很难得了。”
小麒麟点点头,很理所当然的样子:“那就是了,小狐狸你也去救宗主了啊,你也很侠肝义胆,奋不顾身,当然可以和吾做朋友的。”
他低头在胸口的哈姆太郎小包包里掏了半天,掏出一个用手帕扎好的小包袱:“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从山上摘来的,吾问过宗主了,她说可以送给你无妨。”
“这……小狐实在是用不着这些上好的仙草,岂不暴殄天物。”胡小凡呐呐地说,不敢伸手去接。
小麒麟清澈的大眼睛看着他,口气坚定地威胁:“拿着,不然吾就捉你去给宗主炼丹!”
胡小凡脸都绿了,只好伸手接过那个小小的包袱,隔着手帕都可以感觉到里面充沛的灵气,他不敢细看,匆忙地揣进了口袋里。
小麒麟这才满意了,跳下花坛边缘,仰头看着他:“小狐狸,你要勤加修炼,不许偷懒!有朝一日,吾要见你修成正果,位列仙班……唔,这个好像不太可能。”
他低头想了一会儿,不耐烦地一挥小胖手:“总之你用功就是了!这三年,不要被人捉去炼丹喔!”
胡小凡吸吸鼻子,郑重地说:“仙兽大人放心,我会小心的。”
“那吾走了。”小麒麟迈着小短腿趾高气扬地转身,却不小心差点被松掉的鞋带给绊一跤。
胡小凡蹲□,仔仔细细地帮他系好鞋带,然后不放心地问:“仙兽大人,你认识回去的路吗?不然你等我一会,我拿钱给你打车回去。”
“放肆!吾可是仙兽哩!洪荒巨野都来去自如,怎么会不识得回家的路。”小麒麟打开哈姆太郎小包给他看,“再说,宗主有给吾零花钱。”
看着那几张粉红大钞,胡小凡暗自担心:有钱是没错的,但你知道怎么打车吗?
小麒麟余威犹在,他没敢开口问,站在原地看着小豆丁麒麟一摇一摆地向远处走去。
冬天的夜晚,来得总是很早,等到下午五点多的时候,路灯已经亮了起来,身边行人匆匆,大家都在为各自的生计奔忙着。
一直昂首挺胸大步向前的小麒麟终于在又一个十字路口停了下来,双手拍打着脸颊:“哎呀……似乎是迷路了。”
宗主修炼未成,住处没有什么灵光罩顶的标识,至于说到黑气,自从那天之后,那栋大楼顶部就再也没有黑气出现了,在他看来,所有的大楼都一样,于是也不知道该怎么走。
“要不要打电话给宗主呢?”小麒麟低头考虑着,末了决然地一跺脚,“太丢脸了,不要!”
从他的海拔,目测了一下城市的大小,小麒麟自信满满:“哼,其实也不是怎么大嘛!就不信吾找不到!”
正待举步向前,从他右手边的街道深处,传来了一阵小小的抽泣声,小麒麟转头去看,昏黑的角落里,蹲着一个小小身影,双手盖在头上,把脸埋在膝盖里,呜呜地哭泣。
小麒麟眯起眼睛,努力地去看,果然没看错,从小身影的帽子底下,隐隐飘出一丝白光。
“呔!”他断喝了一声,迈着小短腿儿走了过去,稍微踮起一点脚,努力平视着对方,“汝是何方修道人士?在此停留作甚?”
帽子底下露出一双惊恐的大眼,不停地掉着泪珠,直愣愣地看着他。
小麒麟嗖地向后跳了一步,如临大敌地摆出迎战的姿势:“原来是只狐妖!”
随着对方抬头的动作,他看清了帽子下面露出的两只毛茸茸大耳朵,正害怕得一抖一抖。
“我……我不是狐妖……”说话了才知道对方是个男孩,不大的样子,哭得一抽一抽,“我是青丘涂山氏九尾狐……”
小麒麟围着他转了一圈儿,仔细闻闻:“倒是并无血腥戾气,却是一尾好狐狸,汝来此何干?”
“我……我和奶奶失散了……我……我迷路了……我……我……”小九尾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张小脸抽紧了。
小麒麟鄙视地看:“迷路?!汝真给狐狸一脉丢人!”
他看看天色:“城市人心险恶,群妖竟出,汝速速退去,免遭横祸!”
“可是……可是……我不认识路……”小九尾狐抽抽搭搭地说,“奶奶带我来找一个亲戚的……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走。”
小麒麟皱着眉头:“可有地址?就是所谓门牌号甚么的。”
“有……”小九尾狐眼泪汪汪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小麒麟接过来正着反着看了半天,末了一拍胸脯:“不要怕,吾带你去!”
“真……真的?”小九尾狐惊喜地看着他,嗫嚅着说,“可是……可是我没有什么可报答你的。”
“呔!吾乃仙兽,才不稀罕你的报答呐!”小麒麟骄傲地一抬鼻子,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嗳,跟上!”
小九尾狐在袖子上蹭蹭眼泪,捂着头站了起来,从外形看不过是个八九岁的男孩,穿着薄呢短夹克,牛仔裤,戴着一顶黑色的渔夫帽,和街上的小孩子没有什么不同。
皱着眉看了他半天,小麒麟才发现还是有一点地方不同的:“你捂着头作甚,放下来,吾的手给你牵。”
小九尾狐哇地一声又哭了起来:“手……手不能放下来……手——手要捂耳朵……”
“啐!真乃麻烦!”小麒麟想了半天,解下自己裤子的一条背带,在他腰带上拴了个结,防止这个爱哭的小九尾狐再跟自己走丢,然后就拉扯着一路勇往直前。
街上行人很多,不少人看着这一对奇怪的组合都驻足一观,以为是谁家的孩子在游戏,小麒麟不管不顾,过了两个十字路口,走了三条街,终于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
小九尾狐胆战心惊地抬头看着大楼上的字,他显然是认得的:“中国银行?这不是我要去的地方。”
“吾当然知道!” 小麒麟拖着他跌跌撞撞地上了台阶,走到气派的大门一侧,那里一边有一尊高达两三米的石像,威严地蹲在石头底座上,目视前方。
“这是……狮子?”小九尾狐抬头看着石像的脸,不确定地问。
“寡闻。”小麒麟白了他一眼,蹬着小胖腿往底座上爬,小九尾狐虽然不明白他要干什么,也下意识地帮了他一把。
小麒麟勾着底座,小肉手拍打着石像的前爪,奶声奶气地喊:“貔貅!貔貅!”
他喊的声音很大,小九尾狐吓得张皇四顾,幸亏办公大楼都已经下班了,周围没有人经过,远远有人看见了,也只会以为是孩子在玩耍吧。
“呼”地一声,从石像上空飘起一团金黄|色的烟雾,在空中凝聚了半天,探出一个超大的兽头,逼视着面前胆敢骚扰自己的两个小不点,瓮声瓮气地问:“来者何人?”
“吾乃朝歌山青莲宗的小麒麟,特来问路。”小麒麟掏出纸条,展开给它看。
硕大的兽头凑过来,用一只比篮球还要大的眼睛看了半天:“然,此处倒不甚远,汝可会换乘公车?”
小麒麟回头看看小九尾狐,后者老老实实地摇头。
“他不能到人多的地方去,耳朵露出来了。”小麒麟给自己找着理由。
“那地铁等物此刻更是高峰时期,亦不能乘坐,汝等可自此向南前行,千余步之后,可见一十字路口,曰白河路,曰文华路,再向东,沿文华路前行五百余步,可见又一十字路口,曰解放路,再沿解放路向北行不数步,可见一巷口……”
貔貅兽头讲了半天,小麒麟掰着手指头,一脸苦恼:“貔貅,哪里是北?”
黄|色烟雾剧烈地翻滚起来,过了半天,才重新凝聚成兽头,怒气冲冲地说:“汝竟然不认识哪里是北么?!”
小麒麟很纯洁地看着他,貔貅兽头无语了:“那告诉你路线,又有何用?”
“你可以带吾们去么。”小麒麟继续扮纯洁。
貔貅大怒,吼地一声张开大嘴,从远处看很像要把小麒麟一口吞下:“本神兽乃奉命镇守此处财地,行化煞纳财无上功德之事,岂是给汝等带路的!”
说完貔貅都想去撞墙:那刚才为什么连问路这等小事也照做了呢!
“又有什么关系,你都能化身千万了,分出一缕神识给我们带路有何不可?貔貅,貔貅,可知勿因善小而不为,再小的事,也是功德。”小麒麟拍打着石像的前脚爪劝说。
貔貅兽头实在给他弄得没办法,哼了一声,从耳朵部分溜出一道细微黄光,在小麒麟鼻子前面凝结成一只黄豆般大的袖珍貔貅,张开嘴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说:“来!”
“嗳!”小麒麟快乐地跳下底座,拖拉着小九尾狐跟在飞着领路的袖珍貔貅后面兴冲冲地向南奔去,跑了两步才想起来,回头挥手:“貔貅,谢谢你……貔貅,下次吾带哈根达斯给你吃,再见!”
“咄!速去!速去!”貔貅扭过头,完全不理会两个小不点的挥手告别感谢,转眼看见斜对面街口的高法大厅垂脊上立着的嘲风已经笑得快要掉下来了,昂头大吼一声:“笑甚!?”
“无,无甚。”嘲风赶紧站好,若无其事地回答。
貔貅兽头嗖地没入黄|色烟雾,尽数回到石像之内,大楼门口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54、九尾狐寻亲记
岳青莲接到小麒麟打来的电话时候正急得上火:“麒麟!你跑哪里去了!我刚打电话问过胡小凡,他说你两点半就从他那走了!”
“吾另有要事,所以耽搁了一会儿。”
“你有个妹的要事啊!”岳青莲一想到小麒麟是不是又勇猛地四处去降妖除魔了,顿感头疼,“你告诉我四周有什么标志性建筑物,能看到街名不?乖乖在原地等着,我去接你。”
“甚好,吾正有事要宗主相助。”
岳青莲晕了,这小麒麟!又给自己找了什么事了!
她按照小麒麟说的地方,飞车赶到,不说和自己家的距离跨了半座城,甚至和金鑫大厦的距离也足足横跨了一个城区,小麒麟是怎么走到那去的?
“皇冠华都大酒店……”她在GPS上轻易地找到了这个地方,但开过去的时候费了一点劲,似乎在举行什么活动,车如流水人潮汹涌,还有交警在协助疏通道路,实在没办法,她把车停在外面,走着进去。
在酒店大门对面的人行道上,小麒麟向她挥手:“宗主,这里这里!”
“叫我姨!”岳青莲虽然还是一腔怒火,但看见他身边还有个男孩在,一时也发不出来,飞快地抓住小麒麟的手,挤出笑脸对那个男孩说:“不好意思,我外甥给你添麻烦了吧?谢谢你。”
小男孩抬起紧张的小脸看了她一眼,双手飞快地捂住了帽子。
“这是小九尾,吾在路边捡到的,他说他来城里找亲戚,然后和奶奶走散了,还好他知道他亲戚就住在这里。”小麒麟掏出纸条给岳青莲看,“可是看门的人不让吾们进去。”
哪个五星级大酒店的保安会让你们这俩小家伙随便进啊。岳青莲想着,接过纸条一看,还真写着皇冠华都大酒店的名字,街道名,还有一行字写着1842房间。
她举目望去,各类名车,和电视台的摄像车川流不息地在往大门里开,门口聚集的人多半是粉丝,举着写有偶像名字的灯牌和照片卖力地高喊着,保安很辛苦地维持着秩序,今天这里怕是有什么娱乐相关的活动吧,平常的话她可以就这么走进去,在酒店大堂联系上住在1842房间的客人,但今天这阵势,是休想了。
“你知道你亲戚的手机号吗?”她问低着头的小男孩,小男孩惶恐不安地看了她一眼,在小麒麟的打气声‘不要怕,这是吾家宗主’中,战战兢兢地问:“手机是何物?”
岳青莲刚疑惑地想:手机都不知道?耳朵一动,小金鲤已经松开吊环,尾巴一甩就跳到小男孩的头上,好奇地掀开渔夫帽,毛茸茸的大耳朵露了出来!
小九尾狐哇地一声就蹲了下去,双手把帽子捂得死死的,小金鲤好容易才找到缝隙钻出来,不屑地在他头上蹦跳了两下。
“猫?”岳青莲问小麒麟。
“我……我不是猫……我是青丘涂山氏九尾狐……”小男孩带着哭腔回答。
岳青莲无语:这年头,妖怪怎么一个比一个混的惨,这么小的孩子就带到城市里来担惊受怕的啊。
她摸出手机,上网搜到皇冠华都大酒店的总机,打过去:“你好,请替我接一下1842房间的客人。”
接线小姐的声音十分柔美动听:“您好,1842房间的客人暂时不方便接听外线电话。”
“对不起,我有急事,可不可以请您通知一下他?”
“小姐,很抱歉,1842房间的客人要求有安静的休息时间,不希望被打扰,请您体谅。”
这么大牌?难道是个明星?
岳青莲看着门口越来越拥挤的人潮,叹口气说:“我觉得今晚不是个好时机,不然先回去吧,明天再说。”
小九尾狐抽抽搭搭地摇着头:“不……我要在这里等……奶奶说不定会来的……”
小麒麟指责地看着岳青莲:“宗主,都是你不用心修炼,你要学会隐身之术,传音符,哪怕是分神化音,都可以在此刻用得上。”
岳青莲无语地看着他,半天才说:“我就是想学,也得有人教啊!”
正在束手无策的时候,一辆黑色奔驰本来正在缓缓地跟随指示向酒店院子里开进,忽然拐了个弯,在路边停了下来,司机下来打开车门,雪亮皮鞋,笔挺西裤,修长小腿……一身纯黑迪奥西服的顾景行走了出来。
他态度很自然,就像彼此是在衣香鬓影灯光华彩的社交场合遇见而不是在大马路上一样,唇角微微一勾,礼貌地招呼:“岳小姐,晚上好。”
“顾先生,还真巧啊。”岳青莲笑得露出了八颗大牙,真是要命,怎么在这个地方遇见了!自己还拖家带口的!
顾景行走过来的那几步,简直可以直接扔上T台去冒充今冬迪奥发布会的男模,他低头看了看小麒麟,又看了看蹲在一边的小男孩,语气轻柔地问:“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有没有我可以帮忙的地方?”
“不,不必了……其实也不是很麻烦。”岳青莲把那张纸条紧紧地藏在手心。
“这个地方是打不到车的,不介意的话我送你们回家吧。”顾景行建议。
“不不不,我们暂时还不走。”岳青莲强笑着说,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顾景行有点迷惑,低头再看看小麒麟,小麒麟也正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于是他恍然大悟:“这位小朋友是想见见偶像吗?”
“什么……偶像?”岳青莲大惊,她怎么不知道小麒麟什么时候还有偶像了?!
顾景行低头握拳掩在嘴边咳了一声,似有笑意:“今天酒店里有一个电影的开机仪式和新闻发布会,所以人会很多,没有请帖又不是酒店入住客人的话,很难进去的。”
看了一眼酒店门口越聚越多的人群,甚至已经有电视台的举着摄影机在拍了,岳青莲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不如搭我的车进去吧。”顾景行伸手相邀。
如果只是岳青莲自己的事,她是绝对不想和顾景行有什么关联的,但是九尾狐蹲在原地死活赖着不走,那么目前看来,跟他一起进去就是最好的选择,除非自己想在这里站一晚上。
就算顾景行很危险,但这么多人,众目睽睽之下,还有摄影机,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那就谢谢了,嗳,小孩子就是麻烦。”她虚情假意地笑着道谢,一手拎起蹲在地上的小九尾狐,顺手把他的帽子往下压了压。
顾景行稍微走得靠前一点,亲自替她把着车门,岳青莲只感到从人群里刷刷刷射来无数视线,这种拉风的感觉前所未有,她一时心思恍惚,差点把小麒麟给直接扔进去。
幸亏车厢足够宽敞,坐了小九尾狐,小麒麟,她,之后,顾景行还能挤进来。
前座副驾驶上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皮肤黝黑面目普通的男子,微笑着向她点头致意:“岳小姐。”
行动间耳侧红光一闪,岳青莲顿时记起这就是年会那天在花园门口迎宾的人。
“你好。”她礼貌地报以微笑。
顾景行坐进来的时候,两人挨得十分近,刚才在外面站了半天,当时不觉得,这个时候和顾景行腿部相碰,对方的体温熨帖地传递过来,被碰到的地方就像雪见了炉火,静悄悄地开始融化,带来一股酥酥的感觉。
“咳,咳,麒麟,坐我腿上来。”她不动声色地抱起小麒麟,顺便往旁边挪了一点。
司机又开始往车流里Сhā回去,这时候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又有电视台的组群挡路,所以行进得十分缓慢,别看只有短短几百米的距离,估计真进去还得十几二十分钟。
“小朋友很可爱,是你什么人?侄子?”顾景行微侧身体靠在椅背上,动作闲散适意,又带着天然的优雅气度。
“嗯,是侄子……叫岳麒麟。”岳青莲为了弥补刚才自己一时失口,含糊地说。
“那位小朋友呢?”顾景行微笑着看向在角落里缩成一团的小九尾狐,眼睛里闪着不可捉摸的笑意。
岳青莲久经考验,这点瞎话信手拈来:“邻居的孩子。”
“现在的孩子真是不得了,这么小就知道追星了。”
顾景行的话里明明没有讽刺之意,岳青莲的脸却有点发红,为了摆脱这尴尬的话题,她主动开口:“顾先生也是来出席开机仪式的?”
“一个朋友邀我,没事就来了。”顾景行回答得轻描淡写。
原来如此,难道富洋金控还做了投资影视业的准备?
车开近了才发现场面果然宏大,光电视台就有七八家,各家粉丝的应援团都在黄线两侧排列整齐,闪光灯此起彼伏地响起,挂着媒体胸牌的记者们来回穿行,大部分车开到门口就停住,里面光鲜亮丽的明星,领导,大腕……纷纷走上红地毯,微笑着迎接闪光灯的洗礼。
岳青莲看得胆战心惊,强笑着问:“顾先生,您不是来走红地毯的吧?”
不过,他走红地毯一定很合适。
顾景行扬眉表示惊讶:“当然不是,我们直接开进去。”
贵公子就是贵公子,简单地扬起一边眉毛的动作,都做得那么好看。
挨得这么近,她闻到顾景行身上一股淡淡的香气,还挺好闻的,但不是她所熟悉的任何一种男士香水的味道,倒好像……有一种庙宇里的檀香那样。
车到了门口,果然没有停下,直接向旁边一拐,进了后场,这边就松快多了,司机很快在地下停车场找到了位置停车,副驾驶上的男子下来替顾景行拉开车门,顾景行站定之后,回头伸出双手:“小朋友先出来吧。”
小麒麟这次倒没有发飙,很安静地被岳青莲交了出去,顾景行接过他,放在地上,他还仰头专注地看着。
“小朋友倒是不怕生。”顾景行笑着说,再度伸出一只手。
岳青莲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镇定自若地伸出手去让他握住,举止优雅地迈出了车厢。
再回头把小九尾狐拽出来,这一行奇怪的组合就浩浩荡荡地向酒店后面的通道走去。
保安验看过请帖,也许是贵宾待遇,对突然多出了几个人也没有多加盘问,他们在迷宫一般的一楼绕来绕去,到处不是贴着‘XX休息室’,就是‘XX联络处’,正常衣着的人群中混杂着穿各式亮片礼服小短裙随时可以上台表演唱歌跳舞的明星艺人,让人眼花缭乱。
小九尾狐依旧紧张地捂着帽子,一手被岳青莲拉着,落在最后面,小麒麟歪着头左右看,开口问:“嗳,你要找的人会不会就在这里?”
岳青莲无语:也许在小麒麟眼里,这些画着舞台妆烟熏妆的明星们,的确和“狐”沾亲带故……
看来邀请顾景行来的人是个重要角色,刚走了几步,就有助理模样的人急匆匆赶来,点头哈腰地表示欢迎,给他们带路到一间标着‘贵宾室NO.16’的房间里,很谦恭地说‘XX马上就来,请稍等,稍等’……‘居然让顾先生等真是不好意思,恕罪,恕罪……’
茶水刚送上来,他接了个电话,立刻大喜过望:“顾先生,方便的话现在可以过去吗?”
顾景行点了点头,长腿一伸,站了起来,带红宝石耳钉的男子立刻悄没声地跟随在侧。
他却不急着走,回头问:“岳小姐,就请你们在这里坐一会儿,小朋友想见的是哪一位?我会让朋友代为安排一个单独见面的机会。”
“其实不用了……”岳青莲费了老大的劲也回想不起来刚才门口惊鸿一瞥的电影海报上任何一个明星的名字,只好打着哈哈说,“小孩子就是爱看个热闹,这样我们已经很满足了。”
顾景行点点头:“九点钟他们内部有个酒会,如果不急着回家的话,到时候看吧。”
“谢谢。”岳青莲笑颜如花,手底下暗自掐了小麒麟一下,小家伙不明白地回头看她:“嗳?”
“跟顾先生说谢谢。”岳青莲引导。
“嗳?”小麒麟还不太明白,眼睛睁得大大地又回头去看顾景行。
顾景行低头看看他,对那个助理模样的人说:“我记得这里西餐厅的冰激凌很有名,给小朋友来两份。”
“是是,马上送到。”
“谢谢。”小麒麟爽快地说。
顾景行又低头看看他,然后对着岳青莲微微一笑,低声说:“等我回来。”
他们三人都出了房门,岳青莲才捂住胸口倒在沙发上,果然没做好心理准备就是不行,刚才手拉手都没有一点感觉,刚才看见他那一笑,心跳又不争气地飙起来了。
“宗主,等吃完冰激凌我们就帮九尾去找他亲戚吧。”小麒麟提议,九尾狐缩在沙发的角落里,抬起一张惊恐的小脸,喃喃地说:“这里人好多……好可怕……”
岳青莲思索了一会儿:“你说让小鱼上去给他亲戚带个口信怎么样?”
小麒麟鼻子一翘:“小鱼那一笔爬爬字,除了吾,谁能看懂!”
红影一闪,小金鲤不知从什么地方蹭地跳了出来,甩动尾巴对着小麒麟的脸就是啪啪两下。
“哎哟!”小麒麟大怒。
酒店服务员敲门,送进来一杯鲜榨果汁饮品和两盘冰山一样华丽的冰激凌,分别浇着巧克力酱和芒果酱,岳青莲摸出钱包给了小费,一回头已经看见小金鲤以一个优美的跳板跳水姿势,呼地一下扎进了冰山里,只留一条尾巴在外面扭啊扭!
“小鱼!”小麒麟越发大怒,小手操起勺子威胁:“出来!不然吃了你!”
这边闹得不可开交,那边一直瑟缩的小九尾狐忽然睁大了双眼,透过刚才服务员出去没关好的门,好像看到了什么……
“奶奶!”他忽然大喊了一声,嗖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几步跑到门口,拉开房门又大喊了一声:“奶奶!”
岳青莲几乎在同时跳了起来,追上他,一把抓住小男孩单薄瘦弱的肩膀:可不能让这孩子大喊大叫,被发现没请帖,会被工作人员赶出去的,那样混进来就没意义了!
小九尾狐猛然被人抓住,激烈地挣扎起来,带着哭腔又喊了一声:“奶奶!”
“嘘,不要喊!”岳青莲一边对走廊上的路人做出若无其事的笑容后狠命地拍上门,一边低声说,“你看到你奶奶了?那也不能大声喊,你还想不想见你亲戚了?!”
小九尾狐抬起脸,满脸泪水地看着她,岳青莲心一软,还是用力扣住他的肩膀:“不要急,现在人太多,等会我就带你去1842号房间。”
刚说完话,房门上被人轻轻地敲了三下。
看吧,麻烦来了,岳青莲把小九尾狐推到身后坐下,叮嘱:“麒麟,看好他。”
她开门的时候脸上挂着从容镇定的笑,那笑容足以让任何来兴师问罪的人都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从而惭愧退走。
但很可惜,门外的人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一个穿着深绿色暗花折枝莲长旗袍,不超过三十岁的女子,微笑着站在门口,双手交握在腰腹间,轻轻欠身为礼:“姑娘,我家的孩子蒙您照料,有劳了。”
岳青莲不明所以地回头,看着屋里,小九尾狐正坐在沙发上,小麒麟严格地遵循着她刚才的命令,骑跨在他身上,两只小肉手隔着帽子抓住九尾狐的大耳朵钳制他的行动,现在扭头看着门口,等待她下一个指示。
女子温婉地用手一指:“那就是我家的孩子。”
小九尾狐带着泪笑了起来:“奶奶!”
55、狐族奇术
五分钟之后,他们一行人已经坐到了1842号套房里,小客厅虽然地方不大,但摆设幽雅精致,沙发坐起来很舒服,适合说一些私密的悄悄话。
女子亲自端来一壶清茶,给岳青莲斟上,低头举起:“姑娘,多谢您施以援手,不然我家的孩子只怕真的要流落异乡不知所终了,大恩无以为报,请用了这杯茶。”
“您太客气。”岳青莲接过杯子,眼睛在面前的女子身上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您真的是这孩子的……奶奶?”
女子笑了:“一点微末道行,倒让姑娘见笑,不知道姑娘是修真哪一脉,日后也好有所图报。”
“呃……小门小派,不足挂齿。”岳青莲支吾着,小麒麟却很大声说:“吾是朝歌山青莲宗的小麒麟,小九尾就是我捡到的。”
“咳,原来是仙兽大人。”女子态度谦和地转过去,也同样施了一礼送上一杯茶,“飞墨这个孩子从小在山林长大,不谙世事,什么都不知道,和我失散之后,我就非常担心他,幸亏遇见贵人,他才安然无恙。”
她拉过已经不那么惊慌恐惧的小九尾狐:“飞墨,来,给你两位恩人道谢。”
小九尾狐已经脱掉了渔夫帽,巴掌大的小脸顶着两只毛茸茸的大耳朵,份外可爱,听话地走到面前,纳头便拜。
“不……不必如此!”岳青莲惊得险些把杯子飞出去,急忙一手拽起小男孩,“现在是新社会了,不讲磕头下跪的礼数。”
“我们涂山氏现在人口凋零,也无甚收藏,只有行此礼数,报答恩人了。”
岳青莲听得很囧,这是变相地哭穷吗?嗳,算了,反正自己从来也没指望过什么报答。
“收藏什么的就算了,麒麟的话他有雪糕吃就会满足。”岳青莲扭头询问:“对吧?”
女子会心一笑,起身出去了。
小麒麟捧着脸问九尾狐:“小九尾,你奶奶好年轻。”
“其实她不是我的亲奶奶,我亲奶奶和我父母一起,在六十年前去世了,是她把我抚养长大的。”小九尾狐难过地说,“这次也是,我们好好地走在路上,忽然跳出来一个人要降妖除魔,奶奶为了保护我让我逃走,才会受伤的。”
岳青莲不出声地瞥了小麒麟一眼,好像那四个字是某仙兽的口头禅吧……
“真是太不像话了。”小麒麟很愤慨地说,“天生万物皆有造化,只要不为非作歹,一心向善,就是好狐狸,他们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和妖魔又有什么区别?”
女子正端着一盘雪糕推门进来,闻言不禁认真地看了小麒麟一眼,苦笑道:“我们遇上的是个小哥儿,年纪极轻,修为却不差,只怕是哪个门派中的精英弟子,下山历练的,故而志大心坚,宁可杀错,不可放过也是有的。”
岳青莲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没准又是一个山沟沟里出来的隔代文物,也不看看如今社会,利益至上,谁还管是不是妖啊,博纳基金的卫总,明知顶楼就那么一颗定时炸弹,还不是照样把整个公司搬进金鑫大厦了。
外间传来脚步声,然后有人轻敲,女子起身开了门,一个穿着暗红色斜肩拖地长礼服梳着贵妇头,二十多岁的女子走了进来,那张脸依稀在电视或者广告上见过,肯定是个明星,只是岳青莲实在对此不熟悉,叫不出名字来。
明星小姐莞尔一笑,长裙在地毯上拖出沙沙的动静:“我一听阿嬷描述,就猜到是岳姑娘。初次见面,您好。”
岳青莲站起来和她握手:“对不起,您是……”
“您不是认识胡小凡吗,我是他的族妹。”
哦!岳青莲恍然大悟,没错胡小凡是说过他有个资质超群的族妹,年纪轻轻就入世赚了很多钱,给家族买了很多灵药灵石什么的,原来还是大明星。
在她想法里,狐族的美女进了娱乐圈,都是XX,XX,XXX那类的,风情万种,妖娆性感,但面前的明星小姐贤淑端庄,鹅蛋脸,水杏眼,眉间微带一分隐忍,三分贤惠,是那种中国古典传统小媳妇,走到哪里贞节牌坊就竖到哪里的样子,让人一看就从心里觉得应该帮助她,只是肌肤凝白如玉,透着明润的光泽,和别人站在一起,肤色都要白上几个色号,果然是天生尤物。
她不由生出亲切之感,笑着说:“我家麒麟不懂事,老是打扰小凡,今天也是从他那里出来,迷了路才会误打误撞遇到这位小朋友的。”
话刚说完她才想起来,自己找到小麒麟之后还没给胡小凡打个电话报平安,不然胆小如鼠胡小凡今晚说不定要担心得睡不着觉。
“对不起,我先给小凡打个电话,告诉他麒麟找到了。”
明星小姐侧头看向穿长旗袍的女子,得到眼神同意之后开口:“今次机会难得,不如叫小凡过来一趟吧,也沾点好处。”
岳青莲有点疑惑:好处,什么好处?刚才还说没东西给自己的,难道今天还能看上一出天狐赐福的好戏?
她依言拨通了胡小凡的手机,果然,胡小凡立刻就接了:“岳姑娘,仙兽大人还没有回去吗?”
“小凡你别担心,他是遇上了……一点事,我们现在和你的族妹在一起,她的意思是叫你过来一趟。”
胡小凡吓了一跳:“我我我我我我——我的族妹?”
明星小姐伸手示意岳青莲把手机给她,然后凑到耳边说:“小凡,涂山氏的阿嬷和小族长都在我这里,机会难得,你速速赶来。地址是……”
等她打完电话,岳青莲拿回手机,看小麒麟已经扫光了一盘子雪糕,伸手递给他纸巾,然后说:“既然这样的话,我们就先告辞了。”
“涂山氏的阿嬷”还没有动作,明星小姐已经满面笑容地开口挽留:“不急,岳姑娘,都来了,多坐一会儿吧。”
“宗主,吾要等等小狐狸。”小麒麟也这么要求,岳青莲无奈地点点头。
“先请喝杯茶吧。”明星小姐很客气地说,目光落到桌面的时候,吃了一惊,一尾小小金鲤正泡在白玉般的细瓷茶盅里,舒舒服服地躺着,尾巴还不时惬意地拍打水面溅起小小涟漪。
岳青莲眉头一跳,咬牙切齿地说:“小鱼,出来!”
“啊,呵呵,不妨事的,这茶是云雾山出品,虽然也算难得,但只不过有一些美容养颜的作用……”明星小姐观察了一下岳青莲的脸,确认对方并不需要这种功效,委婉地说,“既然姑娘的灵宠喜欢,等会走的时候我包上一些给您带回去。”
“不不不,不用了,它其实就是爱泡热水而已,咖啡也一样的,不用浪费了。”
阿嬷早就去端了几个新杯子来,重新倒上茶,让了一圈。
胡小凡来得很快,被明星小姐的助理带进门的时候还气喘吁吁的,黑框眼镜后面的眼睛飞快地在室内扫了一圈,松口气,悄悄地溜到一边坐下。
“好了。”明星小姐也环顾了一下室内,轻轻抬起手指,一道红色薄光从她手指上飞散而出,化成一层薄雾似的东西,连门带窗一起蒙住,“阿嬷,可以让飞墨变身了。”
小九尾狐被牵着手来到地毯中央,不安地看看四周,毛茸茸的大耳朵受惊地竖了起来,怯怯地叫了一声:“奶奶……”
“飞墨,好孩子,不要怕,就像平时一样就好。”阿嬷耐心地劝说着,等到小九尾狐不那么紧张了,松开他的手退到一边。
此刻正是晚上八点多钟左右,月亮升上中天,莹白皎洁的月光从玻璃窗撒进室内,恰恰把地毯中间的小九尾狐包裹在当中。
小九尾狐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双手交叉举在胸前,脸朝着月亮的方向微微仰起,嘴里开始喃喃地念诵不知道什么咒语,然后双手随着音调起伏变换着不同的手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洒在他身上的月光好像变得浓厚了一些。
岳青莲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他的手印给吸引,在心里默默地记着,小金鲤也在杯子里立了起来,双鳍支在杯沿,撅着圆圆的小嘴聚精会神地看着。
月光越来越密,沐浴在银白月光下的小九尾狐,人形逐渐消失,一步一步地幻化成一只小白狐狸,九条蓬松的尾巴在身后华丽地展开,在地毯上波动不定,皮毛光滑美丽,像月光碎片一般皎洁明净。
“真漂亮。”岳青莲不由自主地感叹,世界上居然有这么美的动物,如果不是修真的话,自己作为普通人,一辈子都不会见到的。
小九尾狐直起身体,前肢对着月亮的方向,拜了三拜,依然闭着眼睛。
一点红宝石般明艳耀目的光芒,从明星小姐的额头突地飞了起来,在空中转了几圈,然后一头扑向小白狐的头顶,像水滴一般在毛茸茸耳朵中间的皮毛上滑动不已,小白狐狸一动不动,全身却绷紧了。
阿嬷在一边念起了咒语,语调又快又低,简直听不清楚在念什么,随着她的念诵,小白狐逐渐放松下来,那粒光点也运动得快了起来。
小麒麟起初只是耐心地看着,到了这个时候,爬上沙发,双腿一盘,小胖手在胸前搭了个简单的手印,闭目不语,金光从他身上淡淡地散发出来,逐渐弥漫了整个室内。
岳青莲明白他是在助小白狐一臂之力,感觉自己就这么坐着似乎不太好,但一时又想不出自己能干点什么,正在犹豫的时候,敏锐的耳朵听到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似乎有什么人闯进了套房。
酒店的隔音效果很好,她只能隐约听见助理拦阻的声音,似乎是吵了起来,有一会儿却又听不见什么了,就在她以为事情已经解决的时候,外间传来很大的两声‘砰’‘砰’,人体被暴力倒地的声音。
56
56、大功告成
不好!她霍地起身,几步走到门口,想去拉门,房门却一下子被踹开,蒙在房门上的红色薄雾一阵剧烈动荡,消失无踪。
房门口站着一个黑衣少年,十七八岁光景,光看脸还以为是楼下哪家公司参加开机仪式的新秀演员,修长挺拔,英俊非凡,眼里眉间散发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傲气冷漠,虽然帅得走出去能让一半的粉丝立刻倒戈,但那种酷似一把出鞘利剑的感觉不是每个人都能消受的。
而且,他手里的确拿着一把出鞘的利剑!
岳青莲的脑子飞速地旋转,她不会天真到以为这真的是个演员,正即兴表演电影中的精彩片段,那把剑是道具没开刃的……但是,这突然闯进来的是个什么主儿?自己能不能对付得了他?
少年也在上下打量她,目光越过她肩膀向室内扫了一眼,冷笑一声:“原来是一窝狐狸,难怪妖气冲天。”
“对不起,这是私人房间,请你出去。”岳青莲沉声说,她同时也看清了少年身后的大客厅里,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死活的两个助理。
少年不屑地说:“你这种与妖混杂一气,贪图好处的人类,着实该死!念在浸淫妖气不久,还未作恶,滚吧。”
岳青莲长到三十岁,还没被人指着鼻子说过滚,一口气噎在喉咙口,不怒反笑:“修真者也是要遵守国家法律的,你今儿敢动一下试试,国家正打击有黑社会背景的团伙犯罪呢!”
她说的话让少年迷惑了一秒钟,随即长剑一抖,直接指向了岳青莲的胸口:“休想拖延时间以成妖法,滚开!”
胡小凡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下子站了起来,就想冲过来挡在岳青莲面前,被她一手拨开,丹田内青色莲花无风自动,十八片花瓣尽数舒展,水滴状的金丹也缓缓地旋转了起来。
“原来还是修真的败类!”少年声色俱厉地说,“竟然堕落到与妖为伍!待我今日出手替你师门清理门户!”
岳青莲都懒得告诉他自己就是本门派的宗主,五指一晃,胸前白玉印静静飘起,浮在掌心,白光吞吐不已,随时预备出手。
少年看见白玉印的时候,脸色一变,随即收起了那副轻慢的姿态,神态变得凝重,左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条金色混杂了七彩丝线编织而成的绳索,蓄势待发。
两人之间正在剑拔弩张的时候,从岳青莲身后突然窜起一道红影,跳到了她头上,一张嘴,噗噗噗噗,喷出四道水箭,正袭向少年的双眼!
少年不知深浅,只有猛退一步,不知道念了什么咒语,四道水箭在离他不到十公分的地方遇到了阻碍,在空中飞溅成沫。
但就在他一晃神的功夫,小金鲤已经身体一弓,从岳青莲的头上弹了出去,摆动尾巴噼噼啪啪,又狠又准地在那张英俊帅气的脸上抽了好几下,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又一跳,弹回了岳青莲肩上,咬着吊环打起了秋千。
“小鱼,干得好!回去灵泉的奖励!”岳青莲不吝夸奖地说。
少年的脸气得通红,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扬手抛出绳索:“妖孽,受死!”
岳青莲到底还是缺乏实战经验,以为闪身躲开就没事了,绳索抛在半空中,却迟迟不落,而是发出一圈光芒,神奇地自动凑成一个圆,向着她兜头罩了下来。
她一下慌了,正不知该怎么躲避的时候,一直站在她身后的胡小凡猛地冲了上来,一把推开她:“小心!”
本来正正照着她头顶落下的绳索,一下子套住了胡小凡,套住之后,自动缩进,结结实实地把胡小凡瘦弱的身体捆了好几圈,站立不住,砰地摔倒在地,绳索还在向内缩进,死死地勒住了他。
少年呵斥一声:“孽畜!还不现形!”
胡小凡疼得满头大汗,忍不住蜷起身子,在地上打起了滚,却还是咬着牙,没有变回狐狸的形状。
“王八蛋!欺负弱小就是你们门派的规矩?!”岳青莲急了眼,白玉印浮了起来,灵光闪闪,她用手虚握着白玉印:“立刻放开他!”
少年冷笑一声,长剑脱手,飞在空中忽然银光大盛,打了个旋儿,闪电一般越过她头顶,向身后的小客厅飞去,直直对着正在拜月而立的小九尾狐后心扎了下去。
“去!”岳青莲舌头一卷,自动蹦出一个字,白玉印似有感应,嗖地一声尾随着那柄飞剑也进了小客厅。
白玉印刚刚脱手,耳边传来少年冷酷的声音:“败类,你上当了。”
岳青莲猛地回头,正好看见他掏出一只长柄青铜铃铛,当啷啷一阵晃动,天花板下凭空出现了一口大钟,金光灿然,对着她当头罩了下来。
这一下来得太突然了,岳青莲压根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刚刚‘啊’了一声,大钟已经压到头顶!
眼看大钟就要把岳青莲压在底下,从她头顶百会|茓突然涌起一道青光,幻化成一朵巴掌大的莲花,水光潋滟,娇嫩的花瓣颤颤巍巍,却硬是顶住了看上去足有千斤重的青铜大钟,使之停留在岳青莲头上三寸的地方,再也不能下沉分毫。
小金鲤跳起来,像模像样地举起双鳍,撅嘴瞪眼,做霸王举鼎状,以示自己也在出力。
与此同时,白玉印已经追上了刺向小九尾狐的长剑,两个物体碰撞的时候声震屋顶,光芒刺眼,近在咫尺的小九尾狐似是受到了惊扰,身子一绷,前肢差点落地。
“静!”穿长旗袍的阿嬷垂着眼,说出一个字,然后嘴里依旧念诵不已,双手结成的手印飞快地变换,身体微微颤抖着,从唇边流下一缕鲜血。
那粒红色光点在小九尾狐的皮毛上滑行得越来越快,轨迹渐渐连成了一个完整的圆,阿嬷把最后一分力气都挤了出来,成败在此一举!
在这边,少年看见岳青莲头顶的莲花,一愣,脸色阴沉不定,伸手召回长剑,明亮如一泓秋水的剑身上被白玉印刚才撞了一下,居然出现了斑驳的裂纹。
岳青莲惊魂未定,看着自己头顶突然出现的,丹田内青莲放大版的莲花,这又是自己练就的哪门子神通?
“这位道友,你既然已经修到护体青莲的地步,可见也是名门正派,修为匪浅,为何要和这群妖怪为伍?”少年的态度居然变得有些软化,收回大钟,抱拳作揖:“如道友能就此袖手,临平山陈氏一脉必然记得这份情谊。”
“像你这种不分青红皂白,草菅人命的门派,这份情谊我要不起。”岳青莲微笑着说。
少年看上去十分愤怒,厉声说:“道友为何执迷不悟?!”
“执迷不悟的是你吧?”明星小姐柔美的声音从后面响起,她从沙发上起身,款款走了过来,宽大的裙摆在地毯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但岳青莲就忍不住去想,裙摆下面,是不是有几条大尾巴,这声音其实是尾巴在地面拖行发出来的?
少年脸色一变:“妖孽!别以为你们妖法已成就得意忘形,看我今天将你们斩草除根!”
明星小姐轻蔑地一笑,举起手里的制胜法宝——酒红色IPHONE手机:“我数三下,你再不离开房间,我就报警,到时候,你就跟警察去讲个荒谬的狐狸故事来解释为什么非法闯入我的房间,打伤我的助理吧。”
显然这个少年还不是完全地不知世事,起码在听完这句话之后,他开始认真地考虑把警察招来之后他能有多大几率脱身,末了,他狠狠地哼了一声,胡小凡身上的绳索嗖地自动回到他袖子里,跟来时一样迅速地消失了。
明星小姐一挥手,不知道使了什么法术,两个晕倒的助理平平地飞了起来,被移到沙发上,房间里被推倒的椅子也恢复了原状,一切就像没发生过。
岳青莲大大地吐出一口气,弯腰扶起胡小凡:“你没事吧?”
“没,没事。”胡小凡尽管疼得满头大汗,还是用力挤出一个笑,“岳姑娘,今天多谢您援手了。”
岳青莲一笑,刚要说话,手机响了,她摸出来一看,一个陌生的号码,接通了才听出是顾景行:“岳小姐,对不起,刚才没顾上招待你,怠慢了。”
“啊,没有没有,我是正好遇见一个朋友,就跟她上来到房间里坐坐。”
“那就好,我还担心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他的声音十分真诚,充满关心,岳青莲耳朵又有些微微发烧,只好笑了两声:“怎么会,您已经十分周到了。”
“我这边的事已经结束,等会一起走好吗?我在楼下大堂咖啡座等你。”他很自然地邀请,岳青莲却不敢轻易答应,随便找了个理由:“我今天遇见了很久不见的老朋友,挺高兴的,也许要彻夜长谈,不好再麻烦你了。
”
顾景行在那边轻笑:“老友见面,的确很难得,那我就不扫你的兴了,晚安。”
“晚安。”
挂上电话,岳青莲摊开手:“我能多留一会儿吗,现在下去不方便。”
明星小姐和阿嬷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即说:“欢迎欢迎,岳姑娘刚才仗义相助,仙兽大人又肯出手替飞墨稳心安神,我们无以为报,正在惭愧呢,不嫌弃简慢的话,这就去开个房间款待姑娘休息。”
“那就不用了,我等一个人走了就行。”岳青莲坐回沙发上,小小九尾狐还维持着兽态,趴伏在地,眼睛没精打采地闭着,九条大尾巴犹如孔雀开屏一样平摊在身后,一副很劳累的样子。
看见她疑惑的眼神,阿嬷解释说:“这孩子刚刚化凝成功,耗神过度,得休息一会才能缓和过来呢。”
胡小凡这会子脸色才缓和过来,闻言从裤兜里掏出一个手帕绑起来的包袱:“九长老,我这里正好还有一点灵草……”
阿嬷脸色一喜,还没来得及开口,小麒麟已经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怒气冲冲地叫:“小狐狸!你敢!那是吾送你的东西,你竟然敢给别人!”
“麒麟!”岳青莲脸色发红,一把按倒他,教育道,“好东西要大家分着吃!不要这么小气!”
胡小凡露出为难之色,低声说:“仙兽大人的盛情,我铭感五内,论理说蒙您相赐的东西我不该它用,但现在九尾小族长急需这颗仙草恢复灵力,这也是事急从权,请您谅解。”
小麒麟被岳青莲按着,不服气地忽闪着大眼睛:“你是朋友,小九尾也是朋友,吾没有不愿意,要灵草的话找宗主再要就好了嘛,为什么要把吾给你的送人?”
岳青莲差点直接按翻小麒麟揍ρi股:那是仙草哇!你当是辣椒茄子!说要就要!虽然还不明白都有什么功效,但有灵泉在前,这东西肯定错不了,到时候弄个纯天然植物精华美白霜,自己还不发大财了!
但事到如今她也只好装大方地说:“既然这样,麒麟,你就再采一株仙草出来吧。”
她把‘一株’咬得很重,说着松开手,小麒麟揉着小ρi股爬起来,向她胸前一扑,消失不见,没有等一分钟又在沙发上出现了,白嫩的小肉手里握着一株只有三片叶子的翠绿色的草,另一只手里握着一颗鲜红的车厘子一样的果实,兴高采烈地说:“小九尾,你运气真好,正好遇见这颗阴阳离火济水十方果成熟!”
岳青莲捂着胸口倒在沙发上:什么阴阳……什么离火……什么十方……还果!
是不是很贵重哇!会不会也是三千年一开花的哇!你个死麒麟啊,你没听见我刚才说的话吗?!没有哈根达斯了!
明星小姐倒吸一口气,敬畏地看着,阿嬷已经肃容在地板上跪了下来:“如此厚赐,万不敢当,还请仙兽大人收回。”
“嗳?为什么啊?小九尾很需要这个来调和他体内的阴阳平衡啊,不然就算他今天练成了,过五百年之后,还要再受一次分噬之苦的。”小麒麟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而很得意,“尽管拿去无妨。”
岳青莲的心在滴血,为了面子还得勉强帮腔:“对,都摘下来了,不吃多可惜,看孩子都病成啥样了,快给他吃了吧。”
阿嬷庄重地五体投地,行了一个大礼,然后双手举过头顶,毕恭毕敬地接过了一棵草和一颗红色果实,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一个白玉雕琢的杯子和一根玉杵,将两样东西放进去,缓慢而小心地轻轻捣着。
奇怪得很,岳青莲记得小时候捣个蒜泥都要很久,仙草和果实丢进去,遇到白玉药杵却像雪遇到火一样,一触就软烂成泥,没几下就混合成暗红色的药膏,一股好闻清新到令人精神一振的香气徐徐散发出来。
阿嬷端着药杯跪在小九尾狐面前,轻声说:“飞墨,你这是遇到贵人了,快张嘴吃了这个,就能立刻好了。”
小九尾狐有气无力地微微张开嘴,阿嬷细心地把药膏一点一点抹进他嘴里,到白玉杯壁上刮得干干净净为止。
他们可以清楚地用肉眼就看清小九尾狐身体的变化,仿佛月光都被他吸引到了身体上,白色的皮毛越发华丽顺滑,带着一种清雅出尘的感觉,慢慢的,小九尾狐睁开了眼睛,本来点漆一般的黑眸变成了妖艳魅惑的鲜红色,眼波流转之间,说不尽的妩媚俊丽。
“小九尾变漂亮了。”小麒麟下结论说,然后突然一拍脑袋,“啊!早知道该留一半果子给小狐狸吃,小狐狸也可以变漂亮。”
岳青莲威严地咳嗽了一声:“麒麟,容貌美丑,皆是皮相。”
小九尾狐摇摇摆摆地站了起来,走到她面前,蹲伏□体,把脑门靠在地板上,看上去像是在行礼,岳青莲伸手阻止:“快起来吧,都说了,新社会不兴这套礼节。”
小九尾狐坚持了足有一分钟才起身离开,照例到小麒麟面前也了这么一下,小麒麟倒是坦然受之,挥了挥小胖手:“小九尾,汝今功法已成,却要记住不可祸害人间,不然必遭天谴。”
阿嬷代为回答:“是,多谢仙兽大人。”
岳青莲忍不住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他怎么还不能变回人形吗?”
明星小姐亲自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含笑说:“岳姑娘不必担心,飞墨到明天一早就会完全恢复人形。”
“是啊。”阿嬷爱怜地抚摸着小九尾狐的背,眼含热泪,“此次带飞墨出来,也是逼于无奈,结果一路上出了那么多意外,幸亏有岳姑娘和仙兽大人相助。”
“举手之劳,呵呵,不过,我对这些事都知道得很少,两位能跟我聊聊吗?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反正要等顾景行走远自己才敢离开,不如听听八卦野史,也不枉自己牺牲出去的仙果。
阿嬷笑了笑说:“这只是狐族的一些琐事,倒没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姑娘要听,我说了就是,我们涂山氏一族,算是狐族中最古老的一支,但近代百脉凋零,青丘也不例外,完全成了人类肆虐之地,涂山氏一族只有借助上古奇法,龟缩在小小一方地盘内苟延残喘。”
她看了看小九尾狐:“涂山氏一向是母系为尊,历代族长都是狐女,这孩子的姥姥就是现任族长,但六十年前一场浩劫,这孩子的父母都去世了,没有留下能继承族长之位的女儿,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飞墨身上,可飞墨是狐男,修炼祖传的狐媚仙术实在是力不从心,纵观整个狐族,目前只有婉儿姑娘媚术修行最高,近日又是难得一见的水潮月凌之期,阴生阳弱,所以,族长就派我冒险带飞墨出来,期望能以婉儿姑娘的内丹为诱,让飞墨体内的狐性觉醒。但此法凶险异常,非但不能受外界干扰,飞墨本心也不能有任何动摇魔障,原只有三分把握的,幸而成功了。”
岳青莲暗暗咋舌,又问:“那万一不成功怎么办?”
阿嬷脸上透着决然:“不成功,飞墨就走火入魔阴阳混乱,成了个废人,婉儿姑娘的元气必将大伤,甚至内丹都保不住了,我也没脸再回去见族长,只能自裁谢罪,所以,姑娘的援手,实在是我涂山氏重兴之福。”
“那刚才闯进来的……”
明星小姐仪态万千地靠在沙发上莞尔一笑:“不知哪家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不必理他,这是在人类社会,不是在修真界,我就不信,他能把我一个公众人物给怎么样。”
岳青莲一想也是:如果那小子口无遮拦到处去散布‘XXX是个狐狸精’的谣言,被粉丝骂得狗血淋头不说,还会有人起哄‘她算哪门子狐狸精,狐狸精得XX,XX,XXX那样的差不多!’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明星小姐递过一个会意的眼神:“你明白的啦,真出了那事,公司搞不好还会很高兴,配合着炒一下。”
小九尾狐休息了一会,恢复了精神,站起来,九条蓬松的大尾巴竖在身后,每条尾巴尖上都出现了一团小小的白光,慢慢脱离了身体,飞起来,在空中汇合成一个拳头大的光团,再徐徐下降,他用前肢接住,然后递给阿嬷。
阿嬷笑了起来,接过转送到明星小姐面前:“婉儿姑娘,这是飞墨这孩子的一点心意,请收下。”
明星小姐双手接过,笑道:“九尾狐族长的灵尾之毛结成的护身符,有驻颜不老的功效,修炼事半功倍,这是难得的馈赠了,只可惜我现在身在俗世,每天行动都有记者跟着拍照,众目睽睽,实在不敢再维持容颜青春不老。”
她转头看看安静地坐在一边的胡小凡:“不过盛意难却,小凡今天也是有缘,就转送了他,如何?”
小九尾狐在阿嬷的怀里直起身子,点了点头。
“不……不不,我资质太差,好东西给了我也是浪费,我不能要。”胡小凡涨红了一张瘦弱的白脸,拼命摇头。
明星小姐笑着亲手把护身符塞到他手里,白光一闪,消失在他手腕上:“修行论心,不论资质,岳姑娘,你说是不是?”
岳青莲正琢磨着居然有这样好的宝贝,不如多朝小九尾狐要几个,自己和“长老”“客卿”分分,闻言愣了一下,胡乱地点了点头。
她只是想想,小麒麟却直接动了手,小胖手摸上九尾狐的大尾巴,赞叹地说:“小九尾,你尾巴真好看。”
这一行为带来的后果,就是半小时后他们出门的时候,小麒麟怀里鼓鼓囊囊的,揣了不下二十个‘灵尾狐毛驻颜护身符’。
岳青莲窘得脸都红了,一个劲地推辞,小九尾狐却不理会,奋力地挥舞前肢一个接一个制造着,阿嬷也安慰她:“九尾狐乃是狐族之中法力灵气最高的一支,族长灵尾之毛更是众狐心心向往的宝物,将来飞墨当了族长之后,每年也不知道有多少狐来朝拜觐见,好拿一只护身符回去,这实属平常,区区小事,岳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岳青莲脑子里出现了小九尾狐坐在中间,成千上万的狐狸排着队来瞻仰,然后离开的时候都拔九根尾巴毛走的盛况……
57
57、冤家路窄
明星小姐吩咐两个刚刚大梦初醒的助理送胡小凡回家,岳青莲说自己车就停在外面,谢绝了也要送她的好意,牵着小麒麟的手走进电梯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麒麟,以后要藏拙,不要在刚认识的人面前,把家底都兜出来了。”电梯间里无人,她按下一楼的按钮之后,忍不住抱怨,“你刚才把那么珍贵的东西随手就给出去了,也不想想,它们要在山上长多少年啊。”
“可是,小九尾和小狐狸都是好人啊。”
“你个豆丁大的家伙,知道什么是好人?胡小凡是朋友没错,但你也不能因为认识胡小凡一只狐狸就把所有的狐狸都当成好人,记住,以后一定要藏着掖着,什么好东西都要先留给宗主我,晓得吗?”
“吾怎么不知道,骗人的话吾一眼就可以看穿,害过人沾过血气的吾也能察觉。”小麒麟不服气地说,“她们说的都是真话,小九尾狐也没杀生害命,不然吾才不会在街上乱捡东西呢。”
岳青莲眉毛一动,脸上已经换了笑容,蹲□来,亲热地问:“麒麟,你告诉我,顾先生今天说谎了吗?”
小麒麟疑惑地看着她,想了想说:“人类的情况比较复杂,吾不能一眼看透,不过,据吾观察,今天那位先生对你说话的时候,倒无欺瞒。他本人也修炼的是正派修道之术,只是比起宗主来还差了一点。”
“哦。”岳青莲只说了一个字,站起身来。
电梯门开了,她牵着小麒麟的手向外走,似是无心地问了一句:“那你怎么上次说夏英杰是坏人呢?”
小麒麟用小胖手指着自己的眉间:“那个人,都快把骗字写在这里了!”
岳青莲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叹了口气说:“是啊,他说的话,也不知道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
12月31号。
明天就开始放假了,这一天,公司里的人心都有些浮躁不安,卫总早上要的材料迟迟不送上来,正在恼怒,陶韬敲门进来,得力秘书脸上居然带着一丝惊惶之色,结结巴巴地说:“小——小师叔来了,让下去迎接。”
卫总一皱眉头,随即像听说家里的JP亲戚要来住一样,满脸的郁结,狠狠地骂:“什么小师叔,他算你哪门子的小师叔!我们外围和他们核心弟子井水不犯河水,他有什么权利跑来冲我指手画脚的!还迎接!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陶韬干笑着说:“这不太好吧,他是带了族长的信物来的。”
“那我也没空!”卫总硬邦邦地甩出一句话,看着陶韬为难的神色,还是退让了一步,“叫夏英杰去,那不是他外甥嘛!亲戚!”
陶韬一溜烟地跑了,卫总烦闷地坐倒在椅子上,叹气:“这都是一盘什么烂棋!”
岳青莲前一分钟心情还很好,她今天带了三个下属来民裕银行开始正式展开投资收购案的面对面交锋,第一次会议意义重大,可以说谁掌握了会议的结果就掌握了一半案子的主动权,对于民裕银行老狐狸郑总的漫天开价和花言巧语迷魂大阵,她已经做好充分准备,志在必得要打一场漂亮的硬仗。
快到的时候,她接到孟妮可的电话,“长老”通知“宗主”:辞职手续已经办好了,城里的房子也找好了,她马上就要跟随搬家公司的大货车义无反顾挺进城八区。
“好啊好啊,晚上我请你吃饭,给你接风,房子一时收拾不出来的话,今晚就睡我家里好了。”岳青莲高兴地说,唔,孟妮可看起来修真的心性比自己坚定多了,这几天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进步。
“弗萝拉,男朋友啊?”分析员开玩笑地问。
岳青莲微笑着说:“是一个一米七,皮肤雪白,D罩杯的单身大美女哦。”
他立刻接口:“今晚吃饭我来买单吧?”
说说笑笑中,四人往金鑫大厦的正门走去,就快走到台阶的时候,从旁边忽然爆出一声大喝:“败类!你还敢出现!”
大家四顾茫然,然后一个黑衣少年突兀地出现,高挑俊帅,漂亮的眼睛锐利倨傲,背后背着一个用布包扎捆好的长条物,抬起一只手指着岳青莲:“你这种为妖作伥的人渣,今日又想来兴什么风浪?!”
分析员颤抖着问:“我们是不是闯入人家的片场了?!”
岳青莲一口气憋在嗓子里差点晕过去:自己这是什么人品啊?!怎么会在这里遇见这个东西啊?!金鑫大厦不但妖物纵横,连JP也层出不穷……
少年长腿向前跨了一步,逼视着她:“这里有我陈家的产业,识趣的话速速退去,不要再做纠缠!”
不理会三个下属疯狂地四处找摄影机的机位,岳青莲抬起手,镇定地对站在大门口的人招呼:“保安!保安!”
两个保安闻声而出,岳青莲指着黑衣少年说:“这个人阻挡我们进入大厦,请你们处理一下。”
不怪保安有偏听偏信看人下菜碟的行为,实在是一身手工缝制黑布衣裤背着可疑物体的十七八岁少年和四个衣着整齐讲究的白领比起来,后者显然更具有进入大厦的正当理由。
“小伙子,你不是说你在等人的吗?上那边去等好不好?不要站在这里了。”保安之一以为只是两拨人发生了什么小误会,劝开就没事了,结果手还没碰到少年就像被什么东西阻挡了一样,再也不能前进一步。
少年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无知,愚昧!”
保安之二忍不住了:“你怎么说话呢?小小岁数怎么这么不讲理呢?你跟人在这大门口吵架好看啊?有什么问题不能回头解决?”
“今日只要有我在,绝不允许她踏入这里一步!”少年斩钉截铁地说。
这种嚣张的态度让人目瞪口呆,连保安也惊住了,小小声地问:“真不是在拍戏吧?小姐你给个准话,我们也好配合着演演。”
岳青莲抬腕看了一眼手表:“没有拍戏,什么都没有,我不认识这个疯子,我们今天下午一点半和民裕银行的郑总约好了要开会,如有任何延误,你们负责吗?”
保安看她的样子的确也不是在演戏,只好清清嗓子回头对付那个少年:“小伙子,你待在这里已经严重阻碍了大厦人员正常的进出,请你马上让开。”
少年的眼神愤怒而痛心:“你们这等以衣冠取人的蠢货!你们难道看不出来她其实……”
“陈初!”破锣嗓子般粗哑的声音从门口响起,夏英杰照例穿着皱巴巴的西装,小跑着过来,习惯地点头哈腰:“对不起啊对不起,我来晚了,他小孩子不懂事,你们别跟他计较……弗萝拉?!”
岳青莲无言地瞪着他,夏英杰却怡然不惧,像一家人见面那样热络地介绍:“这是我外甥,陈初,哈哈哈,自己人,都是自己人,没事没事。”
还没等岳青莲开口,叫陈初的少年已经鄙夷地瞥了他一眼,声音冰冷地说:“淫奔野合之子,族谱都进不得,也配称自己人。”
所有人都愕然,岳青莲转过身,对自己的三个下属说:“知道了吧?这是幻觉,都是幻觉……咱们进去吧。”
下属虽然一肚子疑问,但谁也不敢开口追根究底,只好连连点头,跟着岳青莲往里走。
夏英杰拦住还想搅局的陈初,低声说了句什么,终于阻止了这位小爷的进一步抽风,扭头没皮没脸地对着岳青莲叫:“弗萝拉,不好意思啊。”
岳青莲稍稍回头看了他一眼,依旧是小狗眼一样无辜的眼神,皱巴巴的西装,胡子拉碴的,笑得都有点扭曲的脸……不知道怎么就没了脾气,点点头,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转身进了大门。
博纳基金下午的气氛比较诡异,人人都在猜公司首席基金管理人带进来的这个看上去土头土脑不谙世事,连饮水机都不认得的少年是何来历,他一路走来,如临大敌,浑身紧绷如一杆标枪,左顾右盼,看见什么都警惕无比,虽然长得那叫一个英俊帅气,但这奇怪的举止还是让人不得不在“看帅哥”之外多想一点有的没的。
秘书小姐怀着一颗八卦之心奉命泡好茶进去,正好听到少年憎恶地说:“外间那些女子,一个个狐媚如妖,涂脂抹粉,娇娇娆娆,好不令人恶心。”,手一抖,差点把托盘打翻。
夏英杰一手抢过托盘,挤出个笑脸给她:“谢谢啊阿曼达,谢谢。”几乎是把她给推出了门。
亲自把茶杯端到陈初面前,陈初把目光从桌上液晶显示器里满屏的股票曲线上收回来,评论道:“你以前不学无术,如今浑身铜臭,倒也是相得益彰。”
夏英杰保持着不急不恼的笑容:“一路辛苦,先喝口茶吧。”
陈初冷冷地瞥了一眼:“这种乱七八糟的茶叶,也拿来给我喝?”
夏英杰立刻分辨:“这茶叶好着咧,我从卫总办公室柜子里偷出来的,总共才二两。”
“夏英杰!”卫总的声音适时地响起,他立刻噤声。
陶韬跟着卫总进来,还没等关上门,卫总就一指陈初,厉声道:“谁许你坐在这个位置上?”
陈初本来看见他进来,想礼貌地站起来见礼,听到这话,反而不动了,冷笑道:“这位置我怎么坐不得?”
卫总看见自己进来,他竟然安坐不动,早已经在心里把这混小子掀翻在地,揍得七窍流血,也冷笑一声说:“这里不是你的临平山,是我的博纳基金公司,这个位置是留给我的首席基金管理人坐的,每年他能给我赚几个亿的利润,才养得起你们这些人好吃懒做,给我滚起来!”
卫总其实很少发火,在下属员工眼里,一向是作风西化平易近人的海龟范儿,真有了什么事,半真半假地小范围咆哮一下高管们,也多是关起门来的,这次是动了真怒,看样子如果陈初还敢坐着,他真能一脚把高背椅踹翻。
夏英杰急忙出来顶罪:“卫总,消消气,这不是有正经事么,先说正事要紧。”
陈初从怀中掏出一方金黄通透的玉佩,泛着比油脂还要润泽的光芒,示威似地举在半空让所有人都能看见:“这是族长所佩黄金玉,你们该知道我是作为族长特使前来的吧?”
夏英杰噤若寒蝉地低下了头,卫总却压根都不看那块玉佩,叉起手说:“少拿族长来压我,我一不是你们陈家的血缘子孙,二不是你们门派的入门弟子,当年不过是看这堆烂摊子没人收拾,你们临平山陈氏上上下下穷困潦倒,连这块黄金玉都要送去苏富比拍卖好给你们这些小辈修炼换药材,我才看在你小叔公陈予份上,勉强接手了陈氏的十万资金,二十年下来,早已经亿万倍地还了,如今族长倒端起来,派你这么个小毛孩子到我面前抖威风?!”
陈初被他说得脸色一凛,终于不敢再执气,站起来,双手一揖:“卫叔对陈氏相助良多,自然是不敢忘的,此次我第一次下山,诸多事情不懂,还要多多仰仗卫叔指点。”
说着,他解下背上的长条物,小心地打开:“族长知道送给卫叔防身的“银影”被邪物所伤,担心送修耗时,不周全,特地命我将“紫电”带来,送给卫叔做暂时防身之用。”
卫总斜眼看着夏英杰,夏英杰转过身,胡乱抓了张纸巾擤鼻涕。
“那这次是路过,还是有事?”拿人手软,他多少把声音放和缓了一点。
“是族长接到其余修真世家传信,说有一化外野民,歪门邪道,试图染指中原灵气之地,分一杯羹,放心不下,故遣我下山探查。”
卫总郁闷地哼了一声:“说来说去,还是不信任我们。”
“岂敢,族长只是担心对方来势不善,又有妖魔邪祟为助,卫叔和几位门下弟子并不擅长斗法,恐吃了亏,才派我下山前来探看。”
卫总又看了夏英杰一眼,夏英杰慌忙转身,更大声地擤着鼻涕。
“亏是已经吃了,你来了也好,现在你是门中第一优秀出众的弟子,是该学学人情世故,免得和社会脱节,做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老古董。”卫总大概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脸色沉了下来,“连股票是什么都不明白,还敢指挥我买进卖出的。”
陈初却一下子明白了,英俊的脸上首次露出了笑容:“叶青爷爷身体很康健,我临出门前,他还替卫叔卜了一卦,托我转告卫叔,虽然略有波折,但大局安定,让卫叔不必担心。”
卫总终于勉强地说了一句:“费心了,有劳。”然后转向夏英杰,咳嗽一声说:“杰森,招待特使的任务就落在你身上了,你们是亲戚,也熟悉,好说话……”
“不是卫总我……”夏英杰成团的话都涌到嗓子眼,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什么不是?不是什么?”卫总不耐烦地说,“陶韬那么忙,他的活儿你能干吗?你难道要我一把老骨头跟着他东奔西跑的?让他跟着你住两天,也知道知道在城里生活是怎么回事,好了,就这么定了。”
说着他转身就走,陶韬急忙捧了那柄“紫电”跟了出去,夏英杰压低声音杀鸡一样叫他:“陶韬!救命啊,陶韬!”
陶韬回头嘘了一声,口型无声地说:“知道。”
卫总回到自己的总裁办公室,还是余怒未消的样子,陶韬把布包裹着的“紫电”小心地放在桌子上,没话找话地说:“卫总,请收好。”
“嗯。”卫总解开布包,里面是一柄三尺有余的长剑,粗看起来剑鞘锈迹斑斑,连上面的浮刻都模糊不清,但就给人一种剑本身活跃激|情,随时会离鞘一跃而出,大放异彩的感觉。
“陈老汉,还蛮舍得下本钱。”他悻悻然地说,“也不知怎么想的,弄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瓜娃子过来,这是来办事的还是来惹祸的嘛!”
“也许是掌门想历练一下门下弟子吧。”陶韬小心地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劝说道:“卫总,把接待工作都丢给夏哥,是不是不太好?他哪有余钱啊,总不能让小师叔跟着他啃馒头住出租屋骑自行车……历年也有家族来人,怎么招待都是有惯例的。”
卫总哼了一声:“惯例?所以就惯得他们蹬鼻子踩脸了!每年打给他们陈家的钱,他们爱怎么花我管不着,可是到了我这一亩三分地,花的一分一毛都是我的,吃粥吃肉就得看我心情了!”
“那您看了这个,心情还能不好啊?”陶韬一指长剑,“这可是门中十大名剑之一,比银影的威力还大,可见掌门的确很看重您的安全。”
卫总的眼光落在长剑上,伸出一只手,缓缓地抚摸着,长剑似有感应,微微颤动,带着暗红的剑穗都抖动起来。
半天,他才叹了一口气:“这把剑,当年还是陈予用过的……”
仰头想了想,卫总才发话:“行了,既然这样,你就从公司招待账上先开一张十万的支票给夏英杰,不够再支,住宿什么的,还是老地方吧,省心。”
“是,我立刻去办。”
“站住!”卫总一声断喝,陶韬惊讶地回头,看着老板指着自己恨恨地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俩私底下沆瀣一气,敢拐着弯儿替他说话……哼,没有下一次!”
“是,是。”陶韬当然知道卫总只是说说而已,讨好地向一边走去,“我先给您泡杯茶,消消气……”
他打开专门放茶叶的柜子,迷惑地看着方型锡制茶叶罐排列整齐的队列里少了一个,犹如缺了一颗牙那么地碍眼。
卫总也看见了,回想起刚才夏英杰的话,暴跳如雷地喊:“好你个夏英杰!又偷我茶叶!没招待费了!一分也不给!”
于是傍晚六点十七分,岳青莲开着丰田小花冠,在从金融街蜂拥而出的下班车流中百无聊赖地等绿灯的时候,忽然看见在十几米远的自行车道上,夏英杰正骑着一辆看上去颇有年头的老旧自行车,伸长脖子,用力地蹬着,而在自行车后座上,那个嚣张的小子正一脸警惕地背着行李包跨坐着,单手抱住夏英杰的腰,一辆老旧自行车载了两个大男人,歪歪扭扭地前行,好不辛苦,他的腿长,自行车矮,所以不得不蜷起双腿缩在空中,小心翼翼保持着平衡,姿势十分别扭。
岳青莲绝不是一个善良宽容悲天悯人的“圣母”,她一头伏在方向盘上,用力捶打着副驾位,笑了足足一分钟。
58
58、同一个夜晚
她保持着笑容一直到约定地点,孟妮可疑惑地看着她:“什么事笑的这么开心?”
“你搬进城里来,我高兴嘛哈哈哈。”岳青莲豪迈地一挥手,“想吃什么,我请。”
“那也不至于笑得满脸跑眉毛吧?”孟妮可低头去看菜单,“简单点,吃个套餐算了,吃完了还有事呢。”
岳青莲也跟着点了一份套餐,边等边问:“你找的什么地方的房子?”
“唔,就在你家后面,不远的那个小区,房子是旧了点,不过还好,而且周围买东西坐车都很方便。”
岳青莲点点头:“房租多少?”
孟妮可耸耸肩:“八百五,押一付三。”
“什么?!”岳青莲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住的小区离金融区不算远,周围配套设施又全,地段相当黄金,六年前刚来的时候,一室一厅的房租已经是三千五了,她就是计算了一下租房还不如买房才背了一百多万的贷款,就算在后面的小区,房子旧,那地理位置也绝不差,什么时候竟然便宜至此了?
“地下室啦,地下二层,不带窗户的。”孟妮可漫不经心地说。
岳青莲皱起眉头:“地下室啊……妮可,你怎么去住那种地方,又潮又闷,还不见太阳,对身体不好。”
“性价比合适嘛,再说,我都是修真一族了,还在乎这点霉气对身体的影响?修真的人,不都是找个山洞啊地|茓啊,一钻就好几十年的么。”孟妮可满不在乎,“跟你离得近,有什么事也好首尾呼应。”
岳青莲知道孟妮可的脾气,也只好点头:“你先住着看看,反正春节后我就要去欧洲了,到时候你搬我家里来住,也好帮我看房子,到时候这边的能退就退,不能退就当仓库,都行。”
“恩,谢啦。”孟妮可倒没有矫情地再三推脱,大大方方地应承下来。
这个时候两人的套餐送了上来,孟妮可的是烧鹅饭套餐,岳青莲点的是腊肉排骨套餐,彼此都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减肥什么的,最讨厌了。”孟妮可说。
“让吃个蔬菜色拉都不敢放千岛酱的日子见鬼去吧!”岳青莲附和。
吃了两口,孟妮可一边喝柠檬水一边问:“你是真的要去欧洲工作了啊,考虑好了?”
“这也用不着多考虑什么,外派工作,有其他地区分部工作经验,回来之后,升职,加薪,很平常的事,就是时间长了一点,三年啊。”岳青莲振作起精神,“不过反正修真了嘛,我还等着与天地同寿呢。”
“美死你吧。”孟妮可啐她,然后又正容道,“你别怪我多心,我总觉得……这事不太靠谱,进修啊,外派啊,说起来,的确是镀金,积累经验的好机会,但利用调虎离山之计,把正主儿支开,然后趁机架空的事,我也没少见过,以前我们那儿的工厂经理,就是说到上海分部去协理半年,这边,行政部门紧急升任了他的副手,等他回来,办公桌都没了。”
她慎重地敲了敲岳青莲的杯子:“你也是经过风浪的人,不要太掉以轻心。”
岳青莲笑笑:“放心,妮可,我认真地考虑过了,如果仅仅是为了提防我,或者要变相削我的职权,那就用不着这么麻烦,我又不是有后台有自己小团伙的人,就算他今天炒了我,我也不会带走公司的任何人员和机密,何苦还让我去欧洲走一圈浪费公司物力。”
还有一句话她没说:她相信秦明川。
对于秦明川来说,她是心腹手下,得力下属,一手栽培起来的骨干精英,这点两人都心知肚明,既然如此,这么一个互相倚重双赢的局面,难道说里面还会有什么阴谋吗?
“你有数就行啊,青莲,真不是我说你,你虽然平时聪明,有时候还是心软,一扯到熟人啊,朋友啊,判断力就会出现偶尔的下降。”孟妮可说着换了话题,“CICILA马上过生日了吧,你准备送什么给她?”
“ferragamo的丝巾,和我这条差不多,红色系。”岳青莲给她看自己脖子上的丝巾,“年底就是送礼高峰期啊,我的年终奖忽闪着翅膀,比来时快得多地飞走了。”
“高档货啊。”孟妮可伸手摸了摸,“我可送不起,现在是创业初期,很艰难呢,每分钱都要带来最大的利润……这样吧,你把丝巾拿来,我在角上绣个囧字给她好了,这可是全球独一份,限量版。”
“呃,你绣花我是没什么意见,不过为什么一定要是囧字呢?”
“我就会绣这个。”孟妮可无辜地说。
岳青莲哭笑不得:“还以为你真的修身养性,变贤惠了呢。”
吃完饭,岳青莲提出要孟妮可跟她回家,好考察一下‘长老’的修炼情况,今晚就在家睡好了,明天再回来收拾东西,孟妮可当然不惧考查,不过提出要先回家拿点东西,于是两人上了车,向后面小区开去。
这边原来是市麻纺棉毛厂的干部宿舍,一色八十年代末期的四层楼房,外壁不管原来是什么颜色,现在一律是铁灰,院子里的梧桐树长得高大,光秃秃的枝桠高高伸出围墙,上面零散地挂着几颗悬铃果,路灯昏暗,道路狭窄,和一街之隔的高层电梯公寓简直是两个世界。
孟妮可让岳青莲就把车停在路边:“别进去了,调头麻烦,这里根本没准备停车位,住户的车都停不开,还容得了你这外来户,反正我拿了东西马上就出来。”
说着她瞥了岳青莲一眼,开玩笑地说:“再说了,您这一身儿,真进了地下室,还不知道多少人追着看呢,我可出名了。”
岳青莲低头看着自己,米色羊绒大衣,杏红的衬衫,黑白细条铅笔裤,高跟鞋,再看看孟妮可,也不知道是为了掩饰还是为了方便搬家,孟妮可戴着一顶毛线帽,把满头大波浪卷发都塞了进去,羽绒服里套着一件肥大的红白方格棉衬衫,一丝曲线不露,下面是牛仔裤,脏兮兮的球鞋,倒像是回到了在德国四处奔波打工的时候。
“妮可,谁看了你现在这样,都会以为你才二十岁。”她半真半假地恭维。
孟妮可切了一声:“不是十八岁吗?”说着下车而去。
岳青莲坐在驾驶座上,摇下车窗,无聊地等她出来,和自己住的地方不同,这里的居民似乎晚上很早就都在家了,几乎所有窗口都亮着灯,空气中飘来饭菜的香气,小区里行人寥寥,门口连个保安都没有。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里更像一个家,像她从小生活的地方,带着熟悉亲切的感觉,而隔壁的高层公寓,所有的条件都比这里好,她在那里住了六年,房产证上铁板钉钉地写着她的名字,但始终就觉得那只是一个睡觉休息的地方,说要去欧洲工作,立刻就能走,要说有多少离家的伤感之情……几乎没有。
她出神地看着,窗口飘来八点档肥皂剧哭哭笑笑的声音,路灯下,一个父亲正把着一辆旧自行车,教自己个头还没有自行车高的儿子试骑,小家伙有些紧张,双手努力地抓着车把,小腿一上一下地蹬着,父亲就在后面双手扶着后座,在他失去平衡即将连人带车跌倒的时候及时岔开双腿稳住,然后又带着儿子继续练习。
自行车啊……还真是久违了。
除了父母的意外身亡,岳青莲的前三十年可以说活得一帆风顺,学习优秀,工作出色,付出努力之后,生活也给了她回报,不管是从前在父母膝下,还是回国之后,她的生活条件可以说是相当舒适,不要说孟妮可住的地下室,就连这样的老公房都没有住过,嫌没有电梯不方便,管道电线老化容易出问题,不能负担常用电器,等等等等。
她周围的同事朋友,生活条件大抵也差不多,连琦琦这个小助理,跟人合租房子也要求家电齐全精装修有电梯,住城中村的胡小凡,已经算是特例。
不……还有一个特例,夏英杰,如果他没搬家的话,应该还住在那个离金融街足足五公里以外的偏僻老房里,冬凉夏暖,暖气时有时无,岳青莲去过一次,连楼都没上,因为楼道里堆满了住户的盆盆罐罐,她简直Сhā不进脚去。
岳青莲犹豫着,她还是摸出了手机,按下了号码。
“嗒”地一声,夏英杰拉亮灯,满面堆笑地说:“就是这里了,条件不好,别介意啊。”
陈初慢慢地走了进来,四下打量着这间十平方米不到的小北屋,简单到了极致,除了一张单人床,一张桌子,一个摇摇欲坠的衣柜之外,就没有别的家具了。
“你倒是还保留着修道人的简朴心性,也算难得。”他大少爷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一分赞许之意,夏英杰哭笑不得:陈初居然会这么说,卫总大概想不到吧。
桌子上放着一张塑料棋盘纸,两个纸盒盛着塑料的围棋子,陈初凝神看了眼桌上的残局,又点了点头:“我以前听人说,城里灯红酒绿,是个大染缸,起初还不信,今天一看,果然是物欲横流,人近妖性的奢靡之地,你不去外面沾染俗世繁华,甘心在这里下下围棋,不枉曾经是修道中人。”
“是是是,我一向对自己要求严格,虽然不修道了,还以修道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夏英杰油嘴滑舌地说着,看着陈初眉头一皱,立刻识趣地闭了嘴,过一会儿才忽然啊了一声:“我只有一套被褥,得赶紧去问邻居借一床来打地铺。”
“不必。”陈初坐在房间里唯一一把椅子上,倨傲地说,“出门在外,也不能荒废了每日功课,你睡你的,我打坐养神即可。”
“那也不能天天……行行,反正我白天上班去,你要累了就白天睡。”夏英杰搓着手去倒开水,“晚饭吃点什么?我叫门口的馆子送两份蛋炒饭来?”
“口腹大欲也是修道之人的大忌,我已经辟谷有成,吃不吃的都不要紧。”
“别啊,我得吃啊。您是特使,您不吃,我哪敢一个人大吃大喝的,是不是?”
陈初绷着俊脸,勉为其难地点点头:“那就随便弄点能填饱肚子的东西吧。”
夏英杰一边在心里大喊‘平生最痛恨随便二字’一边掏出手机找门口小餐馆的电话,手机忽然在他手里自动地响了起来,吓了他一跳,看见上面的来电名字显示时,更是做贼一般地溜了出去,压低声音接:“弗萝拉,怎么了?”
“我下班的时候,看见你了。”岳青莲口气平淡地说,“你骑个自行车,带着那个……那个人是吧?”
“哎哟,弗萝拉,你看见我了不顺路捎我一程!你知道那小子多沉吗?现在的小孩都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死沉死沉啊!我骑车带着他,多辛苦啊!大冬天的流了一背的汗。”
岳青莲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以为你这是在进行什么挫折教育,城市生存体验之类的。”
“那都什么玩意儿啊,谁吃饱了撑得想起来的啊?!”夏英杰叫苦不迭,“还要什么挫折教育,是教育我的吧?弗萝拉,下次啊,下次你要再见到,一定停车捎一段,大恩大德,不言谢了。”
“捎你可以,那小子,免谈。”岳青莲口气很硬。
夏英杰嘿嘿地笑了两声:“不会吧,今天那点事,还记仇呢?这小子乡巴佬,没见过世面,看见小姑娘擦了口红描了眉毛,走路小腰扭一扭,就敢对着人大喊“狐狸精!”,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啊。”
“他哪是对人叫叫就算了,还拔剑出来要降妖除魔呢。”岳青莲略带生气地说,“既然你们很熟,那你最好管管他,别的不说,有个狐妖可是救过我们俩一命的。”
“是是是,我会管教他的,他初出茅庐年轻气盛,知道什么啊,过两天就会被残酷的现实给教育了,嗳,别生气啦?”
“哼,他跟我的事,何止这一点,你要不怕死,就问他自己去吧。”
这下轮到夏英杰沉默了,半天才说:“不会吧,弗萝拉,我外甥今年才十七,这么嫩的草你也下得了手啊?”
“去你的!你这人怎么一句正经的都没有?!”岳青莲发过火才想起自己打电话的潜在目的,“我问你,上次你跟我要打车的钱,是不是兜里真没有?”
“嘿嘿,嘿嘿。”夏英杰干笑。
“笑个屁呀。”岳青莲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面对夏英杰就沉不住气,连粗话都能冲口而出,一点淑女风度皆无,“那你后来怎么回去的?总不至于是走路吧?”
“嘿嘿,嘿嘿。”夏英杰继续干笑。
“行了行了,别笑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岳青莲看见孟妮可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小区门口,急忙说:“我朋友来了,先挂了,那个……以后路上要是再看见……我就捎上你。”
“嗳!那谢谢啊!谢谢!大恩大德我就以身相许吧?”夏英杰没口子地说着谢谢,岳青莲嘀咕了一声:“真受不了你。”就挂断了电话。
夏英杰握着手机,一个人坐在楼梯口台阶仅有的空地上,仰头看着天花板,上面的路灯接触不良,一闪一闪地亮着昏黄的灯光,映照出他一脸若有若无的傻笑。
59
59、孟长老修真不忘诺贝尔
孟妮可拿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大文件夹坐进车里,岳青莲瞄了一眼:“这是你的档案宝袋?”
留学生几乎都有这么一个文件夹,申请大学的时候里面装着从小学到大学的毕业证,学位证,公证书,上了大学之后,里面装着护照,税卡,成绩单……总之是一切要归档的贵重物品。
“修个真还得看学位证?”孟妮可故作惊讶地说,“还是谈谈生意吧,这是我总结出的营销策略和产品目录,等会你看看。”
岳青莲非常赞赏地点了点头:“这种申请投资的心态很端正啊,不过产品目录是什么,我们目前不是只开发出了一种产品吗?”
受不了地一捂额头,孟妮可说:“青莲,你真不了解消费者的心理,她们就喜欢在众多眼花缭乱的产品中左挑右选,结合年龄,皮肤,季节,优惠,甚至大小瓶性价对比来买以为最适合自己的产品,买支一块八的护手霜要在淘宝上对比二十家店一百个同类产品,这是她们的乐趣,你以为跟你一样,时间重于金钱,到商场听BA瞎说两句买了就走?你觉得我开个淘宝店,里面就一种产品,然后声称适应从八岁到八十岁的所有年龄段女性,适应所有皮肤,能解决所有皮肤问题……会有人信吗?这和街头叫卖包治百病的大力丸有什么区别?正常智商的女人都不会上当的。”
她得意洋洋地翻开文件夹,取出一叠纸:“看,这是目录,从年龄段上来分,分为少女型,成熟型,中年型,十年一个阶段,然后是功能:保湿型,控油型,美白型,敏感型,去疤型,日用型,滋润型,抗皱型,夜用型,妆后型,柔肤型,爽肤型,活肤型……我还给每个产品加了听起来很刺激很带劲的形容词,什么鲜活嫩肤啊,细致焕彩啊,舒缓肌肤啊,补水调理啊,清莹紧致啊,菁华保养啊,润泽新生啊,纯净毛孔啊,萃白清透啊……怎么听起来够范儿怎么来!”
岳青莲默默地看着她,忍不住问:“妮可,你们厂的产品是不是也是这么弄出来的?”
“不要瞎说,我们厂可是国企。”孟妮可语重心长地说,“要支持国货知道吗?”
岳青莲叹息地发动了汽车:“妮可,我有一种感觉,你辞职说不定是个错误。”
孟妮可豪迈地一笑:“我也觉得他们会后悔的。”
在进门之前,岳青莲提前跟孟妮可说:“等一下不管看到什么东西,都不要吃惊,尖叫起来我会被告扰民的。”
“你在房间里养了一头狮子?”孟妮可猜测地问。
“你想象力太贫乏了。”岳青莲说着掏钥匙开门,一边踢掉高跟鞋一边说:“我回来了。”
“你不是一个人住吗,跟谁打招呼?”孟妮可跟在她后面进了门,一眼就看见坐在沙发面前的地板上,因为听到陌生人的声音而暂时把目光从XX奥特曼大战怪兽的屏幕上移开的小麒麟。
她沉默了几秒钟,用敬佩又感叹的语气说:“弗萝拉,你私生子都这么大了。”
“去!谁有美国时间生私生子。”岳青莲关上门,走过去摸摸小麒麟的头:“虽然我很想向你介绍他是我的远房侄子,叫岳麒麟……但是,看在你身为长老的份上,我就跟你说实话吧,这是我们门派的护山神兽,小麒麟,麒麟,这是本门……本门新收的长老,孟妮可。”
“呀!讨厌!超可爱的!”小麒麟仰着小脸,大眼睛目不转睛看人的样子顿时让孟妮可怪阿姨之心爆棚,扑过来就捏上了小脸蛋,“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小麒麟大怒:“放肆!”
“放开,他咬人的!”岳青莲恐吓,孟妮可不情不愿地放开,小麒麟的两排大牙在空气里咬了个空,愤怒地揉着自己的脸蛋,上下打量着孟妮可。
“长老修行为何如此粗浅?”他鄙视地问。
“那是因为长老入门还不到一周。”岳青莲招呼孟妮可随便坐,自己去倒水,“一切都得慢慢来,现在不比从前了,修真都得偷偷摸摸地来,先发展可靠的熟人,我要明天敢在闹市区开班收徒,明儿晚上就有免费晚餐吃你信不信?”
小麒麟的阅历不足以理解这样的话,他皱起小眉头,想了半天,说:“唔,那吾会督促长老勤加修炼。”
岳青莲背着他做了个鬼脸。
“小不点,你还要督促我修炼?你那小短腿,盘坐得起来吗?”孟妮可蹲在地上逗小麒麟,接过岳青莲递来的水杯时也没细看,刚凑到嘴边,嘴唇已经碰到水的时候,才发现就在自己眼前不到一公分的地方,有一条金色红鳞的小鲤鱼正和自己大眼对小眼。
她极其镇定地把杯子挪开,然后叹口气说:“自来水公司是越来越不可靠了。”
小金鲤从杯子里腾地跳了起来,看样子是准备用尾巴和孟妮可的脸来个亲密接触,却在半空就被孟妮可敏捷地挥动手里的文件夹‘啪’地一声给击飞了出去,晕头转向地在地板上扑棱棱。
“这个,是本门的灵宠,修行了五百年的一条金鲤鱼。”岳青莲介绍。
孟妮可把杯子放下:“还有什么,一起来吧!我顶得住!”
“咳!我们来看看这几天你修行的状态吧!”岳青莲岔开话题,两人进了卧室,把灵宠和仙兽都关在外面,面对面盘坐在大床上,岳青莲一手握着孟妮可的手腕,一边用金色灵力注入眼周,探视着她体内的经脉循环。
很显然孟妮可没有偷懒,从这里离开的时候,只是刚刚修习了一遍青莲心诀,算是在岳青莲的引导下在丹田内产生了一粒微尘般的光点,十二经脉里甚至没有充足的灵力,只是照葫芦画瓢地走了一遍,但是今天看进去,丹田内的光点大了几圈,黑红两色的经脉里,已经有丝线般细弱但是却绵延不绝的灵力在流动,完美地形成了一个循环。
“很好。”岳青莲赞赏地说,“现在,准备一下,你脑子里要产生这样一种意念,就是跟随我的神识一起,进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
孟妮可不像小麒麟已经有了充足的经验,在岳青莲的引导下,花了十几分钟,才终于成功地理解了‘神识’、‘跟随’、‘洞府’这其中的关系。
她进入白玉印洞府的时候,并没有失声尖叫,而是以一种理科生的镇定和狂热,摸着洞壁,喃喃地说:“第四维!异空间!平行世界!我要是能破解了这个,会得诺贝尔物理奖的!”
“妮可,你我都知道,科学之所以是科学是因为可以被复制,你能复制出这样一个地方来吗?别迷恋什么诺贝尔了,抓紧时间修炼。”
岳青莲把蒲团让给孟妮可,自己盘膝坐在地下,刚刚意沉丹田,习惯性地去观察一下自己的小莲花,就听见孟妮可咝了一声,睁眼看时,孟妮可正看着她的头顶。
头顶上有什么?岳青莲条件反射地侧身扭头才去看,头顶上一朵青色莲花,正徐缓地在半空中转动着,柔和的水青色微光,淡淡地弥散在四周,恰好把自己包裹在其中。
“这个……是本门的神通。”她含糊地说,“等修炼到一定境界,你也会有的。”
孟妮可耸耸肩:“宗主,我也是看过几本仙侠小说的人,别以为我连这个叫护体青莲都不知道,这可是道门至宝,为太清诸法妙相,妖魔邪祟不能近身的。”
“是这样吗?”岳青莲咳嗽了一声,“很好,妮可,修炼吧。”
第二天早晨,岳青莲叫醒孟妮可,出来的时候各自伸了个懒腰,从床上下来去梳洗,孟妮可一边刷牙一边说:“第四维空间真是太奇妙了,时间远比现实中流逝得快,人却不会衰老也不会疲倦,这是什么概念?这是可以大幅度提高人类生产能力的概念!”
“你该不会是想在里面开工厂吧?在里面干一个月,出来按现实的一天给工资?你比富士康都狠!不过我还是要说,我试过了,只有某些特定的东西,或者很小件的东西才可以带进去,你以为我不想带电脑进去一夜把报表文件都看完啊?”
岳青莲走到沙发边把小麒麟叫起来:“麒麟,洗脸刷牙了,好孩子就要讲卫生爱干净。”
“唔……”小麒麟用小胖手揉揉眼睛,“宗主,修行如何?”
“大有进益哦,宗主我现在已经修出了护身青莲,你要不要见识一下?”经过一夜的摸索试验,岳青莲已经能初步运用这朵悬浮在身体之外的莲花,说着心神一动,青色莲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肩头,娇嫩的水色莲瓣微微颤动,华光四射。
小麒麟用看文盲的眼神看着岳青莲:“宗主,你真没见识,这是以上古灵物青莲子之法力为引,本门弟子修成能外放的本命宝莲,与你自身修行息息相关,相辅相成,相生相化,不但能护体对敌,还能增进修益,岂是那普通三清练气修成的青莲能比的。以后休要看那些混说的书,专心修炼为要。”
岳青莲讪讪地低下头:“是,我一定专心。”
小麒麟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在她肩头停留的青色莲花:“唔,不过宗主你短时间内能修成一朵宝莲,也属难得,吾记得朝歌道友最后飞升之前,有九朵宝莲环绕,宗主,你可知道,常理修道人,只有一个元婴,但如果修成本命宝莲之后,就有可能在其中生成第二个元婴,对于修行大有进益,万一打不过,逃起来也容易。”
孟妮可已经洗漱完毕,出来听小麒麟科普,这时候忍不住Сhā嘴问:“那老子一气化三清,是不是这个原因?”
“这个吾怎么会知道,吾又不用修炼。”小麒麟理直气壮地说。
岳青莲无语望天:本宗唯一一个在正经修道界混过,吃过仙丹见过仙童的小麒麟,原来也是个半吊子……
60
60、元旦拍卖会
一月一号,新年伊始,大吉大利。
曹向南一大早就起来了,和平常一样,喝着黑咖啡吃了一客楼下本帮菜餐厅叫的小笼生煎,衣柜里挑出一套手工精细,却低调无比的定制西装,银灰色衬衫,深灰色领带,小小钻石镶嵌的一套领带夹袖扣,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挑不出一丝不妥之处地外出时,正好是八点。
他的玛莎拉蒂停在西庙里十三号门口小牌坊广场的时候,卫总的悍马也刚刚杀到,砰地一声关上车门,摘下墨镜,对着他微微笑:“这不是帅哥曹嘛,人生真是何处不相逢啊。”
曹向南也报以微笑:“惭愧啊,老了,现在金融街的帅哥可轮不到我,卫总您的花心倒是还一如既往,不愧花心卫的美名啊。”
“嗳。”卫总把墨镜在手心里敲打着,“人缘稍微好一点,就会招来闲言碎语,论起花心我哪能跟你比啊,不是传说华尔街七十二家银行,家家你都有熟人嘛。”
一辆黑色奔驰缓缓开进小广场,转移了两人的注意力,司机下车拉开后面的车门,顾景行一身纯黑迪奥西服,迈动长腿跨了出来,看见两位,远远地颔首示意。
“看见没,这才是金融街现在的头号偶像呢。”曹向南笑着说,挥手招呼了一下,“就是还太嫩啊,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被烫嘴了吧。”
卫总也扬起墨镜打了个招呼,脸上挂着笑,咬牙切齿地说:“是啊,到头来得好处的是你们刘家,真是想都想不到。”
“不要这么说么,陈家以一己之力抗衡南洋毛家,这在六大世家间传为美谈啊,没想到陈家一向深居浅出,不声不响,弟子们也不出来走动,居然是深藏不露,看来俗世繁华,的确消磨修道人的心志……”
卫总平静地打断他:“别扯淡了,进不进去?”
“拍卖十二点才开始,进去这么早干什么。”曹向南虽然这么说,还是和卫总一起走向了广场对面的牌坊。
这是本市的老建筑群之一,飞檐斗拱,古色古香,只有窗口偶尔出现的空调外机才显露出一丝现代社会的味道,脚下的青石板路被积雪洗得刷亮干净,整条小巷空无一人,只有他们两人的脚步声在回荡。
巷子的另一头,就是本市著名的金宝桥,周围开着大大小小一百多家古玩店,每到周末还有地摊,十分热闹,而仅仅一百多米之隔的巷子里却十分安静,两边都是高墙小楼,院子的大门斑驳掉漆,连个烟酒冷饮小卖部都没有,似乎也很少看到居民出入。
他们俩谁也没说话,漫步走着,然后不约而同停在一家门牌号标着甲二十七的大门前。
大门自动开了,出来一个二十多岁,穿着暗青色唐装的小伙子,欠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卫总抢先一步跨进了大门,笑着说:“新年好啊,伙计,这次又有什么好货?”
小伙子年纪不大,脸圆圆的,抿嘴一笑:“卫总,货无论好坏,只看得用不得用。”
“哈哈,说的对,老曹,听见没有?人家小伙计都知道的道理,你这财大气粗的暴发户,不管什么都往怀里敛,也不嫌消化不了。”
曹向南微微一笑:“好东西哪有嫌多的。”
穿堂过巷,到内院一间敞厅门口,小伙子停下了脚步,笑眯眯地说:“这就是今次拍卖的物品陈列,二位贵客请自便。”
到了地头,卫总反而不着急了,慢吞吞地走了进去,大概是过去人家的大客厅,此刻中间是供客人落座的桌椅,四面摆着博古架,上面陈列着各种在外人看来可能很奇怪的东西,架子上贴着小标签,标明了物品的编号、名称、简单功效,还备有随手可取的小说明单。
这是一个不为人知的地下修真界拍卖会,就规模而言,在大区内已经算是数一数二的了,作为家族的代表,卫总和曹向南几乎每一次都会在一年四次的拍卖会上碰面,彼此也是老对头了,虽然说拍卖的过程和结果都是保密的,但两人不止一次在心里断定:“就是他跟我抢!没有别人!”
曹向南目光一扫,室内情形尽收眼底,礼貌性地向一干早来的老相识点头招呼后,看向正南方摆着的博古架,上面最显眼的是成列的七个玉瓶,三大四小,最大的也不过手指粗细,这种玉瓶一向都用来存贮丹药浆液等消耗品,正是目前修真者最稀缺的东西。
顾大帅哥此刻就静静地站在博古架前,低头注视着上面的介绍。
曹向南矜于身份,当然不能过去和顾景行挤在一起看,但本来安稳的心里却隐生不安:对于富洋金控这条过江龙,他始终存有忌惮之心,不仅因为富洋金控后面有名满东南亚,精通降头术的毛家,而且单以金融实力而言,富洋金控整合东南亚三大华人富豪之财力,还有无数有求于毛家的富商暗中相助,一呼百应,顾景行又是个表面低调,内里锋芒毕露的小子,他还真没有把握在这种拍卖会上和他抢什么好东西。
还好,顾景行看了一会,就信步走开了,好像并不感兴趣的样子,连说明单也没拿。
曹向南漫不经心地走过去,看清楚贴上的小字时,眼皮突然跳了一下。
拍卖会一向在整十二点开始,十一点四十五分的时候,陈列厅关闭,所有来客被请到后面的小厅里落座,拍卖主持人按次序介绍物品,然后大家把出价写在纸上投进小箱子里,由伙计统一收取送到后面,大约一分钟之后出来宣布,要是最高出价相同,就再进行一次。
这一惯例已经执行了许多年,卫总曾经抱怨过:既然都拍卖了,规则怎么不和国际接轨,弄个美女拍卖师,当场叫价,价高者得,多么干脆利落,哪像现在这样偷偷摸摸一声不吭的,直接就出结果了。
曹向南则笑着说:“那样的话,万一打起来如何收场?卫总您有陈家送的飞剑傍身,我们可是不敢比啊。”
所以这个规矩还是沿用下来了。
卫总今天有点反常,以往他没事爱凑热闹,就是明明不想拍的物品,也要嘻嘻哈哈故意写个底价丢进箱子里,顺便给别的竞拍者增加一点心理压力,但这次拍卖师唱了前七八个物品,有典籍残页,有品相不错的小件法宝,有难得的矿石精金……他都无动于衷,微眯着眼,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曹向南专注地看着手上的册子,手指在纸边轻轻敲打,也没开始竞拍。
“今年似乎多了不少新人啊。”卫总把头凑过去,跟他低语,曹向南低垂眼帘,轻声回答,“总要给年轻人出头的机会。”
“我倒觉得是某些人蠢蠢欲动。”卫总冷笑一声,“现在知道入世的好处了,当年一个个装清高,好像个个已经是神仙,不用食人间烟火。”
“唔,周家都来人了,是很难得。”曹向南看着坐在角落里的一个年轻人,温文尔雅,书卷气十足,此时拍卖的是一个晋朝十八曲天旋地枢混金罗盘,他正折起写了出价的纸往箱子里送,脸上一片平和,丝毫没有纠结之色。
卫总看看左右,把声音又压低了几分:“老曹,多年交情,我也不瞒你,今天有点东西我是势在必得,反正也不是单品,你识相的话就大家各退一步,各拿一份,免得我们自相残杀,白白便宜了姜老头。”
他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倒让曹向南打太极拳的推脱之词出不了口,但他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卫总说的是什么,侧头跟他说:“不管你信不信,我对那玩意儿没兴趣。”
卫总眯起眼睛:“老曹,不给面子不要紧,不说实话可就过分了啊。”
“不信走着瞧。”
拍卖到一株‘九叶玄芝’的时候,顾景行第一次出了价。
卫总有点眼热,灵芝不算稀罕,玄芝虽然难得也不是毫无觅处,但这株玄芝已经茎生九叶,刚才陈列的时候看过了,通体乌黑发亮,简直象用一块毫无瑕疵的黑曜石雕琢而成,正是灵气最充沛的时候,只怕已经生长了几百年。
玄色主肾,利先天之气,无论对于家族内少年筑基,还是年长的修真者补养元气,都是难得的佳品,只是他今天另有所图,才不得不干脆放弃,再说,顾景行也出了价……这条过江龙砸起钱来可是连眼都不会眨一下的。
果不其然,最后宣布的结果是顾景行价高者得。
他心不在焉地一直等到第三十八号物品拍卖,玉瓶灵液,七瓶,共一百滴,大瓶二十滴,小瓶十滴,卖家要求以物交换,不要现金,单子上按优先程度罗列了大大小小几十种丹药灵材,卫总扫了一眼,以他的库存,勉强凑得齐,只要曹向南不捣乱!
曹向南却丝毫没有Сhā手的意思,手指悠闲地敲着册子,连笔都扔在桌上。
于是卫总得到了一大一小两瓶灵液,其余的也迅速被瓜分一空,此来的最大目的达到,他心情放松下来,开始调侃曹向南:“老曹,很沉得住气嘛,这种好东西你都看不上,不会是懋华产生了资金危机?”
“懋华好得很,只是……”曹向南高深莫测地一笑,“我忽然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
拍卖会在下午四点圆满结束,大家各自去认领自己的物品,中间发生一个小Сhā曲,拍卖主持者走到顾景行身边,尴尬地搓了搓手说:“顾先生,您的货物有一点麻烦,卖主要求收回拍卖物。”
顾景行神色不动,平静地说:“我以为在宣布结果的时候,买卖就已经成立了。”
“话是这么说……我们愿意赔偿百分之十的违约金。”
顾景行架起长腿,抬眼看着他,淡淡地指出:“一般违约金,应该是百分之二百吧。”
拍卖者脸色变了,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时候,从后面传来一声咳嗽,走出一个白发老人,还没有离开的客人们有的认识,急忙上前打招呼。
卫总抱着装有两个玉瓶的盒子,对曹向南歪了歪嘴,幸灾乐祸地说:“不孝子啊不肖子,肯定是把老爷子的宝贝灵芝给偷出来卖好换俩钱花花,被老爷子发现了,我就说呢,那盆灵芝这么贵重,除了姜家,哪还有人能拿得出来。”
顾景行站了起来,对白发老人微微欠身,语气却毫不含糊:“老先生,抱歉,不是晚辈驳您的面子,这盆灵芝是晚辈要送女朋友的,所以收回什么的,可以请您不必开口了。”
白发老人笑着连连点头:“对女朋友这么上心啊?真是个好娃儿,不是我老头子出尔反尔舍不得这盆灵芝,你没察觉吗?这盆灵芝已经是盛极转衰之相,就像一个垂死之人,不过几天就要枯萎败坏了。”
顾景行的目光在他身后人捧着的灵芝上打了几个转,唇角弯出一个不算微笑的弧度:“老先生,此言何解?这盆灵芝明明生机勃勃,正在鼎盛之期。”
“我那个走了眼的徒弟也是这么认为的,险些闹了大笑话,要不是我发现得早,姜家的脸就给他丢光了。”白发老人不慌不忙地说,“世间万物,都有生死荣衰之变,除非凝神聚气,有境界上的突破,所以凡人寿命不过一百,修真之人可达数百年,但就算到了数百年之后,没有进益,寿元照样会尽,还是脱不了一个死字。”
曹向南的脸色微微改变,瞥了白发老人一眼。
“灵芝也是如此,这株灵芝在我姜家已经培育六百多年,达到极盛之像,如果能在灵脉之处继续受天地精华孕化,成精成仙也未可知,但可惜啊,如今苍茫大地,哪里还有一处灵脉充沛之处,所以它寿数已到,只有萎败之命,拿去炼丹都怕时间赶不及,又何况是送给你的心仪之人。”
顾景行不做声,伸出右手,轻轻地搭了两根手指在九叶灵芝的表面,他皮肤白皙,手指更是如细瓷一般明皙雪白,衬着漆黑发亮的灵芝叶片,黑白分明,简直是一副赏心悦目的图画。
过了四五分钟,他收回手指,回身点点头:“老先生果然是诚挚之人,买卖已经成立还如实相告,佩服。”
白发老人摆摆手:“做生意以诚信为本,唉,就是如今的人都不讲究这个了,小娃儿,既然是我们毁约,那理该付违约金,你是要现金,还是要点别的什么?”
“老先生高风亮节,晚辈岂敢再有所求。”顾景行彬彬有礼地说,“只是晚辈有一事不明,既然老先生也知道这株灵芝盛极转衰,为何不早做准备,将它炼成丹药呢?”
白发老人脸上现出一丝苦笑:“老头子这把年纪,看过无数命理不可强求的例子,到自己头上终究还是心存侥幸,希望能寻得一法,让它平安度过这关,能有突破,不过现在看来,是老头子妄想了。”说着连连摇头。
这场不大不小的风波就此化解,顾景行拿了百分之十的违约金走人。
“小兔崽子,还很沉得住气嘛。”卫总走出大门的时候嘀咕。
曹向南微笑着说:“既然姜老先生都说清楚了,他再纠缠又有什么意思,就算能敲姜家百分之二百的违约金,那以后还想不想再来这个拍卖会了?顾景行风险控制官出身,他会不清楚这里面的利害关系?”
“老曹,被你这么一说,现在真是这些小子们的天下了,一个比一个精,怪不得你能安心退休,去美国养老。”卫总酸溜溜地说。
“哪里是退休啊,去和共济会那帮老不死打交道,更伤脑筋,哪有你老兄自在,在本市当个土皇帝,不过是名义上受美国总公司领导,实际上他们在你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曹向南以一向文质彬彬的外表说出粗话,倒显得爽快利落。
卫总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呵呵一笑:“没办法啊,我不像你,培养了个好接班人,什事都不用你操心,我先后选了几个,都不争气,现在好容易有点苗头了,还嫩得撑不起来,不得我这把老骨头坐镇啊?我倒也想退休,退休了我就到温德米尔湖边买栋房子,每天钓钓鱼,划划船,像文盲一样地生活,再也不看任何数字,包括时钟上的。”
曹向南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我还是比较喜欢博登湖。”
“或者安大略湖也不错,可以钓到三文鱼和鲑鱼。”
两个人谈笑风生地说着退休后的生活,好像已经是五十九岁,明天就可以办理退休手续一样,在广场上挥手告别,上了各自的车。
卫总第一时间掏出手机打给陶韬:“查查刘家最近有什么动向,老曹今天有点反常,他肯定在使什么坏。”
而曹向南开车离开的同时也戴上了耳机,拨了刘宅的一个固定电话:“陈家应该是有什么人来了,务必做好准备。”
61
61、私闯民宅
岳青莲吸吸鼻子,有一阵子的恍惚:自己为什么会在1月3号这个新年假最后一天的大好日子里来到这里的?就算不能如去年一样在家睡大头觉,那也应该如小麒麟所望在家修炼、修炼、修炼啊!
冬日暖阳热乎乎地从天空当头照下,多少驱散了一点寒意,河里薄冰未化,面前则是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的街道,站在桥上一眼看去,一条长街加两条小街,路边热热闹闹地摆满了地摊,街道两边的小店也人进人出,一派新年喜庆的气氛。
地摊上摆的东西,全部都散发着古旧的味道,千奇百怪,大部分岳青莲都叫不出名字来,只有模糊地觉得:可能是玉?是青铜?是老银?
没错,这里就是金宝桥的古玩街,今天就是类似农村赶集的古玩地摊大市。
她竭力思索着,好像昨晚上孟妮可修行完毕准备走的时候,小麒麟正转台到本地新闻,看到了这条报道,说本市古玩市场在领导和有关部门的关怀下,健康地发展着,目前正准备承办第一届古玩文化节云云。
孟妮可一看就激动地叫了起来:“这个应该去啊!青莲,你明天就去吧,带着麒麟,他应该对带灵气的东西很有感应的!”
岳青莲迷惑地看着她,孟妮可挥着手,加强了语气:“灵物!法宝!飞剑!招魂铃!翻天印!混天绫!以及其他!”
“妮可,你看小说看疯魔了,你觉得那种东西有可能在这堆捡垃圾一样的地摊里找到吗?”岳青莲看着屏幕上一扫而过的杂乱无章地摊货,不无惊讶地问。
“所以才要麒麟去啊,我当然不指望你这肉眼凡胎的能看出什么好东西来。”
“诽谤宗主肉眼凡胎,本月薪水扣三百滴灵泉。”
这句话激怒了孟妮可,发动了“喋喋不休”和“魔音穿脑”两项技能,还忽悠了小麒麟结成同盟,终于,在两人的轮番攻击下,岳青莲无可奈何地答应了今天牺牲一天假期,到古玩市场“淘宝”。
为了这艰巨的任务,孟妮可还彻底给她改了一下装束:“如果你穿着巴宝莉大衣,系着香奈儿丝巾,手里拎着LV的包去逛古玩街,那所有人看到你只能有两个大字:‘凯子’!或者八个字‘肥猪拱门,不宰有罪。’”
所以孟妮可贡献出了羽绒服,从她衣柜里翻出大概是六年前学生时代的牛仔裤,从鞋柜里翻出为了应付公司拓展准备的旅游运动鞋,于是岳青莲就穿着这一身,连车都没开,打车到了这条本市著名的古玩街。
腿边还跟着个小麒麟。
“麒麟,来,我们兜一圈儿,就回去交差。”她有气无力地招呼着,牵起小麒麟的手,往桥下走去。
说是古玩市场,其实倒不如说是旧货市场更准确一点,岳青莲甚至还发现了1985年出版的书,七十年代的粮票,文革时期的毛主席像章……这些显然目前还不能算是古玩的东西。
周围的人大多和她一样,好奇居多,看见什么就啧啧称赞,蹲在那里听摊主胡侃八侃地吹嘘自己这东西的来历,也有部分人表情诡异,眼神飘移,甚至都不开口,瞧上什么东西就直接把手伸过去,摊主也是同道中人,并不答话,两个大老爷们儿互相把手揣进对方的袖筒里,悉悉索索,扣扣摸摸,不知道在捣什么鬼,脸上的神色也一会一变,比看哑剧还过瘾。
岳青莲对宝石的品相还有点研究,对于玉的好坏就完全模糊了,不过就以她的眼光来看,摊子上摆放的那些玉件,颜色质地雕工,也不像是什么值得买的东西,至于那些似乎看起来特别光鲜通透的,又觉得不像真的,最奇妙的是,一些带着明显杂色的玉件,却被摊主珍而重之地摆在最靠里面的位置,还宣称是‘老货’‘明器’。
“麒麟,看到什么好东西没有?”
小麒麟抓着她的羽绒服下摆,摇了摇头:“姨,吾光看见很多腿,只能凭感应去摸索,这些物件气感太杂,人又这么多……吾们还是去吃哈根达斯罢。”
想着这衣服反正是孟妮可的,岳青莲心安理得地把他抱了起来,让他从头顶上看过去:“哪,看清楚了,我们好歹也得弄一件半件地回去应付孟长老,有没有看到什么金气?白光?哪怕是黑气也好啊……看不清楚?那闻到什么没有?”
小麒麟愤怒了:“吾又不是狗!”
岳青莲忽然在人群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太远了,似乎是夏英杰……没错,那件皱巴巴的西装,就是夏英杰!他来这里做什么?难道说他抠门成这样,是因为把所有的钱都用来搞收藏了?
一想起收藏的确是个需要强大财力支持,不然搞不好就落到家徒四壁窘境的爱好,岳青莲更加相信自己的推论了,抱着小麒麟挤开人群,尾随而去。
叫这家伙一天到晚神神秘秘,守口如瓶的,看看他今天搞到了什么好宝贝——虽然只怕是被骗了。
就在她走到一条巷子口的时候,小麒麟忽然眼睛一转,“咦”了一声,扭头向巷子里望去,紧接着小胖腿一蹬,从岳青莲身上出溜了下来,拔腿就往巷子里跑。
岳青莲还在全神贯注盯着夏英杰,没想到小麒麟一下子窜到地上跑了,急得喊:“麒麟!回来!”
小麒麟跑了几十米,站在巷子口第一家院子门口,上了台阶,小胖手一推门,竟然就这么旁若无人地走了进去。
岳青莲这下再也顾不得尾随夏英杰了,火急火燎地追了上来,压低声音咆哮:“麒麟!私入他人住宅是犯法的!还不快出来!听见没有?麒麟!”
她一步跨上台阶,沿着小麒麟推开的半扇大门,看见里面是个小院子,旁边是几间锁着的平房,有个月亮门不知道通到哪里去,院子中间有一棵大树,光秃秃的枝桠直刺天空,树下放着一张石板桌,两个石墩子,沿着墙有一排花架,上面摆了一些花盆,小麒麟就站在花架前,仰脸目不转睛地看着。
“麒麟!快出来!出来!”岳青莲不敢进去,站在门口低声威胁他,“再不出来,今天没有哈根达斯了!”
小麒麟却浑然不觉,还扭头叫她:“姨!你进来看,这个!这个!”说着用小肉手指着上面不知道什么地方。
“嘘!闭嘴!还敢叫唤!”岳青莲只恨出来的时候没带着小金鲤,不然可以指挥它进去,抽打小麒麟出来,“你是未成年人,我可具有民事责任了!快给我出来!”
“姨!你来看嘛!这个!”小麒麟执拗地指着上面。
岳青莲一咬牙,几步就冲了进去,一把抱起小麒麟就往外跑,小麒麟还挣扎着:“干嘛呀,你不是要好东西?”
“东西再好也是人家的,有主的东西怎么能拿!”
岳青莲已经快迈出大门了,却听到身后有人咳嗽了一声,一个苍老的声音说:“姑娘,既然来了,何必这么急着走?”
完了。
岳青莲肝胆俱裂,恨不能把小麒麟按翻打一顿ρi股,听这个话头,来人不是很友善呐……等会自己会不会被警察带回派出所做笔录?明天报纸上不会出现‘一女性白领因工作压力过大,私闯民宅以寻求刺激’之类的社会新闻啊,秦老大非杀了自己不可。
她在转身之前,脸上已经挂上了既抱歉又无辜的表情:“对不起,老先生,我只是……”
月亮门那站着一个穿枣红色唐装棉袄,黑色棉裤的白发老人,正捋着胡子笑眯眯地看着她,一点没有被外人闯进家门的愤怒和吃惊,更没有报警的意思。
“我只是……小孩子不懂事,乱推门,跑进来了,不好意思打扰您。”岳青莲一手紧紧捂着小麒麟的嘴,防止他再说出什么‘好东西’,那自己做贼的罪名就真坐实了。
“呵呵。”老人的眼睛盯着小麒麟,脸上的笑简直都漾出了核桃纹,大方地一挥手,“不碍事,相逢即是有缘,小朋友可是喜欢上了什么东西?仅管拿去无妨!”
岳青莲惊呆了:她怎么不知道本市的民风淳朴至此了?
明明是自己私闯了民宅,结果对方看见了还眉开眼笑的,还说要什么仅管拿……是不是等自己拿了赃物好报警?
“那多不好意思,老先生,对不起,我回家会教育他的,小孩子嘛,看见好东西就只晓得伸手去拿。”岳青莲小心地后退了一步,把小麒麟放到地上:“快跟老爷爷说对不起!”
“啊这我可当不起,小朋友又没做错什么嘛。”老人越发慈眉善目了,走到花架前拿下了一个长着奇怪黑色菌类植物的花盆,“是不是想要这个?”
“麒麟!”岳青莲压低声音警告小麒麟。
“嗳,这是天意,天意啊,天意。”老人感叹了几句,两眼看天,似乎在怀念什么,然后,端着花盆走了过来,递给小麒麟,“原来它的因果,是在今天。”
小麒麟却开始迟疑了,含着手指头看看岳青莲一跳一跳的眉毛,摇了摇头:“吾刚才不知道是你的东西,吾不要。”
“小朋友,我看你最近元气有所损耗,正是需要灵气之物弥补的时候吧,这虽然不是什么天材地宝,也是生长了六百年的一株灵芝,对你可是大有裨益啊。”
岳青莲险些踩着石板摔一跤,惊疑不定地看着就像个邻家老爷爷一样平凡的老人:难道说,她无意中闯进了一个修道人的院子?这个城市里到底有多少奇人异士?
心念陡转,丹田内青色莲花如有感应,十八莲瓣一张一合,开始了均匀的吐息。
老人含笑看了她一眼,和蔼地说:“姑娘好修行,莫非还怕老朽这点微末道法?不知姑娘出自哪位门下?”
岳青莲无言,难道跟他递上一张名片说:我是懋华金控风险投资部C组项目主管岳青莲?
她稍一犹豫,老人却很豁达地笑了:“老朽明白了,想必是避世的一位道尊,不欲外人知晓的,倒是我唐突了,正好,就以这株玄芝赔罪罢。”
小麒麟此时也下了决心,奶声奶气地说:“元气耗损,吾自会修行吐纳,不用借助外力,此灵芝生长不易,既已生长了六百年,老爷爷就留着罢,吾不要。”
岳青莲看着那颗长了九片菌盖,颜色如煤精石一般通体漆黑的灵芝,心里有几分好奇,也开口说:“是啊,老先生,蘑菇长这么大也很不容易的,你要再培养一棵该花多少时间啊。”
老人被逗笑了:“到底是名门世家,视灵芝如蘑菇一般,想必看得多了。真不是老朽班门弄斧在姑娘面前卖弄这株玄芝,而是其中有个缘故,不如坐下来,听老朽细谈,待完结了这桩因果,也了却老朽的心事。”
于是岳青莲抱着小麒麟坐在石凳上,老人坐另一边,九叶玄芝安静地放在中间的石桌上,正午的阳光洒下来,在漆黑的叶片上滑过一层层流畅华美的光晕,让人移不开眼。
“老朽不才,家族历代行商,贩卖些珍异奇物,这株玄芝还是当年先祖在终南山外掘得,一共是两株,一株救了先祖的命,这一株就一直种植在家中,有此缘故,也不舍得轻易将其炼丹,一晃都六百年过去了,最近老朽才惊觉,天地万物都有命数,这棵玄芝的命数,也快到了。”老人叹了口气,“普通灵芝,活百年,此物活了六百年,可惜啊,还差一步……唉。”
岳青莲看看面前浓厚肥嫩到碰一下似乎都有汁液滴出来的灵芝菌盖,不解地问:“老先生,虽然我不懂园艺,但看起来,这个……玄芝,还很有生命力啊。”
“姑娘,岂不闻盛极转衰,极盛之时就是极衰之相,老朽估计,此物只怕到了明日午时就会灰飞烟灭,变成一团枯朽废渣。”老人把目光转向小麒麟,“幸好,小朋友天生仙体,吸收灵气之物不需其他繁琐辅助,直接吞下即可,这也算是玄芝的造化吧。”
啥造化啊,还不是一样给吃了,岳青莲听得似懂非懂,试探地问,“老先生,这人情太大了,只怕……”
“嗳,姑娘,修道之人,只讲缘分,不谈人情,我本来以为事已至此,玄芝空长六百年,到头来不能物尽其用,不过落一个朽烂的下场,实在令人心痛,谁料天意如此,将小友引到门前,这反而是解脱了我的心结,不然,先祖之爱物,就在我手上化为枯朽,实在是让人不得安眠啊。”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岳青莲不好意思再推辞,低头问小麒麟:“麒麟,你想吃吗?”
小麒麟老气横秋地一挥手:“既然如此,吾就吃了他,以解汝的心魔。”
说着,小胖手伸向石桌中间的九叶玄芝,小嘴‘啊’地张得大大的像要一口连盆吞下一样,岳青莲忍不住地拍了他一下:“注意吃相!”
小胖手碰到九叶玄芝肥厚的叶片时,停住了,小麒麟闭起嘴,大眼睛专注地看着,肥短的小手指在叶片上抚摸起来。
老人奇怪地问:“可是有什么不妥?”
岳青莲也在心里嘀咕:难不成有毒?
小麒麟皱起小眉头:“倒着实可惜,此物灵气浓厚,这六百年来,也亏得你们精心照料了。”
老人叹道:“只是如今老朽的手段,聚来的灵气已经不够它所用了。”
想了半天,小麒麟抬头看看岳青莲,又看看老人,说:“那吾带回家去吃罢。”
老人误解了他的意思,略带遗憾地笑了笑:“小友,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不然……”
“不然你也不会给吾吃哩。”小麒麟奶声奶气地说,从岳青莲膝上跳了下来,在院子里踱了几步,不顾老人有些尴尬的脸色,大气地一挥手:“也罢,汝说缘分,那吾便给你一个缘分。”
说着,他走到墙边,拉开裤头,大大方方地放起水来!
“麒麟!”岳青莲咆哮了起来,她自认为家庭教育已经算成功了,小麒麟早就学会了用抽水马桶,为什么今天忽然又故态复萌!
老人却激动得脸色发红,哆哆嗦嗦地说:“这怎么敢当……这怎么敢当……姑娘,老朽知道这是莫大的情分,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小麒麟哗啦啦地放完水,把腰带系系好,转身回来,岳青莲忙不迭地翻包找湿纸巾给他擦手,老人一个箭步窜到墙边,激动地看着湿润的黑土,转身又向岳青莲拱了拱手:“姑娘,感谢的话老朽多说无益,在这片地面上,老朽也算有几分薄面,每年手上会流动几件小玩意儿,如有需要,随时欢迎过来看看。”
“啊……啊?”岳青莲不是很明白,接过了老人递来的一张卡片,翻过来看看,上面写着‘奇物交流会门卡’,角上刻了一个丹炉模样的防伪标记。
老人非常热情也非常迅速地把他们送出了门,岳青莲还捏着卡片,低头看着小麒麟抱着那盆黑色菌类植物,半天才从恍惚中醒过来,点了点头说:“回去就跟妮可说我们走错路,拐到花鸟鱼虫市场了。”
62
62、九叶玄芝
被这个意外Сhā曲一打扰,岳青莲再也没心思逛古玩市场了,索然无味地沿着人比较少的路往外走,真是的,还不如在家老实修炼呢,真有什么法宝飞剑,会在古玩市场上买到?倒是那老人所说的奇物交流会,八成就是个黑市拍卖什么的,有机会的话去看看也无妨。
“姨,我要吃哈根达斯。”小麒麟抱着花盆,不忘记提醒她。
“乖,晚上做奶油鸡茸蘑菇汤给你吃。”岳青莲心不在焉地说。
拐过一个街角,猝不及防地,夏英杰正晃荡着从对面走来,两人碰了一个照脸,岳青莲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刚才那么一打岔,她都忘了自己本来是追着夏英杰的背影跑到这附近来的了。
夏英杰的惊吓程度比她尤甚,有一瞬间岳青莲都觉得他是不是想转身就跑。
“嘿嘿,弗萝拉,你也来逛街啊。”还好,夏英杰迅速挂上了猥琐的笑,自以为亲切地伸手去抚摸小麒麟的脑袋,“天气真好,很适合带孩子出来走走。”
“麒麟,不许咬人。”岳青莲及时地制止了小麒麟可能会有的伤人举动,小麒麟抱着花盆,不服气地瞪着夏英杰:“坏人!坏人!嗳!宗主,吾觉察到了,他又想骗你!”
岳青莲无语望天,夏英杰挠了挠后脑,挤出一个笑说:“童言无忌,嘿嘿,小孩子真是可爱。”
“你说这话,他更加觉得你是在骗人了。”岳青莲看了看手表,“算了,我才不问你在这干什么……不早了,你完事了没?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那哪好意思让你请客呢。”夏英杰立刻笑得眉毛都开了花,颠颠地凑了过来。
岳青莲想这个人是不是占便宜顺杆爬之类的都已经是本能了?她没好气地把小麒麟往夏英杰面前一推:“你要是不想去哈根达斯混个水饱,就赶紧先去给他买个冰激凌。”
“哈根达斯,那么小资的地方,弗萝拉你真会惯小孩子。”夏英杰一边抱怨一边赖着不肯动,岳青莲凉凉地说:“当年你可是说‘哈根达斯在国外是便宜超市货,弗萝拉你也在欧洲混过几年了,怎么还跟前台小妹一样没见过世面’那什么,那什么的……”
夏英杰讪笑了一声:“你还记得啊……”
他没辙地拐向一家摆着冰柜的小卖部,没一会儿就举着一根冰棍走了回来,殷勤地撕开包装递给小麒麟,小麒麟很辛苦地单手抱着花盆,腾出一只手来接,皱起小眉头,疑惑地看着。
“老北京糖水冰棍儿……夏英杰,我都懒得说你什么了。”岳青莲真正地没了脾气,“你就不能好歹买一块钱以上的?!”
“所以说不能太惯小孩子。”夏英杰煞有介事地说,“这也算对童年的追忆吧,我小时候吃根冰棍儿也是大事哩。”
小麒麟伸出舌头试探地舔了舔冰棍,苦着脸抬头看岳青莲,虽然被教育过很多次‘不能浪费食物’,但嘴里的东西和吃惯的口味还是截然不同,他有点犹豫了。
“吾要吃哈根达斯!”他含着冰棍儿,大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夏英杰,不满地跺了跺小脚。
“嘿,你个熊孩子,不许挑三拣四的。”夏英杰吓唬地回瞪过去。小麒麟一手花盆一手冰棍,不甘示弱地起脚踢了他一下,“吾就要吃哈根达斯!”
岳青莲正在袖手旁观,忽然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青莲,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啊。”
声音里带着三分矜持,三分幸灾乐祸,还有几分惊喜,岳青莲侧头去看,一个男人坐在辆灰色马六里面,摇下车窗,范儿做足地向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身为一个金融从业人员,岳青莲的记忆力可以说很好,就是这样,她还是足足想了一分钟才想起来,这位马六男士……似乎是五年前自己的某个相亲对象,做公务员的,学历不如她,薪水不如她,到头来还委婉地表示‘虽然你的工作不如教师公务员医生等稳定但我不会嫌弃你的希望你能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婚后在工作之余能尽到一个合格的家庭主妇的职责’云云。
一晃五年不见,都开上马六啦,公务员的福利不赖嘛。
岳青莲正要像前几次遇见‘前相亲对象’一样,干净利落地几句话打发掉完事,马六男又露出了然的微笑:“教育孩子也不要在大街上,影响多不好。”
都说男人看见前女友大着肚子一脸幸福的时候,情绪是五味杂陈,那么很显然,男人看见前女友变成黄脸婆拖家带口还在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当街吵架的时候,心里一定暗爽到不行。
尤其岳青莲现在全然不是那一副白领打扮,孟妮可比她高五公分,胸围大两个杯,羽绒服穿在她身上不合体而拖拉,再加上简单地把头发挽在脑后素着张脸,牛仔裤球鞋,正好和一身皱巴巴西服的夏英杰相映成趣夫唱妇随,而小麒麟这时候和夏英杰战争升级,嗷呜一声扑上去,抱住夏英杰的腿就一口咬下。
“麒麟!”岳青莲哪有精神再理会前男友这种浮云生物的存在,一手拎起小麒麟的衣领把他拽开,还得小心不让仙兽大人一时激愤之下砸了那盆黑色菌类植物,百忙之中不忘对夏英杰吼:“你招惹他干什么!不知道我管不住吗?!”
“吾要吃哈根达斯!”小麒麟气冲冲地被岳青莲拽到身后,不甘心地继续叫喊。
夏英杰倒好像很享受这场恶斗,抖了抖还带着小麒麟口水的裤子,还扭扭捏捏地对马六男抛了一个飞眼:“真不好意思,让您看笑话了,您是哪位啊?”
马六男似乎也被恶心了一下,愣了半天才说:“我是……青莲从前的——朋友。”
“不可能吧,那一百多个我都见过,没您这号人啊。”夏英杰说着扭头看岳青莲,“嘿,弗萝拉,你又向组织隐瞒不报!”
岳青莲眼睛望天,竭力忍住不笑出来,淡淡地说:“有一些不重要的,我认为没有汇报的必要。”
“那可不行,等回家之后,你得把这事儿交待清楚。”夏英杰很严肃地说,“我绝不会放过一个阶级敌人的。”
岳青莲的嘴角正抽抽得快要破功,身后传来刹车的声音,紧接着就是熟悉的清朗嗓音:“岳小姐。”
她猛回头,顾景行怎么会在这里?!
果然,顾大帅哥风度翩翩地倚着半开的车门站着,照样是纯黑迪奥西服一丝不苟,银蓝色林博基尼和附近稍显陈旧的街景完全不搭,把马六比得灰扑扑的,微笑起来的时候感觉整条街道都亮了:“真的是你。”
“顾先生,巧啊。”岳青莲下意识地伸手挽住了夏英杰的胳膊,后者惊得差点跳起来,想挣脱却被她更加用力地抓住,“今天真是出来逛街的好日子。”
顾景行完全无视马六男,倒是向夏英杰招呼了一声:“博纳基金的夏先生?”
他没有握手的意思,夏英杰当然也没有,干笑了两声:“没有没有,我们是刚好遇见的。”
岳青莲暗地里踩了他一脚,正生闷气的小麒麟有样学样,也举起脚去踩。
“哎哟!哎哟哎哟!弗萝拉你管不管孩子啊,看把我皮鞋踩得……”夏英杰夸张地大叫,趁势挣脱开了岳青莲的手,单脚跳着向后退。
马六男尴尬地笑了一声:“岳小姐,再见了。”说着把头缩回车内,立刻发动了汽车,一溜烟地开走了。
顾景行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马六在开出去一百多米之后忽然车体一歪,传来震耳欲聋的爆胎声,吓得行人相顾失色,男人狼狈地打开车门钻出来,泄愤地踢了爆裂的车胎一脚,探身去车里拿手机,刚按下键钮,机体上就开始噼噼啪啪地闪烁细小的电火花,他惊吓地把手机丢到地上,眼睁睁地看着手机冒起一股青烟。
男人无助地四下张望着,不得不掏出钱包去街边的小卖部借公用电话。
顾景行把目光收回来,若无其事地继续寒暄:“有空一起吃个饭吗?”
岳青莲看见他那么镇定的样子,倒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也许一切真是巧合?
“下次有机会的吧,我已经有约了。”她狠狠地用眼刀剜了正偷偷试图溜走的夏英杰一眼,然后做出很遗憾的表情,“不好意思。”
“其实我……”夏英杰刚想开口,小麒麟就凶猛地‘唔?’了一声瞪向他。
顾景行垂下眼,两排睫毛又浓又密,映在白皙俊朗的脸上,分外好看,那一瞬间岳青莲差点就迷迷糊糊地点头说‘好我改主意了我们吃饭去吧。’
幸亏顾景行此刻开口了,顺势低头看向站在她身后的小麒麟和他手里抱着的花盆:“原来这个……”
他忽然停住了话头,轻轻一笑:“那就下次吧,再见。”
看着他毫不拖泥带水地开车离开,岳青莲还在琢磨那句话,什么叫‘原来这个’?原来什么?他也认得这盆叫九叶玄芝的蘑菇?
一回头看到夏英杰蹑手蹑脚地又试图开溜,她气不打一处来,眼睛一瞪:“真够朋友啊?一开始还表现不错,后来干嘛拆我的台?”
夏英杰嘿嘿地笑了两声:“不是怕打扰了你的好事嘛。”
“好事?你是忘了那天我们被谁家的妖怪追得满楼乱跑,差点死掉吧?”岳青莲发着牢骚。
“咦,话不是这么说,你想,如果他真的是妖怪的老板,那你点个头就成了妖怪的老板娘,多好,到时候看谁不爽就叫妖怪咬谁。”夏英杰看着小麒麟又有磨牙的趋势,急忙向后跳了一步,手指着说:“嘿!小东西,还敢过来……”
岳青莲一手拎住麒麟,一边也同样磨牙冷笑:“杰森,我们好歹是朋友,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看着我嫁出去,哪怕嫁给那么个……”她用手比了一下顾景行离开的方向,却终究没说出什么不雅词汇。
夏英杰故作惊讶:“弗萝拉,姓顾的现在是金融街头号白马王子,闪闪亮的钻石龟,你要嫁给他还不是吃香喝辣,多好啊,别瞎担心那些神啊鬼的,迷信。”
“你再说一个字,午饭就没了。”岳青莲简单地威胁道。
夏英杰立刻闭嘴。
岳青莲白了他一眼,真不知道这家伙的脸皮是什么做的,一顿白食就能让他这么听话。
回到家里的时候,孟妮可刚刚结束了一个周天循环,从地板上站起来,猫一般慵懒地伸展着四肢,不知道怎么搞的,她喝了灵泉之后,塑体的效果比岳青莲和高彤都要明显,胸围还是照旧雄伟,小腰一下缩到了二尺,更加显得天使脸蛋魔鬼身材。
“回来了,买了盆蘑菇,晚上加菜。”岳青莲一边脱衣服一边说,眼角扫到在客厅的一角,孟妮可收拾出一块地盘作为操作间,桌上一套分液玻璃管装置在午后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小金鲤正辛苦地用尾巴拍打着小瓶上的封口条,跳来跳去地加封。
“唉,其实我在想……诺贝尔医学奖也应该是我的。”孟妮可发着感慨,点了一下瓶子的数,满意地点了点头:“行了,小鱼,今天的活儿做完了,你可以休息了。”
小金鲤一下子瘫软在桌面上,尾巴啪嗒了两下,就再也不动了。
“妮可,你真是物尽其用。”岳青莲惊叹地说。
小麒麟奔过去用小胖手摆弄了一下软绵绵的小金鲤,抬起头来说:“宗主,晚上炖鱼吃罢。”
小金鲤跳起来,甩开尾巴去抽小麒麟的脸,被岳青莲眼疾手快地捉在手里,断喝一声:“严禁门派内斗,违者一律下锅!”
孟妮可打着哈欠把贴着不同标签的瓶子收到纸箱里:“这里物业实在太负责,我费了好大劲才把这些东西一趟趟地给顺进来,还遮遮掩掩的,保安看我的眼睛跟看贼一样——你说有贼往屋里搬东西的吗?”
“已经开张了?”
“还没,我不是要准备一下嘛,等会我走的时候你得和我一起出去,免得保安再盘问。”
岳青莲也叹了口气:“难啊,想偷偷做点什么事,还是独门独户好,以前的修真门派多好,一个宗就占一个山头,也没有保安和物业管你在哪儿停车。”
“等着吧,等本长老做生意赚了钱,就买大别墅住!”孟妮可握拳,信心万丈地说,“虽然是薄利多销,但我有信心半年内赚到一套两居室!”
岳青莲一下子瘫软了身体:“妮可,你又改配方了?”
孟妮可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效果不能太明显,只要有一点点就好,这样我们才能淹没在淘宝上无数化妆品店里面,来掩藏自己,这样安全一些……当然以后要是有可靠的人介绍了核心会员,还是可以卖内部浓缩液,精华液之类的东西的。”
“有道理,那就拜托你了,孟长老。”
“不客气,为宗主分忧乃是吾辈的分内之事。”
两人正说着,听见‘哐’一声,扭头看去,小麒麟一脚把那个种着九叶玄芝的花盆给踩碎了,黑色的腐殖土散了一地,露出白色纠结的根须,他正伸出小胖手拎起九叶玄芝,抖着上面的土。
“麒麟!”岳青莲发出一声怒吼,孟妮可也暴跳如雷:“这地板我上午才刚擦过!”
“嗳?”小麒麟不解地扭头看着她们,“宗主你修行尚浅,俗世的东西很多都带不进山去,这些土留之无益,自然要去掉。”
“不是说加菜的吗?那直接拿刀切了不就完了?”孟妮可扭头问岳青莲。
小麒麟大怒:“这是吾要种在山里的!谁说要吃掉!”
岳青莲有气无力地说:“你不是跟老爷爷说拿回来吃的吗?怎么又改主意了?”
“嗨嗨嗨嗨。”小麒麟得意地笑了起来,“吾骗他的!宗主不是一直说吾要把好东西留下来?这个玄芝就是好东西啊。”
孟妮可长叹一声去找东西扫地:“青莲,教育有方啊。”
岳青莲这才稍微有了点兴趣,坐直了身体,若有所思地说:“那个老头说这个吸不到足够的灵气,明天中午就会化为枯朽,那他一定不知道我们还有座山!”
小麒麟得意地昂起小脑袋:“所以吃掉太可惜了,还是种起来吧,嗳?宗主,种起来吧?”
于是岳青莲也来了精神,神识没入白玉印,小麒麟拎着九叶玄芝,颠颠地跑在前面,欢快地撒开小短腿,在山坡靠近白雾笼罩的地方找了一块空着的土地,刚放下玄芝打算刨坑,这株植物却好像活了一样,白色根须嗖地一声自动没入泥土,自动站得好好的,周围若有实质的青色灵气弥漫过来,其中闪烁着金色的细小微粒,本来就饱满的菌盖沐浴在其中,越加肥厚润泽。
“自己钻进去了……”小麒麟蹲着看,新奇地用小肉手戳了戳。
“看起来它很喜欢这个地方。”岳青莲也蹲□看,竟然有一种小时候父母带着自己做课外作业观察植物生长的感觉,“不知道长大了会是什么样子。”
“唔。”小麒麟托着脸,认真地想,“吾倒没有见过长出第十片叶子的灵芝,所以才不想吃掉……虽然说骗了老爷爷不太好,可是吾也还了他几棵灵芝了。”
岳青莲索性坐倒在草地上,仰头感受着清新的灵气:“你撒尿在他家院子里,就为了这个?”
“当然,吾是仙兽,才不要欠人类的情。”小麒麟握握小拳头。
“那你现在也给它——灌溉一下,也许很快就长起来了。”岳青莲突发奇想。
小麒麟用鄙薄的眼神看她:“宗主,吾是乾火麒麟,此乃玄芝,主水,性阴,除非有太阴癸水之属,那才相合,不然徒劳无益。”
“是这样嘛……哈哈,看来我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啊。”岳青莲干笑了两声,“对了,那个老先生说,你本命元气耗损,是怎么一回事?”
“前次有妖魔作祟,在大楼里设下无数怨魂所铸法器,凶险异常,要不是我喷出本命元火破除阴魂之所,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葬身于此哩。”小麒麟神气活现地说。
岳青莲猛地扭头看着他:“麒麟,我虽然没有常识但也知道,一般这种先天啊,本命啊之类的,都是一次性损耗品吧?你要不要紧?那会不会对你有什么危害?”
她当初真的以为小麒麟只是一时脱力,睡一觉就好了,第二天之后看他还活蹦乱跳的,就没想到居然还有很危险的后果!
“不行!”她当机立断,伸手去拔那棵站得好好的九叶玄芝,“既然说这个可以补你的元气,那赶紧吃掉好了!”
“宗主!”小麒麟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下挡在了她面前,“不要吃掉小灵芝!”
岳青莲按下焦急,耐心地说:“麒麟,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孩子,又是仁兽,但灵芝不过是菌类植物,它不像胡小凡和小金鲤一样是有生命的,吃掉它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不是上次元气大伤?那就吃掉它好了。”
“不要!它都活了六百多年了,今天吾又没有性命攸关,为什么要吾吃掉它?让它自在山林不好吗?”小麒麟坚决地说,“吾可是仙兽哩,用不着吃掉它,吾也能吸纳灵气,补益元火,吾的本命元火有那——么多,损耗些须儿算甚么。”
他努力伸长短短的小手臂,比了一个大大的圆,执拗地挡在九叶玄芝前面,岳青莲无言地看着他清澈的眼睛,放弃地叹了口气,摸了摸小麒麟脑袋上软软的黑发:“真的不要紧吗?”
小麒麟用力地摇摇头。
“都怪我这个宗主没用,遇到妖怪,还要你来救我。”
“吾是护山神兽嘛,朝歌道友当年留下吾,就是为了保护宗主,庇佑宗门,降妖除魔。这是吾与生俱来的职责,宗主何须自责?”小麒麟想了想,又说,“草木也是有灵性的,宗主这样做,对小灵芝未免太不公平。”
岳青莲虚心地点头:“是,世间万物,都有灵性,一生一灭,一荣一衰,皆是天道。”
她似乎突然间想通了什么,唇边缓缓绽开一缕微笑:“修道者,顺时,逆天。”
丹田内青莲浮动,本命宝莲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动从体内浮出,静静地悬在半空中,花瓣徐徐张开,水青色微光四射,把她和小麒麟,九叶玄芝一起笼罩在其中。
笼罩着山谷的白雾似有感应,开始翻滚着流动起来,时浓时淡,小麒麟眼尖,用手指着下面欢呼:“宗主,那就是离苏湖,里面灵气浓郁,最适合小鱼,所有宗门弟子的本命宝莲若在其中留下莲子,更有养魂收魄之效,就算将来遇到变故魂飞魄散,也可以借助莲子重塑身体,对本宗大有好处,你快快修行,开启此湖!”
63
63、新年上班第一天
1月4日,新年的第一个工作日,从这天可以看出,2010年,注定过得不平静。
李娜下了出租车的时候,刚刚七点,这个时间金鑫大厦门口静悄悄的,两个夜班保安正百无聊赖地在大门外透透气,伸展筋骨,一点都没有上班时人潮汹涌的拥挤:她实在来得太早了。
在家歇了一个月病假,虽然公司已经许诺转正,但她心里还是忐忑不安,一心要等上班之后好好表现,努力工作,今天就是一个新的开始。
迈步走进大楼,上几级台阶这样小的运动量竟然让她微微有些气喘,年前那场缠绵多日的手机高热似乎是耗尽了她的元气,尽管姚如欣一天到晚给她炖补品煲汤,还是没能让她恢复从前的健康。
李睿曾经建议过,要不干脆回家休养半年,把身体彻底养好了再说,这边的工作就辞掉算了,李娜犯了小姐脾气,坚决不同意,她还年轻,总觉得生一场病就跑回老家去,太没有面子了,不就是身体比从前虚弱了一点嘛,慢慢自然会好的。
伸手摘下口罩单挂在一边耳朵上,她缓步向电梯走去,姚如欣怕她出来不适应外面的冷空气载着凉,给她准备了帽子围巾长大衣……全副武装了起来,李娜踩着UGG走在宽敞的大堂里,感觉自己像一头出来觅食的熊。
远远地看见电梯门开着,她下意识地喊了一句:“电梯!等人!”
看见一只手按在了开门的按钮上,她吁了一口气,加快脚步,真稀奇,还以为自己已经算来得很早了,居然还有更早的。
电梯里只有一个人,二十多岁的男青年,戴着老土的黑框眼镜,穿着黑色羽绒服都能看出瘦削的身体,在接触到她视线的一瞬间,慌里慌张地把目光移开,紧抿着嘴唇。
“谢谢。”李娜露出一个甜甜的可爱笑容,“早啊。”
“早。”男青年不自然地笑了一下,把身体向一边侧去,手指还辛苦地按着开门的按钮不放。
好奇怪,这个楼里的白领精英们,自己看见的哪个不是神采飞扬谈笑风生的,自信心都爆棚了,哪家公司还会有这么谨小慎微的职员?
她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在她的注视下,对方更加不自在了。
“我十四楼,谢谢。”因为眼镜男几乎是把身体紧贴在楼层按钮那边的电梯壁上了,李娜担心自己伸手过去,对方搞不好要挤到电梯外面去,只好委婉地提示了一下。
“哦!”眼镜男惊跳了一下,似乎这才发现自己还按着开门的按钮不放,急忙缩手,去按十四。
电梯门缓缓合拢,就在快关上的时候,猛然听到一声断喝:“慢着!”,把两人都吓了一跳,紧接着就有一只手一把抓住电梯正在合拢的门,五指修长有力,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看着挺赏心悦目,只是动作太吓人了。
电梯门遇到阻拦,自动地向两侧缩进,李娜拍了拍胸口,小声地嘀咕:“赶什么赶,一点公德心都没有。”
她侧脸去看眼镜男是不是和自己同感,却发现那人的脸上满是惊恐,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感觉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此时电梯门大开,当门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年,英俊帅气,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一身不合体的旧西服,虽然干净却并不平整,还带着皱褶,李娜怎么看怎么像本公司某位王牌基金管理人的穿衣风格……
少年凌厉的目光扫向电梯内,杀气毕现,眼镜男在他的注视下恨不能把身体缩成一个球,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命啊!天亡我也!这是胡小凡脑子里最后的想法。
岳青莲在元旦前夜就打电话给他,告知那个‘降妖除魔’在金鑫大厦出没,要他多加小心,最好躲几天别上班。
可是以胡小凡这样的总务科基层人员,在年前最忙碌的这段时间想请假,那就等于明着邀请‘来炒了我吧来啊来啊’,所以他还是硬着头皮来上班了,小心地提前了一个半小时,心想这个时候总不会遇见了吧,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竟然第一天就给他撞了大运!
“妖孽!”陈初一眼认出这就是那天在酒店套房里阻挡自己的人,从他眼中看到的胡小凡原形毕露,妖气弥漫,一想到这种妖物竟然大模大样地在自家公司大厦里出入,还不知道要耍什么阴谋诡计,顿时怒不可遏,“好大的胆子!”
胡小凡已经吓得哆嗦成一团,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李娜却不耐烦了:“你搞么嘶啊?要坐电梯就进来,不坐就等下一班,莫名其妙。”说着翻了个白眼,伸手去按关门钮。
这个人肯定不是在公司上班的,难道是新来的保安?可惜长得挺帅,脑子怎么糊里糊涂的,物业也真是,什么人都往里招。
她身体恰好挡住陈初的视线,对方的目光在她脸上打了个转,看向胡小凡的眼神更加带了三分煞气:“采阴补阳?!无耻下流的东西!竟然干下此等伤天害理的勾当,我饶不了你!”
说着,他手腕一翻,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一根绳索:“姑娘,让开!”
“你神经病啊?!”李娜冒火,用力地按着关门钮,“大清早的我们还要上班呢,没空陪你玩COSPLAY!”
电梯门又要合拢,被陈初伸手拦住,目光中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怒气:“姑娘,你是被这个妖怪迷惑了!他趁和你交合之际吸取了你的精气元阴,以增长他的妖修,你难道自己都没有感觉到身体虚弱了吗?”
交合……还感觉……
李娜只觉得脸上哗啦一下平空起了火,烧得整个人都暴躁了起来,羞恼交加之下,抡起背着的圣马兰娜白色机车包没头没脸地就抽了过去:“放屁!”
陈初猝不及防地挨了一下,反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无奈而怜悯地说:“痴女蠢妇,世间无药医之。”
“去你XX。”李娜被抓住了手臂,愤怒之余大小姐之气一发而不可收拾,抬起UGG就对着陈初的□猛踹过去,还没等踹到,对方手上一使劲,用力地把她推倒在电梯门上,她刚想大声呼救,嘴巴一张开,陈初另一只手已经摸出了一颗丹药,干脆利落地塞了进来,顺手把她的嘴巴合上捂住。
“唔!”李娜双目圆睁,双手乱挥,长指甲在陈初的手背上划出好几道血痕,陈初却毫不放松,直到确信塞进嘴里的丹药已经完全融化才猛地松开,倒退一步,严阵以待地对着电梯里的胡小凡:“妖孽,还不受死!”
李娜喘过一口气,嘴里吞下去的东西入口即化,现在已经带着一股略辛的甜味流下食道,她一想到自己刚才被迫吃下去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就大大地恶心了起来,尖厉地叫道:“保安!保安!”
在大门口透气的两个夜班保安一直没注意这边发生的事,直到听到女性的尖叫声才慌忙奔了进来,一手去摸腰间的短棍:“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这个——这个混蛋!王八蛋!”李娜一手捂住喉咙,又要干呕又要说话,憋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抓住他!个变态!”
陈初脸色微变,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狠狠地瞪了胡小凡一眼,转身飞快地跑进了标着安全出口的楼梯间。
保安跑到的时候,李娜靠着门,俯□干呕,却什么都没呕出来,气急败坏地说:“你们打盹儿啊!?怎么什么人都往里放!刚才有个变态!死变态!他跑到楼梯间去了!”
两个保安面面相觑,刚才他们没看见有什么人进门啊?但既然有人投诉,小姑娘看起来脸都憋红了,眼泪汪汪的,估计是真的遇见了什么,于是也不敢敷衍,一个奔向前台呼叫巡逻的同伴,一个小心地打开楼梯间的门,张望了一下,走进去查看。
李娜咳了一阵,余怒未息地低头找手机:“报警!一定得报警!变态!流氓!臭流氓死变态!”
她一边咒骂一边翻出诺基亚5230,正要按110,忽然一只手横过来,阻止了她。
李娜惊疑不定地抬头,看见是和自己同在电梯里的男青年,老土的黑框眼镜后面,是他胆怯却坚定的眼睛:“其实,他不是坏人。”
“你们认识?”李娜的怒气又在积蓄,“你们是串通好了在玩游戏?大清早的……”
她没有说下去,因为胡小凡的声音里好像有什么让人安静的魔法,安抚了她暴怒的心灵:“对不起,他这种人,不会伤害人类的,那颗丹药,对你身体有好处,真的。”
“什……什么?”李娜迷惑地问着。
胡小凡没有回答,一步跨出了电梯,是时候下定决心了,不是吗?自己一直以为作为一个本分的妖怪,只要自己不害人,不作怪,就能安稳地在城市里,在人类中间生活下去,是自己太蠢了吗?原来,还是不行啊……
他回身,看着一脸迷茫的女孩,深深地鞠了一躬:“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李娜睁大眼睛,懵懂不解地看着他,电梯门在两人中间缓缓合拢,像是切断了整个世界的联系。
64、警官再次上门
新年的第一个工作日的上午,照例是开会,开会,BOSS召集高层开会,高层召集中层开会,中层召集属下开会……等到所有会议结束,已经是吃午餐的时候。
员工餐厅今天熙熙攘攘,菜品的花样也分外多,岳青莲胃口大开地挑了好几样菜,坐下的时候才发现附近几桌都是姑娘们,PA俱乐部难道又有什么活动?
幸亏,今天的PA们没有谈八卦,而是传看着几本时尚杂志——这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她们热烈讨论的并不是春季新装或者搭配,而是所谓的‘看看你出生时绽放的花卉’‘星座早已落伍,来看你的出生月份属于什么宝石吧’‘求桃花也要看生日!教你如何挑选适合自己的方位’这类毫无营养,连封建迷信都算不上纯粹是骗稿费的话题。
当然,这种话只敢在肚子里说说,岳青莲才不会义正言辞地给一群正对比着自己的生日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姑娘们泼凉水,得罪全公司的PA,那除非她不想干了。
“我是八月生的……是桂花,嗳真的,我就比较喜欢吃桂花糕。”坐在她对面,人事部的瑞贝卡热心地说,‘弗萝拉是十一月一号的生日吧,我帮你查查,是……山茶花,对应的性格是‘精明能干,心灵手巧,遇到复杂的事情能够随机应变;对人诚实、热情、周到、彬彬有礼;说话和气文明,性格随和平易近人;处事公正无私能够以身作则,深受大家的尊敬和爱戴。’嗯……是有一点符合啦……”
言下之意就是根本不符合吧。
PA们开始用眼光交流‘果然是骗稿费的东西,一点儿都不准’。
鬼使神差的,岳青莲拿起餐巾抹抹嘴,开口说:“其实我真正的生日是十月二十八号,身份证和户口本上的生日都是一开始报户口的时候写错了,就将错就错到底。”
“啊,怪不得,十月份啊,我看看。”女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十月,牡丹花,万花之主,有极强的好胜心,有足够的竞争意识;待人热情大方,彬彬有礼,做事积极主动,果断勇猛,不喜欢办事磨磨蹭蹭、优柔寡断的人,对自己的长处看得多,有时体谅他人的疾苦少,有很强的自信心和勇气,做事易成功。‘这个真的很像啊!看来还是很准的!”
岳青莲摇头笑了笑,继续对付自己餐盘里的火腿炖蘑菇,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人说话:“吃饭的时候不要叽叽喳喳的,对自己的健康没好处。”
这个声音并不严厉,但却迅速地让附近的姑娘们全都安静了下来,岳青莲诧异地抬头,秦明川为什么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秦明川就坐在她斜前方的一张桌子旁,静静地凝望着这边,仿佛在确认自己刚才的话有没有起到效果,连他身边坐着的周浩何烨杰瑞陈都带点诧异地看着自己老大,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老大甚至还不罢休,稍微提高声音叫了一声:“艾玛。”
PA俱乐部会长,曹向南大BOSS的资深PA艾玛,在座位上微一欠身:“我知道了。”
秦明川这才点了点头,然后推开还剩下一半食物的餐盘,对周浩低声说了两句,起身离开。
他面上并无不悦之色,说话也没有疾声厉色,但就是扑面而来一股压迫的气息,本来还很热闹的餐厅以他坐的桌子为圆心发散出去,迅速地被‘交头接耳’这个魔法所控制,所有人说话都情不自禁地压低了声音。
“秦老大好可怕好可怕。”瑞贝卡小声地说,“薇薇安太不容易了。”
“就是就是,他都不用发火啊,我心里就毛毛的。”
“难怪他是下一任BOSS,好威严的感觉。”
岳青莲没有心思听PA们议论,推开餐盘也站了起来,跟着秦明川的背影走了出去,她心里有个模糊的感觉:秦明川是听了所谓自己‘月份对应的花’才突然出声的,之前PA闹得那么欢,他从来都是宽容以对,只有这次不同。
但他为什么生气呢?难道是那几句话里有什么得罪了他的地方?不会啊,这么骗小姑娘的东西,星座啊运程啊秦明川压根不会当真的。
她追到十八层,秦明川出了电梯已经快拐向办公区了,情急之下,她喊了一声:“老大!”
秦明川回头,看着她,岳青莲看不出他眼睛里含着的,那么深的痛苦是怎么回事,只知道自己的心在瞬间柔软得无法自处……
她在秦明川面前两步的距离停下,又叫了一声:“老大?”
秦明川微笑了起来,目光依然沉稳坚定,和平常一样,好像她刚才看见的完全是个错觉:“什么事?”
“没什么。”岳青莲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么追上来似乎有些莫名其妙,该说什么呢?又该做什么呢?难道直接问他,老大你为什么生气?
秦明川却仿佛了然,点了点头岔开话题:“今年春节是在2月14号,你抓紧时间,把年假请下来,和春节假一起,回老家的时间可以多一些,飞机票也好买。”
“嗯,是,我会的。”岳青莲答应着。
秦明川的目光在她秀丽的脸上停留,足足一分钟之后才沉声说:“小岳,星座命理这类的东西我一向不信,但自己的生日,还是不要轻易地告诉别人为好。”
“嗯,是,以后不会了……”岳青莲说完才反应过来,“可是,老大,这些在我的人事档案上都写清楚了,谁都看得见啊。”
秦明川把目光移开,看着身边的玻璃大鱼缸,半天才说:“总之记住我的话。”
他走了,岳青莲站在原地愣了很久,手指在玻璃鱼缸壁上无意识地划着圈圈,引得里面手指长的锦鲤争相来追逐。
“怎么老大今天这么奇怪……”
岳青莲对将来,有了隐隐的不安。
午餐时候的小Сhā曲让琦琦也有点惶恐,去人事部替岳青莲拿休假申请表回来的时候还怯怯地抱怨了两句:“老大今天好凶……其实也不是凶,就是他一开口,我就觉得很有压力。”
岳青莲一手接过她手里的申请表,调侃了一句:“这就叫上位者的霸王之气,明白了吧?”
“真的嗳,平时不觉得,曹大BOSS都没给人这种感觉过,惨了,以后老大当了BOSS,我每天都要三省吾身,有没有把工作做到完美了……”琦琦悲叹着出门,临走的时候说,“弗萝拉,人事那边说,表不急着交,先通过内部邮件走申请流程就好了,今天密斯高没来上班,交了也没人批。”
岳青莲诧异地抬头,作为单身职业女性,请假是极其奢侈的事,自己六年来除了祖姑奶奶现世的那一天,一天假都没请过,高彤身为公司唯一的女性高管,更是保持了十年无请假记录的傲人全勤成绩,她今天没上班?不会是生病了吧?
琦琦压低声音,暧昧地说:“而且……艾顿也没来上班喔……”
岳青莲头疼地捂住眼睛:“琦琦,我说过多少次了,八卦可以,不要流俗,这种不负责任的男女关系的谣言,你听也就算了,还到处传播。”
琦琦吐了吐舌头:“对不起,但是行政那边大家都在说……”
岳青莲严肃地一抬眼,小丫头被吓住了,悄悄在身后拧开门,一溜烟地跑掉。
把申请年假的表格摊开,拿起钢笔,在姓名栏里写下岳青莲三个字,她停了笔,开始认真地回想刚听到的消息。
高彤没来上班……破天荒,十年来第一次。
如果说是身体的原因的话,她使用灵泉也有一段时间了,虽然是经过稀释的,但对人体的保健作用还是应该很明显,现在号称‘风投部机器人HY2000’的何烨就是铁证。
如果不是身体上的原因,那又会是什么呢?
想了一会,她按下内部通话器,琦琦接了之后,岳青莲咳了一声,竭力让自己的声音自然一点:“琦琦,你刚才说,格瑞丝没上班,请假的原因是什么?”
“啊?”琦琦显然没想到她居然会问这个话题,傻了一会才回答,“密斯高没请假,打了她的手机和固定电话都没人接,所以……所以我们才小小地议论了一下……对不起嘛。”
没请假!?
岳青莲的眉头锁了起来,追问道:“艾顿也没请假?”
“是啊……所以……”
“好了,没事了。”岳青莲果断地挂上了电话,不对劲,这实在是太不对劲了,高彤从22岁开始做行政工作,到现在已经十八年了,做到行政总监的位子,她不可能会犯无假旷工的错误!
一手拎起内部电话,接通人事那边分管档案,和自己同期进公司的同事,打过招呼之后,若无其事地说:“对了,听说格瑞丝今天没来上班?元旦之前她托我一个朋友去香港代购了点东西,我今天带来了,搬来搬去怪麻烦的,不如你告诉我她家的地址,我下班的时候拐一下,送过去。”
电话那头的声音吞吞吐吐,岳青莲知道这在他的职权之外,放软了声音说:“文森特,拜托,帮个忙嘛。”
对方苦笑了一下:“弗萝拉,不是我不帮你,而是……唉。”
他叹了一口气,却没了下文,岳青莲正在疑惑,电话那头已经传来了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岳小姐是吗?我们见过面。”
“对不起,请问您是哪位?”岳青莲对行政的员工的确不太熟悉,以至于声音的确似曾相识,却全然和脸对不起来,不过说话的口气……似乎很大牌!难道说高彤一天不在,属下就谋朝篡位,上演逼宫大戏了?
他在电话里笑了笑:“岳小姐,你很快就知道了。”
电话就这么突如其来地挂断了,岳青莲望着手里的话筒发了几秒钟的呆,啪地一声扣上,心里不安的情绪越来越明显,好像有什么危险呼之欲出,跟上次金鑫大厦里,自己的预感差不多。
这可是在大白天!又是在自己熟悉的环境里,总不可能金融街那么多高楼大厦,每一栋里面都有吃人的妖怪吧!?
她正在胡思乱想,琦琦敲门,声音有点紧张:“MANAGER,有位警官找……”
对方推门进来的一瞬间,岳青莲立刻想了起来:就是上次来公司问自己和秦明川去金鑫大厦有没有异常情况的那两位警官里比较年轻的一个,只不过这次没穿警服,穿了普通的夹克衫西裤,休闲打扮,一边收起警官证一边对着她笑了笑:“又见面了,岳小姐。”
岳青莲坐在原地没有动,只是伸手示意:“请坐,琦琦,咖啡,谢谢。”
“不必了,我喝不惯洋玩意儿。”年轻警官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态度和善地说,“如果岳小姐配合的话,我问几句话就走,不麻烦了。”
琦琦的脸色有些发白,惴惴不安地看向岳青莲。
岳青莲示意她出去:“暂时别让人打扰我们。”
“我知道了。”琦琦小心地带上门,年轻警官对岳青莲的合作态度表示满意,拿起她桌上的姓名台看了一眼:“岳小姐,年纪轻轻就是项目主管,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岳青莲不知对方来意,只有谨慎地报以沉默,双手交握放在桌面上,不让自己有任何下意识的小动作以泄露内心情绪,静等对方开口。
年轻警官并不急于进入正题,反而东拉西扯地说:“我很少和外企的白领小姐打交道,只是单纯从表面印象来看,我觉得你们这样的女性都很会保养打扮,光看脸的话,很容易猜错年纪,比如说,换身衣服,我会以为你还在读大学。”
岳青莲笑笑:“您这是在夸奖我吗?谢谢。”
“不不不,完全不是,我认真的。”年轻警官摆摆手,“我周围的女性同事也好,亲戚也好,每月用在化妆品上的钱真不少,可不能跟你们比啊,一看就看出来了,像你们这样的收入,用的都不是国货吧?一定得是进口的,法国货那种。”
“那也不一定,现在很流行手工自制化妆品,比如说手工皂。”岳青莲沉住气,继续和他兜着圈子:“如果您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提供几个网店,都是我刚刚团购过的,效果还不错。”
公司的PA最喜欢一起团购,这种网店只要到琦琦那里一翻,要多少有多少。
“是吗?那你刚才说的,给高彤小姐从香港带的东西,那就不是化妆品了?”他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岳青莲心头一跳:原来刚才打电话的时候,警察在旁边!怪不得文森特说话那么磨蹭。
“当然不是,是一些小配饰,丝巾什么的。”她镇定地说。
时值元旦,送礼高峰期,岳青莲在办公室也存了不少件小礼物,以便应付突发情况,如果警官要她现在拿出来验证,也不是没有。
警官却只是点了点头,接受了她这个说法:“还是你们外企的员工待遇好,丝巾都要去香港买,你和高彤小姐是朋友吧,这么帮忙。”
“公司同事嘛,举手之劳,再说也不是我去,是我一个朋友去香港,顺便带的。”
“是嘛?这种和钱财有关的事,一般不都是好朋友之间才会托付的吗?”
岳青莲盯着他的眼睛:“我们都是成年人了,算账自然会算得清楚,再说,如果我真和她关系很好,那我怎么连她家在哪里都不知道呢?”
“非常合理,我接受你这个说法,岳小姐。”
“那可不可以麻烦您告诉我,为什么您会问我这样的问题,高总监出了什么事?”
年轻警官不答,又问:“据你所知,高彤小姐平时的社交圈子,有没有什么关系不太好的人?”
“您是想问她有没有什么仇人或者竞争对手吧?”岳青莲此刻已经百分百确信高彤一定遇上了麻烦,看对方的样子,只能暗自祈祷没有闹出人命,她反而镇定了下来,一针见血地说:“很难说,现代社会压力太大,竞争激烈,有的时候甚至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人。”
年轻警官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岳小姐,是不是越是白领越容易出现心理问题?我记得,去年金融街这片儿,发生好几起跳楼事件了。”
岳青莲十指不由自主地收紧,斩钉截铁地说:“警官,就本公司的情况来说,高总监是个心志非常坚强的女性,无论她出了什么事,都不可能是因为心理问题。”
65、是谁干的
办公室的空气沉寂下来,岳青莲和年轻警官就这么对视着,过了一会,年轻警官维持着这个姿势单刀直入地开口了:“今天凌晨佳茗馨园小区十号楼1907室发生了一起入室抢劫案,受害人高彤被发现的时候全身无外伤,昏迷不醒,生命体征微弱,现在还在医院抢救,奇怪的是,现场没有丢失贵重财物的痕迹,首饰,钱包,手提电脑等物品都留在原地,罪犯唯一拿走的是——”他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下去,“房间里所有的女性护肤、保养、化妆品这类的东西,连一只唇膏都没留下。”
他这么一下子和盘托出,岳青莲倒有些措手不及,她哑然地看着警官,失笑道:“您的意思,这个贼,是个女的?所以只偷化妆品?”
“我没这么说。”警官放松地靠在椅子上,“只是来问一下,岳小姐会不会有什么线索?毕竟你和受害人都是外企白领,相信在这种事情上,也有共同语言。”
岳青莲摇摇头:“抱歉,如果真的如您所说,那么我只能说,作案的是个变态。”
年轻警官歪着头看她,突然问:“岳小姐,你用的是什么牌子的保养品?”
岳青莲打开抽屉,拿出化妆包推到他面前:“都在这里了,您仅管看。”
“这就不用了。”年轻警官笑着站起身来,“打扰你工作了,不好意思,如果还想起什么有用的线索来,欢迎随时打电话来。”
岳青莲接过他递来的名片,嘴上敷衍地说着‘一定配合’,满心希望赶紧把他打发走。
年轻警官并不急于离开,目光看向她放在一边小方几上的碗莲,啧啧称奇:“这个在办公室里挺少见的啊,相当有品位,我们队里都养大盆绿色带叶的植物,没办法,老烟枪太多,净化空气用。”
“一个——一个朋友送的,幸亏店家有售后服务,定时上来换水清理,不然我还真养不活这么娇贵的植物。”岳青莲暗自庆幸今天把小金鲤留在家里给孟妮可打工,不然给他发现这盆碗莲里居然还有鱼,那就真奇怪了。
“对了,像你们这么大的外企公司,一定管理挺严的吧,今天高小姐没来上班,你们都不觉得奇怪?”
这个狡猾狡猾的家伙,都以为他要走了,原来还是趁自己放松心理的时候突袭!
“行政部和我们中间隔了一层楼,我也是刚才,要填表申请休年假的时候,才知道高总监今天没上班。”岳青莲向他出示桌上的表格。
年轻警官接过来看了看,笑着说:“管得挺严的哈,请个假还要填这么多张表,我们那儿,写张纸条给上头批一下就行了,重要的是领导肯签名就好。”
他把表还给岳青莲,又问:“那高彤今天没来上班,也没请假,这算无故旷工吧?公司里就没人管?”
岳青莲很想回一句:要管也是行政在管吧,你为什么问我这个风投部的主管?
当然她并没有这么直接,可不能让他看出自己的沉不住气来,只委婉地说了一句:“高总监就是行政总监。”
“哦!”年轻警官做恍然大悟状,“难怪了,她就是分管这方面的领导!”
“可以这么说。”
“那岳小姐你能不能告诉我,如果高彤今天没上班,她的同事之中,会有谁打电话报警,说担心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要求警察上门去查看?”
年轻警官此刻才暴露了真面目,如刀般锐利的目光直刺岳青莲,像要看到她心里去。
“我不知道。”岳青莲毕竟谈判场上征战多年,在这种时候声音表情都毫无异常,目光坦承清澈,“你们可以查到来电地址的吧?”
“是,查到了,是个公用电话。”年轻警官赞同地说,“如果真的是从你们公司打出去的,这事儿反而没这么奇怪了,不是吗?”
“确定是我们公司的人打的吗?为什么不能是高总监的亲戚,家人,朋友什么的?”岳青莲此刻心里已经有一个嫌疑人的名字呼之欲出,只是她不能说出来。
“他自称是高彤的同事,因为高彤没请假也没上班,打手机和电话都不接,所以才报警的,岳小姐,你不觉得奇怪吗?这种情况下,第一该联系的应该是小区物业上门查看吧?他怎么知道高彤是出了事而不是睡过头,或者因为工作压力太大,临时决定不告而别什么的?难道说,这个人已经察觉到高彤身边发生了某些事,有某些危险因素,导致他第一时间所想到的就是高彤出事了吗?”
他一气呵成了说了这么些话,希望能从岳青莲的眼神中看出一点异样来。
但是,岳青莲的面具如合金一般坚不可摧,只是冷淡地说:“那应该去问本人比较好。”
年轻警官认真地想了想:“能找到本人就好了。”
他慢慢地走到门口,忽然又回头说:“对了,虽然你自己说和高彤并不算是朋友,但我还是告诉你一下吧,高彤现在市一院脑神经内科ICU,院方下了病危通知书都找不到亲属签字,有空的话,去看看吧。”
“我下班就会过去。”岳青莲的指甲扣进掌心,深深的。
送走了年轻警官,岳青莲恨不能立刻出门赶到医院去,但这样一来,落在有心人眼里,自己岂不是自投罗网?
她百分百肯定,这绝不是普通的入室抢劫案,高彤一定是因为自己卖给她的灵泉护肤水才招来杀身之祸的!
自己今年三十,使用灵泉之后,看起来像二十二三的样子,这并不奇怪,以保养得当,长相年轻完全可以混过去,但高彤的变化是那么明显,对于压根不知道有修真、神仙之类的人来说,还可以用高价美容手段之类地解释,但如果是周围人当中,有人是识货的呢?
岳青莲扼腕:该提醒一下高彤的!是自己大意了。
可是从修真的角度来说,返老还童永葆青春什么的,不应该是很平常的事吗?基本修炼了就会有的效果,犯不着大动干戈地入室抢劫啊!
思来想去,她抓起手机,拨了孟妮可的号码,接通的时候不假思索地说:“妮可吗?听我说……”
她忽然停了下来,一股模糊的,隐隐约约的被窥探的感觉浮上心头,但回头一望,办公室里又毫无异常。
“喂?青莲?怎么了?什么事?”孟妮可在电话那头一叠声地问,“说话啊?”
岳青莲还是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念头急转之下,声音已经变得甜美柔和:“啊,本来不是说好今天等你下班之后,一起去做个SPA的?我一个同事突然生病了躺在医院里,得去看她,下次吧,好吗?”
孟妮可虽然在国企大厂碌碌无为地过了六年不死不活的日子,但到底也是颇具慧根,一听就明白了,声音也放得很虚情假意:“那没有关系!改天就改天,是什么病啊,要不要紧啊?哎呀我就说现在老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怪病,真是好危险的。”
岳青莲没心思跟她胡扯,打断了她的絮叨:“对了,你还记得我们元旦团购的那个金鱼水瓶吗?那个有鲤鱼图案的?”
“哦,是啊,怎么了,我都下单了。”
“我觉得还是太贵了,价钱能不能再杀一下?”
孟妮可迅速领会了她的意思:“不好吧,已经是团购价了。”
“起码拦腰再砍一刀。”岳青莲坚决地说。
“你这可是屠龙刀啊!”
“就这样吧,不说了,有事再联系,拜拜。”
不等孟妮可说话,岳青莲挂上了电话,心里怦怦直跳。
在马路上停着的一辆依维柯面包车里,她刚才的手机通话清晰地被完全接收,录音磁带沙沙地转着,一切都保存在案。
“这些小白领,就是会享受,又是SPA,又是团购的。”戴着耳机的监听员按下按钮,“头儿,你就那么怀疑她?”
“不是怀疑,是肯定,她一定知道我们在监听。”说话的赫然是上次和年轻警官一起来过的年长警官,辛苦地缩着身体在后座上,以便给设备腾出最大的空间,“查一下她打电话的那个人。”
助手答应了一声,打开仪器开始查,过了一会汇报说:“没有纪录,手机号码应该是报刊亭买的不记名卡,从没有登录过移动网站。”
年长警官烦恼地揉了揉眉心:“继续监听。”
岳青莲把琦琦叫了进来,小助理因为新年上班第一天就出了警察上门的事,有点战战兢兢地问:“弗萝拉,出什么事了?”
“琦琦,你听好,现在我要私下溜出去一会,不想给任何人知道,如果有人问起,你替我挡住,有问题没有?”
琦琦下意识地一挺胸:“没有问题!”说完才意识到不妥,苦着脸说:“不可能啊,弗萝拉,外面人来人往的,四点钟还有项目讨论会,你怎么溜出去?电梯里的摄像头一查就知道了啊。”
“会议改期,别的就靠你抵挡了,记住,就算是秦老大曹BOSS来问你,你也不能说我出去了,能做到吗?”
琦琦咬了咬牙:“能做到!”
岳青莲对她竖了竖拇指,然后说:“外套借我,还有,懋华的后门在哪里?”
曹向南白净斯文的脸上布满阴云,清凌凌的眼带着煞气,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打着,过了一会冷笑着说:“好啊,越到春节越晦气,什么牛鬼蛇神都跳出来作祟,存心不想让老子安安生生地去美国是不是?!”
秦明川坐在他对面,稍微斟酌了一下,开口说:“这事不像是其他世家做的,本市向来是我们和陈家的地盘,如果真的有人不打招呼就来,还伤了普通人,那已经不是刘陈两家的事了,这是破坏了当年道盟定下的规矩。”
“哼,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小秦,你可别把别家的老狐狸想得太死板,都是修炼了几百年的老人精,难说没有几个越修越阴的。”曹向南收回手,站起来走到窗前,向下看着,马路上那辆白色依维柯停在原地已经两个小时了,警方看上去是准备长期作战。
“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我怀疑是邪道上的散修察觉了高彤的改变,这个蠢丫头。”曹向南冷哼了一声,“太贪心了。”
“韩骏,他是最可疑的。”秦明川沉思着说,“高彤的变化虽然明显,但不是身边人的话,不会这么巧正好在本市一千七百万人口里,正好就发现她。”
曹向南在办公室中间踱着步,头也不抬地说:“我已经打电话给刘先生了,‘雷’字儿的今晚就到,不管是正道还是邪修,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秦明川默然,他也是最近涉足家族核心以来,才知道刘先生身边还有着一队由家族精锐弟子组成的‘雷’字人马,最低也是筑基期的高手,平素除了在庄园里留一两个执勤之外,都留在本家后山修行,这次曹向南居然能调动他们,可见事态已经到了紧急的地步。
“陈家不是都把他们的顶尖弟子派出来了嘛,还是掌门的嫡孙,我们也不能屈居人后啊。”曹向南悠悠地笑了起来,“公司里也该清扫一下,还不知道有多少像韩骏这样的虫豸,蠢蠢欲动。”
他忽然想起来,眼尾扫了秦明川一下:“高彤的事,小岳只怕也牵扯其中,你是怎么想的?”
秦明川心头一跳,若无其事地说:“我早就问过她,是高彤不知从什么地方得到的保养品,卖给了她一点,这究竟是女人之间的事,我也不好问得太细,总之和她没什么关系。”
曹向南背着手,静静地看着他,过了半天才说:“是吗?”
“是。”
“那就好,公司一个职员出事还可以说意外,连着两个出事,说都说不清楚了。”曹向南转回桌前坐下,意味深长地说。
秦明川神色不动:“她马上就要休年假,春节后飞欧洲,不会出什么事的。”
“这种公司正常的人事调动,你做主就行了。”曹向南摇着头,按下传呼器,不一会儿,PA艾玛走了进来,关上门,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他发话。
“艾玛,高总监的事,你也知道了,还有牵涉到她的助理韩骏,这件事在警方有个结论之前,我不希望在公司里听到任何谣言,任何,明白吗?”
以曹向南一贯的脾气来说,他能把‘任何’两个字重复强调一遍,已经说明这是绝对不容触犯的底线了。
艾玛当然比谁都清楚,绷着脸,点了点头:“是,BO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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