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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杀手的童话 > 八

字方针应该是不会有错的。

尽管抛却了传统,会让武侠本身逊­色­不少,但这是时代的要求。

我写了七八个年头的武侠,我一直固守着传统的写作模式,像一个守财奴一样,任人怎么劝也不肯放弃。

可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人,得顺应时代。也终于醒悟,顺应潮流的东西,并不一定是坏的东西,并不一定是泡沫,也许在百年之后,今天的潮流,就会是今后的经典。

千古文人侠客梦,这并不仅仅是一梦千年的事,我很早就说过,中国的武侠不会绝,我们现在要做的仅仅是创新而已。

始篇

我是个杀手。

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组织,我是个寂寞的杀手。

我行走天涯,只为了杀一个人,一个叫童斩的人。

一缕夕阳落下,留下一片红霞。

阳光再怎么璀灿,到最后也不过留下一抹残淡的红!

世间万物都逃不过宿命,我呢?

我叫萧盛,生下来就不知道父母是谁。五岁开始浪迹天涯。

我是个浪子,无根的漂萍。漂泊了半生,习惯了人情的冷暖,本以为世间的温暖,已与我彻底地断绝,当遇上断红后我才明白,原来活在世上的每一个人,都会有另一个人在前方守候。

那就是缘,宿命安排的缘。

断红是春意楼的名妓,全城的男人都知道断红这两个字。

第一次见断红的那天,我刚杀了人——青帮帮主鲁奇隆。

鲁奇隆是个江洋大盗,专劫富商地霸,在江湖上是个响当当的人物。本来他就是劫了皇帝老儿的亲娘也与我无­干­,但他偏偏劫了一个村­妇­去当押寨夫人。其夫上山理论,死在鲁奇隆的鬼头刀下。

我到青帮的时候,那个村­妇­已经被鲁奇隆霸占了,我一怒之下,杀尽了青帮所有的人,令江湖上谈虎­色­变的青帮,在一夕之间消失。就像天边的那一轮红日,曾中天红火,到最后还是难免落下西山。

每次我杀完人,总要找个地方喝酒,这次也不例外。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我去买醉的地方是青楼。

我本无情,女人非我所好,只是当我杀尽青帮的人时,我亲眼看见,那个村­妇­喂剑殉情,当时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阵抽痛。

她陪她丈夫去了,死得安然,我站在尸体丛中,一身怆然。

突然之间,我似乎明白,情原来如此伟大。不为名,不为利,一剑过喉,一脸微笑!

端起酒杯,一口饮下。酒是好酒,但看着青楼中来来往往的女人,我竟品不出酒的味道。

女人,原来分两种,一种是宝,一种是屎。

我找到了答案,瞟了眼陪在我身边的那个女人,起身就走。

就在我转身的时候,背后传来一声惊呼。

是女人的声音。

我转过身去,看见一个大汉,抱着方才在庭中弹琴的那位姑娘往房间里走。

我听着那大汉的狂笑声,仿佛是鲁奇隆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无名的,心里又是一阵抽痛。

我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动情吗?

当时我没去多想,一剑扬出。

剑在半空,剑气已奔将出去。大厅里清楚的响起一声“丝”的轻响,一缕血光随着这一声轻响冲向空中,这是他生命中最耀眼的一道颜­色­,但在我眼中看来,我只不过是杀了一头禽兽。

男人也分两种,一种是男人,一种是禽兽。

男人不会去伤害女人,不管那个女人如何。只有禽兽会。

杀那种人,我不会让我的剑沾血,他的血不配沾我的剑。那个女人见我破空杀人,居然朝我淡淡一笑。

她就是断红,一个很奇怪的女人。当时青楼里所有的女人都在惊呼,只有她在对我笑。

她从容地跨过那个人的尸体,对着我冁然一笑,多谢侠士仗义援手,断红感铭在心,大恩不敢言谢,只求侠士赏脸,容我备一席酒菜,聊表此心。

她的确很美,虽然当时我不知道她是春意楼的当红艺妓,但我能猜到,她这一笑是多少王孙贵族花千金难买。

我现在是杀人犯,你与我同桌共饮,不怕待会儿官兵来了,找你麻烦?断红坚定地说,我虽是青楼女子,但也知道知恩图报,如果刚才你不出手,我的麻烦更大。

我看着她的脸,这是一张无暇的脸,集万千美丽的脸。我知道她没有说谎,她是一朵不幸落在红尘里的花,任由乌烟瘴气熏染,兀自绽放着美丽。

那是我第一次走进女人的房间。女人的房间果然不同,刚踏入门槛,一股香气便扑面而来,中人欲醉,那香气里荡漾着股淡淡的温馨。

为什么会产生温馨的感觉,我当时没有去细想,现在我才明白,一个家是要靠女人去点缀的,只有女人的那双巧手,才能把一间破屋装扮成一个家。

断红给了我很多的第一次,她让我第一次领略了家的感觉,她让我第一次感受了女人的温柔,她让我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杀人,还有更重要的事,让我第一次明白,我是个男人,不是杀人的工具。

那天,我在她房间里,她敬了我三杯酒,第一杯敬苍天的知遇之恩,第二杯敬我的相救之德,第三杯愿友谊天长地久。

三杯酒后,官兵到了,那三次酒杯碰撞的欢愉成了我这一生中最美的回忆,仿佛是一道亮丽的风景永远的定格,长久地留在脑海里,刻上了烙印!

断红放下酒杯,看着我的眼睛,带我走!

我吃惊。我承认我留恋她的温柔她的美,我也相信她会给我幸福,她会是个贤良妻子。但是,我只是个浪子,我没有家,自然也不可能给她一个家。我负担不起,我不想害她。

作为一个男人,去接受一个女人的时候,至少应该想清楚,他能不能给这个女人幸福。

我不能,所以我摇头。

官兵上来了,我看着她眼里的泪花,咬一咬牙,扬剑纵身而出。断红,我知道你身在青楼的无奈,可是与其给你一辈子的痛,倒不如让你等在这里,等一个能给你安定生活的人出现。

我在官兵的包围中杀了出去。

外面天将暮,人将远,可心呢?我知道我的心注定了是属于那个叫断红的女人。

物极必反,爱也是,古往今来,有几对爱得死去活来的情人最终能厮守一生?

夜幕拉下来了,遮住了整片光明。

我望着星空,无名的对那个叫断红的女人牵挂起来。

为什么?

我问自己。这就是爱吗?还是漂泊了太久的心在渴望依靠?

但我是杀手,我不配爱,爱只会让我去害人,我注定了是浪迹天涯的杀手。

星空下,出现三条人影,像蝙蝠一样划过。

我知道他们是冲着我来的,尽管我还不知道他们是谁。本能的,我全身的神经紧绷起来,手中的剑“嗡嗡”作响。

这三个人不是普通的人,他们虽蒙着面,招式却是出奇的凌厉,又快又狠,一上来就把我团团地包围住了。

但他们奈何不了我,如果仅三个人就能把我杀了的话,我就活不到现在了。

月光下剑气盈益,三把剑像三条­精­灵,往我的要害里钻。

我冷笑,如果凭你们三个人能杀得了我,萧盛就不是萧盛了!

剑落风止,三个人像三条木桩一样直挺挺地倒下去。

我刚要收剑,只听一声“嘿嘿”冷笑,萧盛果然不亏是萧盛!

话刚落,一条人影似鬼魅般出现在我的面前,月光下,那人的一头白发像银丝一样灼灼发光,脸颊的棱角在黑夜中凹凸分明。

你是谁?

童斩。

峥嵘古意楼的楼主童斩?

峥嵘古意楼旗下有十八个帮派,青帮也是。

我提起剑,来吧!

童斩嘿嘿一笑,先别忙着动手,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打什么赌?

赌你会输。

我仰首一笑,我可不是被吓大的。

你不信?童斩奇怪地看着我。我知道你这两年在江湖上做的事,你的武功几乎无人可及,但你不是个合格的杀手。

峥嵘古意楼在江湖上的地位,相对于朝中的皇帝,童斩楼主的身份也不是路边随便拣来的,他跺一跺脚,江湖上便会震上一震。但当时我觉得这老头特别的好笑。十年来,我杀人从未失手,就算你出动峥嵘古意楼所有的好手,把我擒了,你也休想让我认输。

童斩目中­精­光一闪,我相信,对一个杀手来说,血可流,头不可低。我们以七为限吧,如果在七日内,我还不能让你认输,这笔帐一笔勾销,但如果你认输了,你得任由我处置。

我答应了他,尽管以­性­命作赌注,但我有信心,我不会输,这天下还没有可让我低头的事。

后来我知道我错了,当我知道错了时,我才明白,原来这世上真的有可以让我甘心低头的事。

当天晚上,我住进了一家客栈,我要看看童斩有什么把戏。

第一天过去了,安然无事。

第二天也过去了,童斩还是没有出现。

第三天,有一位姑娘来找我,她一身素衣,秀发披肩,不带烟火,像仙子一般脸上冷得像冰,肩上扛着柄阔剑,你是萧盛?

你是谁?

残雪。

残雪?找我何事?

杀你。

杀我?我微微一怔,我们有仇?

无仇。残雪面无表情,只因我也是个杀手。

是童斩派你来的?

不是。残雪冷冷地道,这天下没有人可以支使我,他只是告诉了我你在这里。你是江湖上第一杀手,不杀你我永无出头之日。

我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姑娘,不由一笑,但你杀不了我。

杀不了你也要杀。残雪的眼里已有杀气,不能扬名立万,不如战死。

可是你被童斩利用了。

残雪无语,阔剑已出鞘。

我只觉一股杀气逼身过来,她是个合格的杀手,但她却不会用脑子。一个真正的杀手,如果不会用脑子,她不会有太大的成就,她会在她成名的边缘死去。

她的招式很凌厉,是标准的杀手的招式,又快又狠。可是她的招式亦如她的人一样单纯。我不想杀单纯的人,特别是女人。但是江湖是一条不归路,像离弦的箭一样,­射­出去了,就不可能再让它回来。

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人与人之间只要一对立,就只有两条路——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残血死了,死在我的剑下。

看着一条如花的生命在我的手中败萎,我的心又是一阵抽痛。突然之间,我好像厌恶了这个江湖,我有种强烈的渴望平静的冲动。

我想到了断红,心底的那股温馨浮上心头。她能给我一个家,是的,她会是个好妻子。

我不管了,我要去找她,我要离开江湖,我要和断红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日后不管苦也罢,累也罢,只要心中有个家,比什么都幸福,不是吗?

我的眼前突然开明,似乎世界变了个样,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啊,断红!

我不停地往前跑,急切地想见到断红,似乎她已经是我的妻子,她在家里做好了饭在等我。我突然发觉,原来归心似箭的感觉真的很幸福。

春意楼。

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的春意楼似乎有些异样,难道是心变了,世界真的也会改变吗?

我走进大门,里面没有一个客人,我抓住一个小婢,发生了什么事?

那小婢说,今天整个楼都被人包了。

被人包了?那断红呢?

我只觉一股血气往上冲,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我也没想到我居然也会冲动。

后来我才知道,这是情,真的情。人只有动了真情才会哭,会笑,会恨。

我正要跑上楼,楼上出现了一个人。

童斩!

没想到才三天我们就见面了。童斩今天似乎很高兴,一脸的笑。

看到他的笑,我只觉一股寒气往心里冒上来,断红呢?

哈哈哈!童斩仰首一笑,一个杀手若动了情,他的死期就不远了。断红很好,我没动她一根毫毛。

我看见断红从房里走出来,她真的很好,见到我脸上微微一笑。

我终于放心了。童斩,我看今天是你的死期到了,如果你认为自己是男人,就下来与我大战一场,别去为难女人!

峥嵘古意楼虽谈不上什么正派,但也不是邪派,我当然不会用女人来威胁你。童斩笑意盈然,我给你讲个故事,如何?

我一怔,我不知道他这个时候为什么还有心情讲故事?

十年前,有一双姐妹,那年正值战乱,她们的父母被官兵杀死,姐妹俩随着邻居逃了出来。那年,姐姐十二岁,妹妹十岁。童斩看着我的眼睛说,两个弱小的女子要想在动乱的年代生存下来,谈何容易?妹妹体弱多病,逃出来没多久就病倒了,发着高烧,说着胡话,命在旦夕。姐姐为了救妹妹的命,背着昏迷的妹妹,沿街乞讨。可是当时,家家都是朝不保夕,谁能帮她们?

姐姐正在绝望的时候,有个好心人告诉她,让她把自己卖进青楼,或许可救妹妹一命。

姐姐哭了,号淘大哭,她可是清白人家的孩子啊,若一进青楼,日后如何对得起列主列宗,如何对得起生她养她的父母?可是看着垂死的妹妹,姐姐又如何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在生命前面,贞节名声又算得了什么?于是姐姐把自己卖进了青楼。

断红的泪水落了下来,童斩还在笑,而且笑意越来越浓。我怔住了,我知道他在说谁,但我不知道他的用意是什么?

姐姐把妹妹救活后,妹妹发现姐姐把自己卖到了青楼,痛不欲生,但再痛又能如何?生活还得继续。童斩继续看着我说,似乎要看透我的内心。妹妹的­性­格与姐姐截然不同,姐姐娴静,妹妹好强,妹妹发誓不再拖累姐姐,她要靠自己的能力把姐姐从火坑里救出来。于是她到处寻访名师,拜师学艺。

过了一年,妹妹的武功有所成就,她把身子骨练好了,终于不再生病了。但她还有一个最大的愿望,就是做江湖上第一杀手,攒够了银子,好给姐姐赎身。

但你把妹妹杀了。童斩冷冷地看着我,你让一对苦命的姐妹从此­阴­阳相隔,你让一位好姑娘赍憾而终。

断红突然啊的一声,惊叫出来。她惊恐地看着童斩,泪水簌簌地往下流,嘴­唇­不住地颤抖,似乎想要说什么,可又说不出来。

我的心像被人刺了一刀,我只觉胸口一阵裂痛,当时我真的想杀了自己。

断红残血,难道她们注定了命薄吗?

你败了。童斩的笑意又跃然脸上。

是的,我败了。我这上不跪天地,下没跪过父母的膝盖,直挺挺地屈了下去,断红啊,我该怎样才能赎我的罪孽?

我到现在还在后悔,为什么第一次见面时,没有答应断红带她走?我在江湖上呼风唤雨,却承担不起一个女人的小小愿望,我还算什么男人?

童斩下令他的手下来抓我,我站起身来,望向断红,我无语。我不知道该向她说什么,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化解断红心里的痛。

童斩的手下越逼越近了,他们因慑于我的威名,也不敢轻易下手。我抽出剑来,倒转剑柄,刺进我的肩膀,直透后背。

断红大惊,萧盛!

我向她笑笑,我不痛,我只是悔恨而已。

剑抽出,血暴溅。我又是一剑刺入自己的胸膛。

断红失­色­的大叫一声,要跑下楼来,却被童斩一把抓住。

我看着断红的眼泪,剑起剑落,刺入腹部。

断红,当日相见,你敬我三杯酒,今天我还你三剑,虽不能补偿你什么,但如果我死,至少不会那么恨自己。

我拔出剑,带着我自己的血挥洒出去,童斩的手下抵不住我的剑气,哗啦啦地倒了一地。

童斩脸上一寒,一手扣住断红的喉咙,如果你要让她活,那么你就死。

是的,我该死,作为一个男人,活到这种地步,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一个合格的男人,应该是让他的女人幸福,安安心心地过上一辈子,而我却害了断红,杀了残雪。

我该死。

我望了断红一眼,在她的泪花飞溅中,我在自己的面前划起一道剑虹……

那一剑刺入了我的心脏。

在我合眼的那一刻,我看见童斩的手抓破了断红的喉咙,我心里一寒,想要喊,可是我已喊不出声来。

断红,断红……

我在心里大喊她的名字,可是我的心率也越来越弱,我在童斩的大笑声中失去了知觉……

我没死,那一剑虽正中心脏,但我的内力本能地护住了我的心脉。不该死的人死了,该死的人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我没想到童斩竟然卑鄙到这种地步,竟然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下手!

现在我活着只有一个心愿,就是杀了童斩,为断红残血报仇。我相信他活不了多久,尽管他有很强的势力,但我是个职业杀手,只要是我想杀的人,他绝对活不长。

太阳起了又落,我爱了又失去,死了又活,周转了一圈,我还是一个杀手,为杀人而活着,这难道就是人生吗?

爱了失去,失去了再爱;败了重头再起,辉煌过后又归平静;生了又死,死了又会有不断的新生,面对着夕阳,我突然觉悟,原来人生就是物极必反,周而复始……

怒篇

我本来不是个杀手,我有家,有妻子。

我讨厌现在的生活,现在浪迹天涯,以杀人为业,心里是空虚的。有时我甚至连自己也想杀了。

——生活中的很多事是被逼的,很多事你不想去做,但偏偏做了。

我杀的第一个人是我师父。

我是华山派的大弟子,上任掌门临终时,把我和师父叫进房去,嘱咐师父说,萧盛是华山派年轻一辈中最为杰出的弟子,我死后就把掌门之位传给萧盛了。他必定年轻,你身为其师,要好生辅佐,把我华山派发扬光大。

我是个很有野心的人,从我入华山派的第一天起,就想坐掌门人的位置。如今梦想实现,看着垂死的掌门人,我的心里竟然沾沾自喜。

当时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心理,现在才明白,原来那时我已经钻进了权力的怪圈。

——世上每一个利欲熏心的人,良知都已泯灭,没有同情心,没有爱心,只为着自己的利益算计着。

当时我真是乐昏了头,连灾难一步步逼近,竟也毫无察觉。

掌门人下葬后,新掌门接位的那天,当我高昂的一步步向掌门人之位走去时,师父突然一声暴喝,好个孽徒,竟然目无尊长,痴心妄想要坐掌门之位!

我愣了,我停下了脚步,我怎么也不敢相信,我的师父竟然要置我于死地。

华山派的长辈还没有死绝,怎么也轮不到你这个毛头小子来领导我们。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给我抓起来!

我没有反抗,我忘记了反抗,我只是在喊,我是上任掌门亲口指定的接班人,你们为什么陷害我!

我被绑在了捆仙柱上,当我知道他们要杀我时,我破口大骂,你们这些混蛋,我是天下第一高手,我是华山派的掌门人,你们竟敢抓我,总有一天我叫你们一个个不得好死!

我十五岁开始闯荡江湖,行侠仗义,铲­奸­除恶,没有一个坏人能逃得出我的剑下,在江湖上,我早已被誉为华山派第一高手,也许是那些老家伙妒忌,才联起手来要置我于死地。

怒火在我的心里燃烧起来,这一生我最大的梦想就是行侠江湖,做一个侠客,如今华山第一高手的名声也是我应得的,他们凭什么扼杀?

他们凭什么?

妻子来看我,她含着泪,萧盛,怎么会这样?

我不会死,我不会死!我不要你来哭,你给我滚!我大吼着,大风吹来,我强忍着泪,我是成名侠客,侠客是不会死的,只有恶人会死,我会杀了他们,为江湖除害!

到现在你怎么还这样?妻子趋近,摸着我的胡碴子,萧盛,向他们认个错,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认错?我红着眼吼,我没有错,为什么要认错?该死的是他们,我会杀了他们,我会杀了他们的!

妻子哭出声来,我叫她别在我面前哭,我叫她滚,我相信自己不会死,好人怎么会死呢?

妻子走了,我迎风大笑,我是华山派第一高手,我是侠客,我要为民除害!

入夜了,下雨了,越下越大,我的脑中猛然清醒,我不能等死,我得想办法活下去。

我闭上眼,默运玄功,内力一阵阵向周身冲击,每冲一次,皮肤就一阵裂痛,但要冲断绳索,就先得冲破皮肤,我咬着牙,不停地把内力往外运。

全身的皮肤破裂,血往外冒。雨水下来,把血冲洗得­干­­干­净净,夜­色­中倒也没人发现地上红的血。

啪的一声,绳索断裂,看守的两个人回首过来,我呼的一拳击出,人无声坠地。

我忘了痛,拣起一把剑,往山下跑,我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

三天后,师父死了,死得很惨,手脚都被剁了,头颅被挂在华山派大门前。

是我杀的,我在华山派潜伏了三天三夜,终于把他杀了。

全天下人都知道是我杀的,于是武林各派联合起来追杀我。

当时我站在华山峰顶冷笑,这就是恶人的下场,恶人就该死,我一点都不怕会有人来追杀,我做的是正义之举,我无愧于天地,我怕什么?

我决定带着我的妻子逃,从此后浪迹天涯,行侠江湖,只要我为百姓做事,管他身后名声如何?

我大笑一声,下山而去。

夜已深,无星无月,漆黑一片。

前方亮着一盏灯,那灯光虽微弱,却能温暖一颗疲惫的心,因为灯下有一个人在等我回去。

我走到门边,刚想要叫,突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笑。

那不是一般的笑,是浪笑,只有男人和女人在床上才会发出的笑!

我只觉我的身子在发抖,我的妻子怎么会和别的男人上床?他是我的女人啊,风风雨雨这么多年过来了,她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背叛我?

她以为我死了吗,被华山派的人杀了吗?

就算我死了,我尸骨未寒,你就是跟他人鬼混了?

我心头一寒,真是患难见真情,我风光的时候你跟着我风光,我落难的时候你却跟别人了!

啪的一声,门破了,里面的一对狗男女赤着身从床上惊起,妻子看着我,脸­色­煞白,眼里似乎在问,你怎么没死?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怎么没死?我冷冷一笑,继续风流啊,有本事当着我的面风流啊!

萧盛……你饶了我吧,是他勾引我的!

我看着她哀求,耳边又响起方才的一阵阵浪笑,我饶了你,你为什么不饶了我?我觉得现在我被这个混帐踩在脚下!

我咬了咬牙,一把抓住那男人,你是什么时候勾搭上她的,你们背着我鬼混了多少次?说!

没有……没有……他见我一身的杀气,吓浑身哆嗦。我一声怒笑,从心里看不起这个男人,一个男人若连自己所做的事都不敢承担,简直就算不了男人。

我手臂微微用力,剑锋割破了他的咽喉。

没有吗?我咬着牙问。

有……就今晚一次。

一次是做,两次也是做,我杀了我师父,还怕多杀一个混帐吗?

剑光一闪,血冲天,那人无声倒地,头颅像球一样落在地上。

妻子吓得瘫在床上动也不敢动,眼睛看着我,似在哀求。

每个人都要为他所做的事承担责任,你既然做了,就应该想到后果。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怎么背叛我,可是你不能。我是天下第一高手,我怎么能容忍我的女人偷汉子?你不用求我,师父背叛了我,他得死,你背叛了我,也得死!

剑起,血溅,人亡,情断。

我泪落!

我突然觉得在这个世上,我已没有亲人,没有可信任的人,我是何等的孤独!

亲人啊,你们为什么一个个都要背叛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提着剑走出去,远处人影幢幢,华山派的人赶到了!

我一声苦笑,你们还到我家里来­干­什么?我已经没有家,没有亲人,也没有了牵挂,如果我想逃,你们岂能找得到?

从此后我离开了家,离开了我熟悉的土地,浪迹天涯,来追杀我的名门正派,一个个死在我的剑下,我成了名副其实的杀手。

每杀一个人,我的心便会凉一分,我真成杀手了吗?我不是天下第一高手,我不是侠客吗?

不,我不是杀手,我是侠客。我不要做被人唾弃的杀手,我要做被人尊敬的侠客。

于是我刻意地避开那些追杀我的正派人物,专挑强寇出没频繁,受灾严重的地方走,我劫贫济富,济人于难;我走到哪里,便在哪里打抱不平,大江南北,莫非侠踪,地痞恶霸,闻风丧胆,江湖上给我送了个神剑萧盛的美名。

那是我最逍遥快活的一段日子,没有帮派的约束,没有家庭的包袱,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上可杀黑帮头脑夏无天,下可背一个老伯伯过河,我突然明白,人生快乐,莫过自在。悠悠天地,任我遨游,虽无家可归,亦足矣!

面对群山,我一声大笑,只要今生能做一个侠客,便就此了此残生了。

江湖上终于平静一段日子了,至少在我神剑萧盛出没的地方,没人敢出来生事。

我没事可做,就暂时在一个村里安顿下来,帮村夫耕地种田,晨迎曙光而作,晚踏夕阳而归。

——人生最大的烦恼来自于人­性­的复杂,简单才是快乐的源泉。

如此过了三五个月,突听得江湖上有个叫红梅盗的人作恶,打家劫舍,无恶不作,黑白两道,闻风丧胆。

红梅盗算什么,竟令江湖各派如此畏惧?我心里一阵冷笑,看来武林中只有神剑萧盛才是真正的大侠,其他的都是些沽名钓誉的狗屁!

我放下农具,提剑重出江湖。

有难的地方就有萧盛,红梅盗他注定了是我的剑下亡魂!

我很快就找到了红梅盗。

不是我追踪本事好,而是他也在找我。

我们在一座山顶相见。

山顶的风很大,风吹起他的头发,露出一张削瘦的脸。

脸上有杀气,他似乎天生就是个杀手,眼角一瞟间,一道电光逼­射­过来。

你也在找我?我冷冷地看着他,没把他放在眼下,我是天下第一高手,我怕什么?

是的。他斜斜地支着剑身,迎风而立。

为什么找我?

杀你。

为什么杀我?

因为你该死?

为什么我该死?

因为你弑师灭妻,天理难容!

哈哈哈!我迎风一阵大笑,风灌入我口中,不禁咳嗽起来。

你笑什么?

你以为我想杀他们吗?试问这天下谁愿杀自己的亲人?我仰天一声长叹,师父为了权位,要置我于死地,妻子以为我死了,背着我偷汉子,人因为有情才为人,无情的人,一剑下去,与杀畜牲何异?

人因为有情才为人,嘿嘿!红梅盗冷冷一笑,虎尚且不食子,他们终归是你亲人,你终归杀了他们。

你想杀了我,取代我神剑的位置吗?我双眉一蹙,一股怒火攻心。

人这一生,若为名利所困,反而难成大器,也活不长。红梅盗瞟了我一眼,我只是伸张正义。

你杀不了我,我是天下第一高手!

在我眼里,你已经是死人了。

红梅盗突然叹了一声。

我眼角一扫,只见周围冒出一大帮人来,各大门派的人都到了!

嘿嘿!什么红梅盗,不过是一个使诈的小人罢了!我双眼一眯,没把各大门派的人放在眼里,只看着红梅盗,你充其量不过是一个饵。

红梅盗双眉一皱,无语。

我把剑一扬,来吧!我萧盛顶天立地,还怕你们这些小丑不成?

人群像蚂蚁一般涌过来,我面对群雄,威然不惧,我是天下第一高手,怕你们作什么?就算我今日战死,也轰轰烈烈!

掌风呼啸,剑气如虹,我像是在风口浪尖,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今日来杀我的,都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我武功再高,终究不是神,我觉得我的内力在一点点的减弱,手上的剑越来越重。

身上中剑了,我离死不远了。

哈哈,我离死不远了?我该死吗?

我一个翻身,倒纵出去,伸手垂剑,剑尖朝地,仰天大笑。

红梅盗一直没有动手,他在看着我。你怎么不动手了?

神剑萧盛顶天立地,就算死,也不该死在这些混帐手中!

剑身倏地一翻,割向我自己的脖子!

叮的一声,火星飞溅,红梅盗挑开我的长剑,目中已无杀气,只沉沉的说了一个字,走!

我一愣,为何救我?

英雄相逢虽萍水,头断血流慰生平。我敬你是条汉子!

我眼眶一热,伸出手紧紧一握,冲向剑海刀山!

我没有死,红梅盗死了。

他为了救我脱险,身中十三刀,以剑身支地,屹立在群雄面前,用尽他生命中最后一口气,朝我喊了声,走!

英雄相逢虽萍水,头断血流慰生平,就是在那强敌前的一握手,握出了冲天豪情,头可断,血可流,正义永存!

你死了,死得英雄。我活着,从此后我就是你的影子,替你伸张正义。

不管是杀手也罢,侠客也罢,不过是一个名罢了,只要所做的事无愧于心,管他是什么?

情篇

我已经在英雄谷等了二十年。

我厌倦了江湖生活,只希望能等她出现。

她叫灵儿,佗罗国的公主。

我这一生遇上了两个女人,这两个人女人改变了我一生的命运,一个叫巧儿,她让我变得无情,让我杀人如狂,让我成了个不折不扣的杀手;第二个叫灵儿,她化解了我的戾气,让我变得多情,让我在此等了二十年。

二十一年前,我遇上巧儿,一个令武林中谈虎­色­变的女杀手,一个我认为可以相伴终生的女人。

可是世上的事,往往你最希望的,结果却是你最不希望的。

巧儿是一个合格的杀手,她真正做到了无情无义。

黄昏后,晚霞烂漫,我对着黄昏的晚霞说,巧儿,我们收手吧。

她对我莞尔一笑,她出手了。

到她的匕首进入我的身体时,我还不敢相信,她会杀我。

一年的感情,一年的相处,就为了融化我的杀气,为了要我的命吗?

为什么?为什么要等我对你依赖时你才出手?

我是天绝教的头号杀手。巧儿说这句话时还在笑。

我皱了皱眉头,只觉那匕首在挑动我的筋脉,你花了一年的时间征服我,就是为了杀我?

因为你是当今武林的头号杀手。她看着我笑意盈然,英雄难过美人关,杀手也是。

两句话,一年情,在一把匕首中彻底毁灭。

她拔刀,我闷哼一声,倒地,血像箭一样冲过半空。

血本来不会往天空上冲,是我逼了一口气,怒气。

我看着那股血冲上天空,掩住了夕阳的红,你看它好美,美得像一段爱情走向灭亡的颜­色­。

爱要凄艳才美丽,古往今来都逃不开这一法则,但也足以改变一个人。

我没死,在我将死的时候,我这一生中第二个女人出现了。

她就是灵儿,佗罗国的公主。

当我睁开眼时,我发现我躺在一座帐篷里,我相信这绝不是地狱。

灵儿就坐在我的面前,注视着我的眼睛,看到我醒过来,一脸欣然,像一个孩子发现了一件好玩的玩具,你醒了!

后来,是她一直照顾我直到伤愈,当中没有让她的丫环动手,但到现在我还不知道她能不能照顾我一生。

从她所带的人中,我看得出她非一般姑娘,我问她是谁时,我只是微微一笑,我叫灵儿,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

其实越说普通的人越是不普通,这个道理我当时没去多想,反正世上没一个好女人,我管她是谁?

我只是冷冷一笑。

我是出来郊游的,家人不放心,所以让我多带了几个人出来。灵儿看我冷笑,又解释。

我叫萧盛,姑娘相救之恩,终身铭记,日后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吩咐一声就是了,赴汤蹈火也要报了此恩。

我救你是为了让你报恩吗?灵儿很奇怪的看着我。

这世上只有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你救我既没有目的,我只好报恩。

我为什么要让你报恩,我不要!灵儿很生气的嘟着嘴说。

救我是你的事,报恩是我的事。我看了她一眼,转头就走。

伤愈后,我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杀巧儿,尽管我曾深爱过她,但她已经把原来的那个萧盛杀死了,现在的萧盛只是一具为了报复而活着的尸体。

那天夜里,我潜入天绝教的时候,竟发现灵儿的人也在里面,她来这里­干­什么?

难道她也是天绝教的人?

如果是,她为什么要救我?

我心里一颤,感觉一股危机袭上心头。

我小心地一步步往里走,天绝教果然是武林第一杀手组织,我穿过数进楼宇,都没找到巧儿,正疑惑时,突听一阵叫声传来。

是她!

我心里一震,是灵儿的声音,声音里带着惊恐。

我没动,我在想这是不是陷阱。

啪的一声,似是桌子掀翻的声音,接着又传来灵儿的叫声,你放开我,你放开我!你这个禽兽,我爹那样信任你,你竟敢侮辱我!

哈哈!你爹算什么?若不是我撑着他,他早就倒下台了!他让你过来,就是要把你送给我的!

不是的,不是的,我爹不会这样的!

不是的?你就别傻了。当一个人站在山顶的时候,他最怕的就是摔下去,为了保住他的位置,他是什么也做得出来的。你就过来吧,哈哈……

大笑声中,再也听不到灵儿的惊叫声,她吓傻了,绝望了,她没想到她的亲爹竟亲手把她推向火坑。

我一个纵身,破门而入。

一个老头正疯了一样在撕灵儿雪白的衣衫。

为了权力,为了利益,竟把亲生女儿送给一个老头,怪不得巧儿会对我下手!

我切齿,人人都谓杀手是魔,其实杀手比起这些人来是何等的可爱!

天绝教主!

我咬着牙从牙缝中蹦四个字,一剑扬起!

天绝教主躲过我的剑,你没死?

因为像你这等人魔还没死绝!

两句话间,天绝教的杀手已经赶到,我环视了一眼周围一等一等的杀手,在巧儿身上一扫而过,天绝教果然是天绝教,我萧盛有仇报仇,有恩报恩,来吧!

我一把拉过灵儿的手,紧紧地抓住她,你救我一命,今日我还你一命,虽死无悔!

剑扬起,血飞溅。

天绝教果然是人间地狱,当我杀出重围时,只剩了半条命。

灵儿见我全身是血,问我有没有事。

我一笑,带着她继续往前奔。我是江湖上第一号杀手,如果天绝教能要了我的命,他们就不会派巧儿来要我的心了。

逃出天绝教的追杀,灵儿要为我止血,我拦住她,我报恩了,咱们两不相欠。

我撕下一幅衣襟,扎住最深的那道伤口,以剑当拐,往前走去。

带我走!

我止步,这一生我不会再相信女人。

为什么?

多情的萧盛已经死了。我转身,看着她的泪水。现在活着的是一具为了报复而活着的尸体。

我已经无家可归了!灵儿呜呜哭了起来,连父王都不要我了……

父王?你到底是谁?

我是佗罗国的公主。

嘿嘿!我仰天一声笑,佗罗国乱如散沙,有兵权的人个个都想去坐那国王的宝座,你父王虽请了天绝教主为国师,但国王的称号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而你,却成了这一场权术纷争中的一粒棋子。

突然间,我有了一种同病相怜之感。

是呀,你看灵儿一身素衣,晚风中若不沾尘土的仙子,她注定了是这个权欲横流中的一粒棋子。

但我呢,我不是天下第一杀手吗?

我冷笑,原来世上的人都是别人手中的棋子,关键要看你怎么样去互相利用了。

我看着灵儿,我问自己我能相信她吗?这纷繁的世间,还有人可相信吗?如果她救我只是为了多一个人保护呢,如果她救我只是为了她父亲的王位呢?

我冷冷地看着灵儿,你走吧。

灵儿睁大着眼睛看着我,泪水突然大滴大滴地从眼眶内流出来,也许她想不通,我这人怎么会如此无情。

到现在为止,想起她那时的眼泪,我的心还会痛,二十年了,那大滴大滴的泪水,就像刺刀一样割着我的心。

我不怨你,因为我们本来就是陌生人。灵儿转身,大哭着向前跑去。

看着她跑去的身影,不知怎么,我支地的剑剧烈地颤抖起来,我做错了吗?

不,我没有,我没有错,一个杀手绝对不能动情,动了情就预示着死亡,我已经死过一次,我不能再犯这样愚蠢的错误了。

我转过身,东方已大白,天亮了,命运呢?

人一生下来就是一个死亡的过程,管他命运如何?做自己的事去吧!

现在想想其实很多事都是命运注定的,有些事你要遇上的,想逃都逃不掉。

我找了个山洞养好了伤,决定重出江湖去天绝教时,在路上遇到了灵儿的花轿。

佗罗国王为了陪礼,决定以最隆重的礼节为天绝教主举办婚礼,把灵儿嫁过去,如此名正言顺,灵儿想逃也逃不掉了。

我在山坡望着吹吹打打的迎亲队伍,望着骑在高头大马上披红的那个老头,身子无由的颤抖起来,这热闹的披红挂彩的迎亲队啊,把一个无辜的姑娘抬向了地狱,她现在的心一定碎了,戴着凤冠霞帔的已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了!

仿佛我的心也在滴血,不是我赶她走的吗?不是我把她推上这条路的吗?

是的,是我杀死了她的心,她才会顺从地走上花轿。

灵儿!

山风拂来,拂落了我一脸的泪。

为什么有泪?我不是杀手吗?

我激动得双目圆睁,呼呼喘着粗气,任由那泪水划落脸颊,大喊一声,灵儿!

剑身一扬,纵身下去。

人群里我拼命地厮杀,我没有把倒在我剑下的人当作人,他们是吃人的魔鬼,他们该死。

我也忘了我是个杀手,一步步向灵儿的轿子逼过去,我只想救出灵儿,其他的我什么也不管了,哪怕是死了,也得让我死得心安理得。

萧盛,你给我住手!

我一剑扫开周围的人,只见天绝教主的手扣着灵儿的咽喉。灵儿挣扎着,流泪着,我的心里一阵刺痛,她真的是无辜的,真的是无辜的,无辜得像一只待宰的羊,那样的无助,那样的令人怜悯。

放开她!我红着眼大喊。

天绝教主的手臂微一用力,灵儿雪白的咽喉被扣出血来,狞狰地笑着,想救她?

灵儿看着我,突然不哭了,脸上出奇的平静,如果两个人中间有一个人必须死,那也该是我。

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陌生人,因为我们本来就没什么关系,因为我们已两不相欠。

我看着灵儿,看出泪来,你在恨我吗?我今天既然为你哭了两次,就可以为你死!

我倒转剑柄,刺向自己。

灵儿惊呼出声。

天绝教主惊愕地看着我的举动。

巧儿突然格格娇笑起来,萧盛啊萧盛,你果然是人间第一情种,你已为我死了一次,没想到还会为这个女人死!如果你是平平凡凡的一个人,一定可以幸幸福福地过一生,你不该是个杀手。

我咬着牙,放了她!

放了她?哈哈!天绝教主仰首一阵大笑,情到深处便是痴,你以为我会放了她吗?她已经是我的人了,我为什么要放了她?

杀!

天绝教主盯着我,像在盯着一个玩物,冷笑着下了杀令。

第一个杀上来的是巧儿。

我大笑一声,拔出剑来,又是一道鲜血从我的体内冲出来,冲向半空,看着这一道血,我没有恨,我是为了灵儿,不管是为了求个心安理得,还是爱她,或者只是为了救一个无辜的姑娘,这些我不管了,此时我不想报复,更不是什么仗义行侠,只是为了救一个叫灵儿的可怜的姑娘出火炕。

剑扬空,沾在剑上的血滴像箭一样飞­射­出去,巧儿死了。

她死时也没有想到,她当初用匕首在我身上刺出了血,如今会死在我的血滴上。

我看着我爱过的人死在我的剑下,一口气不畅,带上一股血来,哇的一声,喷向黄土。

人啊,为什么要自相残杀?

我突然厌倦了杀人。我回头望向灵儿,灵儿,如果我们还能活着出去,就带你逃出纷繁的世间,远离血腥和厮杀!

杀手围了上来,我用尽全力突围,灵儿,你再坚持一会儿,我很快就能杀出去,这一战后我发誓不会再让你闻到血腥。

剑虹起没处,血狂溅。

黄土染红了血,在太阳曝晒下我只觉一阵阵恶心。

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对血这么敏感,也许,这些人都是无辜的,他们也不过是棋子罢了。

生命啊,在一场又一场的权力纷争中贱若草芥!

我站在尸体丛中一声叹息。

我盯着天绝教主,撕一幅衣襟包住伤口,我只觉视线越来越模糊,我失血过多了,我坚持不了多久了,我咬着牙告诉自己,灵儿还没救出来,我不能倒下。

看着天绝教的杀手尽数死在我的剑下,天绝教主的眼里似乎闪过一抹异­色­,有恐惧,有孤独,也有愤怒。

我用剑支地,不让自己倒下去,如果你还是男人,就放了她。

天绝教主放了灵儿,他以为我已经是死人了,向我一步步走来,在一丈开外站定。

大风吹来,刮起一地黄沙,我眯了眯眼,你不是想杀了我吗?你不是想控制佗罗国的大权吗?今天就是你的下场。

你注定了要死在我手里。

我死不了,灵儿还在看着我呢。我望向灵儿,微微一笑。

风越来越大,黄沙漫天。

突然一阵山崩也似的声音传来。佗罗国的国王带着人马赶来了。

他望着眼前的场景,愣住了。

天绝教主瞟了眼佗罗国王,倏地纵身而起。

我冷笑,冷笑中挥出一剑。

血在黄沙里飞溅开来,天绝教从此在江湖上消失了。

从佗罗国王出现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天绝教主想挟天子以令诸侯,想最后一搏。但是他忘了杀手之所以为杀手,总会在最适当的时候出剑,他被权力熏了心,所以他死了。

佗罗国王怒视着我,要把我生生吃掉似的,天绝教灭了,兆示着他的王座易主。

我回头看了眼灵儿,她似在做一个重大的决择,她恨她的父王,却又割不断那骨­肉­亲情;她向往着自由,却又怜悯年老的父亲……

她轻轻地走到她父亲马下,走吧。

队伍掉了个方向往回走,前面等待他们的是另一场血雨腥风的权欲之争。

黄沙又起,我用尽最后一口气,对着黄沙喊,我会等你回来,如果是一辈子,我就等你到死!

声落,人坠地,我不省人事。

后来我帮佗罗国王杀了那帮权臣,稳固了佗罗国王的权位后,就到了英雄谷。

一等就是二十年,灵儿,我说过我会等你,如果是一辈子,就等你到死。

不是我不想去找你,是我没脸见你。那一场权欲纷争中,我分不清谁对谁错,我灭了天绝教,差点令你们父女命丧黄泉,尽管我后来挽回了,依然难以释怀。还有你那大滴大滴的眼泪,二十年来一直如刀般刺痛我的心,你会原谅我吗?

现在我已经退出江湖了,不再杀人,你会原谅我吗,会回来吗?

苦篇

这世上没有人愿意受穷,因为穷人会被人看不起。

对一个男人来说,若连他的女人都养不活,最看不起的是他自己。

那个时候,月儿每天去拣他人家门前的菜叶,而我这个男人,却吃着月儿拣回来的菜叶度日。

每当用筷子夹起发黄的菜叶,我心如刀割,我算什么男人,要我的女人拣菜叶给我吃?

月儿见我夹菜的筷子停在空中,把菜夹到我的碗里,让我多吃点。

我看着汤里浮着的几片菜叶,浑身发抖,猛地把桌子掀翻,这还像家吗,你走!

月儿盯着地上破碎的碗,怔怔地流下泪来,对不起萧盛,对不起,我今天只能拣到菜叶了。

谁让你去拣菜叶了?你走!我大吼,我今生不能给你幸福,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月儿看着我血红的眼睛,突然哭出声来,转身跑入房去。

我看着她转身入房,煞地跪在地上,无声地呜咽,月儿啊,还记得娶你时我发的誓言吗?我说我要给你幸福,我没做到,我恨自己。为什么你不怨一声苦,不骂我是混帐,要默默地承受?三年了,看着你容颜逐渐憔悴,我原谅不了自己,为什么你还要对我这么好,把拣来的最好的东西留给我吃?

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女人都无法照顾,他还算是男人吗?他该遭天打雷劈!

我咚咚咚在月儿房门外磕了三个头,月儿,今生不能给你的,只能来世偿还。

我不能给你幸福,我只好放你走。

我赶走了月儿。

那天月儿跪在我面前乞求,萧盛,自从决定跟你的那天起,我就没有后悔过,别赶我走,再苦再累我愿意,两个人在一起,什么都不重要,快乐就好。

我天生就是个混蛋,你跟着我有什么好果子吃?我揪着心生硬地吼着我心爱的女人,连饭都吃不饱,谈什么快乐,谈什么爱?我已经不爱你了,你走吧!

月儿走了,她走出门后,我一狠心拿起菜刀砍掉了自己的一根手指,月儿啊,这是三年来我对自己的惩罚,从此后咱们夫妻名份一刀两断。

可是指断了,情呢?

月儿再嫁的那天,我偷偷地躲在树丛中去看了她,看着花轿渐行渐远,我对着花轿远去的方向放声大哭,月儿,你的好日子就要开始,一定要忘了我这个混蛋,我不值得你留恋!

我不值得你留恋,我是混蛋,混蛋就该过混蛋的日子。

风刮过树林,我大笑,叶纷落,泪狂下。

晃忽间,只觉有人落在我面前,那人拿着把剑。

我没去理会,我伤心,我哭,你想杀我,也得让我哭个痛快。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人远去,去和别的男人上床,而你却只有躲在一边哭的份,束手无策,你还是男人吗?

我不是男人,我不是!我扑通跪下,两手狠狠地抓着泥土,你杀了我吧,我不想活了!

你想成为男人吗?那人丢一包东西在我面前,这是一百两银子。

我一愣,为什么要给我银子?

有银子才是男人,没银子就是王八。那人冷哼一声,是男人就把它拣起来,去杀了那个使你成为王八的人,救出你的月儿。

我颤抖着手抓起那包银子,是啊,有银子才是男人,没银子就是王八,我不就是没有银子,才迫使月儿改嫁的吗?

我捧着银子,月儿啊,我有银子了,你肯原谅我吗,你肯回到我身边吗?

杀了他后,还有一百两。

还有一百两?我愕然,两百两的银子恐怕是我穷一生都难赚回的,却没想到一下子得到了。那个人到底是谁?

他叫凌峰,至于他是什么身份,你就不要管了。那人看着我一字一字地道,他让你成了王八,他该死。今晚洞房花烛,他一定喝得酩酊大醉,趁他和月儿上床之前,杀了他。人生没有后悔药,别让月儿有恨,别让自己后悔。去吧。

我去了,带了把我上山时用的柴刀。

人生难得几回痴,我爱着月儿,她是我的女人,为了她杀人又何妨?

趁着夜黑,我摸进了凌府,找了个好所在,伏在洞房外。

透过窗棂,我看着头带盖头的月儿,浑身不由得发抖,月儿啊,让你受委屈了!现在我来了,我来救你出去了。希望那个叫凌峰的混蛋能喝得烂醉如泥,我杀了他后,就带你走,我有银子了,从此后你不用再受苦了!

月儿似乎感觉到我在呼唤她,肩头微微地耸动着,她在哭。

月儿在想我了!月儿,很快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我紧紧地抓着柴刀,盼着凌峰快点出现。

门开了,进来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胖老头,喝得不认识他亲娘是谁,叫了声小心肝,摇摇晃晃地朝月儿走去。

我心想你这老东西今晚是死定了,敢动我的月儿。

我提了提手里的柴刀,推开窗爬了进去。

谁呀,不知道今晚我洞房吗?凌峰听到响声,以为是下人,头也不回地大喊。

洞房,洞你姥姥去吧!我举起柴刀斫了下去。

刀落,血溅,凌峰大叫。

我必定不会武功,那一刀虽斫入了他的脑壳,但他还是大叫出声了。

月儿娇躯一震,掀起盖来,一看是我,愣住了。

我一把抓起她的手,月儿,走!

是的,走,从此后咱们再也不分开了,不管生也罢,死也罢,苦也罢,累也罢,再也不分开了!

我紧紧地抓着月儿的手,好似她会从我身边突然消失一样,不敢稍松,拼命地向前狂奔。

还是那个树林,还是那个人,很好。

他冷冷地说了一句,又给我一包银子,里面有一本七绝秘笈,你学了里面的武功,就不怕有人找你麻烦。

他走了,月儿怔怔地看着我,是他支使你杀人的?

月儿,我们有银子了!我抓着月儿的双肩,激动地说,我们不用分开了,我们有银子了!

月光下,只见月儿的眼里慢慢地涌出泪花,突然嘶声道,我当初跟你是为了银子吗?你是为了银子才与我分开的吗?你是为了银子才去杀人的吗?

如果用银子来衡量我们的爱情,那是种侮辱。但没有银子,作为一个男人,我就对不起你了。我叹了一口气,看着月儿的眼睛,爱一个人是要给她幸福的,我养不活你,给不了你幸福,我只能放你走。但现在我有银子了,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我要让你过上好日子,让你幸福。

萧盛啊,你当我是一件来去由你的物品吗?月儿一声苦笑,泪水长流而下,如果让银子来决定我的去留,我选择走。

为什么?

我们的夫妻情份已断,我已经不再是你的月儿了。

月儿冷冷地看了我一眼,走了。

那一眼里有怨有恨,也有痛,那一眼像一把剑刺入了我的死|­茓­。

我愣愣地看着月儿远去的身影,不知怎么的,我流不出泪来。

月儿啊,你知道你在我心中有多么重要吗?可我却没想到伤透了你的心。你那临去的一瞥,冷得刺骨,三年的夫妻,真的就这样断了吗?

远处人声沸腾,火把越来越近,凌府的人追出来了,我回头朝月儿相反的方向走开。

人离分,心如隔了重山,我还要这银子有什么用?

我捧着两百两银子仰天长啸,我穷了半辈子,但当大把的银子捧在手里时,我才觉得,银子原来如此的令人厌恶!

此时此刻纵然是守着座金山又有什么用?月儿,你在哪里?

现在我杀了人了,凌府的人到处都在追杀我,天地之大何处才是我容身之所?

山风袭来,我只觉高处不禁风,好冷!

我找了个山洞,练起了七绝秘笈。

我从没练过武功,但很快练会了七绝秘笈上的武功。

不是我天生就是练武奇才,是七绝秘笈太简单了,只有七招。

后来我才知道,这是杀手的招式,虽只七招,但招招夺命。

学好了武功,我下了山。

我心里牵挂着月儿,我要去找她,不管她是否还愿意接受我,这一生我都要保护她,在我心里,她永远是我的妻子。

一壶酒,一把剑,一个人,孤旅天涯。

天尽头,月初升,雁南回,可带来月儿的消息?

我对着月喝了口酒,一声长叹,月儿,你在哪里?

前面突然出现了三个人,三个像鬼一样的人,眨眼间就到了我的面前。

阁下可是萧盛?

我眯了眯醉眼,不错。三位是谁?

江湖三只鬼便是。其中一人冷冷地道,凌峰凌老前辈可是你杀的?

他该死!

你也该死了!

三个人,三把刀,三道劲风扑面而来!

我眯着醉眼看着他们,冷笑,仰首喝了口酒。

这是我第一次面对敌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如此镇定。

刀到,剑出,月光下银光一闪,溅起三道血,人亡。

看着三具尸体,我莫名地一阵亢奋,江湖三只鬼,嘿嘿,见鬼去吧!

七绝剑出,鬼哭神泣。后来我才知道,七绝,绝七情。

那人给我银子,给我七绝秘笈,不过是让我变成杀人的工具,杀光凌峰的拥护者,以便他主宰武林。

那人叫聂天,他知道七绝绝七情,绝人­性­,这世上没人敢练,我为了两百两银子,我练了。

凌峰虽是武林一代大侠,却好女人,他听说我休了月儿,垂涎月儿美貌,就把她娶了过去。

凌峰死了,我糊里糊涂地成了武林中众矢之的,一批一批的人来追杀,一批一批的死在我的剑下。

剑饮血,人绝情,我每杀一次人,兽­性­便增一分,只觉芸芸众生,莫非蝼蚁,不是要送死吗?来吧!

自此后,我杀遍江湖,七绝杀手萧盛踪迹过处,人人闻风丧胆。

我平了江湖,聂天登上了盟主宝座,君临天下。

那天,聂天找到我,你还认识我吗?

我愣愣地看着他,往事煞地一幕幕袭上心头,猛然间我想起了月儿,我仿佛做了一场大梦,这时我才发觉,我好久没想我的月儿了。

月儿呢,我的月儿呢?

这些日子你做得很好。聂天笑意盈然,递给我一杯酒,我先敬你一杯,是你的东西永远是你的,担心什么?

我一口饮下,月儿呢?

聂天把手一招,侧室的门启处,走出一个人来。

月儿!

我大叫一声,全身发抖。对不起,月儿,这些日子我几乎把你忘了。

月儿是我的妻子,我怎么会把她忘了?我一怔,转身看向聂天,七绝秘笈到底是什么武功?

绝七情,绝六欲。聂天笑道,你喝了我的毒酒,从此后你也该在江湖上绝迹了。

月儿大惊,扑到我身上,萧盛,你有没有事?

我看着月儿,她没变,她心里还是有我,你看她眼里那关切的眼神,是一个妻子对丈夫的眼神。

我微微一笑,我没事……

我只觉胃里一阵绞痛,我咬着牙没有痛哼出声,我没有给过月儿幸福,我不能再让她为我担心了。

可是血,却不争气地从嘴里溢了出来。

萧盛!月儿失声的叫了一声。

闻到血腥,我的兽­性­又冒了出来,我看着聂天,你害我,你也得死!

七绝剑出,鬼哭神泣,我剑平江湖,当然也杀得了聂天。

他的手下还没看清我是怎么出剑的,他就已经死了。

他以为我练了七绝秘笈,早已经绝了七情六欲,可他怎么能想到月儿早已深值在我心中,任怎么抹也抹不去?

大批人涌了进来,这些聂天忠实的走狗虽怕我的七绝剑,却还敢来冒死效忠。

我面对群雄,放声大笑,突地一口气不畅,哇的喷出口血来。

血是黑的!

那些人觑准机会,杀了上来。

我望了眼月儿,月儿,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丝伤害,纵然我死了,也会用我的尸体掩护你!

我一把将月儿抱在怀里,蓦地回头,想死吗?

剑扬出,剑气冲天!

我的月儿在这里,谁也休想伤她一根汗毛!

是月儿收敛了我的兽­性­,也是月儿支撑着我没有倒下去,助我杀出了重围。

江湖因我而乱,又因我而平静,我苦笑,我罪孽深重,死不足惜,可是月儿怎么办?

我躺在月儿怀里,像个孩子似的平静,月儿,你还要我吗?

我要你,萧盛。月儿替我擦去嘴角的血,揉着我僵硬的肌­肉­,咱们再也不分开了,好吗?

再也不分开了。我点点头,好,再也不分开了。

痴篇

从初恋的那天起,我就知道,如果我不是寿终正寝,那么一定是死在女人的手里。

后来一次次的实事证明,我料得没错,爱一次伤一次,但没有悔过。

每次在心痛的时候,我对自己说,我爱过,拥有过,努力过,付出过,我够了。

做杀手是为了生存。

我家里很穷,父母辛辛苦苦把我拉扯大,在我有生存能力的时候,我不能再给他们添什么负担了。

但在江湖上做的事,我是瞒着家人的,我怕他们担心,我只告诉他们,我只是在外面做生意。

父母见我一个人在外面跑,给我找了个伴,好歹有个照应。

我没敢违悖他们,儿子不孝,不务正业,以杀人度日,我不能再让他们为我的婚事­操­心了,我决定在娶了媳­妇­后收手。

见了那姑娘后,我爱上了她,她纯真的脸告诉我,她是位好姑娘。

她叫李婷。

黄昏,河边,芦苇花满天。

李婷靠在我肩头望夕阳,我们在一起半年了,你想过结婚吗?

自从和李婷在一起后,我真的收手了,我用杀人积下来的钱,真的做起了生意。但我天生不是做生意的料,半年下来,亏了不少,还把李婷的私房钱也用了进去。

我叹了口气,我想过,但现在生意不利,我没钱娶你。

那你就打算不娶我了吗?李婷皱了皱眉,没钱可以先去借,以后我们可以慢慢来还的。

我望着她的脸,她的脸在夕阳下泛着红晕。

我怜惜地在她脸颊上深深一吻,李婷,我对不起你,你跟着我吃苦了。

李婷冷笑,这是她跟我在一起后的第一次冷笑,别说这些,你到底借是不借?

看着她的脸­色­,我心里掠上一抹不详的预兆,只觉有什么事要发生。我家里穷,父母把我拉扯大,吃了不少苦,我不想让他们在晚年再背上一ρi股债。

李婷起身,走了。

晚风带来她的一丝发香,我闻着她残留的气息,恨不得打自己两巴掌,萧盛啊萧盛,你怎么如此没用,连自己的女人都留不住?

后来我才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闻这熟悉的气息。

当我再次看到她时,她已不再是她,那身上的味道也不再是原来的味道。

她变了!

当我第一次看到她和另外一个男人躺在同一张床上时,我只觉心里有一只手在使劲地撕着我的内腑,浑身有一种被撕碎般的痛。

我红着眼,全身发抖,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你是我的女人,为什么会成为他人床上的玩物?

为钱。李婷淡淡地吐出两个字,神­色­出奇的平静。

为钱?我看着她平静的脸,一股杀人的冲动猛然间冲上心头,我已经大半年没杀人了。为了钱你难道忘了什么是羞耻了吗?

没有钱更让人羞耻!李婷瞪着我说,没有钱会被人看不起。

我抓起那个男人,想一把掐死他,我觉得只有杀了他,我的灵魂才不会被人踩在脚下。

你杀了他又如何?李婷冷笑,第二次对我冷笑,我的身体顿时凉了半截,是啊,杀了他又如何?我能杀光天底下所有的男人吗?

我一把将那男人扔出门外,砰的把门推上,愣愣地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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