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厉心中突然想起一事:原来如此……他喃喃地道
什么原来如此?邱广寒不解
当初我把你带到安庆,你哥哥无论如何不肯出手救你,而偏偏要我现学心法他说道我本以为他是为了折磨我,置你的性命于不顾,但现在看来,其实是因为他的灼热内力与你体气相冲,他——没办法救你
是啊邱广寒道哥哥很久以前就跟我说过这个道理
那时我错怪他了……凌厉赧颜道你哥哥的青龙心法,委实……非同小可你小小地练了一段时日,现在连同我原本的内力一齐还到我体内,我却觉得气力骤增
你这样一说,我倒想起来了邱广寒道我方才刚刚开始运功,手触到你背心茓道,竟被你体内一股气力弹开——现在想来,那劲道也是灼热之感,你是不是这几个月也自行重新修炼过内功?
我哪里有内功可修炼凌厉笑道你该知道,我十几年来也不过如此,短短三个月,怎么可能就有气力护茓弹开你的手势;又怎可能劲如灼热?
真的没有?
若要说有——凌厉沉吟——也便是我冷得发慌饿得发慌或是闲得发慌的时候,就闭目打坐,默默调息而已他顿了一顿我前一段,尤其刚从青龙教出来时,身体极是不好,又无法觅医寻药,只好自己就着以前的一点点基本功,求得慢慢治疗而已
但是那般灼热却决计不假——凌大哥,你是不是在学我哥哥的那两篇救我的内功心法的时候,也看了别的部分?
我……
凌厉想说没有,却转念想起自己的确曾不小心多看了一截,不觉缄口,想了想,道,莫非……难道……是那个?
一六〇
想起什么了?邱广寒问
确实在那两篇心法之后,我不知不觉多看了些,但也只是一点现在想起来,似乎我打坐调息时,的确也曾不知不觉地依着那般心法所载运息,可是那样不到一篇的内容,应该没有这么大作用才对
你果真是看了!邱广寒反而兴奋你可知道,那一篇紧随其后的,倒是没有别的,只是因为前两篇“化”和“补”救人之法太过伤神,特为了恢复心神而作的哥哥说那其中虽然多是一些吐纳的法门,却很是神奇有效,对治疗内伤恢复气息这些很有好处Sg
那就难怪了凌厉喃喃道可是这样一来,我不就等于偷学了你们拓跋家的武功么……
有什么关系!青龙心法我从头至尾都背了一遍,你如感兴趣,我替你写出来,如何?
那万万不可凌厉道广寒,你不知道偷学别家武功是武林中的大忌;尤其你哥哥——若叫他知道了,我这条命也是白捡回来了
说不定那时候你的武功都胜过他了呢!邱广寒半带调侃地道哥哥那天也跟我说了,说他的内功心法和青龙掌法其实也不过练到第四层,远没到顶呢
广寒,你跟我说这些……
那是因为我相信你咯邱广寒微微垂首你不是旁人,要提防着的我知道你对我和我哥哥,都不会有坏心的
我是没有那个心,就不知道你哥哥对我……
所以我叫你学这心法,反正也没旁人知道——你不是一直想要做个“高手”么?待有一日你像我哥哥那样,不就可以了!
广寒,这不妥凌厉还是坚持着
有什么不妥的——最少,你要把你看了一半的那篇补齐吧?不然保不准出点什么岔错,那可是要走火入魔,要命的事情
凌厉低头沉思了一下那你把那一篇写给我,多的我也不学
邱广寒愉快地点了下头
…------
邵宣也并没有参与拓跋孤等人的补救大会这个晚上还有一场筵席,他留在前厅,继续招待还未离开的客人邱广寒走了,他说不出来这未竟的招待是种什么样的讽刺,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沉重还是轻松
每一个人敬酒时的对话总是很相似,不外乎这样几句:
邵大侠,了不得艾跟青龙教结了姻亲,看来这江湖黑白两道,将来都要买你的帐!
邵大侠,听说那拓跋教主的妹妹美艳无双,看来是江山美人,一举两得啊
邵大侠,今后武林的疙,可就落在您的肩上了,日后选武林盟主,那也是非您莫属!
……
只有姜菲,似乎看明白了几分邵宣也那带着勉强的脸色,一言不发,站起来,与他喝了口酒
她悄悄使眼色给他,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样事——邵宣也对她说了太多次,他不会娶邱广寒;她知道他一直在找机会,尽早把一切事情告诉她
邵宣也却只是微微摇头,看不出来他表示的是什么意思一圈走完,他再经过姜菲桌边,才暗暗给个眼色
姜菲站起来跟他走出
菲儿,去哪里?姜伯冲的声音,和蔼,却似洞悉一切
姜菲悻悻地转过头来爹,我想去走走
宴席才一半,中途退走,成何体统!
爹!姜菲撒娇道我在山庄里走走——你还怕我迷路?
明月山庄又不是太湖水上,由得你当自己家走来走去?
可是……这里人太多了,又吵……
你不是最喜欢热闹么?姜伯冲笑道也罢,这样吧,爹陪你一起走?
姜菲虽不情愿,也无计可施
回头看时,邵宣也大概也已发现独处不得,又去了别桌周旋他看了姜菲一眼,姜伯冲上来道,失礼,小女想去吹吹风,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邵宣也忙还了礼,目光再朝姜菲一瞥
…-----
我知道你想见邵宣也出乎意料地,姜伯冲一开口便说中她心思但你要知道,邵宣也已然娶妻,这会儿是决计轮不到你爬上他心窝子的
姜菲吓了一跳爹,你误会了她慌忙道我是有事想问问他——先前的事情一直搅得他心神不宁
姜伯冲挥挥手道,你操什么心!人家结了这门亲,天大的欢喜,再有什么心神不宁,也变作消烟散云了
爹,我不是……我不是告诉过你吗,凌厉那件事——他可是为邱姑娘丢了一身武功的,连命都差点没了,这事儿能就那么糊糊涂涂地过去了吗!
这事儿姜伯冲似乎好不容易才想起来似地道这事儿,也不妨着邵宣也娶亲啊你着什么急呢,两头都不是你——两个人进过了洞房,你再打听些旧事,也于事无补了
我……我才不相信会这么简单!姜菲气道邵大哥方才明明是有事要和我说的,都是因为……都因为……
她想说都因为你在这里,可是又不便说,只得气鼓鼓地转过身去
二位在这里刚转过身,就听到邵宣也的声音她忙转回来
邵宣也走近来,一礼,开门见山:姜前辈,晚辈想与姜姑娘说点事,可以么?
姜伯冲浑似不在意地,往边上一站,道,好,请说
邵宣也见他这架势,知他多半不肯走开,当下也便道,好,大家都不是外人,这些事也没什么可瞒前辈,只是请暂时千万不要声张
姜伯冲倒好奇起来:到底什么事?
邵宣也看了姜菲一眼广寒已经不在明月山庄了,现下这桩亲事,其实早是空城一场
姜菲还没说什么,姜伯冲却一愕:尊夫人怎么?
邵宣也犹豫了一下,姜菲Сhā话道,凌厉的事情,我因为要大伙儿帮忙找人,所以我爹也知道了的
邵宣也点点头嗯,她是去找凌厉了
果然……果然是这样姜菲表情中似有黯然那这么说来,你们有凌厉的下落了?
广寒说她知道他在哪里邵宣也道我……没有追问
你怎么不陪她一块儿去呢?姜菲着急道再不济,通知我,我陪她去也好啊
让她去吧邵宣也摇摇头这件事也不知能瞒多久,她走了,一时半会儿倒还好;我若走了,那事情很快就藏不住
不是这么说啊姜菲道你若也走了,那你们是一起走的——不就没人说闲话了吗?你们新婚,一起出去游玩,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艾总好过现在你一个人……你一个人要受这样的……
不错姜伯冲道拓跋孤这人好面子,他也决计没法说你们什么,反会极力维护此事;但现在这样一来,群雄见不到尊夫人出现,至多一两天,定会觉出蹊跷了
邵宣也只是摇摇头你们……不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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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不明白,正如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是不是在害怕他何尝没有想过同去的可能,只是他不忍心让邱广寒面临那种两难的抉择他几乎全没犹豫,那么自然地就选择了退出
他横下一条心:最多,让我成为世人的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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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天才知道,原本我娘给我起的名字,叫作拓跋瑜邱广寒坐在那里,看凌厉研墨哥哥本来说,我已经叫了十八年邱广寒,也不必再改回去了,可是这门亲事因为是明月山庄邵家和青龙教拓跋世家联姻之故,所以我须得以拓跋瑜的身份出现
凌厉看了她一眼,有些发笑这个名字——他们能习惯么!他笑道
是艾可我也没有办法我还跟哥哥说,其实明月山庄好多人都已经见过了我,知道我姓邱了,突然之间又换个名字——不过哥哥说不打紧他说一来我身为他的妹妹,之前可视作是因谨慎而未曾使用真姓,而来这门亲事从头到尾我根本也不露面,谁又说过那个盖头下的拓跋瑜就真的是之前说过的邱广寒呢
凌厉不知为何,心情突然沉重起来你哥哥……
嗯?
从头到尾,计划这件事的就是你哥哥,甚至连你的名姓,你究竟是什么样都可以忽略——你从来没有觉得委屈么?我知道,你心里想,这没什么不好——这也确实没什么不好——但是你现在这样出来,我真的的你哥哥一怒之下会做出什么来
他呀,他不会的邱广寒笑笑你看,我都在这里等了你快一个月了,可是你来的路上,半点风声都没听到,这表示这件事情他们到现在为止都瞒得很好
说来——也对凌厉低头不知道他们究竟是想了什么办法,瞒住这件事情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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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也就只有这个办法了是邵凛说话
邵凛的夫人哄完孩子,刚刚从室内走出来,提了个篮子众人略微沉默之下,是邵凛开的口
时珍的面上也有赞同之意,三个人一起去看拓跋孤——唯独他的脸色仍旧阴沉,看不出半点缓和
你们最好是把邵宣也叫来半晌,他才说出一句
那教主的意思是……
假若你们要用这个办法,就要先问问他答不答应拓跋孤道他若反对,那么一点用也没有
所以邵宣也与姜伯冲父女的话说得将尽未尽之时,突然有名家丁跑来,说是前厅急事要他前去他向父女两个略一欠身,便向四人所在之厅而来
一六一
行至途中,突闻身后有人呼自己
大哥!
如此叫法的,只能是他唯一的妹妹邵霓裳
在武林大会之后,邵霓裳不再装作疯癫,可却也变得很沉默,她知道时珍已对她失望透了,任她要跟着谁去,也都不管不顾了她也乐得捡便宜,可毕竟她跟了一个普通手艺人那是失了邵家面子的事情,她知时珍想的,便是要在邵宣也大婚的时候,将面子赚足了回来
昨日的喜筵场面不可谓不大,面子不可谓不足,可那时她邵霓裳,却几乎没被准进了明月山庄的门——若非邵宣也一再强调邵霓裳若不出现在他的喜筵上反会更惹人多说,时珍只怕宁愿是当她不存在的
高钰却还是没被准许进来,追上来的只是邵霓裳独个人她到了近前,拉住邵宣也道,大哥,你现在要去哪儿?
前厅那边,说是有事找我邵宣也道
我跟你一起去吧
霓裳,怎么了?邵宣也笑道你自去用饭,不必伴着我的
大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有,你从哪里听来的?邵宣也面色如常
可是……可是我刚刚去看邱姑娘——去看嫂子,她却不在房里艾哪里都没找见她
怎么会,她是睡着没起吧
大哥,你别瞒我!邵霓裳道以往的那些事情,我也都知道的,以前你都同我说了,现在有什么又不能告诉我?
邵宣也的眉头轻微的蹙起了这事情并非一时半会儿能说清,我只他们现在有什么说法,再来找你,好么?
为什么?我同你一起去不好么?邵霓裳坚持若要说起来,和拓跋家的亲事最后是这样,也是我的缘故,如果出了什么事,我……我若能补偿的话……
可是你跟娘见面,少不得要不愉快;再者,若是拓跋孤也在超你又不怕那般尴尬?
我怕他什么!邵霓裳坚决
邵宣也终于还是拗不过她,叹口气,拉起她的手
那来吧不管听到了什么,都别惊讶就是
时珍看见邵霓裳,重重地一愣,原本的烦躁不安也似顿时定格了,僵在了原处邵宣也朝屋里扫了扫原来你们都没散怎么说?
你还有脸问我们怎么说!时珍斥了一句,随即去看邵霓裳:你来干什么?
我叫她来的邵宣也Сhā言也没什么不能让她知道的
时珍哼了一声道,她已跟了姓高的,我们邵家的事情跟她——没有什么瓜葛
邵霓裳却在看拓跋孤,因为从一进了厅,拓跋孤犀利的一双眼睛就已汪在她身上,高傲如她,就不可能先他而放弃对视出乎意料地,在时珍这些言语之后,他什么也没说,无论是嘲讽讥刺或是挖苦,远不同于上一次他的步步紧逼
是的,两人上一次见面,还是在邵霓裳的房间,她装作失了神智,而他从她的脉象中,其实早知真相
因为那个事实,邵霓裳尽管还是以那样一种轻蔑的眼神看着他,却很明白自己其实输了——因为他上次的“手下留情”,这次的对视,她就是非输不可
霓裳,你先出去!时珍见她不睬自己,口气更是烦躁不安,偷瞥一眼拓跋孤,又瞥回邵霓裳脸上
不打紧,邵夫人拓跋孤开口他微微一笑,邵姑娘机警聪明,智计百出,这次的事情,她或者能想到什么办法呢拓跋孤不紧不慢地道
时珍也便无计可施,只嘟哝了一句道,就她这么个木头人……
邵宣也咳了一声道,娘,你们适才要找我说什么?
我们想了想,这件事要不泄露出去,唯一的办法是找个别人来顶替广寒的位置
什么?邵宣也半是惊异,半是疑惑
你想,天下群雄,大多没有见过她的面目;即便见过的,也只知道她叫作“邱姑娘”,未见得知道就是“拓跋瑜”;我们另找个人,说她就是拓跋教主的妹妹,旁人也不知道其中蹊跷!
哼,你们这是想偷梁换柱,要一个不相干的人入我邵家的门?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一直未Сhā话的邵凛开口好在,拓跋教主也答应,那个人不论是谁,只要一找来,他便认作妹妹,这层关系总是在的了
邵霓裳虽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听这一番话,也大概悟到了,只听邵宣也道,此事太过荒谬,无论如何……
邵大侠拓跋孤冷然开口广寒人是你放走的你又想成全她,又不想付出代价,天下间可没有这么好的事
邵宣也默然
拓跋孤又哼了一声你既然起初作此选择,便该料到要自己解决此事,否则撂下摊子就算,你倒不如不要自称大侠了罢?
这难道不是你逼的?邵宣也益怒
我只用我的手段,你斗不过我,是你没本事;你也用你的手段,放走了广寒,算你厉害,算我失察,但这收超总也只能你自己来收?
邵宣也咬唇容我……再考虑考虑
时珍与邵凛等人对视一眼,知他如此说,多半便已可行,当下都松了一口气,却又听拓跋孤道,邵姑娘有何高见呢?
你们这个办法,根本行不通吧!邵霓裳道说得轻巧了,另找一人来,却可以找谁?莫说能配得上大哥的女子,必然都是江湖上人人知晓名姓的;便是不知,人家又怎肯白白地把女儿交出来?
我们不须名门世家时珍道方才已说了,此女身份,便是拓跋教主的妹妹,不须其他身份!以我们明月山庄的脸面,难道还要不来这么一个普通女子?
普通女子——那怎么行!人人都在传说大哥的新夫人是如何美貌聪慧,天下无双,随便来个普通女子——那一见了光,明月山庄与青龙教,岂非要一起贻笑大方了!哼,你若要说民间也自有珠玉在,现在却容不得你有那么多时间去寻了,我倒要问问,便这一时半刻,你要到哪里去寻个当得起“美貌聪慧,天下无双”八个字的女子来!
时珍皱了皱眉,似乎觉得此说也确有一些道理
再说了,一般人,若是心思不敏活,随便一开口,就要路出马脚的,一不小心便要说漏了自己名姓来历——还要教她如何措说与拓跋教主的关系,这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成的
邵霓裳说着,向邵宣也看看,后者对她投以感激一笑
这说的也对邵凛的夫人道现在这事情迫在眉睫,已不能仔细去寻了;在这会场之中的江湖女子抛头露面过的,肯定是不行,若去民间找寻,远水救不了近火,也只能在洛阳城之中,但在城里这样一弄,总会有动静,多半又要传到这批还没走的宾客耳中
时珍不语了半晌,转头看拓跋孤拓跋教主认为……?
拓跋孤看看邵霓裳有劳邵姑娘挂心他神情不变不过不必的,我自能给你们这样一个人的
几人的面色同时变化邵霓裳邵宣也是大惊,时珍等人却是大喜她心念突转,忙道,难道是那位……
苏折羽?邵宣也脱口道你不会是说苏折羽?
拓跋孤看着他你觉得如何?
邵宣也哼道,苏折羽是你那边的人,我焉知你安排她过来有什么诡计
苏折羽是我这边的人不错,那广寒莫非就不是?拓跋孤冷笑道若非你让广寒走了,你以为我愿意让苏折羽留在明月山庄?
若是那位姑娘,那便应当可以了!时珍喜不自胜道论品貌才智,苏姑娘都是上上之熏在人前也始终以绢纱蒙面,并无人见过她的面目——拓跋教主,此事不宜迟,我看早早将她叫来一起商议为好?
娘,你未免也太……你不想想苏折羽过来了之后,等同于往谎言上再放一个谎言,再要如何收晨做戏终究是做戏,但她若以明月山庄少夫人的身份见过天下群雄,往后便再也脱身不了了!——拓跋教主,我问你,苏姑娘倘若过来,是仅仅做戏,还是当真就此嫁入明月山庄?
这要看你们觉得此事须做到何种程度拓跋孤道
我自然消此事仅仅是做戏,但我却的她一旦露面,往后势必要一直留在明月山庄不可
那便一直留在明月山庄,有何不可拓跋孤冷冷道不过是拓跋瑜这个名字,换给了她
可是难道……邵宣也语塞他想象不出来会要与这个从来冷面冷色的苏折羽扯上任何关系,更何况还要假戏真做,成为夫妻!
宣也,你也不必烦恼邵凛开口道船到桥头自然直,苏姑娘来只是作个权宜,后事如何,先不必考虑既然拓跋教主已经开口,那最坏的打算,她真的一辈子留在明月山庄,也未见得是坏事,此刻的情形,这也是最好的办法了
但是苏姑娘自己呢?若就此留在明月山庄,她愿意么?若她另有心上人,这岂不是又要重蹈霓裳的覆辙!
邵大侠似乎想得太多了拓跋孤微微冷笑本座叫苏折羽做什么——便算是叫她死,她也必不会吐出半个不字
邵宣也咬咬牙,道,好,既然是我弄出来的事情,只要苏姑娘答应,要这么做也无不可拓跋教主,我知她是你的得力臂膀,作为交换,你想要什么,只要不是无理,尽管开口
我要什么?拓跋孤轻轻笑了笑用什么换走苏折羽——我还真要——好好想一想
一六二
他的表情有点怪怪的,像是笑着,又像是没笑时珍已觉心头大石落下,便道,拓跋教主,那苏姑娘……几时可以过来?
苏姑娘?拓跋孤冷冷地道我这边已经没有“苏姑娘”,只有“拓跋瑜”Sg
时珍一愣,随即省悟道,好,我们也是该早些改口了——拓跋姑娘几时可以过来?
明日一早吧拓跋孤答得懒懒散散
好时珍道那便定下明日中午,让宣也与新夫人会客
…-----------
拓跋孤其实并不明白,为何这场商议,自己会如此的心平气和或者是因着一种早已料知几分结局的预感,他知晓这门亲事必将以一种非正常方式结尾
假设——他现在开始假设——他们真的喝了那杯带了迷药的酒——然后真的做了夫妻可即便木已成舟,邱广寒对他的敌意,邵宣也对他的敌意,也会只多不少吧?他选择如此,也早知那种结局并不完美,只不过因为他拓跋孤,却终于是个胜利者
否则,他知道,和邵家的婚事,是根本无法成功的
但此刻就连那般不完美的结局也没有邱广寒跑了,他用了这么大代价计划的亲事却仍然非成不可他无法在此刻抽身放弃
拓跋教主他身后一个声音,急迫却又清冷
他站定听得出来,这是邵霓裳
邵霓裳快走两步上前这件事——真的非如此不可?
霓裳!后面追上来的是邵宣也对于邵霓裳单独跑出来找拓跋孤,他也有几分不解
不必多问了,我已决定邵宣也只道
但是……
我仔细想了想,这种方式的联姻,反倒是我能接受的他看了看拓跋孤既然本是利益,便不该扯入任何感情,所以——便不该扯进广寒!
拓跋孤嘴角不动,看着他,便如在说“你能识大局就好”几个字
我知道,都是我不好邵霓裳道我明白,我是自私,因了一己之私,惹出这许多事——但是,我就是做不来那种——那种,不遂我心意的决定,所以……
你大可不必说这些话拓跋孤口气淡然反正不是你,就是他你若自私,便轮到他涉入此事;他若也选择自私,那么自然引发的事情——只要邵大侠大局为重,我看,是不会作那些儿女情长之择的
邵宣也知他挑衅,却早不以为意,道,无论如何,你放过霓裳,我仍感激你,若这次你也肯放过广寒和凌厉二人,我必更感激你
这就要看你的表现了拓跋孤冷笑道你若表现得好,我又何必花心思去为难他们
邵宣也略略默然,随即道,好,我便等你的“拓跋瑜”过来
…--------
“你的拓跋瑜”这五个字,不知为何,突然令他有些奇怪的感觉事情能得到解决,于他来说,远比什么都重要,可是邵宣也那如此配合的态度,不知为何令他发现自己的内里竟然还是在愤怒,好像他宁愿邵宣也抵死不从地与他针锋相对是他指望一个更强硬的更坚决的邵宣也吗?还是他干脆其实是自己在找借口,想借机破坏这个自己一手策划的结盟?他不知道,只是,他发现,自己比去参与议事之前更烦躁不安——他看见的气氛,这一次,模糊不清,像在这昏沉的傍晚跳跃的黑云
苏折羽他可以想象自己回去,要用一种什么样的口气对她说话诚然,这于他并不该算多大的事,尽管他曾觉得自己或者已依赖于苏折羽的照顾;但这远没有到不可放弃的程度;而在这种时候,显然,是苏折羽派上更大用场的时候了
带着这样的念头的拓跋孤在推开房门的一刻,却发现自己从隐隐的愤怒变成出乎意料的莫名的震怒:苏折羽不在
他清楚地记得离开之前,他曾叫苏折羽在此地“等着”;以苏折羽一贯的听话,她绝不会不“等着”;但她却不在
没有预料之中迎上来的恭谨或温柔,这沉默的气息是种无可比拟的怒,似乎她这一次不合时宜的,其实也并不算太过紧要的违抗命令,是最不可饶恕的,甚至比她擅自放过苏扶风放过乔羿的时候更不可饶恕
他吞咽着自己的愤怒他知道,他是要她离开,所以在她出现之前的这段时间,他需要把愤怒吞咽掉——不能够以那样一种泄愤的方式来表达这一件事可天知道这是不是种更可怕的方式对苏折羽来说,沉默的冷笑的拓跋孤,永远比一个发怒的拓跋孤更沉重,更压抑,更可怕,更令人窒息
门咿呀一声,在数久之后,终于偷偷地开了
去哪里了?拓跋孤端坐在屋子的正中,没有灯,声音却更清晰
苏折羽似乎吓了一跳,低下头,喑喑哑哑地道,我……去叫人准备晚膳,马上——就会送过来的
拓跋孤沉默了良久,就是那种让她害怕的沉默半晌,他开口
过来点灯
苏折羽依言,走近,打亮灯火
她才发现他面色沉郁得可怕,怯怯地道,主人——在那里商量得如何了?
拓跋孤并没有回答他似乎在想些什么,隔一忽儿,却又突然抬起头来
苏折羽,你看着我
她便看着他
她发现他的眼神中似有些东西沉下,然后,他站了起来,手指搭上他的脸颊她有些微的紧张,向后轻轻退了一小步,却陡然被他重重一推,五指箕张的手掌,已迫住她的咽喉
苏折羽在哪里?他恶狠狠地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
她眼神中有惶惑之色轻轻一闪而过,他迫得很紧,似乎再用一分力气就能令她窒息;但是他又放她说话的余地,显然,只是威胁
主……主人……她挣扎我……我是……
还是你想死,苏扶风!拓跋孤吼着,那手心炙热得叫她难以呼吸
她终于不再挣扎,睁大了一双眼睛,用尽气力也努力恶狠狠地回答他:我决不会让你把她嫁在明月山庄的!
这挑衅的语句令拓跋孤一双瞳孔都陡地一缩,如同捏小鸡一般地将她纤弱的脖颈捏过,用力摔到桌边我只问你,她人在哪里?
但手下的喉咙,却振动着,发出低低的冷笑你……你休想我告诉你——有本事杀了我,便没人去做你的……“拓跋瑜”!
拓跋瑜这三个字令他眼皮微微一跳昏黄的灯光下只见这张与苏折羽一模一样的面孔,虽然因他的手劲而憋得通红,那瞪视却又是说不出的充满不忿
你说不说?他的语气,转向最后的通牒
主人!门被扑开,扑进来的,是另一张呼吸凌乱的面孔
他转头去看她
…-------------
扑进来的这个苏折羽两片衣袖已几乎撕成了碎片,垂落着,沾染着零星的红迹:手腕直到前臂,皆是一片鲜血淋漓,脸孔青白,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恐惧拓跋孤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那一只手同时松了开来
苏扶风从他掌下逃脱,倚住桌子,狠狠喘气苏折羽已经走上前来,便要拦在她与拓跋孤之间
可苏扶风偏偏将她一拉,恨声道,谁要你来,你为什么……为什么非要来!
苏折羽不答她,只低低地道,主人,折羽来得晚了,——你没事吧?
拓跋孤看了苏扶风一眼回想她方才的话,自然,他和明月山庄背后的密谋决定,她已然知道
他没有上下文地只是看着苏折羽问了一句:你也知道了?
苏折羽点点头折羽知道了
那么明天一早,你就过去邵宣也那里
苏折羽再点点头,应了声是
为什么答应他!这种事也答应得的吗!苏扶风突地大声道难道你……
你住口苏折羽冷冷地道我一时失察,才令你偷袭得手,此刻我人已在此,你难道还想再用你那些伎俩来蒙骗主人么!
拓跋孤在两人的对话中,保持沉默他注视苏折羽的神态也许是因为早已知道了,她看上去异乎寻常地平静
你说她偷袭你他半晌,Сhā言问
轮到苏折羽沉默,苏扶风也只是瞪视着她,一言不发
对苏折羽也是半晌之后,才这样答出来她偷袭得手,还将折羽绑在一处;折羽的她对主人有何诡计,所以拼命挣脱了,追赶过来的
拓跋孤瞥了瞥她腕上的伤,表情却冷峻
你急匆匆赶来,怕的是我遭她暗算?
苏折羽咬唇低头是
我看是怕我会杀了她罢!拓跋孤的声音突然提高,言语之中露出了他隐忍已久的那一丝怒意的端倪
不……不是的苏折羽慌忙否认折羽只是的主人……
是么!拓跋孤冷笑道那好,既然你已回来,也不必再留她——是你动手,还是要我亲自动手?
苏折羽惊得抬头看他,他眉目之中的表情却决然不是戏谑她一时失了措,向苏扶风看去,喃喃道,主……主人,为什么……
你还想违抗我是不是?
我……
看来上次你未肯结果了她,全然不是凑巧拓跋孤冷哼,既然你下不了手——
不要这样,主人!苏折羽慌忙跪下折羽……折羽求你……
苏折羽!拓跋孤实是勃然大怒了几时你也变成有这样的嘴脸——为了区区一个苏扶风,竟敢三番四次地跟我作对?
不是的苏折羽咬牙道主人无论要折羽做什么,折羽都绝无半句怨言,但只有这件事……
你……拓跋孤的右手已经高高抬起这几乎失控的动作已经令苏折羽预感到了痛楚,她甚至一瞬间,已闭上了眼睛,秀眉蹙起,像是愁苦,像是忍受
然而,这一挥竟然没有下来——假如用“他打了她,就是原谅她”的规则来判断,他是绝没有那么轻易原谅她的
她闭目等待数久,才敢睁开眼睛,却见拓跋孤的一双眼睛始终凝视在她的表情上,那一只手也仍然抬在空中,像是随时一掌拍下,也许就要结果了她
这一睁开眼睛,竟是与他四目相对他的眼神突然变化得凶恶,啪的一声,手掌终于还是挥了下来她来不及闭眼,耳朵里顿时嗡嗡作响
然而她不知为何,突然却哽咽了决不是因为痛楚,也决不是因为委屈
只有她能感觉到他的变化,哪怕他只是那么一掌打向她的脸颊,她也能从中分辨出他细微的情绪起伏
但是她真的不明白,这一次,他又为什么要原谅她?
苏扶风似乎早在发呆,直到觉出拓跋孤把什么东西扔到自己怀里,她才反应过来一些这扔过来的竟好像是细细的白纱与一个药瓶他没说一句话,所以她顿了一顿,才明白他是叫她给苏折羽包扎伤口——但她明白他的这个意思的时候,他却已摔上门出去了
外面的,八月十六的月光,依旧明亮得像是白昼
隔了有盏茶工夫,门悄悄地一开,苏折羽走到了他的身后
主人,我……我好了……
她的声音细弱,似乎在屏住之前的哽咽他却不看她
我知道苏扶风的意思拓跋孤只是道她想代替你留在明月山庄——你想让她替你么?
我……
你想跟着我,还是想跟着邵宣也?
折羽自然想跟着主人,但是这件事却……却本来与苏扶风无关的……
拓跋孤转回身来,月光下苏折羽的脸孔清晰得一览无遗
要么是你去,要么是她去你去,瞒过天下人,在明月山庄想怎样就怎样;她去,除了要瞒过天下人,还要瞒过明月山庄他说着,推门走进房间
我去好了房间里,苏扶风很平静地应声我不会让他们发现的
你若真去了,这件事就有趣得很了拓跋孤道你杀了邵准,现在却要嫁邵宣也——你敢说你没有旁的目的?
我就是欠她一个人情苏扶风仍旧平静地看了眼苏折羽
如果他们发现了你的身份,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只怕你这条性命……
邵宣也不是你苏扶风道他辨不出我与她的区别
拓跋孤心中轻轻一怔,看了看苏折羽
她们真的有区别么——?在今天之前,他也曾以为自己从未在意过苏折羽的任何细节然而,当一个面貌毫无二致的苏扶风站在他身边的时候,那种感觉竟是如此的陌生与奇怪,以至于他甚至不用看她一眼就已难以忍受
是的,他的苏折羽总是自称“折羽”,不会口口声声“我”如何如何;她总是亲自照料他的膳食,诀不会令别人送上;她从来不敢那样看着他的眼睛,即便他命令她如此做;尤其是,她不会在被他触到的时候,仍然僵得像一块木头
他以为自己辨不出,因为从来不在意;可是他辨出了
一六三
但是你根本不欠我人情苏折羽还是接过了苏扶风的话
这件事情,我让你决定拓跋孤终于在椅子上坐下,转向苏折羽但我要提醒你,苏扶风的命我很早便说过要了,她若在这里派些用场便另当别论,否则我也只能将命取走
苏折羽吃了一惊,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这还是由得她选择的样子么?
苏折羽仍在沉默她原已打定主意自己去明月山庄顶替“拓跋瑜”,可如今又要怎么办?只听苏扶风已然道,你何必的,我去明月山庄,半点也不危险,你却还是好好回去为好
我何时为你的过苏折羽还是下意识地口气冷冷的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心里却微微一惊——这口气似曾相识,仿佛,也是从拓跋孤那里学来的我几时照顾过你了?我何时为你的过?——可是,她却知道自己说的并非实话,那么她的主人,拓跋孤,在说那些话的时候,又是什么心情?
考虑好了没有拓跋孤换了个姿势,看她
苏折羽当然没得选择
就……让她去吧她轻声道折羽也……也不放心主人
拓跋孤呵呵笑了起来道,何必说得那么好听你若去了明月山庄,从今以后便再不用怕我,不必看我脸色做了少夫人,再不用伺候人,更不会被我打骂——现下让给了别人,真的不心痛?
没有苏折羽只是咬住嘴唇
这分明是你逼她作的决定苏扶风冷冷道要她去也是你决定的;现下见到我来了,你又想留下她,也是你决定的——你根本也不是真正关心她,不过是将她当作最好使唤的用具若非……若非我知道她宁死也要跟着你,我才不会来作这个人情——我也宁愿她嫁给邵宣也,好过跟在你身边!
苏扶风姑娘拓跋孤说着站了起来我现在不与你计较那些话——你只消记赚明天开始,你便是拓跋瑜——以你的聪明,你该不会做错什么事;反正倘若你露了马脚,自有明月山庄的人收拾你;而你一心想还人情的那个人,恐怕也一样要受牵累
我既然说了替她,便不会叫人发现,你又何必多言!
好拓跋孤好字音方落,右手已戳中苏扶风肋间茓道后者甚至未及贞一下眼,双目便阖滤,身体向下软去
主人……!
拓跋孤已将苏扶风接在臂中我只是点了她昏睡茓他淡淡地说着,将人向苏折羽送去让她去你房里睡一个晚上
苏折羽才放下心来,扶了苏扶风出去
少顷,她又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垂手侍立在拓跋孤身侧
拓跋孤没有看她
你可以不必回来过了明天,你恐怕便再也休想见着她面
……折羽知道
那你不想去陪她?
苏折羽摇头
拓跋孤转过身来,看着她比起我这个主人,你果然更在意苏扶风,是么?
苏折羽还是摇头我没有
不说实话——便没有意义了拓跋孤说着,喝了口桌上的水,放下杯子时,手却好似无意地一拂,拂过了苏折羽的腰带后者方自一惊,未及护赚拓跋孤的手里却已经多了一个绢条
速至翠屏坡,否则令妹将有性命之忧他念道
苏折羽东西叫他夺走,说不出话来,只是低着头
拓跋孤哼了一声,将绢条丢在桌上她就是用这几个字把你骗出去的?
是……苏折羽的头低得更下
也就是说那时候你早把我叫你在这里等我的话抛到脑后了?
不是,折羽没有忘苏折羽道只不过……
她停顿了一下,吸了口气
主人既然知道了她是我妹妹,想必……想必也能明白折羽的心思的吧……主人若要责罚,折羽……折羽也绝无怨言
拓跋孤却只是看着她,不发一言,良久,也只是喝了口水
你当真决定留在我这里?他再问她
苏折羽不知道他指的是今晚,还是往后,却幸好答案都是同一个她点点头
那么,他想,他便没有办法责罚她因为她若无视苏扶风的绢条,苏扶风也便不会有机会来还她的人情,那么明天去邵宣也那里的,便只能是她苏折羽
他站起来明日起你便要小心他说道苏扶风去了那边之后,你便不能再出现,所以——旁的事你也不必管了,躲在我屋里便是
苏折羽点点头
…--------
月光明亮苏折羽躺在他身边,只觉得这夜晚亮堂得异常
可是出乎意料的,她竟没有失眠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平静,等到睁眼,已过五更
五更的天比昨夜睡下时反更黯淡了平日里她便是这时起床,是以才会突然醒来她悄悄起身,习惯性地呼吸了几口这清晨清冽的空气,才小心翼翼地轻声下床
冷不防,手腕却被一把抓住
她小小吃惊,又因腕伤而小小吃痛,回头去看她的主人他的手只是一握,便又收回
给我……倒杯水他命令的口气,声音低沉而沙涩
苏折羽默默答应清晨的冰冷在她四肢上留下些许凉意,而只有手腕那一圈,温热着,让这一切恍似梦境的情景真实起来她去倒水,手一拎水壶,却空了
这个没有水了她小心地解释着,敛衽挪去另一边的矮柜上的茶壶那里提一提,也没有水她只得再转到角落,去提第三个茶壶,仍然是空的
主人,都没有水了——我去外面……
却没料到话语未竟,身形半转,她的脊梁被一个高大的身体贴住他的双臂伸上来,从她的双肩双臂垂落,将她紧紧搂入怀里
这突然的温暖令她一阵颤栗是他么?是她的主人么?她指尖一滑,茶壶跌落于地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她以为,对她除了情yu之外什么都没有的主人,会在这个黯淡的早晨,对她做出这样一个,从来没有做过的动作?
她静止不动,想知道他的静止不动之后是什么;可是他也只是静止不动,连心跳和呼吸,都没有变得更快而她呢?她的心跳和呼吸,几乎都要停止了,嘴唇半张着,像是一种惊讶,也或许是一种消这一刻永远不要逝去的努力,令得她以为一动不动,就能让时间永远都停止
她吸进去的那口清冽的凉气,终于在数久之后慢慢地吐了出来拓跋孤的手臂慢慢地地抽去了,她僵硬的转回身来
去吧拓跋孤轻轻说着
她便去拿起桌上的水壶,低头向外走
等到回来,拓跋孤已穿好了衣衫她有些惊讶时辰还早主人——多休息一会儿吧?
不用拓跋孤简单地说着,拿过她手里的水
我……我去扶风那里倒的水苏折羽如实交代
拓跋孤只是哦了一声她还没醒吧
嗯
拓跋孤走到未曾关上的屋门前从这里望出去,西沉的月色只给这灰蓝的天留下了一层深深的白,明明已开始明亮,却又好像半点光也没有这景象苍白得凄惨,却美得惊人
他跨出去,好像要仔细看这天色,又好像在想什么事,就沿着屋下高阶坐下了那一轮已经变成与云同色的月亮令整个天空幻成了一种惨绝人寰的哀怨,他身后的苏折羽,也像任何时候一样地站着这曙色太醉人,令她甚至想象着此刻自己也可以坐下,坐到他身边去,甚至就那样顺势靠上他的肩头可是她不敢即使面对这空前绝后的美丽,她还是不敢——她只是苏折羽,而他是她的主人
他重新抬了抬头,天就亮了
一六四
其实这于他来说是最好的结果:他什么都没有失去邱广寒,苏折羽,一个都没有牺牲给明月山庄;而最终去的人是明月山庄的仇敌苏扶风,这其中的讽刺,是不是太大了呢?
凌厉在终于捏到苏扶风的信的时候,又如何才得到这个曾向自己身边女子下过手的女人,此刻却在代替她以帮助她完成这件欺瞒天下的逃亡苏扶风只说她是为了苏折羽;然而,假若在这里的两个人知晓她现在的处境,便也会明白:她也是为了凌厉m
她作的哪一件选择,不是为了他呢?她明白,只有她帮助他们圆满了这整个计划,邱广寒才有足够的时间找到凌厉,把那封信送给他;只有这一切圆满了,拓跋孤才会肯放过凌厉,不再找他的麻烦
梳妆之时,苏折羽与她说了一些邵宣也认为她应知晓的细节,也算是对好戏词,不会被轻易拆穿;这时间太过仓促,甚至,没来得及多说些别的什么;但她们其实可以不必说这些,因为后面的日子,邵宣也几乎,不来与苏扶风说一句话
于是苏扶风心里也暗暗叹息她想他的心里也完全是另一个人——邱广寒,就像凌厉;而她自己在他们任何人心中都不名一文却偏偏是她,差一点杀死了邱广寒,只是邱广寒即便死了,大概也比她苏扶风或者令人四年得多吧!
姜菲等人离开后,明月山庄里唯一知道“拓跋瑜”早就不在庄里的外人也已没有所以一个月后的凌厉与邱广寒,都没有听见过半点风声
…--------
凌厉照着邱广寒所默写下来的一篇完整心法吐纳调息,身体恢复得很快,加之被邱广寒逼着吃各种各样的米面蔬果来补偿几个月的虚弱,要让他尽快回复原状他的精神好了些,脸色也好了些,气力也好了些周身流动的真气之中,隐隐已有种灼热之感,让他很清楚自己的内功修为早比失去武功之前更进了许多,只是这其中仍然蒙着一层负罪感,是以确信身体已无恙之后,他便不愿再依青龙心法之法门调戏修炼
邱广寒也明白他心思,并不说什么,只是暗暗担忧数日之后与那神秘人的一战不练心法,那么我陪你练剑吧她笑言
凌厉见她虽然在笑,眉宇间却深有忧色,不忍拂逆她意,便也答应了剑法之对练,不涉内力,便只是招式之拆补,邱广寒动作虽迟滞些,但于他汲取经验,整理心得,亦有好处
再者便是独练自失去武功以来,他也有许久未曾摸过剿,虽然用剑仍是本能,但那迅捷却要从熟练而来如此重拾了数日,才算自己与邱广寒都算满意了
可是,明天她轻轻地道明天,那个人就要来啦
凌厉不语,只是笑笑这淡然的笑意正如往昔,或者更淡
…---------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青龙教众人的汪也不会太久,只是两天
两天已经足够苏折羽受的,因为每日送到拓跋孤房间里的当然只是他一个人的膳食;或者他与邵宣也等人同赴小宴,苏折羽便要被留下——一句话,她几乎没有饭吃
说几乎,是因为送到房里的饭菜,她是坚持要按老规矩先尝一遍的,但也只是一口,决计不解饥饿;只有苏扶风有时觅着空隙偷偷送过来几块糕饼,还缓解了一下她一天没进食的苦痛
可拓跋孤却没那么同情她不知是不是出于失而复得的那种微妙的心情,许久都没有动过苏折羽的他,却在这个晚上毫无先兆地将她压至身下她其实全无准备自从数月前失去了那个孩子,她觉得他可能永远也不会像那时一样来碰自己了可原来并不是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这样疾风骤雨般全不温柔地将她据为己有
她连一声惊呼都来不及发出就算来得及,她也不敢在这明月山庄,发出在他青龙教的卧房里那么放肆的声音来——她牢牢记着,自己是应该消失的人他又一次全不顾惜地摆弄着她,或许是隔得太久了,他久久不肯停下,就像要将她整个魂魄都揉碎挤出,生吞下去
她胃中空空,可情yu却满溢了久疏滋泽的身体难以自制地喷涌着,令她那被他压住的一双手,都酥得紧紧搅成了一团
他在一切结束之后,才用目光温和地抚摸着她双目额头与脸颊——做那些原该在开始之前做的事她被他的目光抚到感动,甚至也忘记了本来饿得快要虚脱
你先睡,明天我会补偿你的拓跋孤笑了一笑
她不太懂,可是疲累中的人,还是立刻就睡熟过去了她记得白天拓跋孤说过,最晚后日——后日一早,他们便要启程那么偷偷摸摸的话,也不过再偷一天吧可是,补偿是什么意思?
等到那一盘子补偿放到面前,她才明白:补偿便是把下午的这盘特制的点心让给她这个两天都沾不到多少食物的肚子可是她还是抬头:折羽真的还好,没有关系……
你尽管吃了就是拓跋孤道晚上我多半要去邵宣也那边行个告别宴,我饿不着
苏折羽依言,抓起那点心,就着一碗甜粥,一一吃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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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步要去的地方,便是徽州了拓跋孤心道同去告别宴的程方愈与单疾风二人,单疾风倒是历来没什么话说,程方愈对他的东进计划亦最是支持——只是两人好像都暗暗不满了两日,为什么拓跋孤会将苏折羽留在明月山庄?固然只是权益,但这个女子坐在邵宣也身边,恍似早已习惯了,着实也令人费解
拓跋孤知晓他们心思,心道明日出了明月山庄,便消叫你们看见折羽好好的随我同回徽州去——不过到了宴席末尾,他心中又有一个后悔的念头:方才何不与苏扶风说好,叫她不要出席这践行宴,就让苏折羽来岂不很好——反正她苏扶风往后有的是机会大吃大喝
这念头令他自己也觉好笑起来,仿佛两人的互相替代已经成了一种轻松愉快的游戏末了他才惊觉,其实这些念头只是因为自己心情莫名地大好
他笑笑,回屋
屋里黑暗如墨,气氛有点奇怪,倒让他警觉起来他依稀见苏折羽站在桌边,心中蹊跷折羽?他闭了门怎么不点灯?
主……主人回来了!苏折羽语声里有点努力作出的喜悦明……明日就要走了,这与今天晚上想……想去见见苏扶风……
我早要你见你不见,现在要见?现在哪有你外出的机会!拓跋孤斥着,却也倍感奇怪起来苏折羽的语调有些怪怪的,他隐隐约约见她面色有些红,可便这一顿饭的工夫,能发生什么事?
他走近去,苏折羽不知为何,竟退开一步
拓跋孤心中隐有不悦,哼了一声道,点上灯再说!
灯……灯油没有了苏折羽絮絮
什么?拓跋孤回头他分明记得这灯油早晨有人来加了满的,怎可能没有?
那你还不去叫人拿灯来?就打算漆黑黑地算了?
苏折羽像是没有办法,只得应声而去良久,那光亮渐近,只见她掌灯而入,可那头却垂得低低的,就像不欲被人见到脸孔
拓跋孤也算是今日心情好,才忍到她放下灯,方将她一把拉过来,将脸扳起,道,你这般古怪的要闹什么样……
话说了一半,忽然同扫动的目光才注意到她脸颊上的异常
你脸上怎么了?他像是吃了一惊,手捏得更紧苏折羽粗看潮红的面色,竟是细细密密地布满了红点,宛似一粒一粒的赤砂
他顺手便去摸她额头,只觉异常烫手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他口气严峻
苏折羽原本的确是打算蒙混过去这晚上,可也知哪有那般轻易蒙混,见他已发现,才不得不道,折羽……折羽怕是生了急铂主人要小心才好,不要……靠得太近了
生了急部让我看看拓跋孤还是捏过她手腕他的眼神渐渐有了些变化,在苏折羽看来,有些可怕
下午你吃的东西——碗碟还在么?他追问
已经收走了苏折羽道
拓跋孤眉头蹙起你先去躺下他说道
可是,这病大概会……会连累主人……
叫你去就去!拓跋孤的话,不容置疑
苏折羽心中狠狠动了一动,咬唇点头,依言
他把被子拉到她颈下她高烧,却情形,只是布满红色的脸颊,一瞬间,有些陌生
你等着,我就回来他说着,向外走出
是毒是原本下在点心之中,等着他拓跋孤的毒他不能想象这会是邵宣也指使明月山庄之人所为——但这时机未免太过凑巧:旁人不会知晓苏折羽换“拓跋瑜”之计,而只有明月山庄邵家五人与他拓跋孤带来的青龙教诸人,以及当时偷听了的苏扶风知道;不会是苏扶风,她知道苏折羽还在,下毒会殃及她——而旁人,也许早有此心,只是由苏折羽负责他每日饮食时,无法得便,所以一直等到此刻,他们以为苏折羽不在的时候?
那么为什么会恰恰下在这盘点心里,而不是平日的饭菜?
是的,那多半是因为平日里的饭菜,厨师或许也会先尝一口;而点心整个做好,不可能去咬一个角的缘故罢?
也不对倘若是那样,那么毒应该下在东西下锅之前——可是这样又怎能保证只会令他拓跋孤吃到?
除非,只有这点心——只有这次的点心,是专为他拓跋孤做的
他不认为邵宣也会是主谋,但他还是先去找了他
邵宣也有些惊讶:拓跋教主深夜到访……
没什么事他说没什么事,却开门见山:只是贵庄下午送来的点心,味道很是鲜美呢
邵宣也失笑道,拓跋教主不会只是来和我说这个?
我就是来说这个拓跋孤道还有剩么?
现成的只怕没有了邵宣也道这是明月山庄专门为重要客人做的小点,一日只做这么一份之前苏姑娘要亲自照料教主饮食,不要我们额外的东西,所以便是不做的,自昨日起才专给教主重新做起
只给我一人?拓跋孤追问
拓跋教主与明月山庄的关系,与旁人并不一般,用些点心,没什么奇怪吧?邵宣也像是有点捉摸不透他郑重其事的意思
拓跋孤点点头,声音低了些折羽人呢?
苏姑娘已经睡了邵宣也道我知道她是你那边的人,尽管放心,我不会动她的
有几个人知道,下午的点心只做给我?拓跋孤问题又转回
什么?邵宣也为他突然就此问题追根究底有些哭笑不得教主究竟想问些什么?
就问刚才的问题,你规矩回答我就是
这是明月山庄的规矩,庄里人都该知道
是么……拓跋孤眉心微微一聚有件事先与你说,我明日一早,不一定走
怎么说?邵宣也觉出些蹊跷他倒也无可无不可,只是深知这不是拓跋孤的脾性
我准备留在贵庄,再吃一次贵庄的点心他看着他
邵宣也茫然教主喜欢那点心,我叫人连夜多做些,带着上路也行
不必了拓跋孤道就到时间,做一份就够
邵宣也猜不出他卖什么药,只得道,就依教主的吧
一六五
他知晓夜里这样去扰邵宣也,定会令他生疑,只是这事若与他有关,便无所谓;若与他无关,以邵宣也的性子,再多疑也疑不出什么
照折羽那个样子看,我如吃了那药,应是在晚上筵席上发作他心道倘是那样,我定必疑心晚宴之中有下了毒药,决计疑心不到下午的点心上的只是这种时候发作,于他们明月山庄又有什么好处?Hxm
不是苏扶风,如果也不是明月山庄的人,那便只剩下——我自己带来的人了
除开程方愈与单疾风,五名副官之中,有四名在单疾风辖下,只有一名是原顾笑尘辖下只是眼下并没有多少线索,所以,更该先找个大夫,而缓寻凶手吧?
但若当真找个大夫,苏折羽在此的消息,岂不是暴露了?带来的七人之中,也没谁通晓医术——只有程方愈听说小时候曾患疾,与医家打过许多年交道,后来病愈,还与这家的女儿结了亲——如果要说谁可能懂些医术,也便只有先找他
他转过两层屋子,去到程方愈房间,事情紧急,他也便直推而入
然而,程方愈却并不在
从饯别筵上一起离开的,明明他们都各自回屋,他还有什么理由不在么?
程方愈的包袱敞开着,似乎出去之前,是在整理行装他走近去,看了一看他有不少药瓶,普通伤患之药,他都常备,便如一个小郎中也有一本小擒拿手的册子,那是他平日习练,不过这样的武功并不金贵,他也不在意非要贴身带着;再有便是几件换洗衣物
可是人却不在他无可奈何,袍袖一拂正要打熄灯便走,隐隐间却瞥见灯沿上灰黑的痕迹他凑近,轻轻一吹,灰黑飞起,是纸片的焚烬再细看,灰烬之中似乎还嵌着一些细微的白色粉末,灯周也零星落了几点
门口传来嘻笑声回头,程方愈等数人正一起从外面回来他方与众人道别,却一眼见到屋内的拓跋孤,不由地一怔,收敛了笑意,上前道,教主,找方愈有事?
剩下几人也有些不安,一齐噤声站着不动
拓跋孤伸手指揩了一下灯沿的灰烬,回头道,这是什么?
程方愈老实上前看了一眼,答,不知道
拓跋孤又伸手沾起一些桌面上的白色粉末这个呢?
程方愈露出些奇怪的表情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拓跋孤冷笑纸包里的药粉倒在了别的地方,然后把纸包烧掉;纸是烧成了灰,可却没能顾到沾在纸包上的粉末——程方愈,你做事未免太不仔细了罢?
程方愈似乎是呆呆地立了半晌,方自抬头道,教主,你莫非在怀疑方愈些什么?
本座在怀疑,你在本座的饭菜之中,下了毒
程方愈浑身一震,众人也尽皆怔住
不可能,方愈——我是说左使他——决不可能做这样的事!那名顾笑尘辖下之副官第一个申辩
拓跋孤不予理睬,却转向单疾风:你认为呢?
属下也认为……单疾风看了程方愈一眼程左使……应该不会做这样的事
拓跋孤笑笑,挥了挥手你们都散去,本座与程左使单独谈谈
教主……!先前那名副官仍有不满,幸得旁人将他一拉,拉了开去
解药——你应该有吧?他冷冷地看着程方愈交出来
我没有!程方愈这时才大声起来,一顿,回复冷静属下……不曾做那样的事!
他停一下教主……教主身体……无大碍吧?
谢得你还关心本座拓跋孤道不过可惜,中毒的不是我
他说着,将那指上的白色粉末混入桌上的水杯中,倒了一杯水
敢不敢当我的面喝了?他冷冷道
这……究竟怎么回事?程方愈接过杯子,却一脸茫然
你跟我来拓跋孤向外走月影长长,投在程方愈身上,如同照着那个罪人
程方愈看到苏折羽的时候,委实吃了一惊苏姑娘?他惊异她不是已经去了邵宣也那里?
苏折羽听到拓跋孤回来,勉强要坐起,拓跋孤却将她被子一按,只故意道,这样的病见不得风,方愈懂医,我让他来给你瞧瞧
苏折羽点点头程方愈不知拓跋孤的意图,见苏折羽伸出一只手来,便也去按他只见苏折羽脸上尽是大大小小的红点,手却冰凉,也不禁心悸,搭了会儿脉,回头道,确是中毒
我知道是中毒拓跋孤道只问你有没有解药
我……我怎么会有……!程方愈道教主为什么不相信方愈,方愈之前出去的时候,在桌上理过东西,桌上是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的!
你说有人嫁祸给你?拓跋孤侧目是谁把你叫出去的?为什么出去?
本来就说好了,在洛阳的最后一日,兄弟们晚上再出去喝几杯程方愈道
为什么事先不告诉我?拓跋孤道怕我不准你们出去?
也不是——我自着忙,把此事忘了,被人来叫,这才想起,理了一半东西,便随他们同去了
谁来叫你的?
他们一起来的,都在
那么出去之后,可有人中途离开过?
……都有吧不知为什么,今天的肉恐怕不太干净,大家伙儿先后都去了两趟茅厕
拓跋孤笑笑程方愈不明他意思,咬牙道,教主若是不信,不妨去问问单先锋他们——这杯水,我喝便喝了
不必了拓跋孤抬手拦住他我虽不知毒是不是你下的,却至少知道——他停顿了一下——你们七人之中,有人下了这毒
为什么这么说?程方愈追问
拓跋孤并不理睬程左使,你记着,苏折羽在这里的事情,只有你一人知道;而我已经知道被人下毒的事情,你们七人都知道了
是,但这——又是什么意思?
拓跋孤还是不答你看这毒——如没有解药,能得解救么?他又问
方愈也不是那么懂,只是觉得这症状如果视作病症而非毒症,该是麻疹一类,便是不能吹风,过些日子便好了
那么高烧又是怎么解释?
程方愈沉默了一会儿方愈……不知该怎么说……
你说便是
或……或者……是像天花一类……既然已经发作,怕是用逼毒之法,也已为时过晚,只能寄消于苏姑娘自己挺过这几天,也许还可慢慢恢复……
拓跋孤不语,隔了一会儿,忽道,你回去吧
程方愈要说什么,却又默默,转念低头道,教中的大小事务,教主亲辨,从未错冤过一个好人;此番事情,教主想必也……也必不会胡乱猜测……
你紧张什么拓跋孤无意对了你与顾笑尘,可有联络么?
回教主,倒没有特地联络,但知晓他家在何处,真有事也便能找着他——教主莫非是想……
也不一定拓跋孤想了想要去徽州,说不定要叫他一起搬去——你若见他,便告知他一声
程方愈喜道,教主是有心让他回来了?
拓跋孤却又摇头,显得心里烦乱算了,不必了他说着将程方愈遣走
他仍然思索不出下毒者的详情,若说是程方愈,的确一切证据都指向着他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就此肯定暗暗的昏光下只见苏折羽嘴唇开始发白,身体似在微微发颤
难受么?他抚摸她的额头,才发现她已不知何时昏睡过去额头上也渗出了红点细密的红点似乎变得大了,一粒一粒,将这张秀美的脸变得丑陋,甚至可怖他注意到她下巴上也有红蝇微微掀开被子,顺着看下去,只见红点竟已布满了她的身体
他重给她盖好显然的,她已睡去多时,并没有听到适才他与程方愈太多对话要去找大夫么?他仍旧蹙眉找大夫的代价便是立刻叫邵宣也发现昨日一早送去的不是苏折羽,况且一般大夫未见得能治好她以他拓跋孤的性子,他自然不会去找,只是苏折羽若死在这里,也是件足够麻烦的事情
笃笃笃,程方愈又来敲门
教主他小心地推门进来,抱了一床被子我这床被子也给苏姑娘吧——看这毒性将疹子尽都发在她脸上,想必苏姑娘也是外热内寒,抵受不了晚上的寒气,需多盖一些
拓跋孤久久地看着他,半晌,道,你给我去一趟邵宣也那里,就说我要见折羽,叫她务必单独过来
程方愈又是一怔,才反应过来,依言去了
少顷,苏扶风果然披了衣裳来了拓跋孤令程方愈退走,让她进房
你知道这种毒么?他掀起床帏,让苏扶风看她的脸
苏扶风狠狠吃了一惊怎么一回事?她上前去看她
你平日里似乎用毒不少拓跋孤道可有印象?
你确定是中毒?苏扶风道我却觉得像是——突发了某种麻疹病症到底怎么回事?
有人投毒
苏扶风一惊你没有同邵宣也讲?
同他讲了,便等于暴露了你与苏折羽非到必要,我不想这样
苏扶风看了看苏折羽若的确是毒,那么便是以病人的脓液,与别的药材混合,制成粉末,便可致那种症状可是……
她伸手要去抚苏折羽的额头,却被拓跋孤一掌打开
你不要碰她这样似天花般的毒症,可能染及你他停顿了一下你出来的时候,邵宣也睡了么?
他与我不在一个房里,我说我来你这里,他也没说什么
那好眼下要令她得医治,只有一个办法拓跋孤说着抬眼看她让她去做“拓跋瑜“现在过去睡下,等着邵宣也来发现她已得病
让她去?苏扶风惊讶那……那岂不是……之前的一切不是都白来了么?
留在这里,便可能要死
苏扶风咬唇半晌,似乎也觉得唯有此一计可——邵宣也要是到早上才发现,那不会……不会太晚了么?
那不用的,自可制造事端让他们早些发现,只不过——她去了的话,你——
他咄咄逼人地看着苏扶风,那意思便是说,她若去了,你便是个彻底多余的人了
一六六
苏扶风吃惊得往后退了一步你……
这原本就是交换条件
我……我不要去……苏折羽沙哑的声音,几乎叫人不忍卒听
醒了么?拓跋孤过去看她,苏扶风也忙跟进
我……我不去只听她喃喃地道就算是死,我……我也不想……不想离开主人……
你想死?拓跋孤冷笑道你还没够那个资格——你忘了么,当初你发的誓,少说也是受利刃穿心之痛才死,可也没说生了这般小小的病便死了!
那……那就更好啦苏折羽努力展颜一笑,满布着红印的脸却无论如何也不似她的笑容既然这个病不会让我死……就留在主人身边……
拓跋孤略略一怔,哼道,苏折羽,你现在过去,还不至于连累我——不要弄得不可收拾了!
苏折羽默默无言,半晌道,主人无论要折羽去什么地方,折羽都去,只是……只是主人能不能……放过扶风?
放过她——那我往哪里藏她?我这里没地方容得下她!
但……
正说话间只听脚步声袭来,是两人拓跋孤只得放下了帷帐来,将苏折羽身形藏好,便已有人敲门却是时珍
教主,我听说你将瑜儿叫来这里了?她带着一脸无辜地道
是又如何拓跋孤道本座自有些事情交待她
我明白时珍道苏姑娘本是教主这边的人,教主叫她过来自无可厚非,只是天色如此之晚了,还把人从宣也房里找出,让别人看见了……
拓跋瑜既然是我妹妹,又有何可言说?邵夫人还请暂避,本座还未同她说完话;等说完了,自会让她回去
既然教主坚持——也便依教主所言只是在下找瑜儿也有些话说,这便在门外恭候一下这位小媳妇吧
慢着拓跋孤道你如有话要对她说,便先说完了,再让她来找我不迟
苏扶风明白他是心知若让时珍在外面候着,便定换不了苏折羽前去了,是以干脆便让她先讲时珍也不客气,道,那便先请瑜儿出来吧
拓跋孤微微皱着眉,回转身帷帐里的苏折羽鼻息又渐沉,似是支持不住
苏扶风半晌才回转,走近些悄声道,又睡去了么?
拓跋孤点点头,随即回身时珍与你说些什么?
一些无稽之语苏扶风道
拓跋孤朝门口方向看看她还在外面?
苏扶风点头
拓跋孤皱眉为何不支开她?
我试过了,她便是不肯
她想干什么?
要一会儿与我同去找邵宣也
拓跋孤哼了一声偏偏此时如此阴魂不散!
苏扶风不语
拓跋孤忽地看她她适才是否在劝你与邵宣也行房?
苏扶风一惊你怎会……
果然他冷笑这女人……想假戏真做想得倒是比我还厉害
苏扶风咬唇那若是你,会同意这种事么?
我为何要不同意?
我不是说我,是说——如果是她,苏折羽——你会准许邵宣也沾她么?
我为何要不准许拓跋孤一字字地道既然她做了“拓跋瑜”
苏扶风的眼神有些许黯淡你原来……
她低下头去现下怎么办?
拓跋孤想了想你还是先陪她去——过后再觅机会过来不过,你若怕死,便不用来
怕死?苏扶风笑,摇了摇头好,就依你所说
不过——拓跋孤似乎又想到些什么事,叫住她你若见到这里灯熄了,便不用来了
为什么?苏扶风疑惑
因为……拓跋孤看了苏折羽一眼还有那么一分可能——我会改变主意
他看见苏折羽的呼吸,变成了鱼一般大张着嘴一口一口艰难地抽气他无端地想到昨晚,想到她在自己身下同样大口的喘息然而此刻的她,满身满脸的痕迹变成深红,简直让他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从哪里,看出她还是那个苏折羽?
他便坐在她身边以往几乎没有这样的时候,他会容许她比自己多休息一忽儿——至少她自己就不会容许就算是现在,她忽而睡去忽而又醒,看见他这般坐着,都差一点要带着惶恐
不知多久之后她又依稀地醒了,看见他仍然坐在边上出神,眼泪竟一瞬间就满溢着了他转回头来向她看,她想躲却又不敢躲
主人……她喃喃地道折羽……是不是……很丑?
他竟笑你说呢?
主人……主人……不要看着我她像是恨不得隐藏起来,却又无处可藏
你什么涅我没见过,还在意自己丑不丑?拓跋孤愈发发笑了
苏折羽的眼泪却掉了出来但……但折羽还有很多事情……没为主人做……折羽以前想……以前想……若是为主人死了,无论怎样,这一辈子都是值得的可是现在……现在这样……太……
她的嗓子一哑,后面的话没说出来,退一下,才道,太不甘心!
谁说你不是为我死呢!拓跋孤突然提高声音你若不是为我死的,我看都懒得看你一眼!
苏折羽睁大眼睛,似是不明白
拓跋孤也不准备跟她解释那盘点心的事他突然发现,莫非这就叫报应?他不过是一时动了想把她继续留在身边念头而利用了恰好闯入的苏扶风,结果事实证明,他果然是不应该动这样的念头的,对么?
是我太优柔寡断了他心中冷笑我果真越来越像我那个优柔寡断的父亲了么?可是分明的,他却是他最痛恨与蔑视的一个人倘若当时坚决地杀了苏扶风而将苏折羽送到邵宣也那里是不是就好了呢?中毒的人会是我么?但我多半不会像她这般,这么轻易就发作了吧?
他看着她可是无论如何,我已经选择把她留下了既然选择了,还应该再后悔么?我不是说过么,自己种的因,自己就该收这果——我都忘了么?我从不曾因为我父亲作的任何选择而看不起他,我只是看不起他在那之后的犹豫反复!
一六七
苏折羽觉出眼前一黑,他熄去了灯火冷么?她听见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她照例地摇头,在两床冬被之下,咬着牙否认他没说话,暗夜里她突然触到他的唇——落在她额心的唇她吃了一惊,看得见他一双无论何时都锐利无比的眼睛就在自己头顶他轻吮她灼热的额头,似乎并不顾忌什么,她却害怕了,反而哭起来
苏折羽她听见他的声音,你几时这么爱哭了?m
她慌忙忍住了,细思自己哭泣的罪过
那我们便来赌一赌吧拓跋孤似乎轻轻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你——最后一个要求如若你这次不死,这些话再收回不迟
窗外依稀有脚步声响,停顿之后,却又远去他料想多半是苏扶风
其实苏扶风对你也算不错他加了一句,好像是第一次用一种似乎在闲聊的口气与她说话
嗯苏折羽轻轻地应着
他温热的身体缓解了她的寒冷,睡意又渐浓
他听出来,也便不再说话
只是,他却无法入眠没有弄明白是谁下的毒,他没有办法入眠
…-----------
她在清晨醒来,有很湿润的空气,令她相信窗外已下过了一场小雨她不敢相信自己这样与他共枕而眠着她抬起手来,手臂上一粒一粒的鲜红昭示着一切并没有好转,除了——她并没有死去
主人……她试图远离他;可是她的主人只不过稍稍动了动,反而重新将她搂入怀里怎么?他反而问她
主人,你没事吧?她忐忑不安,只怕他因己而受罪
的什么他不为所动
她于是也确信这样的症状或许根本伤不到他,便放下心来
主人,我好像……好一点了她实话实说
拓跋孤只是嗯了一声,显然,并没往心里去他很明白,没有解药,她无法痊愈他不知是否自己也有些怕不得不尽快解决此事——也即是说,尽快从自己人里,把那个“凶手”抓出来程方愈单疾风——甚至剩下那些人,无论是谁,他都不消是
他这一晚上仔细回忆了一切事情,包括在程方愈门口时每一个人的神情他还是不确定自己的猜测
怀里的身躯再一次陷入细密的呼吸他下意识地安抚她的脊背,却又惊觉这是他许久以前,做给另一个女人的动作
这个惊觉令他略松开了怀抱,退后一些,看她她又睡着了,布满红豆的脸,在天光下益发清晰
…-------------
拓跋孤与“拓跋瑜”在庭院说话,并不会引起过往的人多大怀疑
她好点了么?苏扶风显然很紧张
拓跋孤摇头
你昨晚怎么突然又改变了主意?这可是……可是关系到她一条性命的事情
也关系到你的性命拓跋孤瞥她一眼
苏扶风喟然我的性命于你来说无足轻重
所以要在最应该拿走的时候拿走拓跋孤笑了笑是了,我有件正事问你你昨日所说的那种淬毒之法,似乎不易?
很是不易苏扶风道自然了,前提是,真是似你所说是掺了天花之症的毒那须得专门的办法,将病人的脓液淬出,然后配上专门的药材,每种都不可多不可少,再按一定方法调制后,晒干了研成粉末才行;再者,从病者身上淬毒,本身亦是件危险的事情
就是说,江湖上能做这种药的人不多?
嗯——想来不多苏扶风点点头但你真的那么确定是这样?许多毒药都可致这种症状的,你便算按那个去查,也未必有用!
我自然有办法肯定的拓跋孤目光落在地面你接着说,可知道哪些人会制这种药,或是什么地方能弄到这种药?
这——我就不知道
那你去替我查查
怎么查?
你现在身份得便,无论怎么查都可以;若不想声张,也可去明月山庄的藏书楼,看看有无记载
苏扶风嗯了一声好——只是——藏书楼这种地方,教主自己也能去啊
我去自然可以,只不过……
苏扶风看见他翻过左手,心中一震,只见那手背上,赫然有数枚深浅不一的红点
你……难道你……
若非如此,我怎能肯定这毒不是单纯的毒而已拓跋孤道普通的毒再是剧烈,也不会似恶疾一般还染给了旁人的
但你这样……万一你也……
我倒不至有事,只是毒性可能随时扩散,是以此时的调查,我暂时不便去做
苏扶风愣愣看着他,过了半晌,方才开口,恳切道,拓跋教主,昨日我说你对我姐姐不好——你,你就当我没说过那些话……
拓跋孤并无回应,只道,有消息知会我;青龙教其他人若来找你,除了程方愈,跟谁都不要提起此事
苏扶风点头道,我知道了却见拓跋孤似乎心念一转,眉心一皱等等,我突然想到个办法
什么?苏扶风疑惑
拓跋孤看着她只要你肯帮忙
你说就是
下午之前,你以苏折羽的身份,跟我带来的每个人都单独传句话,措辞表情你自己琢磨,只是要告知我已中毒这个消息只告诉这个,不要多——还是除了程方愈程方愈,你可以将来龙去脉实情告知
苏扶风有些不解你在怀疑你自己的人?
却见拓跋孤不答,她只得点头道,好吧,放心,我帮你就是
消本座未曾错饶了你拓跋孤最后瞥她一眼,回身离去
屋里,苏折羽已下床来了
她坐在镜子前,低头,双手捂住自己的前额
她披着一件薄薄的白色的外衣,如瀑的黑发披散下来,肩膀却在颤抖
他稍稍走近,咳了一声,苏折羽一惊,倏地站起身来
你如此迟钝,倘若进来的不是我,你岂非早已被人发现拓跋孤冷冷地道
是……苏折羽低着头,捂着脸的双手仍然不敢放开折羽……知错了
你很在意自己的容貌?拓跋孤看着她
不是……苏折羽声若蚊蝇
不是便把手放下!
苏折羽答应了,却还是犹豫了半晌,才把手慢慢放了下去,头却仍然低垂着,不肯将一丝一毫的脸面给他看到
拓跋孤朝镜子里看,自己的影子也清晰无遗病症尚未在他脸上造成什么影响,但他知道这或许只是暂时
折羽,你看着我他把右手放到她肩上可是那便是平日也不敢看他的苏折羽,此刻又怎肯这样抬起头来
我教你看着我!他不悦起来,大声命令
苏折羽咬着唇,头略抬起了一些,却又立刻垂下
不行,主人她仍然声若蚊蝇折羽真的……真的……不敢见您……
有什么不敢!拓跋孤的手一把捏起她下巴你不是说你不在意么?
苏折羽仰着的脸孔上,巨大的红肿正在散发着胀痛她充盈的泪水便挂了下来,艰难地低语
我……我不在意,可是却怕主人……
从朦胧的泪眼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也说不清要说的话
直到温润的触觉,攫住了她的唇
…-------
初冬的天气,似阴似晴闲适的下午,仿佛全然是为了一个人的来临而准备
他来得很准时
黑衣人的装束没有变化,声音也没有变化沙哑的喉咙首先吐出的是一个轻轻的笑声哼
看来你好得差不多了?他打量凌厉
多谢关心,已然痊愈凌厉带剑还礼——虽然对方并不似在行礼
那人的目光却汪在凌厉脸上这重新回复了昔日神采的少年,给了他一种陌生的震慑
你看着人家干什么邱广寒在一边嗤笑他
我现在方始觉出你的确是画中之人他向凌厉道
凌厉尚未说话,黑衣人的语调又一冷,低沉着道,所以此刻杀你,方不辱我手中之剑!
凌厉眯起眼睛看他你是天都会派来的么?
黑衣人不答,一剑平举:竹林是个好所在,我们去那里
地方是不错凌厉跟在他身后出去不过得这一片林子不易,我要与你说好:谁都不准砍倒竹子——倘有谁伤了竹林,那便是输了
还有这种道理?黑衣人皱眉,可随即又不在意地输开好,便依你的这位姑娘就请留在这里刀剑无眼,若是有了误伤,在下可不担责任
邱广寒哼了一声你敢伤我试试,知道我是谁么!
那人却似并不感兴趣她是谁,顾自便走邱广寒便要跟去,凌厉却将她一挡你别去了
怎么连你也……
听我的
这个不听邱广寒负气,反先她而走
凌厉无奈,只得跟着她走了过去你想分我的心么?别要不懂事!他加重了些口气
我不跟去,你就不分心啦?邱广寒反问
那黑衣人却已远远站定,看着他们二人
凌厉只得低声道,那你就在这里,别再走近了
邱广寒接受了他的妥协方圆不过数丈的林间空地,便是他们二人的生死之所
黑衣人见他过来,慢慢除掉了绞凌厉却不拔剑,只握赚凝神不动
突然,黑衣人一式“云霄直上”,巾直立而起这一式是礼,凌厉识得,是以也拔剑出鞘,竖身一式,算作回礼——他却明白对方是老谋深算了,因为凌厉突然拔解出了名的快和叵测,他并不想领教,因此是逼他拔剑而不能出手
他心中冷哼了一声,不客气地依式而来那剑法,他练得太久太熟了,直无用武之地
黑衣人举剑反拨他巾不及凌厉的长,却宽些,到他近前,突然一转,带起一阵刺目的反光凌厉眯眼向后略略一退,两剑摩擦发出呲啦的一声难听的金属之声,稍远的邱广寒都不禁皱了皱眉
黑衣人剑一搅,便向凌厉肋间搠到两个都是动作极快,眼花缭乱之间,已互对走过数招冷不防黑衣人左手一动,却来捉凌厉的肩头凌厉焉能叫他得逞,举剑便削;黑衣人的剑便削向他手腕凌厉左手绞击他腹部,黑衣人竟是身形灵活无比,一扭便已躲过,人掠起尺许又旋而落下,凌厉两手尽皆落空,而他左掌看看切到凌厉右腕
凌厉大惊之下沉腕相避,却已不及黑衣人眼见得手,指已触及他腕上,却突觉一股热力,虽然劲力不大,却偏偏将他手指弹开了寸许凌厉忙一转腕,避了开去反手刺他左肩
黑衣人举剑相迎,心中却也惊奇,不意凌厉内功修为亦如是不浅凌厉自己却只觉手腕上刚刚一凉,随即消失,只知举劲相抗,也没料就此弹开了对手,心中也大是惊喜起来,心道若在内劲之上你占不到便宜,那么招式上更须叫你占不到便宜
他精神大振,叫再不乱,照那书册所记,一一使出,妙到毫巅之时,也几可得手——但那黑衣人显非含糊之人,沉声一笑,倒似之前所为,还并非全部本事
一六八
只见他剑光忽闪,双手握住剑柄,突然一分——宽出寸许的巾,竟顿时变成了两个双浆用,这在江湖中并不多,即便有,在男子中亦不多见——正思索间却见那左手抽出的新剑绵延未断,竟似是藏在其中的暗兵,突然啪的一转,柔软的巾一弹,已拍中凌厉手臂
凌厉顿感剧痛——只见那新剑比原先的剑长了有尺许,比自己手中的乌剑也显然更长些握剑的手叫它打中,动作实是要大打折扣,但凌厉料想他此剑必脆弱,长久下去,必也不是乌剑的对手,心下也并不气馁,咬一咬牙,挺剑再上
谁料那剑柔韧异常,竟似更像一条钢制长鞭,逢力处便弯身而卸,但直刺而来时,又极是威胁凌厉招式被他尽数卸去,颇是无计可施,反叫他逼得狼狈起来
他突地心念一动左手的长剑他的左手是长剑,而他的左手是绞如若他以剑难以对付对手这棘手的兵器,那么以绞又如何?
他不动神色,诱使他慢慢逼近数丈方圆早不够用——他避入竹林黑衣人虽然兵刃诡异,却还记得竹林之约,是以并不砍倒竹子;凌厉一闪一避,他兵刃追来,亦有顾忌;不过凌厉的顾忌自然更是不鞋不敢还击,索性只是闪避
终于诱得他长剑袭来凌厉身形连忙一侧,左手绞却候上嚓的一声轻响,长刃滑入——过长的巾却未能完全没入,柔软的质地反被凌厉绞一搅,弯了过来黑衣人欲往后拔那剑,凌厉却沿着一株竹子一拐,那剑柄吃不住劲,啪的一声,弹了开来,脱手
凌厉收回绞,右手将那皆鞘中拔出剑柄原来很鞋想是本可与他右手长剑相合,此刻与乌剑并握于手心也不觉累赘
黑衣人见一支兵器被他夺去,不怒反冷笑
凌厉,我果然不该小看了你
你如认输,便走吧凌厉似乎还未决定是否将剑还给他
认输?黑衣人继续冷笑你果然与他很像!
凌厉还未及问出“与谁”两个字,黑衣人右手之交然毫无先兆地向他飞袭而来虽则凌厉并未失去防备,这太快的突袭仍令他心惊肉跳——嗤的一声,衣袖撕裂,肘上那一道血口是不可免的了他右手的剑本能地随手挥出——像任何一次一样,想逼住对手咽喉,却恰恰忽略了右手里的剑却有两把——那过长的对方的长剑,已划破了黑衣人咽上肌肤
这划伤尽管不深,却足以带下了他的面罩凌厉悚然一惊——这张脸,黑气满布,青紫的斑块清晰可见,哪里是一个正常人的涅!
黑衣人却竟桀桀发笑,面孔愈发可怖,凌厉还待防他突然反击,可他便是这么笑着,本就喑哑已极的声音愈来愈哑,直到忽然同像是再也发不出来
他脸上轻微地一抽,满面青紫的淤块都似暴涨出来凌厉才反应过来这是中毒之象——可哪里就有这么快?就算他这较有毒,刚刚划破一点肌肤,哪里至于面色已经如此?
他忙封住他几处茓道你较的毒——有没有解药?他连声问道
可这黑衣人已痛苦地蜷成一团,竟是冷笑而摇头
广寒!凌厉只能叫她你在么?快来!
邱广寒自然不远,几步已至,只见这黑衣人面目已恐怖难辨,吓了一跳,道,怎回事?
这较似乎有剧毒凌厉道我……我总不好让他死了,还要问他话你可愿——可愿救他一救?
好邱广寒拿起乌剑来,便在手指上割了口子,将血涌入那人唇中
那黑衣人反而清醒,咳嗽起来,竟将那纯阴之血尽皆吐出
你……!凌厉发起怒来你知你喝的什么?若不想死,就不要这般不识抬举!
那黑衣人咳着,冷笑我……我本就活不长了……他沙哑着声音,推开邱广寒的手较没毒,不必——不必花力气了!
那你身上的毒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是什么人?受了谁的命令来杀我?又为什么……在先前一再地放过我?凌厉追问着
那黑衣人却似乎已没了回答的欲望,只重复适才的话
你果然……与他很像……他喃喃地说着,眼皮沉重起来
先把他救回来再说吧邱广寒在一边说着她伤口愈合得极快,不得不再割了一刀,方才又流出血来,强行灌入那人口中凌厉却发着呆那一句“你果然与他很像”,终究是让他觉到了蹊跷,他像是忽然恍然了什么,脸色已有些变化
忽然邱广寒“呀”的大喊了一声,跳起身来凌厉一个回神,才发现有血自那黑衣人身下流了出来——那黑色衣服原来早染满了血——那柄短刃不知何时,已被他深深Сhā入自己腰间
你……你何须作此自裁,我没想要你性命!凌厉惊道
黑衣人面上青紫与黑气退去了少许,气息却更见虚弱他微微一哂你也是杀手,你知道的——有些事情,就是如此的……
也未见得要死啊你若真如此看重任务成败,那先前早有机会取我性命,又何苦非要与我决此高下!
黑衣人脸上仍然轻笑着你……你难道还没猜到我是谁么……
我猜到了,但正因为此,我有更多事情要问你!我方才问你的那些,你都没有答;还有,他又去哪里了?你为什么……
他扶着他的身体,却只见他摇了摇手,显然,没有了力气这闭目的沉默持续了好久,才听他喃喃地道:
你……要小心……你最……信任的人……
手重落回地面地面上,染满了他止也止不住的血
凌大哥,他……
凌厉却突然回身抱她你别看了,回去,等我一会儿
他……
凌厉沉默他知道,他死了这深深的一刀,不是他可以解救,也恐怕,不是任何人可以解救假若一个人一心求死,他又能够怎样呢?
你先回去吧!他还是这样对她说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他也许是太久没有比试,所以忘记了,比试,就可能有这样的后果
你的伤要紧么?等他回到屋里,邱广寒才问
凌厉只是摇头
那个人——你——知道他是谁了?邱广寒犹豫了半天,还是开口
我猜得到凌厉道他说我跟一个人很像——而且,他说“果然”,就是说,有很多人都说我跟那个人很像这样的人只有一个
他停顿了一下黑竹会以前的金牌杀手,叫瞿安
他说你像那个瞿安?他认识他?他是黑竹会的人?
他偏偏不是黑竹会的,所以他只可能是一个人
是谁?
刘景
…-----
刘景是谁?
邱广寒没有这样问,虽然她很想问她看看他的脸色,沉默起来她不知道所有的故事,只知道,明明一个本来要杀凌厉的人败阵反为凌厉所杀,她应该感到的欣慰或轻松却也全然没有
别这样啦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我去煮汤给你喝好么?
你让我静一静凌厉低头,望着桌面
她轻轻一愕他叫她让他静一静她似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不过,她不在意她站起来那我正好去弄吃的她嫣然一笑,走了出去
刘景,那个昔年的淮南会第一杀手,和后来的第一杀手左天明一样,虽然不是他凌厉亲手所杀,却终于都因为追杀他而死了——然而刘景与左天明不同,这也令这件事中,有无数的蹊跷和疑问,只是他却一样也没有解答,就匆匆选择了自决
早在长剑划破刘景的皮肤之前,他就已经中了剧毒这与传说相符——刘景从多年前起,就因慢性毒药的缓缓发作,而再难以与人动手可是他又为什么突然出现在此,并且动起手来,仍然不输一流高手?
这是第一个疑问,只有一半能想得通——传言里的中毒是真,但不能动手却是假只是,凌厉也记得,他方才说,他本就活不长了:他明白自己早已病入膏肓;莫非他早就抱着必死之心来的么?莫非他本就没打算杀死凌厉?
那么,这就是第二个疑问:他为什么来?也许,真的是受了命令;又也许,只是为了与凌厉一较高下,而这样做的理由只是因为他像瞿安,那个十四年前曾与他较量过的金牌杀手?
如是而生,又有更多疑问十四年前一战结果为何?瞿安究竟去了哪里,是死是活?这两个疑问的答案,黑竹会的大哥俞瑞也始终不知如今刘景死了,还有谁知?——淮南会的老大庄劼会不会知道呢?
然而,疑问太多淮南与黑竹合并,内中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化,他猜不出来,从苏扶风的信上也看不出来——只是,苏扶风该认为刘景是怀着十分的恶意前来的,也即是说,刘景虽然只是为了同凌厉一较高下,但在苏扶风眼里这却是个你死我活的任务——他应是受令来的!
那么,最重要的疑问,谁派他来的?
要小心你最信任的人他想起刘景的这句话什么意思?我最信任的人派他来杀我?他指的是大哥么?
不错,他信任俞瑞,但他却相信这只是一个误会——因为即便俞瑞真的派他来杀他,这也只是一笔生意——我已离开黑竹,他没有任何理由再保护我拒绝这样的任务倘若有人要取我性命,他会照单全收而他——他绝不会因此去怪俞瑞
可是,同样作为杀手的刘景,应该更清楚这层公私关系才是,为什么还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他说得我最信任的人,不是大哥,还会是谁?
他想了许许多多自己或许信任的人,每一个人若要杀自己,都会让自己觉得荒谬他逼自己相信一切只是刘景最后的诡计他不想我过得安稳,所以让我连最信任的人也不要信任——对,这是诡计这从头到尾,都是要骗我回到那个没有信任的世界去的诡计吧!可为什么始终难以想象一个跟了我快两个月从洛阳来到这里,最终连性命都不要的人,会是这样的目的?
他静不下来,胸口,延伸出来的动脉,到颈上,到内臂,到身体,处处都有滚热的感觉在跳动为什么要死?为什么要如此轻易地死?既然透露给了我那一丝讯息,又为什么匆匆结束?是因为你不得不维护另一边的利益?是因为你有自己的原则?还是你欠了人情?倘你是这样一个人,刘景,你该无论如何也不适合做一个杀手,遑论什么第一杀手啊
直到深夜,那张紫气森森的脸孔,仍然未能从他眼前抹去
一六九
鸡汤鲜美,却食之无味
拓跋孤勺子在汤里搅了搅,并无心思本来说要走,却又不走,邵宣也不免感到奇怪好在苏扶风并不是个笨人,无论如何,还会稳住那边一点
先来的是两名副官——他们是在听说了拓跋孤中毒的消息之后来的,面上的表情不无焦急,显然苏扶风演得很不错拓跋孤却一皱眉,断然否认
——我不过拿来试探一下,你们先不必声张
两名副官有点不明所以拓跋孤令两人候在边上,不久又先后来了两人,同样如是说来到第五人的时候,他总算没忍赚将众人的疑惑说出口来
为什么要试探?他问教主难道怀疑……
这第五名副官便是唯一一个之前在顾笑尘辖下之人,算是一名组长级别的人物,叫作甘四甲他出门时,恰恰遇上了单疾风看上去单疾风也是刚刚听说此事,两人也便一同前来探视拓跋孤
教主难道怀疑是我们中谁下了毒?甘四甲疑惑问道但这又如何试得出来便算是下毒的人,也同样会来看望教主您的吧!
单疾风也是一样疑惑,不过见到拓跋孤,他又像松了口气教主无恙,属下等也便放心了
既然大家都来了——那你们说说看拓跋孤有点懒洋洋地靠在案边昨晚听我说并未中毒,方才又听说我中毒了,第一个念头,是什么?
自然是很吃惊!甘四甲道
疾风,你呢?
属下也很吃惊,只是……心里未有便信,因为一般小毒,对教主想必并无大碍,更不会昨日未发作,而今日反抑不赚是以便想来看看,恰遇到四甲,便与他同来了
拓跋孤点点头那你对方愈怎么看?
程左使?单疾风一怔教主难道还是怀疑……
自然要怀疑了拓跋孤道自折羽传话以来,便只有他还没到我这里来过
属下以为,程左使决计不可能对教主有二心!单疾风忍不住道说不定只是苏姑娘未能找见他
是么拓跋孤表情漠然那么也罢,你们先回去,我在这里再等他一等
众人有些莫名,也只能一起告退了
拓跋孤站起来帐后,苏折羽似醒非醒她只是努力地听着他与旁人的对话,瞧见他走近来,不禁身体又一努力,想要支起
不料拓跋孤却并非来温存关心她的他手指倏出,苏折羽只觉一阵酸麻与困倦袭来,本已疲惫不堪的身体跌回榻上,沉沉睡去
屋外,程方愈的脚步声果然还是近了他是最后一个听得消息的——当然也便是最后一个来
教主!程方愈干脆没敲门,喊了一声便闯进来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方才苏扶风告诉我……
拓跋孤眉心略略一皱,回转身来把门关上
程方愈便把门关上方才苏扶风来传话说教主你也中了毒,这是真的么?
是真话拓跋孤道
严重么?程方愈似乎在拓跋孤脸上搜寻病症的痕迹,却未有所获
你下的毒,自然只有你知道严不严重拓跋孤道
我……我真的没有……!程方愈无计可施一般地道教主究竟要如何才能相信方愈?
你把下毒的人找出来,我便相信你拓跋孤道不是你,便在其他六人之中
程方愈看起来有些惴惴可方才——方才苏扶风在找我之前,似乎也把教主中毒的消息告诉他们了——教主真的这么肯定?那又为何要让苏扶风告诉他们此事?
先要让你们都知道了——我才好做下一件事拓跋孤似乎在思索,一边喃喃着
程方愈有些无可奈何若说拓跋孤相信他,却口口声声说是他下的毒;若说怀疑他吧,却偏偏将真相告诉他——他还真的有点无所适从
拓跋孤忽然抬头今天晚上之前他说道今天晚上,若你不将凶手找到,将解药交出来,我只能认为凶手是你了
程方愈不知这句话又是不是什么新的试探今天晚上……?他苦笑摇头我却连昨天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都还一头雾水
那我便详细跟你说说——昨天的那盘点心拓跋孤一双眼睛,将他看定
…--------
他实在是很累了与程方愈说完话之后,一切仍然没有结论并非他偏信谁而偏不信谁,而是既然程方愈知道的事情与旁人不同,那么他要逼他们露出破绽,就必须用不同的方式
程方愈走后,他估摸着苏扶风应该还会觅机过来只是这一口强压住毒性蔓延上来的气力竟是如是之伤神,令他有些头痛起来,以手一支额,才觉出自己也已有些发起了烧
要是纯阴之血在这里,哪有这许多麻烦他心里暗暗说着,真的觉得一切越来越讽刺自己心里那个并不完美的计划,不知在今日入夜之前,究竟是否能够找得到那个凶手呢?如果到头来还是找不到,难道要承认——是自己败了?
苏扶风许久都没来她毕竟不是苏折羽,办完了事便巴巴地来覆命,甚或可能是被谁绊住了,不得便可接下来,他仍是只能依靠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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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厉的伤很浅,痊愈得也极快,晚上睡觉时,他便已嫌麻烦将那包扎扯落了
这一次击败刘景,是他这许久以来第一次未有侥幸之感,但这凭自己的本事赢得的对决,却全然不能令他高兴
是的,他还是让我了——就算从招式上没有,但从初衷上,他便让我了
他痛恨这样的“失手”,失手将他杀死,尽管他知道刘景严格来说,并没死于自己的“失手”
他想告诉你一件很重要的事——就和苏姑娘在信上欲言又止的一样邱广寒说
她是在她进房间睡觉前,最后说了这样一句话的他相信她的直觉他们都想告诉他一些事,却又都语焉不详
那么,现在,只有找到苏扶风,才能知晓真相究竟为何了
我们去趟徽州吧次日的早晨,他这样说道我要去一趟天都会
这样……好吗?邱广寒犹疑以你现在的身份
这其中,必定有些大的变故凌厉道我若不弄清楚,无论如何也不能安心
邱广寒嗯了一声那就去吧只是——哥哥曾说过,与明月山庄结亲之后,青龙教也会迁回徽州,到时候,说不定会碰上他,那我就……
碰上就碰上凌厉笑现在有我,你什么都不用怕
邱广寒忍俊她想你这点本事,又如何与我哥哥相比——只是她不知为什么,却又隐隐觉得这句话并不好笑,反而令她心中一紧,又一阵温暖上来
面前的这个男人,似乎变得比以前更可靠了些——这是种错觉么?
一七〇
苏扶风匆匆赶至拓跋孤的屋子时,却被邵宣也撞个正着
苏姑娘他叫住她,略有些迟疑地打量她的神色
你一大早便不见人影——发生什么事了?他似乎看出些不寻常
苏扶风暗道可不能叫他知晓,当下脸上一笑,道,夫君倒真见外,不管我叫瑜儿了?若是叫人听见了,怕不传了出去!
少跟我来这一套邵宣也不耐道你家主人原说今天要走,却又说不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了?
主人——我也不知道苏扶风只得搪塞他的决定,我自不好多问
邵宣也瞅见她手里的书册拿着什么?他问
这个嘛……苏扶风下意识地一让主人嘱我找的,等见过了他,我自然会回房去了
邵宣也再要说什么,却见不远处有数名巡庄之众走过,不觉一顿,隔了一会儿方道,我知晓你人虽然来了明月山庄,但这颗心决然是青龙教的;但你也别忘了,婚姻既结,和盟也便同时成立;贵教主若这么遮遮掩掩没有诚意,倒叫在下不无心寒
他这几句话,明着是说给“苏折羽”听,但拓跋孤的屋门仅仅几步之遥,他相信他一定听得见
果然只听拓跋孤在屋内缓缓地道,无妨,折羽,便让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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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在厚密的床帏后真正的苏折羽仍然在昏睡邵宣也显然没有注意,因为一见到拓跋孤,他就吃了一惊
拓跋教主……怎么脸色……这么不好?他忍不住道
他看上去,的确像是病了,虽然邵宣也是想象不出他也会生病拓跋孤向苏扶风看了一眼,道,告诉邵大侠无妨——既然连姻亲都结了,和盟都缔了,染了一些小恙这种事,总没有非要隐瞒不说的道理
那就是说,你后来说不走了,就是因为……你身体不舒服?这种事应该早说,庄里自有大夫,我再着人配点药来就是邵宣也说着,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拓跋孤却笑邵大侠觉得本座会为小小风寒所困么?
邵宣也迟疑道,意思是此症不轻?那么究竟……
一旁的苏扶风眼珠动了动,适时接道,是身上发了极厉害的疹子,我方才便是去替主人找关于他此次病症的记载了,明月山庄的藏书楼里,倒是有些说法
怎么样呢?邵宣也脸上深有忧色
拓跋孤只笑道,先前不甚舒服,故此要多耽留一日,可此刻已经无妨——折羽闹得动静大了,其实——我已准备明天启程了
苏扶风吃惊未语,邵宣也已道,其实不忙——若是极厉害的疹子,想必见不得风,还是养好了再离开,明月山庄决不会就此逐客
多谢好意拓跋孤笑笑那便看看今日究竟——会不会有什么进展了
拓跋孤说的是寻找下毒之人的进展,可邵宣也自然认为他说的不过是病症,当下点一点头好吧,教主暂且放心休息,此事不宜声张,我与苏姑娘——再合计一下,看有无别的办法
劳烦拓跋孤略略点头苏扶风被他指了名,也只好丢下一个眼色,便跟着邵宣也出去了
她和邵宣也,都没有注意到拓跋孤的衣领上方,咽喉与颌下,都已蔓出了细碎的红点——这些红点便似缓缓升上来的星星,也许只消一瞬间,便可以升满天空
拓跋孤翻了翻苏扶风带回来的书册因为要与一定的药材混合才行,这样的毒制法极为严格,归起来讲,一说是从西域传入,在中原以外之地,有知晓其制法的人;一说是中原绝少数大的医药世家,有此毒作为研究之用;除此之外,或者有流入江湖,却也极少极罕见的了
苏折羽脸上与身上的发作并未消退,不过长久的睡眠与温暖的无风令她平静地躺着,并没有更多的不适拓跋孤的手抚过她的眉也许能这样发作出来,反倒好些这样的疾病虽然危险,却不见得不能自己痊愈,症状虽骇人,但他很相信,等到余毒从浑身的红疙瘩里散粳她便会恢复以往的涅
可是,他呢?勉强压住的毒性聚集在一起,却令这发作来得更加猛烈虽然他从不认为有什么能令自己招架不赚但掀开衣袖的那一片一片密密麻麻的红色仍然太过触目惊心了蔓延,连接,直到身上也完全是这样的印记,与她一模一样,并终于簇拥到了脖颈,要这样爬上他的脸颊与额头
再也无法运动半分力气他加披一件衣衫,抵御着深秋季节的一种陌生的凉意
“中原绝少数大的医药世家”他想,程方愈的妻子家里,大概能算得上——他的嫌疑,是不是又加重了那么一
那一碗下午点心,终于又送来了
这一盘点心是苏扶风端进来的阴天,屋里昏沉沉
程方愈——独个人住一个房间,是么?拓跋孤忽然开口问道
苏扶风吃了一惊,才回过神道,对
其他人,两两住在椅子,对么?
……似乎是的苏扶风点头
那么——好,你去程方愈那里看看,如果他在,叫他过来
好苏扶风应了便要走
我还没说完拓跋孤道他来了之后,你再告诉另外六个人,就说大约半个时辰后,我邀请他们的就爱啊吃一盘点心,请他们务必过来
苏扶风咦了一声教主该不会是想……
然后你就回来吧拓跋孤淡淡道嗯,回来就是
很巧,程方愈已经在前来见拓跋孤的路上苏扶风离开没多久,他已经到了
教主,我——看不出来谁是下毒的人他进门便直说我看也不用等到晚上了——教主要拿我怎样,就怎样好了!
此刻的拓跋孤躲在帷后,连脸都不露他的声音有些乏累的低沉,只是听到程方愈这样一句话,他竟也觉得有些无可奈何的好笑
方愈,你不觉得自己太过窝囊了一点么?他只笑笑问他
程方愈一怔窝囊你说我窝囊
时间未到,你便说没有结果——这倒不像你的行事风格
可我——我始终不相信会是他们中的谁下的毒!程方愈道都是相处了那么久的兄弟,你让我去怀疑谁,去调查谁?
我已经说过了,便在你们七人之中你定不肯说是他们,那么是准备自己接过这罪名了?
随便你怎么说,我也受够了!程方愈终于好似无顾忌般地叫嚷起来顾大哥明明没做错什么,你却将他赶走;苏姑娘跟了你这么久,你又差点轻易将她送给了邵宣也——现在你尽管怀疑我罢!我原先佩服你,尊敬你,以为你是个有所念想有所作为的好教主,现下看来,我真的很无知,因为你分明只会胡乱猜疑故弄玄虚!
对,你很无知拓跋孤似乎并不生气,口气竟是少有的轻描淡写而且我还应该说你很无能,以你青龙左使的身份,竟然这般先入为主,不知怎样去调查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不说你此刻说的这番话——单凭你今天一天都一无所获的这结果,本座便该革去你这左使之职,还你和你顾大哥一样的自由之身——不过你本就抱定了不给我找出人来的念头,再是逼你,你也不会交人
既然知道……
但是不交人,可以交药我记得今天早上——本座给过你这个选择
是;但找不到人,我到哪里去找药?
要不要我给你找出来?
怎么找?程方愈微微迟疑
把你药箱子拿来
我药箱子?程方愈一愣你说解药在我箱子里?教主,你也知道方愈家里人是做什么的她总叫方愈备这备那,我也从小习惯了,带药带惯了,但这与此事可没有关系吧!
说话间门吱呀一想,是苏扶风回来
你说与此事没有关系拓跋孤提高了些声音道你知为什么偏偏是在你的桌上你的灯上寻到那烧毁了纸包的痕迹?若真是有人嫁祸——你以为为什么要嫁祸给你?
程方愈心里惊了一下,有点拿不定主意起来,犹豫一下,道,好,我便去拿来,我偏不信——真能从这里找出解药来!
教主,这究竟是什么意思?苏扶风等程方愈走了,也上前两步问道如果真是他,那他——也可以偷偷把解药换掉啊
拓跋孤却似疲惫地喘了口气我不知道他低低地道我不知道这一着,究竟行不行得通
他躺在床上,帷帘低垂,显然,并不想让旁人看见他毒症满布的脸苏扶风听见他语声乏力,不禁有些担忧,道,拓跋教主,你可还好么?那边人我都通知好了,到了说好的时辰应该都会来如果还有什么吩咐的话……
你若想走,便先走无妨拓跋孤打断她的话
我……当然不是苏扶风摇头道我姐姐她……还没醒么?
她暂时不会醒的
什么意思?苏扶风一惊
你不消紧张拓跋孤语声平淡本座只是说,本座自己若没有先解了毒,是不会给她解茓的
苏扶风一颗心仍然悬着,却少许地明白了他的意思
拓跋教主……很……在意我姐姐么?她小心地却又大胆地道
不在意拓跋孤断然否认
那么,何须怕她知道你中毒?
拓跋孤轻轻一哼苏扶风,本座看在你这次帮忙的份上,容你多说几句——你却不要太过自以为是了!
苏扶风却并不害怕,反而一笑道,教主此刻剧毒未解,还是不要动怒的好
不料这句话反令拓跋孤动起怒来他坐起来便要说话,却听门外传来一阵喧哗
苏扶风略略诧异我打开门来,青龙教那七人果然都向这边走来她心中思忖请他们吃点心的时间还未到,却只见众人神色都似有些不对
方愈,连你也不相信我么?只听那甘四甲似乎在申辩什么
我不知道程方愈人并没有走进来,只是咬着牙道你问教主吧!
程左使拓跋孤似乎浑没在意旁人为何不进来?本座要的药你都带来了么?
药——你问他!程方愈似乎一直咬住了牙,便是不肯多发一言
问谁?甘组长么?
程方愈似乎忍不住了,回转身大踏步进屋道,甘四甲,你不是有很多话要解释么,现下又不解释了?
先把事情说清楚,才有解释不解释拓跋孤道方愈,你说
程方愈没办法,只得道,属下方才回去拿东西,碰见甘组长鬼鬼祟祟从属下屋里出来!
那又如何?拓跋孤只作不懂
那又如何?昨天晚上我屋里多了一堆纸灰令得教主怀疑我,今日知道一会儿要一起来见教主了,他自然是又要做什么手脚!
今天——多了什么?
什么也没多,少了——少了一整包药!
什么药?
就是这包!程方愈怒气冲冲地举着手中的药从他身上找到的!
一七一
甘四甲实在屏不住了,申辩道,我没拿,教主,不是我拿的!我拿这一包药干什么!
那得要看这是包什么药了拓跋孤冷冷道Hxe
一时间竟没人回答其余几人都是单疾风的手下,与甘四甲交情只是普普,便也没人来为他说话,气氛尴尬之下,才有一人道,属下等猜测这是——是昨天那毒药的解药
拓跋孤语带讥讽猜测?
我来说吧一边的单疾风像是下了决心,方开口道这个猜测或许未必准确,可——属下等也想不到别的可能了
你说
是此事——或者从今日一早说起较为妥当些早上我们得知教主中了毒消息之后,大家虽然依教主之言散了,可心里却是很的的后来在一起说话时,程左使无意中抱怨了一句,说教主一直怀疑他,还曾想让他喝了那一杯掺了毒粉的水,像是认定了他手上有解药,就算喝了那水也必不会中毒但反正教主最后并没真的逼他喝,大家也便没往心里去那时,我也不相信这件事真会是我们自己人做的
可适才苏姑娘传话,说教主有意稍后请属下等同食糕点这——虽是教主美意,但我们一听之下,不免会觉得此时又要请大家一起吃糕点有些奇怪会多想一些,回想程左使所言,大家就不无紧张,觉得教主或许是要借那一盘点心非要看看我们中谁是凶手:教主既令,那当然不得不吃;但吃了就要中毒——不中毒的,便是有解药的凶手不……不敢欺瞒教主,其实那时大家都觉得教主此举有些荒谬,因为就算真有凶手,他也可以不服解药的不过现在看来,这凶手还是怕此毒凶险,若真的以身去受,谁知后来又会否自愈,万一害了自己,不是糟糕?
单先锋,你也认为我是凶手?甘四甲忍不住Сhā言
你先让单先锋说完!程方愈打断他
单疾风并没有看他,只接着道,我自消……自消这猜测是错了——我只是试解释此时发生之事若你……若你真的是凶手,那么你应该是想到,与其大家一起中毒,而后不知有没有机会再偷偷去服解药,不如在此之前,将解药伺机下在每个人的食物之中,这样每个人都不会中毒,教主也就一样无从判定谁是凶手了
可那时解药——却已不在他身上了程方愈自己忍不住抢话道因为他一定是在下毒之后,害怕教主怀疑之下,硬要搜起来,要是从他那里发现了解药,便多生麻烦,所以早把解药藏起来了我们几个人里,也就我这药箱最适宜藏解药,反正本来就药包药罐不少,藏在这里,便不起眼这一次得知了此事,看看时间还有,又知道教主先将我叫走了,就想偷偷到我这里,把那包解药再拿回去——所以定就是这一包东西了!
拓跋孤先笑了起来这么说,程左使,这解药果然是一直在你的药箱里了?你现在说得头头是道,怎么那时我让你把药交出来,你是那么个觉得是我无理的表情?
属下……程方愈微微发窘属下无能,这件事之前,真的……真的没有想到过原来教主……教主早已想到这一层
拓跋孤呵呵笑了起来无能程方愈,你终究承认了?
程方愈咬唇道,属下又怎想得到……怎想得到甘四甲会是这样的人!
我没有!甘四甲早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喊冤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教主明鉴,真的不是属下下的毒,药为何会在属下身上,属下也完全不知啊
甘组长想说,这药是自己跑到你身上去的?拓跋孤道
虽……虽说荒谬,但的确如此!甘四甲咬牙道
拓跋孤哼了一声那么闯进程左使的屋子,莫非是梦游去的么?
这件事说来蹊跷属下得知半个时辰后要来教主这边,也的确如单先锋所说,觉得奇怪大家一起商议猜测教主的用意之后散了,可属下还是觉得不大对劲,觉得——教主既然都没有逼程左使喝那一杯水,没道理却要逼我们这么多人试毒,于是就又去了吴组长的屋子,回来的时候却看见有黑影一闪,往程左使屋里去了属下便即跟去,到屋里却没见到人,以为眼花,出来时恰恰撞见了程左使……
他去了你那里?拓跋孤已经径直转向那吴姓的组长
甘组长确实来过的吴姓组长不无紧张地答道也确是不久便听到他被程左使撞见了
若本座记得不错,甘组长,你应与单先锋同住一屋,为什么不问他,要去别的屋子?
自然也问了单先锋,但单先锋说想不出教主还有别的什么深意,属下才去问了别人
哼,你觉得你这番话,说出来有几成能叫人相信?
……教主,属下真的……
话说回来,你的话若是真的……拓跋孤语锋一转倒不如这样想吧那个黑影假如确有其人,那么——他该是有意让你做替罪羊的了要那么轻易引起你注意,又轻易甩掉了你,最后还把解药放在你身上却叫你全没察觉,武功应该高出你不少
他说着,目光穿过那床帏,往单疾风脸上瞥了瞥疾风,除了你,也没别人了
单疾风大是惶恐,忙躬身道,属下没做过这样的事!
拓跋孤又看回程方愈脸上或者一切都是你演的戏,药在你手里,你想怎么趁乱都行
程方愈已经不辩解,只瞪着眼睛
拓跋孤笑笑你们三个人,要不要商量好了是谁,再来告诉我?
三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程方愈首先开口道,属下知道教主心里一定早有了答案,至少,也已考虑得比属下等清楚今晚叫苏姑娘来传话应当本就是想引出凶手的计吧?只是那方法却大概并非如单先锋所说的那般直接,还望教主对我等明言
明言么?拓跋孤叹了口气本座——只不过不消把这结果说出来罢了他停顿了一下我话说在前面,无论是谁,如果叛了青龙教,便须立刻引颈就戮——你们,到时休说本座无情!
众人都觉背心一阵凉意,整个房间只是鸦雀无声
只听拓跋孤缓缓地道,本座起初也没有想到解药恐怕已混在程左使的药中,直到早上突然忆起昨天左使房里那纸灰
他停顿了一下那纸灰虽然被假意清理过,但堆在灯沿上仍是厚厚一层本座以手沾过一些,回来之后,无意之中将纸灰弹到桌上晚上看不出异样,但天光一亮,就能很明显地发现——灰不止一种纸这种东西,若质地不同,烧成灰的样子也便有些不同那纸灰——却是两种,所以我才想到,那天烧掉的,应该不止一个纸包
为什么下一次毒——或说,嫁一次货——却要烧掉两个不同的纸包?因为那日程左使原本正在整理行装,想来药箱理得整齐,所有东西一一放好,多一件少一件,哪怕只是小小一个纸包,大概都要被他发现要在嫁祸于他的同时,将解药也顺手藏在他这里,必须将他原本的东西处理掉一件才行最便捷的办法,当然是一起烧掉
程方愈听到“嫁祸于他”四个字,心里松了口气,料想拓跋孤是已经将自己置于无辜之地了拓跋孤似乎已经听见了他这暗自吐气之声,道,你也不用高兴得太早,也说不定这些都出于你的设计
程方愈不怒反笑道,教主高看方愈了
拓跋孤没再搭话,只道,下面,便该说正题了其实这件事的答案,在今日之前,就已决定了
他顿了一下疾风,我先问你甘组长来问你本座是否有其他意图之时,你是真的想不出来么?
单疾风微微一愣那之前与大家一起商议,已经将我的猜测都说了,旁的——我真的想不到
拓跋孤一笑其实,你猜得很对,什么都对了,甚至已有点过了
单疾风惶恐:属下不明白
现在想来,大概只有真正的凶手才能猜得这么透——我今日之举,不是为了让你们都来吃那一盘带毒的点心,而是为了逼凶手去偷解药回来——其实你猜到了既然猜到,你当然不会自投罗网了,你只是见我一直与方愈单独长谈,昨日如是,今早如是,方才又如是,所以觉得我恐怕早就不怀疑他你就猜想嫁祸给他这条路已经行不通,必须找一个新的替罪羊,而且,要让那个我信任的程方愈将他捉住谁先有异动,谁就是好人选
教主是怀疑属下?单疾风像是不敢相信怀疑属下嫁祸给了甘组长?
正是如此
——正是如此这四个字说出来时,连程方愈都忍不住浑身震了震是单疾风?若由他来判断,他最后一个怀疑的人才会是单疾风,缘何拓跋孤竟认定此事便是单疾风所为?
教主,此事……单疾风像是一个发了急的老实人,恨不得浑身是嘴,却偏偏辩不出来这……可属下从未做过此事,教主方才言语,句句都是先入为主,属下恳请教主重加思量,此事——此事尚有太多可能,一切情形,并非您想象的这样!
你不承认?拓跋孤冷冷地道那便尽可等到明日,好好看看你的手你以为你塞在甘四甲衣服里的,当真是解药么?
此话……怎讲?单疾风微微一惊
其实,一再将方愈单独叫来,不过是让折羽有机会,先将解药拿回拓跋孤道很可惜,早了你一步换走了你拿来放在他衣服里的纸包上,有见光便会发黑的涂剂,照理说,应该只有程左使刚才捏过那个纸包——现在天色晚了,我们不妨等到明日一早,看你的手上有没有这痕迹吧
既然教主如此怀疑属下,那属下——便等到明日一早也无妨!单疾风咬唇道
何苦呢,单疾风拓跋孤的声音,几乎已凝成了冰纵然你拖延时间,也已无用了我在一开始就说,这件事情的真相,在今日之前,就已决定了你说我先入为主——没错,我是先入为主了,因为你昨日的话里,就有了足够的破绽当初你假装被简布打伤骗取我的信任,又在安庆布庄偷袭折羽不成,杀了陈君做替罪羊——我终究没有找到证据眼下你却偏偏要等到天亮,白白地把证据交给我
我昨晚的话里,有什么破绽?单疾风的语声似乎也变了,变得奇怪地沉稳
我始终说的是“饭菜“中,但你偏偏知道——毒被下在那盘点心里了拓跋孤淡淡地道
单疾风似乎还有要说什么来辩解的欲望,却终于选择了沉默,半晌,突然哈哈一笑
拓跋孤,你比你父亲好那么一点——他当年逼死我爹的时候,可没有让我这么服气!
拓跋孤略略皱眉——这样的事,他完全没有印象
何必搬出你爹来说话我话已说过,痛快点,你便自行了断,不要逼得本座出手
单……单先锋,难道你真的……程方愈瞪大了眼睛,似乎到此刻方肯有那么一点相信
要我自行了断?单疾风冷笑拓跋孤,我看你中毒已深——否则也不会躲在帐子里不敢见人了吧!哼,恕不奉陪!
他纵身便要跃走,那一边程方愈抬手一拦,急道,单先锋,你先不要走,我消与你说个明白,此事……
却冷不防单疾风一刀回了过来程方愈疾退,但这一慢,已令单疾风觉出一股热浪袭来,大惊失色之下竟避不开,却是拓跋孤隔空而至的一掌他只觉五脏六腑尽皆翻腾起来,身体慌忙倒翻出去欲消去此力,还是呛出口鲜血来他不敢逗留,提住一口气,飞奔而走
众人正要去追,只听甘四甲却道,先不要追了,看看教主!
几人回过头来,才看见拓跋孤已下了床来,唇色罕见地发青毒在他能被看见的地方尽皆留下了红痕他扶住桌沿,那隔空的一掌用出了他此刻全部的力气,却终于没能杀死单疾风
一七二
教主,你怎么……怎么……弄成这样……程方愈又惊又忧,忍不住道
我原不想拆穿他拓跋孤吸了口气道中毒之下,我料杀不了他只不过……
他没有说只不过什么,只见甘四甲又扑地跪下,磕头道,全靠教主,四甲才得获清白四甲……
谁说你是清白的了
程方愈一怔教主,难道……
你也一样拓跋孤仍旧是这个口气你是单疾风推荐上来的,前一次他同简布演的那场戏,你也有份——焉知你不是与他一伙?
程方愈只觉好笑起来那干脆都不清白算了,那场戏苏姑娘也在场呢?
拓跋孤欲说话,却是咳了几声,似是先前的气血不顺程方愈忙道,还是先把解药服下——教主,解药放在哪里了?
拓跋孤指指他手上的纸包这个便是见他不解,冷笑
所以我说你无知我从来没有换过解药
程方愈又是一愣,下意识地捏手指
拓跋孤只笑笑你们先回去吧,解药我自会服下
众人却都有几分不放心拓跋孤只得取了部分药粉,先自冲水服了下去,几人等他脸色稍好一些,才告退离去
看着他们一点他向最后走的程方愈道不要去追单疾风
为什么?程方愈似乎是被他看破了心思
你们不是他对手拓跋孤抬头道
但是……现在还能追到他,若现在不追,恐怕就再也找不到了!
追到又如何?你们斗不过他,一样没有用
可以叫邵宣也的人帮忙呀!好歹现在也是同盟了
拓跋孤却摇头方愈,是,本座也想此刻不惜代价,哪怕借用明月山庄之人,也要将单疾风追回正法;只是你要知道,我本应还有折羽的
他停顿了一下,程方愈看了看旁边的苏扶风
邵宣也以为苏折羽既然正好在我这里,如若有了这样的事,她必会替我去追人——以她的本事,对付一个受了伤的单疾风,本应不会有什么差池;但是她偏偏不是苏折羽——我若叫邵宣也出人帮我这个忙,徒然引他怀疑
那我去追就是了苏扶风道
你不是他对手
我便不信以我的本事杀不了他?
就算你杀了他,却是你苏扶风的手法!
苏扶风缄口
但是……但是教主,我们六人,单打独斗或者不行,但加起来难道也不够对付单先锋一个人吗?程方愈又道
够是够了拓跋孤声音低沉但他们四个)未必下得了手
程方愈也缄口
此事……不必多想了拓跋孤道与他们说一声,准备一下,明日我们便离开明月山庄,到时再做打算
程方愈点点头教主可好一点没有?
解药不假拓跋孤掂了掂剩下的药粉
那么,我也走了?苏扶风见程方愈走出,也便道
拓跋孤将那解药在她面前一放不打算给苏折羽喂下解药么?
我自然的的——只是想到教主在这里,想必也没有什么好的的了
苏扶风,我真应该杀你灭口拓跋孤冷冷地看着她
苏扶风似乎惊了一惊,却又坦然一笑你放心,今天的事情,我不会与任何人提到
不会与邵宣也提?
自然不会
凌厉呢?
凌……
苏扶风没料到他突然说出凌厉的名字来,微微一怔,苦笑道,我能不能再见到他,还不知道呢
拓跋孤却只是看着她,看了半晌她的眉眼与苏折羽何其相似,但那神情,那此刻虽笑着,却哀怨已极的神情,他从未在苏折羽脸上见过
在他的印象里,苏折羽永远只有两种表情,一种是羞怯,还有一种——尽管她极力隐藏——是欢喜
我看不一定拓跋孤的口气转轻,似乎也不准备追究她什么了
她走出,屋门关好,他拨亮灯火黑夜完全占据了天地,但灯火温黄他撩开帷帘,苏折羽的侧影,在墙上失真地微微晃动
他把药粉再倒出了一部分到桌上那碗几乎凉透的粥里手竟然还有些发颤,是因为他还在想着适才从这里逃脱的单疾风
他没有料到——或者至少在之前,全然没有肯定,那个人真的会是单疾风
所有的证据都只有一半;所有的假设,只有在他真的跳了进去,才会成真他其实也在等待程方愈或甘四甲跳入圈套,因为依照之前的情形来看,他们都比单疾风的嫌疑大得多可或许是他设下的圈套太多了,单疾风没忍赚终于被迫着这样承认了
什么纸包上涂有药剂的卧耸听自然是假的,而单疾风也从来没说过那一句他是因为下午的点心而中了毒的话,可是当拓跋孤这样信口说来的时候,那个心中终究有鬼的人竟以为自己真的说过——因为他真的知道
为什么要是他?这个明明幼年时还有过那么几分交情的单疾风——为什么十八年后,竟然会背叛?
他沉入一种粘稠的无望连你都比我要决绝——而我,拓跋孤,终于还是避免不了优柔寡断!
他扶起躺在他床上的女子已经长大的她仍然恍似多年以前那失魂落魄的大漠孤女
薄粥一点一点从她唇齿中流入她倚靠着他,双目紧闭一碗粥喂得差不多,他衣袖擦净她的嘴角,放落她的身体铜镜中自己的颊上,红印还未完全消失,但看起来已有些退却,所以到明天早上,想必至少能退到昨日的状态
晚膳送来得很晚,送来的人竟是邵宣也
拓跋孤毒症已浅,所以并不避他,提起此“病”,只道已有克制之法邵宣也听他似乎坚决要次日出发,想了一想道,那么我令马车前来——教主还是不要吹风,好得快些
拓跋孤笑笑多谢考虑周全,却之不恭
…----
的确很周全马车前来,便没有人知道他坐在里面的时候,怀里还抱着另一个熟睡的人苏扶风等帮着他掩了耳目
他身上的症状,其实已完全消失了
马车慢慢地驶出了明月山庄的地界;再然后,离开了洛阳地界他拨过苏折羽的脸白生生的颜面,看不出半分昨日痛楚与可怖的红色
他骈指,解开她的茓道她却没那么快便醒随着马车,在他怀里一晃一晃
他便撩拨开她的发,摸她已退烧的额头车外似有阳光耀眼他反而困倦,顾自闭上眼睛
一七三
往徽州的路程,寒意葱茏
现在是十月……十一月,快十一月了邱广寒道
嗯凌厉回答得漫不经心距离正月十五的一年之期,只差二个半月Sg
邱广寒嘟起了嘴你怎么就先想到那个时候了?
凌厉笑我记着呢,你生辰——这次不会忘了的
邱广寒满意地笑笑,转念又道,可是,你呢?
我?
我们认识——也快有一年了吧?你的生辰,又在什么时候偷偷过了?
我的生辰……凌厉想了想,摇摇头你管我生辰干什么
你说不说!邱广寒故意勒马不行凌厉只得也一紧缰绳,退下来有什么好问的,走吧他哄她
我不走她撒起娇来
凌厉无可奈何地一策马你不走,我走了他竟没接着哄她
她便反而笑了,追上来你不会生气了吧?
哪里他冲她笑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只是我自己也不那么清楚的凌厉只能解释
为什么?邱广寒奇道为什么会不知道?
为什么会知道呢?凌厉反问像你,若没有人给你记下,你也便不知道了吧?
那……那你……难道和我一样……
我依稀只有点印象小的时候,母亲对我的生辰讳莫如深别的——也真的记不清了等我真的记事,已经在黑竹了
凌大哥,原来你……她低声道原来你……比我更可怜得多
不可怜啊凌厉笑道这样才好——若像宣也那样,才叫可怜!
邵大哥么……邱广寒喃喃道嗯,是,所以,我……我也……
凌厉的笑意微微凝固,凝视她的眼睛他知道她的意思——生在邵家的可怜,在于有许多事情身不由己,包括姻亲;若是如此来说,被安排进同一场姻缘的邱广寒也是一样的
但正因你走了,我——也很可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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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珍的催逼愈来愈紧迫与露骨
拓跋孤等已走了有一个多月苏扶风心中没了苏折羽一层的牵挂,只是始终未有凌厉的消息,心中不安;对于时珍鼓动她与邵宣也假戏真做,她只淡然一笑
非是瑜儿不愿意她笑道只是夫君他……
——对,只是邵宣也不愿意
所以他也不知道听了时珍多少唠叨他心知如此下去必非长久之计,毕竟邵家只仰他一人延嗣骨血,无论如何,这香火总不能断若那只是个普通女人,邵宣也说不定便依了长辈之言,可是那毕竟是拓跋孤的人——那一句“她是你的人,我不会碰她的”是他亲口对拓跋孤所说要他,中原第一刀的继承人,明月山庄的少庄主食言,他做不到
不过,君子也有不堪忍受的时候时珍令人撤去苏扶风的卧室,强逼两人躺在一起时,这滋味也不是那么好受的——倒不是真有什么情yu难耐,只是个中情由想想就叫邵宣也莫名其妙地光火——凭什么他便要接受这样一种结果,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如此窝囊?
你我每人睡一天床,睡一天地下,如何?苏扶风先提出来
算了,我去书房里睡邵宣也总是这样说
可惜,去书房,很快就会被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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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回到青龙教的数人,在安庆汪两个月后,将诸事整理了,果然依拓跋孤所说,迁往徽州而来在徽州——青龙教原本的所在——的各种事先勘探打点等,原该由两名先锋带领着人去的,但此刻单疾风与顾笑尘,却一个也不在了
顾笑尘……也不在家里?拓跋孤有点意外
顾大哥——起先是回过家的,不过他哪里敢跟家里说被逐出青龙教了呢顾老先锋的脾气,教主也是知道的回答的是程方愈自打洛阳那番变故单疾风离去后,他倒成了拓跋孤身边顶顶重要的臂膀,隔阂反而少了,话语也更爽快起来,倒有点顾笑尘当时的样子了
所以他后来就不回家了?就不知道去哪了?拓跋孤反问那么现下我们要去徽州,是知会还是不知会他家里?
呃——程方愈无言知会么?那么顾老先锋自然知道顾笑尘已不在青龙教多时;不知会?那么顾家总也会发现青龙教已搬离,自然会疑问怎么顾笑尘竟不来告诉他们一声?
罢了拓跋孤哼了一声道反正也已赶走了,就当没这个人吧——左右先锋,我看也都不需要了
程方愈知道拓跋孤其实早有心把顾笑尘找回来,但这件事他自己可不会讲,大概也只能由他这个顾笑尘的昔日好友去想办法一旁霍新已然急了,道,这恐怕不行青龙教的势力,打最早起,就是几代左右先锋打出来的——便是撤我们两个左右使,也不能撤掉左右先锋啊
拓跋孤横他一眼本座不是叫你即刻启程去徽州,先到那里等么?
是,属下已点好人手,便要出发——只是还请教主三思,左右先锋人选本应从单顾两家中挑熏现在情况有变,实在没办法,也应尽快找人暂代才是,切不可随意废除,否则教众怕是要斗志全无,散沙一盘了!
拓跋孤不耐挥手这个我知道!只是随口之言
教主怎能作此“随口之言”……
霍新!拓跋孤猛地一拍扶手本座这次回来,你们一个个倒是都变得不要命地啰嗦怎么,我看你们——都对本作很是不满是么?
霍新忙低头属下不敢——这,这边告退准备出发
拓跋孤一拂袖,也自站起,竟不给他告退的机会,先他而走那壁厢霍新看看程方愈,两个脸上都很是几分无奈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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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折羽跟他一起回来的事,拓跋孤并没有在青龙教中隐瞒大多数人并不知晓还有苏折羽顶替拓跋瑜的事情发生,自然不会奇怪,但霍新等几名知情之人,却很是吃了一惊无论怎样,苏折羽是不适合再抛头露面在江湖中行走了——明月山庄婚筵这么多人,有谁敢保证这附近没有人见过她就是拓跋瑜呢?
她在马车的颠簸中醒来的时候,以为自己摇晃在一条万劫不复的路上可是这路异样的光明令她迷惘脸上和身上没有了胀痛,她被裹在明月山庄一床厚被中,却已不在明月山庄她像是迫不及待,又像是惧怕不已,猛地把两条手臂从被子中伸出来——她看不见自己的脸,便只好看手臂,本来不抱消,却发现双臂的肌肤赫然已莹白如初
她又惊又喜地几乎反应不过来,甚至始终想不出来这个摇晃的地点是何处她只觉得熟悉,熟悉到她以为,这是她一个人的房间,一个人的所在
却没料到他看到了一切那个她抑制不住捏住了喜极而泣的柔软,会是他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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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十分温暖
罕见的冬日的温暖,随着落日渐渐沉下苏扶风坐在屋里,百无聊赖华衣华服的明月山庄少夫人,这位子令她有种难言的苦笑我为什么要来?为什么会来?为什么留在这里?如果从头至尾想一遍,一切都很荒谬
她在等邵宣也他虽然总是睡在书房,但今天的早上,却终于被时珍发觉了她把他叫去,她知道,她又要“调教调教”这不孝的儿子,可是天色已晚,难道这训了一整天还没够么?
掌灯时分她才从屋中站起,终于决定去透口气恍惚间突觉从屋角的黑暗中晃出来一个人影这人影决非邵宣也——她吃了一惊,往后一退,那人影逼近,轻易贴到她三寸方圆之内她自可以扬手便向他打出暗器,但竟浑身一颤,开口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七四
拓跋孤离开安庆去徽州是在十一月了临近十月的时候,他开始烦恼一件事
一边是教中上下去徽州的准备和教内变故后的小小动荡;一边,是他每年都要孤身一人踏上的行程zxSm
苏折羽自然很清楚他的烦恼她知道,无论有多么重要的事,拓跋孤十月必去漠北是无可更改的——在知道他为什么而去之后,她更明白这一点
所以她小心地给他提建议:或者推后去徽州的行程,或者把一些事情交予霍新等人操办如果可以,她也必会在教中帮忙
他却并不回答,直到十月终于来到,他像是想到了一个主意
东西你都替我准备好了,是吧?他说
是苏折羽道主人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拓跋孤却只是端详她回来一个多月,你都没出去过——闷么?
苏折羽不明白他意之所指,惶惶地摇头:不闷,折羽只要跟在主人身边……
拓跋孤的手势止住她不用想也知道的台词把东西拿来
苏折羽依言取来每一年她都为他准备,水和干粮,一些南方的特产和酒,一些香烛,二百两银票,还有他的换洗衣裳
拓跋孤翻了翻,把自己的衣裳翻出来,顺手丢到床上
把那边的拿来拓跋孤指指床头
苏折羽才注意到床头放着一叠新衣她心中微微一沉:什么时候主人的新衣,我却不知道了?可是口中却当然不敢问,默默地拿了过来,才突然发现这衣衫并不是拓跋孤的尺寸
自己去试试,合适的话,就带上吧拓跋孤伸手去拿包袱里下一个东西
我……是给我的?苏折羽讶异至极
柳金凤今天刚拿过来的拓跋孤道大漠的天气,和这里不大一样
我……折羽也要……要去漠北?
拓跋孤哼了一声苏折羽,你现在可真是后知后觉翱
是……是……折羽错了,折羽只是……从来都以为……这件事主人不会带着旁人……
本来,我倒也是想带你去拓跋孤道可惜想了一想,我还是走不开——只好劳你大驾,苏姑娘,请你一个人替我跑一趟
苏折羽被他的口气吓得抱着衣服便慌忙跪倒了主人只管吩咐她慌道折羽……折羽太过迟钝,先前全没料到……
她是真的没有料到一年之前的拓跋孤,九年以来的拓跋孤,始终是以那样一种凛然的态度来对待这件事她明白,没有什么可以替代,他也不会让什么人来替代——甚至参与,甚至知晓这件事她苏折羽是要什么样的三生,才修得到这样的荣幸?
她偷眼瞧他,万幸,他的眼神还算宽容,就像她在马车里陡然发现身侧竟然有他时他的那种眼神她心里狠狠地一动是的,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就喜欢这么戏谑地看着她,这眼神分明仍不把她放在眼里,却已经与往日不同了
她心愈发地乱了她发现跟了他这么久,她竟变得愈发不了解他,甚至于——再也更也猜不透他心思了她为此惶恐:他看重的是她善解他意的那一面,如果她失去了这个本领,于他还有什么用?
他没有叫她站起,自己却从椅中站起,她偷瞧见他走开去的脚步你听着,苏折羽他的口气严肃而低稳你最好是在十月二十日之前赶到——具体的方位,我明日会将地图给你找到他们家之后,以我的习惯,是要在那里住上半个月——你可以另有打算,不过,无论如何,最晚十一月初一,一定要找到那里如果你误了忌期,苏折羽,我会杀了你
苏折羽知道他当真,慌忙磕头应了
你回来就径直去徽州吧拓跋孤的脚步走回如果你十二月还不回来……
折羽一定会早点回来的!苏折羽生怕他口里再吐出一句“我会杀了你”来,慌忙答应,谁料却觉到拓跋孤的手从她头顶順隙摸下来,垂到她脸颊
……我就去大漠找你
她惊得心头怦怦乱跳,不知该如何应声,只听拓跋孤又哼了一声道,所以你若担得起我丢下青龙教这许多事情不管的后果,便尽可像十年前那般迷路
她的脸被他摸到下巴的手一把抬了起来,仰面见到他眼神,双颊一下便红了不过现在有小玉他看着她的嘴唇道如果它吃得消大漠的天气,你就带它一起去吧
苏折羽点头不成,只好眨巴眼睛表示明白
拓跋孤才放过她,容她起来,另将其他物品的用途都与她说了末了,又道,那两个老鬼若问起我为什么不去,你便告诉他们实话;不过多半是不会问
苏折羽一一答应了,便再去作些别的准备;拓跋孤也便将那漠北地图逐一细绘起来
只是这夜苏折羽却绝对没有得到出发前应有的休息,一直到天色渐明,一丝细微的吹冷汗珠的晨风才令拓跋孤稍许怜香惜玉地将被子拉扯上来,遮挡了一下她赤祼的胸膛她被他抱在怀里,脊背贪婪地吸取着她的主人身体的温度——她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早已变得贪婪
记着我跟你说的话,嗯?拓跋孤还是低沉着声音道
嗯她娇弱地答
我说了什么?拓跋孤并不那么轻易放过她
主人说……折羽若误了忌辰,便……杀了我……
你知道就好苏折羽感到他手臂移开,略一彷徨,他又重新圈住了她这个你带着她觉出一件冰而硬的东西触到了自己肩上
她便伸手去摸,谁料这一摸却大惊失色
这是……!
他们若不认你是我派来的,就给他们看这个拓跋孤道女儿的嫁妆,总不会不认
苏折羽捏着那似镯非镯的纯金圆环可是……这不是那时已经给了邱姑娘做嫁妆了?
本来是有这打算,不过——何必便宜了邵宣也拓跋孤不动声色地道你记着,这东西回来便要还我——若它丢了,你也一样是死路一条
苏折羽心中一凛,连忙答应
还有拓跋孤说着,伸手到她胸口苏折羽被他滚烫的手掌撩拨得极不自在,忙颤声道,主人……主人尽管吩咐
如果你敢让第二个男人这样对你,我也杀了你他冷冷的语调,与他滚烫的手掌恰恰相反
苏折羽咬着唇拼命点头这需要说么?难道他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她的主人,她还会容许什么人沾她一丝一毫?又有什么人能像她的主人一样,让她有分毫的欢喜呢?
主人……她久久吟哦,像是要把这个称谓,和这种感觉,永久地封印在一起
可是,千里之外的洛阳城,那个替她留在明月山庄的女子的命运,似乎,连这样一点偶然的光亮都没有就是这日掌灯时分忽然从黑暗中出现的人影,让她发现一切的躲避似乎,都是永远的徒劳无功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失声尖叫
人影桀桀一笑你本事很大么,怎么攀上的拓跋孤?以为躲进了明月山庄,我便不敢来找你了么?
不是,不是的……苏扶风不住向门外看着大哥,此事中间缘故甚多,我……我怎会想躲你,但现在……现在邵宣也快回来了,说话不方便,大哥还是先走吧!
走?人影冷笑黑暗中,这个昔年黑竹会,现今天都会的龙头老大俞瑞的脸孔模糊不清,可是即使如此苏扶风仍能清楚地知道他脸上的表情她浑身发冷,发软,向后退了一步,却立时被他伸手过来,牢牢把住
让我试试看他轻笑着做了邵宣也的女人,你有没有变得……更有女人味了点……
她慌乱中的后退完全被他阻死,肆无忌惮的嘴唇压下,她的大哥在她嘴角颊边索痊而她的反抗——如果有的话——是那么无力昏黄的灯火晃动着他粗重的呼吸的节奏她闭上眼睛是的,何须在乎——她逃不脱命运的重复,又何须反抗
俞瑞的手冰凉凉地滑入她衣襟,可是摸索下的苏扶风身体却僵硬得比他的手更似一块冰他把她一推,看她的脸她面无表情
看来邵宣也并没把你调教好啊俞瑞冷嘲道不知道如果换做凌厉——你会怎么样?
苏扶风听到凌厉的名字,眼神才动了动,转过来看他你为什么要派刘景去?你答应我放过他的!
看你这个样子——还不承认你都是为了凌厉?俞瑞冷笑着伸手勾她下巴
对……但当初……当初都是说好的,你不再找他的麻烦,我才答应你……你为什么要食言!
苏扶风!你不要当你大哥是傻瓜!俞瑞声音提高有凌厉在,你能心甘情愿地跟着我么?
我说过不会去找他了!你……你放过他不行么,他……他难道不是你最喜欢的弟子,而且从来对你没有二心,你为什么要对他下手!
你以为你为他做的事情,你给他说的好话,他会知道?俞瑞阴阴地道就算他知道了——他只会看不起你,因为——你比以前更贱,我可以跟你上床,刘景也可以跟你上床,邵宣也也可以……
你住口,不要说了!苏扶风浑身颤抖,捏住他的手腕要把他推开,却不料俞瑞一挺身将她压赚拦腰抱到了床上你叫啊他淫邪地笑道我喜欢听你叫,叫得惊天动地,叫啊
现……现在是在明月山庄,大哥,你……你不要乱来……!苏扶风挣扎中断断续续地道你……你来有什么吩咐,尽……尽管说,但……但是……
我来就是要你!俞瑞凶狠地压住她区区明月山庄,我还不放在眼里!
不要……邵宣也他……他就快过来了……大哥……
苏扶风这句话话音方落,俞瑞的动作倒真的汀了她还没来得及清醒过来,后者一骨碌从另一边下了床苏扶风只见外面似有灯火颜色,仿佛有人走来,慌忙坐起拉好衣服,门已吱呀一声开了
她慌得不敢站起,也不敢说话,这一瞬间的感觉竟然是想对着这个来得如此及时的邵宣也嚎啕大哭一场——可是她不能够她努力堆积起笑意,等他说话
头发——怎么这么乱他看到她几乎是一怔
艾是么苏扶风强颜道我刚刚——小睡了一下,刚起来……你……你呢?怎么一天都……都不在?
娘叫人送了几个小丫头,让我去挑邵宣也在椅中坐下她说——你嫁来已经快要三个月,如果半年还没有喜,差不多也要给人说闲话了
所以就让你纳个小的?苏扶风道这样……这样也好
好什么!邵宣也道成亲三个月便纳鞋成何体统!
可是……那怎么办……总也不能让我把你们邵家给耽误了……
邵宣也奇怪地看着她这又不是你的错——你今天……怎么了?这样一看她,他才注意床上凌乱,头发自不必说,她衣衫也是不齐
不是我娘教你故意弄成这个样子勾搭我吧?他不禁失笑
啊……其实……苏扶风原在发愁不知如何解释,这一下便顺势作出羞答答的样子可邵宣也只觉得她愈发奇怪了,因为平日里的苏扶风,怎么也不会是这样的
他走近来是我娘跟你说了些什么不好的话了?他坐在她身侧其实完全不必理会——
他说到这里,突然发现苏扶风嘴角处似有破裂,一停
怎么回事?他伸手入怀,摸出手帕来
苏扶风才觉出嘴角隐隐作痛,显然是拜俞瑞所赐,眼神略有悸惶与紧张,抬眼看他;他却只将手帕递过;她接来一按,拿下来只见小小一团血渍已晕在帕上
她不敢看他此时此刻的她更想大哭一场任何一个男人见到自己的妻子头发散乱,衣衫不整,床单凌乱,以及嘴角破裂,都会去联想到发生了什么事——可是邵宣也只这样坐着,看她,所有的联想只是善意
天气干燥,是上火了吧他笑笑刚好,今天膳房做了点降火的东西,我先过去——你整理好了便来厅里?
你不要走——她脱口
邵宣也疑惑怎么?
苏扶风慌忙定了定神,摇头勉强道,没,没什么……
邵宣也见她似乎心神不宁,虽然不解,也并不打算多问,站起道,娘和那几个小姑娘还都在那儿——一会儿你也得见着她们——我先走了
苏扶风嗯了一声,愣愣地在床边仍是坐了半晌本以为门一关上,俞瑞定又会饿虎一般出现,却没了动静
她回过神来,才敢到后面去找他,却见帐后空了,他不知何时已不在了
苏扶风先松了口气,心里却陡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难道他……
她顾不得理好衣裙,已经飞奔了出去
冷月寒光,邵宣也人影已很远她心急如焚,运起十成轻功,从庭院中穿过
宣也!她嘶声大喊
一七五
真奇怪你出来了这么久,江湖上——竟还没有你失踪的消息传出,不知宣也是怎么瞒过去的休息的时候凌厉开口道
坐在对面的邱广寒还以巧笑管他是怎么瞒过去的——瞒过去了就好嘛m
他看看她这次遇见以来她一直没有什么变化,不再那么阴晴不定他心中渐渐放宽:什么时候叫卓燕好好看看,现在的你是个什么涅,他说不定就知难而退了他笑着道
你先不要的我了,我倒是的——你见苏姑娘的事
为什么?
苏姑娘——是很关心你不错,但她那天那封信,却分明是有难言之隐,半点详情也没吐露我的她在天都会也是这样一个角色,你就算见到她,她也未必肯说什么
我自能叫她说的凌厉轻描淡写地道
邱广寒凝视他你这么肯定么?
凌厉没答,一一对搭起自己的手指,又一一分开了,算是一种小小的尴尬
其实……她是很好的姑娘邱广寒道
好什么,她几乎就杀了你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该比我更了解她,就连我都看得出来,她是全心全意……
那又怎么样!凌厉突地打断她我也是全心全意地对你,可你不是照样嫁给了别人!
邱广寒略略一怔对……对……可是,正因为我已经嫁了别人,你才更应……好好珍惜她才是
凌厉不语他当然猜不到他们现在所说的一切,只是他们以为的真相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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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也!——他听见她嘶声大喊,不由一下转过身银亮亮的月光下竟同时飞来一件银亮亮的东西,如此猝不及防地如此疾劲精准地,击向他的胸口便是这转身的一刹那,那飞刃噗地一声,没入他右胸
邵宣也万万没有料到伴着这喊声而来的竟会是这样一种突袭,后退了两步,伸手去按创口,可剧痛已经袭上,他一个仰面,倒了下去
宣也!苏扶风赶到了近前,慌忙扶起他身体闻声赶来的诸多庄众立时将这地方围得水泄不通“有刺客”的喊声不绝于耳
宣也,邵大侠,你——你醒醒!苏扶风摇晃他的身体,他却双目紧闭,胸口的血鉴透了衣衫
为什么……为什么连他你都不放过!苏扶风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霍地站起身来四周的火把阴影后,却找不见她心中明白的那个凶手
几名庄众将邵宣也抬至附近偏厅,也有人上前请苏扶风暂避
少夫人,庄中有刺客,赶快回屋避下那人道
瑜儿!远远赶来的是时珍宣也呢?宣也人在哪里?显然她已听说邵宣也出了事
他……苏扶风身体晃了晃她是真的不知道此刻的自己,究竟应该选择怎么样已有人禀报了邵宣也的所在,时珍便径向偏厅前去
苏扶风半转过身,两名忠心的庄众犹自跟在她身边,欲护送她去屋里她朝黑暗中凝视,却看不见半点痕迹
脚步沉得要走不动推开门时,大夫已替邵宣也诊过
邵大侠万幸那大夫道心脉虽然稍损,但刀尖偏开寸许,不致丧命待老夫以药力护住邵大侠心脉,再辅以磁石取出兵器,邵大侠该能消了性命之忧
这名大夫,说是大夫,却其实是明月山庄的门客之一,多年来始终住在庄内,昔年学医,又遍读书籍,对这样的损伤颇有研究
再给我好好去搜!时珍厉声向几个带队之人吩咐道搜遍山庄,也要把刺客给我找出来!
呃——那大夫却似欲言又止
戴大夫有话但说无妨时珍焦急道是否这施救仍是危险?
确有危险——但老夫有信心不会出错只是——只是这伤口,却令老夫想到……
想到什么?
想到两年多前……老庄主所中之暗算……
什么?时珍失声苏扶风心中也一惊,忍不住上前两步,俯身去看邵宣也胸口的兵刃
竟果然是她的细叶刀这细薄的刀刃,在几乎同一个地方,杀死过名噪江湖的“中原第一刀”邵准,而今俞瑞用的竟是同一种武器,同一种手法么?
她脸色变得煞白,嘴唇颤抖着,几乎说不出话,下意识去摸袖中——果然,她随身仅剩的两把细叶刀只剩下了一把,显然是被俞瑞适才强与她亲近时顺手拿走了一件他想怎么样?想嫁祸于我么?他想叫我在明月山庄终于待不下去,然后不得不乖乖地离开,乖乖地去找他?
瑜儿!她才听见时珍在叫她你在想什么!我问你方才究竟怎么一回事,宣也不是去叫你么?
嗯,是的她低头,声音细微
适才你与他在一起么?
苏扶风摇头他——说先过来,我后来
时珍看着她仍然没有来得及理整齐的衣衫与发际但是却有人听见适才你叫了宣也一声,是么?
……是我……想让他等等我,与我一起去
你半点也没有看见刺客?
没有
时珍皱着眉头,道,我们先出去,不要打搅了戴先生施救
她走出门外,焦虑不安的表情仍然泄露了她心中的担忧
邵大侠……应该不会有事的苏扶风忍不住开口安慰她
苏扶风——时珍口中吐出的这三个字令苏扶风悚然一惊,却只听她接着道——难道又来了明月山庄?时隔两年,难道她当真要将我们邵家赶尽杀绝么!
苏扶风只是站着,说不出半个字
是的,假如她眼前这个女人知道她的儿媳就是那个她切齿痛恨的苏扶风,她会扑上来将她碎尸万段;而她,苏扶风呢?她的痛苦又会少么?她甚至绝望了,想开口告诉她一切——因为时珍若要杀死她,那便一了百了算了吧!
可是此刻她身上的责任又何其的多她背负了苏折羽的命运,这是拓跋孤要挟她的;她也背负了凌厉的命运,这是俞瑞要挟她的;而她自己的命运又在哪里?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在哪里!
火把交错的庭院,有序与无序交织不知过了多久,东北西北西南东南四方先后传来报告说未曾发现刺客踪迹苏扶风说不出心中这感觉是轻松还是沉恨
时珍愤恨地令众人再去找时,偏厅门也总算吱呀一声开了苏扶风忙扶住时珍我们先邵大侠吧她轻声道
时珍点一点头,只见那戴大夫走出,手里捏着那把熟悉的小小飞到她的瞳孔都陡然收缩了何其熟悉,又何其可恨的一件暗器!这与曾夺走她丈夫性命一模一样的东西此刻又从他儿子的身体里取出——何其令人恐惧!
他人……
邵大侠无恙,夫人宽心那大夫道只是恐怕需要静养一段时日
苏扶风也松了口气,道,那此刻可以去看他么?他醒了么?
醒了适才便醒了只是邵大侠身体还不能动,夫人,少夫人,万万不要令他激动便是
好,好,我知道了时珍面上也好不容易有几分松弛下来的喜色,匆匆向屋里跑去
苏扶风也自跟进,悄然掩上门
宣也,宣也你……时珍一见到他,泪已忍不住泉涌,上气不接下气起来,只得紧紧握住了他手邵宣也脸上浮着一层冷汗,痛楚未消,表情却平静
娘,我没事他声音有些虚弱,眼皮微抬,看了一眼站在后面的苏扶风
见到是谁向你出手了么?宣也,你看看这个时珍忙不迭地将那件兵刃递到他眼前是不是那个苏扶风,是不是她?
没有,没看见邵宣也只是疲惫的闭上眼睛
时珍似也觉得自己太过激动,忙道,不错,不错,你,你先好好休息,好好养伤我会令人随时照应,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她说着,又哭起来我……我真怕……她喃喃地道我方才,真怕你会像你爹一样,就这么一下子……就……
娘邵宣也小心地侧过脸来叫你的了——我真的没事那暗器原是向我后心来的,幸好——苏姑娘她喊了我一声,我一转身,才没打中要害
哦,是……是……是么?时珍泪眼中,抬头看了看苏扶风邵宣也也看了看苏扶风娘,你先休息吧我……想跟苏姑娘说几句话
苏扶风心中一凛,只见时珍仍然抓紧了邵宣也手道,宣也……
娘不是一直很想我……好好跟她谈谈么?邵宣也轻微一笑
时珍犹疑,伸手擦了泪好她看看苏扶风瑜儿,你陪他一会儿
苏扶风点点头,时珍似有依依不舍,但还是给邵宣也掖好了被子,出去了
沉默
邵大侠……有什么要问我的么?苏扶风不喜欢这种沉默,先开了口
有……邵宣也闭着眼睛,仿佛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几分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他说完这句话,才有力气微微睁眼,看着她你今日……有些奇怪你叫我的时候,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我……苏扶风是真的想把一切告诉他,可她不敢退一停,她目光转开……没有她轻轻地道
邵宣也也轻轻哦了一声你……能不能……过来替我擦擦汗?他像是很累
这似乎是他头一次要求她些什么,但在这个时候,苏扶风也便不觉得奇怪了,因为那大概是因痛楚而起的冷汗的确已经覆了他一脸,连眼睛都要睁不开她便伸手入怀,掏出手绢来,慢慢给他擦去
他躺着,呼吸像是平静下来,表情没有变化她手绢在他眼睑上擦过,抚他额头太阳茓脸颊……可是,却蓦地汀
你……
她只来得说出一个你字,专心致志下的猝不及防,她忘记了自己的右袖就这样在他双目之上飘荡这或许本就是个预谋——他突然出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衣袖空了那剩下的一把细叶刀,已到了邵宣也手里
她只来得及说了一个“你”字,忽然发现,自己什么都不用说下去了
一七六
邵宣也已经坐了起来,却痛得厉害,喘息得厉害,可是一双眼睛却睁开了,在因失血而苍白的脸上,尤其显得可怕她看着被他夺走的太具有决定性的证据,无法再正视他一眼
原来……原来如此!他按住了伤口,声音虽低,却更似一种低声的嘶吼是拓跋孤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你混入明月山庄,究竟有什么目的,你说Hxm
他的声音高亢起来,但伤口也随着这高亢,给予他难以比拟的痛只是这种痛,较之受到欺骗的难以平静,已经完全算不得什么
苏扶风自知找不出借口——也不想找,只低下头去
这件事说来话长……
不需要说来话长,你只要告诉我,你是不是苏扶风?苏折羽和苏扶风——是同一个人?
不是的苏扶风低语她是她,我是我,所以我说说来话长,你要听我解释……
邵宣也捏紧了手里的细叶刀这么说你其实是……
我是苏扶风她咬着牙道
门哐的一声大开,时珍已经冲了进来,显然,她未曾放心离去,在这门外偷听着两人究竟说些什么
什么?她像是不能置信你是……
我是苏扶风苏扶风转向她,一字一字地回答
她的后心在此刻完全空给了邵宣也,这个手拿兵刃的人他只消一用力,就可置她于死,可是他此刻偏偏用不出力,再动一分一毫也须极大的力气;又或许苏扶风已真正相信他,永远不会这样卑鄙地出手时珍的脸孔扭曲起来,手中无兵,捏指成拳,便向苏扶风面上击来守在门外的诸名庄众一听内里生变,也涌入厅中,将去路堵得严严实实
邵夫人,你们先听我解释苏扶风避开她一击,试图说话,时珍却又怎么可能给她什么机会
苏扶风眼见脱身不得,一咬牙,欺身逼近邵宣也,五指一勾,便搭上他咽喉
邵夫人,不要逼我她的话语,似是种非常现实的威胁
邵宣也并非不想反抗,只是无力
苏扶风!时珍嘶声喊道你究竟想怎样——你杀我夫君,又想杀我儿子,我竟瞎了眼,把你当做拓跋瑜容你整整两月——
扶风只求自保苏扶风打断她此事并非夫人想象的这般,我没对邵大侠下手,只是此刻已没有机会多解释,请你叫他们让开
哼,贱人,你今日休想离得了明月山庄的大门……
话音未落,只见苏扶风左手已轻易躲过邵宣也手中薄刃,双手一错,刀已捏在右掌掌心,刃尖对准了邵宣也咽喉,左手将他一推,他人便不得不迈下床来
拖得过久,对邵大侠的伤势也不好苏扶风道如果夫人不想要他的性命——
先慢着!时珍额边冷汗也涔涔落下确实,在她眼里的这个苏扶风,随时变换一下手中利刃的角度,就可以将邵宣也置于死地
还不让开?苏扶风加了一句
时珍咬紧牙关,手一挥,两边人群慢慢让出一条小道
苏扶风看上去并无顾忌,胁迫着邵宣也向门外径直而行出了偏厅,众人便即掩上,苏扶风却一停叫你的人不要跟来!
时珍哪里肯依,谁料却是邵宣也突然抬手轻轻一挥
你们——先不要跟来他语调不高,语声却清楚
宣也!时珍往前赶上几步,苏扶风左手扬起,几枚细针迎面飞来离开明月山庄,我自会放他回来只听她道
贱人,谁会信你……
再走上半步,我立刻杀了他苏扶风的口气没半分容疑
时珍果然脚步一停,再不敢往前半步
她倒退着,直到黑暗之中的两个人影渐渐向外庄消失,时珍才一挥手,示意众人立刻搜上,自己也向外赶去,可那离开庄子的道上并未两人的踪迹明月山庄既大,如今却也拿不准她往哪条小径绕去了
时珍一颗心咚咚乱跳着,疯了一般着人去追,恨不能在这黑暗之中运起千里眼,将整个洛阳城看遍
…---
咽喉压迫减轻,邵宣也伤口剧痛,倚墙喘息苏扶风在这明月山庄已经两月,熟悉地形,并没急着冲出,反寻了一处暂躲毕竟,邵宣也的伤势,怕根本没法再多走几步了
她将利刃收回袖中,伸手点中邵宣也茓道累你大驾,在此休息吧她说道我一个人走还方便些
苏扶风!邵宣也咬紧嘴唇,声音发虚你还未曾回答我,究竟是谁的主意——是你,还是拓跋孤?
可以说是我,也可以说是他——这事情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我说了说来话长,但你并不爱听苏扶风道邵大侠,无论你信不信,我对你并无恶意,我相信——你是一个难得的好人……告辞了!
她跃上树顶之际,人声已渐近她往远处眺了眺,却并未立时就走,只攀在枝上,以至邵宣也这样一抬眼睛,便可清楚地看见
为什么还不走!他咬牙切齿地问她
她却不答人声更沸,终于有人发现了邵宣也,大喊道,少庄主在这里!
众人闻声而来,时珍跑近,慌忙扶起他来
宣也,宣也!她喊道
邵宣也的一双眼睛,却仍然看着树顶的苏扶风她像是在等待众人的到来,直到此刻才转身一跃离去,待到时珍意识到什么向上看时,早已没有了她的影子
宣也,你在看什么?时珍慌张地以为他更受了新的伤邵宣也口唇微动似想说话,却终于还是转开了脸去,闭目道,我没事,扶我回房去吧
夜色已浓
追兵先时不少,可想来也是因邵宣也无恙,时珍心里稍稍放落,那捉拿声还是渐渐弱去消失了苏扶风放慢步子,已在洛阳城南,只是城墙高筑,无可遁走
思及上一次尾随迎亲队伍来到洛阳,已是恍然二月有余她扶住城墙,心中苦笑
不知道邱广寒终于找见你没有——其他的事我也无能为力了,只消你安然无恙,我也便不算白白地在明月山庄耽了这么久
终于肯出来了?身后传来冷笑
苏扶风却没回头,似乎一切均在意料之中
对她声音僵硬
真听话呢那个声音走近,越靠近,便越令她绝望是的等到他走到她身边,她处心积虑的潜逃计划,就完全归于了泡影
她承认,她是带着某种自私的目的,才想要替苏折羽留在明月山庄——虽然不可否认,她也确实是为了苏折羽只是于她来说,留在俞瑞身边的生活已经变得太过不堪忍受,她只是遇上了一个机会,一个能永远避开俞瑞的机会,只要她能永远留在明月山庄
可明月山庄却是容不下她的啊唯一能令她稍稍慰藉的,是她在其中遇到的人是邵宣也——那个她真正相信的好人——才令她的不幸,不那么不幸可是,此刻身后的这个人却破坏了一切他狞笑着走近,猛地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苏扶风他恶狠狠地道你再敢逃走试试?
苏扶风的眼睛从天空望着身后的人我……我不敢了她哀求我再也不敢了……
他把她的头发一甩,她摔到墙上去如果这是一场杰出的悲剧,天气应该开始阴霾,继而下起雨来可惜,她苏扶风想必是个上天都顾不上看一眼的人物,她的绝望不足以令老天对她施以青眼,天高气朗,连她自己都没有哭,何况老天
我……我跟大哥回去她喃喃地道明天……明天就走……
明天走?可以!俞瑞冷笑先等我去要了邵宣也的狗命吧!
不要!她扑上去,抱住他的胳膊我求求你,求求你了,我再也不去明月山庄了,这事情与他没有半点瓜葛,你放过他吧……放过他吧!
苏扶风!他第二次把她推开,摔到墙上你求我?你求我的事情是不是多了点儿!凌厉你也想爆邵宣也你也想笨
苏扶风见他要走,连忙又追上去,这一次是连人带刃,向他刺了过去俞瑞早有防备,轻易避开了,一把捏住她的手腕,扭脱了她手中之刃,将她折到一边
你想杀了我?他狞笑
不……不是的……苏扶风眼神慌乱
她本不是如此轻易害怕与屈服的人,只是在两会合并之后,她见识了俞瑞太多她从未想象过的手段她毫不怀疑一丁点儿的错误便会招来万劫不复,而她的美貌难道也是种错误么?
在俞瑞对着她露出所有真面目之前,她从未料到这个凌厉始终敬服的大哥会觊觎着她实际上,早在上一次出来执行邱广寒的任务之时——或者说,早在凌厉刚走没多久的时候,她便略微察觉到俞瑞对自己有些奇怪的口吻,只是她始终只以为是错觉,因为凌厉相信的人,她也相信
而真正的噩梦大概正开始于两会合并——那一日,俞瑞声称合并之仪定要金牌杀手到场而将她从凌厉身边带走合并之仪进行得有模有样,她也与此同时慢慢养伤,着实安静了一段日子,直到有一天,她碰到了刘景
刘景从淮南会并入天都,苏扶风在大会上见过他一面,知道他是早年中毒已深的,涅也逐渐变得可怖,声音嘶哑,所以一般不出房门,也不与人说话可这日见到他,却见他看上去神采奕奕了许多,不由有些好奇,便去问他
你看上去好多了?她这样开口作为黑竹的金牌杀手,她自然有自己的架子,可刘景这个淮南会前第一杀手算来也是个值得尊敬的前辈,开口搭话,也算不上尴尬
刘景自也认得她,便答她道,大哥一直设法给我治疗,现下毒素已比往日减轻了
虽然有备,可他这沙哑的喉咙仍然着实吓了苏扶风一跳,她退后两步,便不想再与他说话刘景的“大哥”,指的是俞瑞,而不是庄劼以他对淮南会的忠心,他本不该这么快将“大哥”这两个字叫得如此顺口,只是俞瑞确乎对他的情况很是关心,遍寻良方给他治疗,到得当时已是颇有成效他自然感激不尽
苏扶风虽然没与他多聊,但刘景沙哑的声音至此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印象,所以第二次偶然听到的时候,她格外地留意了
……大哥当真要这么做?他似乎在与俞瑞说话
这件事,你去最合适俞瑞道你不是一直很想见见他么?
……好,既然是大哥吩咐,我一定做到就是
简单的三句话,便是苏扶风偷听到的全部了这一番对话又勾起了她的好奇——听来又有生意来了,可刘景很想见又很合适见的人又是谁呢?
她心中转了好久,忽然依稀想起了那个名字——瞿安她听凌厉讲过刘景与瞿安之战,可瞿安自此失踪,生死不明,连凌厉也不知道那一战的结果,引以为憾据说刘景自那以后也再没有动过手,那这一次,莫非——与瞿安有关?
她没好意思再去找刘景,便去找了关系更好些的俞瑞,拐弯抹角地提起瞿安来
你关心瞿安的事?俞瑞甚感奇怪地反问她
我……只是想问问苏扶风试探着道我好像听到消息说——说他还没死
你只是感兴趣,传说中与凌厉很像的那个人,是不是真的很像凌厉吧?俞瑞眯起眼睛
苏扶风的小小念头被他看穿,万分不好意思地败下阵来这番对话就此结束,可俞瑞这个语焉不详的回答,却令苏扶风不知不觉地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一七七
再次去找刘景,他受宠若惊几乎没有人会主动与他这个面目可憎的人说话,而苏扶风竟是个例外只是这一回,她的口气,怎么听都像是在套他的话
刘景此时已接了凌厉的任务在身,对她不无警觉他不知苏扶风已将他的任务误会成了瞿安,对于她一切问题,只是避而不答Dm
我与你换个任务好不好呢?苏扶风干脆以一种讨价还价的口气明说我这头是一个叫邱广寒的人,我有她的画像,是个姑娘——换给你好么?这次大哥叫你去会的人,换给我,你看怎样?
刘景有点不敢正视她的目光苏姑娘,没有这样的他说
我知道你很想会会他,可是——我也很想见见他呀!苏扶风道
刘景大惊你知道……你知道我要杀的人是谁?
苏扶风故意地一哼道,我有什么不知道
那你……你……会阻止我么?
苏扶风觉得他的口气怪异起来,心中闪过一丝不祥难道不是瞿安?她第一次有了这个念头
她于是展颜一笑他脱会都这么久了,既然是大哥派下的任务,那便没有办法了,我当然不敢阻止你啦
刘景看着她娇媚的表情,虽然明知她是欲擒故纵,也难以应答出一句准话来——或者因为苏扶风是除俞瑞和庄劼外唯一一个主动与他说话的人,以她一贯高高在上的冷淡,即使他知道她怀有什么目的,也不由地对她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来
这……这件事本来也非我所愿,苏姑娘,我……
他言辞闪烁,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想说我一定不会杀了他,或者说我一定不会令你伤心的之类的言语,却又想到俞瑞之恩,将话语咽了回去
苏扶风纠缠不得其果,一怒之下,回身走了
但是,紧接着,下一个人找上了她
庄劼
苏扶风对于没有意义的人,态度一贯很冷可庄劼的开门见山,口气竟十分谦卑
我想求你一件事
苏扶风奇怪起来怎么说?
你去劝劝刘景,叫他不要去
苏扶风心中一动:看来庄劼也知道了刘景此次任务
为什么?她问
庄劼哼了一声我不信俞瑞给他吃的那些药能救他——我遍访名医数年,也未能解他身上之毒,凭俞瑞不到半月之工,如何可能令他好转!
苏扶风不屑:那是你没有本事——刘景确实好了很多,你不见么?
……不论这好转是真是假,我不想刘景受他利用!
利用?苏扶风笑同为天都会杀手,自然随时待命——怎么能叫利用?
他为何这次要独独选中刘景,你想过么?他中毒未愈,又久不动手生疏得很,无论如何也……
那你为什么独独选中我去劝刘景?我与他可半点交情也没有,你自去劝,不是很好,再不济你们原先淮南会几个兄弟,也比我强得多
苏姑娘,除了你,我想他不会听别人的话再者,以你跟凌厉往日的关系,我原以为此事,不用我说,你也应该会极力阻止才对,还是说,你如今已经因爱生恨,要看他遭受这样性命之嗡吗?
苏扶风脑中嗡的一响凌厉?
——不对,所有的事情,都要重新想过
庄劼看到她的眼神难道你不知道?他大奇可刘景来找我,却说你什么都知道了……!
苏扶风退却几步,坐到椅子里刘景要杀的人,是凌厉?
这句话说得无力至极,苏扶风心里也害怕至极,当然更多的,是难以相信——俞瑞真的会接下要凌厉性命的生意么?他会这么不动声色地就真的让人去动手了?刘景——固然的确身体还未痊愈,也久疏战阵,但从凌厉曾经描述过的瞿安的情况来看,能与瞿安一战归来的他,绝不是一般人吧!俞瑞,他是当真的么?
这一刻她想的并不是去阻止刘景,而是好好地去问问俞瑞——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在她踏进俞瑞房间的那一刻,她不曾想到自己出来的时候,会终于相信此事是真的她更不会想到这一踏,踏入的是自己噩梦一般的命运
正因为没有料到,当噩梦来临的时候,她才更绝望
…-----
此刻的她,在洛阳城门边,屈辱地哀求俞瑞的宽恕身体烙印下的记忆是如此的惨痛,她无论如何忘却不了
…------
那一日她闯进俞瑞的房间追问他,她的消是听到一个否定的答案,可是俞瑞全没有否认的意思,这令她浑身一阵大汗,几乎虚脱
为什么……她摇头道你为什么……要答应接下这样一笔生意?你还想瞒着我,偷偷地派人去杀了他,是不是?
是俞瑞道因为我不想你伤心
那你自己不伤心么!苏扶风大声道凌厉是你的得意弟子,他死了你会开心?
那么你要我怎么做呢?俞瑞眯着眼睛,表情看起来很陌生
当然是——当然是拒绝这宗生意——别人可以点头同意要凌厉性命,但是大哥你怎么可以!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生意俞瑞笑着,笑得很诡异我原来想事后再告诉你的,不过既然你问起了……
他伸过手来,把苏扶风背后的门一把推上
不是生意?苏扶风犹未明白
不是生意,是主意俞瑞轻声地道是我的主意
这两句话像是一股过大的力量击在一块小小的水面,需要许久许久才会令水面翻腾起来——苏扶风像是僵住了,在想什么,却又想不明白,不敢抬头去看他,怕一看他的眼神,就要相信自己从来没想过要相信的事
为……为什么?她还是这句台词,不同的是,她的声音颤抖,眼眶里已经蓄满了眼泪
其实,他有什么好?俞瑞道随随便便地玩了你,又随随便便地把你抛弃了——扶风,他这样对你,我很看不过眼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喜欢他呀!苏扶风喊出声来
喜欢他有什么用?喜欢他的女人多了!俞瑞狞笑起来我就不同了,扶风,我是不会像他那样的……
大哥你……你干什么?苏扶风注意到他袭过来的手,忙向后退了一步
你看不出来么,扶风,大哥做的这些事情,可都是为了你啊……
他强行地欺了上来,嘴唇与苏扶风的脸颊几乎要相触苏扶风衣袖一挥,一枚铁菱角向他打去大哥,你是不是喝了酒了?你……
俞瑞似也料到她会如此,抬手将那暗器抄过大哥很清醒他笑道是你不清醒——扶风,你可知道,凌厉第一次带你来黑竹会的时候,我就想像今天这样,好好地亲近亲近你——真是可恨,为什么天底下的好女子都被他占了先?偏偏他在黑竹的时候,我却不能动手除去他……
你……你住口!苏扶风按捺不住大声道大哥,我原不信你会是这样的人——你再说一句这样的话,我立刻就走,再也不回来天都会!
你敢么!俞瑞突然伸臂将她一把攫入怀中我不会放你走的……
苏扶风只觉一股大力将自己放倒,嘶的一声,衣衫被扯落了一片她才知这下要糟,心慌意乱中要反抗,可却已经晚了两袖暗器悉数被夺你要知道,苏扶风俞瑞按住她两肩凌厉这条贱命,我随时可以拿走——如果你不想他死,就乖乖地跟着我,不要让我觉得你总是在想着他——这样,我或者还可以考虑放过他
苏扶风瞪大眼睛看着他,像是失去了主意她是太出乎了意料,于是完全没有了应对的办法怎么样?俞瑞笑道只消你点一点头,我便去告诉刘景,这次凌厉的任务就作罢——全看你的表现了?
你想得倒美!苏扶风恨道
啧啧,你这么个态度,大哥可是要很伤心的俞瑞的手不客气地撩动苏扶风的裙子苏扶风慌忙去护,却被俞瑞一个巴掌打得一阵晕眩反正你今天送上门来,答应不答应,我都要定你了!他恶狠狠地说着,手指径往她私密之处捅去
苏扶风发出一声惨叫,突然的剧痛令她浑身的血肉都一阵发凉不……不要!她慌乱地扭动,却发现自己竟然完完全全不是对手
考虑好了么?俞瑞双膝已抵住她双腿
苏扶风真的没料到这样的事情竟会发生得这么快反抗与不反抗,答应与不答应,她的结果是一样的;反抗与不反抗,答应与不答应,凌厉的结果却会不同
你……你真的能放过他么?她徒劳地想做最后的挣扎
当然——你若死心塌地地跟着我,那小子的死活关我什么事
她仰面,不再挣扎,闭上眼睛她想那么就这样吧,凌厉,反正我也从没有指望你还会在乎我,只是不知道假若你知道我也曾躺在别的男人身下过,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什么样的反应?
“如果你敢让第二个男人这样对你,我也杀了你”她的姐姐得到了她唯一的男人的命令她从来不知道她们的命运竟像是一种交错的注定,从一开始就太过相似了如果是凌厉呢?如果是凌厉——他会在乎么?或者不会吧,只是苏扶风自己不知道自己后来怎么还会有勇气见凌厉——即便是在她对邱广寒下手之前,她也以为自己应该不会再敢见他了这个夏天的痛苦比她十九年来的所有痛苦加起来还要多当她终于鲜血淋漓地从俞瑞的床上爬下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块被遗弃的烂木
先别走心满意足的俞瑞仍然将她拦在屋内说说你是怎么知道凌厉这件事的?
你做得出来就不要怕我知道她冷冷地道
啧啧,这可不是什么好态度啊俞瑞冷笑道苏扶风,你到底想要我留下你男人的性命不?
苏扶风咬紧了嘴唇,面上努力笑了出来是……是我不好她低声道我……我还不习惯……
会慢慢习惯的……俞瑞满意地笑道而且——往后要记得,你的男人是我,那个人——该从你的名单里消失了
…------------
消失了么?苏扶风一遍又一遍地清洗自己的身体每一次她都要这样狠狠地清洗消失了么?曾经给予了她太多美好幻想的那个叫凌厉的男人,他给她的一切感受,还存留在她的记忆里么?也许真的没有了吧,因为现在,每当她被人亲吻,被人触摸,被人进入,她所能感受到的,只是麻木——仅此而已她甚至连做梦,都已梦不见他了
也许终于被俞瑞找回来也早在预料之中,她根本不该有那么一丝一毫不切实际的幻想——幻想能够逃脱那么为什么还要活着?因为她活着,他所受到的威胁就能小一点吧?可是那个不知在何处的她已“从名单里消失”的男人,却在与别人幸福吧?
…-----
看来——扶风不在这里啊凌厉暗中观察了数日之后,终于很肯定地对邱广寒说
很失望嘛邱广寒逗他
当然失望凌厉笑好多事情要问她
那现在怎么办?
不知道——不知道以前黑竹会认识的那些同行,有哪几个还是可以信任的
没有谁肯定可信的吗?
凌厉摇头都难说
那——你想没想过去问问看你大哥?
我不敢凌厉吐舌况且他似乎也不在
他也不在?
是有点奇怪凌厉道以前在黑竹,大哥是很少离开的,因为要接案子可能是现在的天都会不同了吧……
要不我们在这徽州再住几天?邱广寒道我就当游览风景了
凌厉忍不住笑好,我当然陪你
是我陪你呢!邱广寒点他额头
…---
天都峰只是起会之地,凌厉不知道苏扶风住在了哪里,但是依照以前的习惯,他大致知道她会住在哪一带,所以还是把她的住处找了出来
这个地方,比以前她的家要潮湿,并且也不那么整洁了他感到奇怪东西凌乱,落满灰尘——她已不在这里很久了;或者说,打广寒上次在洛阳见到她,她就没回来过?
这样一算也许有两个多月了,床上铺的还是夏天的薄被可是为什么一直不回来?
他坐在她家里——等了她一天,她没回来;第二天再等,她还是没回来他只好撤退,去告诉邱广寒,她不在这里
至于俞瑞不在这里他是从天都峰上的情形看出来的——他也在天都峰附近窥伺了数日;以天都峰的声名,数日内便接到两笔生意,可是他看到的只是庄劼在与人交谈他一度甚至怀疑俞瑞是不是遭了庄劼的暗算,可是这情形看上去也并非如此
或者问问庄劼会比较好——他想过,却没行动,因为他知道这样并不合适所以他就回来,陪邱广寒游山玩水——继续等待,准备着过十天仍然如此,便开口相询
其实他心里轻松了许多——因为他突然想到,或者这单要他性命的生意只是庄劼做的主庄劼命刘景前来,无可厚非
但如果是这样,刘景临死前那一句“小心你最信任的人”,又是什么意思?
一七八
这个干涸的初冬,就是一滴雨也不肯下可是风很大城门初开的时候苏扶风被俞瑞拖着往外走她很清楚,离开了这里,一切幻象都会像没发生过一般结束
她第一次逃出来是以邱广寒为借口,这个未完成的任务在当时竟成为了她的救命稻草俞瑞虽然不愿放她走,但也知她的理由并非捏造;他也不愿花更大成本,将这件任务交给他人——于是,她逃了出去这只是暂时的,俞瑞要求了她最晚回来的时间,倘若超过了,便要派刘景出发不过能躲过这一段时光已经很好了——至少她离开天都峰的时候,刘景仍然好好地呆在家里为防万一,她也想过尽量找到凌厉,当面告诉他这宗危险可是她一想到要见他,整颗心都凉了她几乎不知道自己在他面前,还有没有勇气抬起头来zee
她也已没那么把杀邱广寒的任务放在心上——既然这是一次“逃走”以她的敏锐,她当然看得出凌厉对邱广寒的欢喜,看得出她并不是起初所声称的那样,是邵宣也的什么人可当听到些他们的蛛丝马迹,她还是下意识地去了那附近在那山上的偶遇,其实,也算不上真正的偶遇,而对邱广寒的出手,也许,只是她绝望与不清醒之下的最后一击
若凌厉盛怒之下是一剑干干脆脆地杀了自己,是不是更好呢?那大概才是自己的期待,而不是这样叫她滚之后,在两人之间余下那样的痛恨他那般表情令她愈发绝望与不清醒,脑海中一片空白,空白到——她表现出那般令人齿冷的神情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是多么慌乱,否则——又怎会忘记把最重要的事情告诉他
错过之后,她久久自责,却也没有那样的勇气再去寻他面对他了便当此时她又遇到了那个来追杀她的苏折羽——这是万万没有料到的与苏折羽的相遇,纵使她是带着杀意来的,却竟也多少冲淡了她心里的绝望
她的心平静些了,因为这世上还有另外一个自己她有那样一瞬间的错觉,觉得还有另一个人,在为自己过那一半没有过上的生活若自己的生活已经污浊不堪,苏折羽的那一半会不会美好一点呢?
她并不知道苏折羽的那一半也并不是美好在她的幻想里,她是比自己幸福的——就这样自欺欺人下去也好,因为这至少是她在不得不回到自己的地狱里时,能有的一些些幻想
她赶在最后的时刻回来,已是七月过半不久便得知的“拓跋瑜”和邵宣也的婚事让她感觉到一丝猫腻——因为,从乔羿苏折羽的对话之中,她很清楚地知道拓跋瑜就是那个应该已经死在她手下的邱广寒
可即便不是为她还活着的缘故,她也足够惊讶了——凌厉一直这般挂在心上的这个邱广寒,怎么到头来要嫁别人?
她于此也只能惊讶而已,无法Сhā手其中改变任何事变故发生在七月的最后一个晚上——时刻都不忘关注刘景去向的苏扶风,终于发现他不在家中了
从来不走远的刘景竟然不在了——只有一个可能,他离开天都,去执行他的任务了
她惊得几欲昏厥是的,俞瑞也许不知道邱广寒就是拓跋瑜,也许也不知道邱广寒和凌厉的关系,但他也和她一样,猜测在八月的洛阳城,可以找得到凌厉,因为至少,凌厉与邵宣也的关系很好原来始终没有派出刘景不是他放过凌厉了,只是他——不知道去哪里找他
现在去追,还来得及吧?她再不考虑什么,也这般奔了出去反正俞瑞已经派刘景去杀凌厉了,就算被他发现我逃走了,又还能有什么更坏的后果呢?
那就是第二次逃走了而今,洛阳城终于,再次一点点地被抛在身后,她再一次,要回到自己的地狱里去了
如果她,苏扶风,和她,苏折羽,足够了解彼此的生活,那么她们会发现,俞瑞和拓跋孤大概没有什么不同他是她的大哥,而他是她的主人——他们一样把身边这个女子当做自己的一种附属,要这般独占为己有
他们也一样并不“爱”她们的吧,只是“需要”她们而已——只是那么纯粹的自私而已然而,她们竟不同了她,苏扶风,觉得身在地狱;而她,苏折羽,却觉得身在天堂
这样的差别太荒谬,因为那差别只在于,她们一个“爱”他,一个却“不爱”他所以她清醒,而她沉醉;她痛苦,而她快乐也许她们都有过绝望,但就连绝望,也在两个方向
又或者,拓跋孤和俞瑞还是有不同,至少现在的苏扶风相信是如此,因为她曾清楚看见了拓跋孤手背上的红点假若把他们互换,她想,俞瑞是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来的吧
再或者,其实根本不应该这样比——因为她的凌厉才是苏折羽的拓跋孤,而俞瑞根本不配被牵扯进来比较——可她不敢这样来比,因为这更显出她的悲哀,因为苏折羽还在拓跋孤身边,而她和凌厉,却或许已经永远地分开了
…-----------------
翻过来,覆过去
邵宣也身体并没动,但他的心里却在翻过来覆过去,所以他忽而抬左手去遮眼睛,忽而又抬右手
躺在床上已是深夜,众人的后怕与关心总算都已过去,安静了可是无论是睁开眼睛还是闭上眼睛,他总能看见苏扶风那个从树顶凝视自己的样子
不是她他反反覆覆地想对我下手的人,绝不是她
时珍自然坚决相信适才偷袭邵宣也的就是苏扶风的,众人也同样如此认为,甚至邵宣也也一度如此可是他仔细回想,暗器前来的方向与苏扶风那一声大喊的方向,似乎有那么几分偏差他想不清楚,眼皮酸痛沉重,他宁愿一切都等到明天再说
可是门外的脚步声扰得他无法入眠——尽管人是走了,说是不妨碍他的休息,可是多派了人手在他附近巡视,结果就是如此他只好翻过来覆过去——地想象一条一条细节,来作是她或不是她的证据
何况,的确是因为她喊了我一声,我转了身,那暗器才打偏的他又想她若真的想要我性命,后来也有的是机会
他叹了口气不是她——可是她似乎知道是谁她可以早点脱身,却在树顶,等到我的援兵来到——她分明是怕我一个人在那里会再遭毒手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么——苏扶风,你是否也像凌厉一样,是那种我在完全认识之前,根本都不了解的人?
只是,无可否认的,你仍然是我的杀父仇人我可以不追究你,却不可能容你在明月山庄,即使今天其实是你救了我的性命
天蒙蒙亮时,他在迷糊中感觉到有人推开了自己的屋门,睁开眼睛来,床边坐着时珍她形容憔悴,像是吸足了忧愁,陡然老了好几岁,见他醒来,她竟垂下泪来
现在怎么办好她沙哑着道这件事……终于要瞒不过去了……
娘邵宣也连忙忍痛坐起来,握住她手你不要的了,这件事并不是我们的错,我看,倒是要叫青龙教来好好解释解释
但如此一解释,真正的拓跋瑜早就逃跑了的消息岂不是就走漏了——青龙教怎样我不管,可明月山庄——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的,都是我们明月山庄啊
邵宣也看着她,她真的老了他心里突然难受起来这件事——娘不要再操心了他看着她道交给我就是娘一夜都没合眼吧……?还是快去歇会儿,我派人陪你回去
宣也!时珍拉着他手娘不要紧,娘只的,只的你的明月山庄——你爹留下来的这涤,我们若是担不好,有何颜面去见邵家列祖列宗!
哪里,不至于的邵宣也宽语道
我没敢派人去追时珍收了收泪道我怕一闹起来,尽人皆知了,更不好收拾你身体觉得怎样了?
没什么大碍——娘,你听我说,苏扶风这件事暂且先放放,既然你不想闹出去,我们也便不声张——我相信苏扶风自己也不会声张的她来明月山庄的目的,我至今也想不明白,不过你先要相信我,她没有要害我的意思
她没有要害你,那么昨天晚上……
应该另有其人邵宣也道
但是这细叶刀在此,这却是苏扶风的东西!
娘,你先听我说完——我觉得,不是她;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把刀,或者可以作为一条线索去追查,但是昨天她有太多机会,却没有下手,这总是事实
那么——会不会是拓跋孤的诡计时珍少有地听了他的
我看也不像邵宣也道苏扶风在这里,没有做过任何像是受了他指使的事情
我还是不明白,苏扶风不是凌厉一伙的杀手么,几时又在拓跋孤身边……
邵宣也便再向她解释苏扶风与苏折羽并非同一人这呣子两人的对话直进行到天色大亮,才突然听到啪的一声,门被推开,邵霓裳跑了进来
大哥,大哥听说你受伤了?她满脸焦急之色
时珍心不知怎的一沉霓裳……你怎么知道了?
我在外面听人说得邵霓裳跑了过来,你没事吧?吓……吓坏我了……
是谁说出去的!时珍暗自跺脚道
也难怪庄里这么多人,难保没有人多嘴邵宣也说着,向邵霓裳笑笑没事,放心吧
嫂子呢?我还听说这件事与嫂子有关,到底怎么回事?
这一回邵宣也的面色也略略一变你都听说了些什么,仔细讲给我听
邵霓裳点点头外面传言说青龙教主嫁过来的妹妹其实是当年杀害爹爹的凶手,青龙教的目的是想伺机暗中害你,好减少中原武林一个劲敌,而非与我们结盟——大哥,那都是胡说八道吧?
邵宣也慢慢往后靠了下去霓裳,你都是听什么人说的?
好多人在说——一大早的,街头巷尾都在传了
岂有此理!邵宣也突然狠狠地一拍床沿时珍与邵霓裳都吓了一跳宣也,你先不要……
看来有人早有预谋,知道我们不会声张,不想声张,他偏先替我们声张了!邵宣也恨恨地道有人——想借此破坏我们与青龙教的和盟!
大哥,那何必又怕他们,叫嫂子出来一说话,什么胡说八道杀手的,不就全都解释清楚了吗?
你嫂子就是苏扶风没错邵宣也看了她一眼她昨天晚上已经离开明月山庄了
什……什么?邵霓裳大吃了一惊那个苏姑娘——苏折羽姑娘——是苏扶风?
所以这件事,百口莫辩了
到底……到底怎么一回事呢?邵霓裳不解地道
宣也,现下怎么办?青龙教为自己考虑,怕也是不肯承认是他们调包了“拓跋瑜”……
哼邵宣也冷笑起来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这出戏再往下演,也是没完没了了!
什么……什么意思?时珍有点恐慌
事到如今,演不下去便不演邵宣也道否则瞒完一出又是一出,圆完一谎又圆一谎——明月山庄总有把柄在人手上,还如何做明月山庄!
……可是你若说了实话,纵不能说身败名裂,但即刻也就是个颜面无存啊此事倒不如找拓跋教主再商议商议,如果他肯把苏折羽再送来——另外一边我们加紧去找广寒——说不定还来得及弥补……
弥补?邵宣也冷笑这种时候还说什么弥补——一切都是因拓跋孤而起,如今还要找他来添什么乱!娘,你们不必再说了,这件事我有主意,该是怎样就是怎样,我已经受够了,便当这是个机会把真相都说出来——余下的就看青龙教肯坦白到什么程度了吧!
时珍还要说什么,邵霓裳已经站起来好,大哥,我赞成你霓裳还是喜欢这样的大哥!
邵宣也微微一笑,伸手搂了搂她
一七九
等待的第五天,凌厉在徽州听说了这场变故的传闻,连同邱广寒,一起愣住了
终于有消息了啊他半晌道可是原来邵夫人——并不是你?Hxm
哥哥玩什么把戏呢?邱广寒也皱眉
如果是你哥哥——难道——故意令苏折羽去行刺然后嫁祸给……
你不要乱猜!邱广寒急道
我就是奇怪呢!凌厉道这门亲事是你跟邵宣也,苏扶风又是怎么扯进去的?
…---------
青龙教听到这传言也并不晚消息是程方愈带来给拓跋孤的
叫人发现了么?拓跋孤只是淡淡地道苏扶风这个女人,原来这么沉不住气?
其实他心里也并没有看上去那样平静在他看来,本来,只要苏扶风不主动说出些什么来,邵家也是找不出什么破绽的这一次邵宣也亲口放出的消息并没有透露详情,但“所谓的拓跋瑜竟是我们明月山庄的头号仇敌苏扶风”,这句话,一清二楚,江湖大哗
但是关于苏扶风的处置,却又没有下文了也有人追问过苏扶风人在何处,但邵宣也等人却是避重就轻,着力说的是自己的无辜受骗与青龙教的不是拓跋孤很明白,他们是想逼自己出来,把这件事接着说下去——也就是说,最关键的“偷梁换柱”的来龙去脉,他们丢给了他拓跋孤来跟江湖解释清楚
看起来邵宣也这一次是铁了心了拓跋孤扫了程方愈一眼——程方愈几乎就没带来过什么好消息,这让拓跋孤看见他就有几分莫名的恼火你说怎么办?他问他
程方愈一怔——属下……属下觉得此事不能置之不理,否则我们辛辛苦苦妥协下来的和盟,怕就要这么毁掉……
本座问的是怎么办,不是要不要办!拓跋孤打断他
程方愈又一怔此事……属下觉得邵宣也这次怕是不能轻易地吃套了;本来他或者为和盟有所顾忌,这次牵扯到苏扶风,那是他的杀父仇人,他恐怕是……
我问的是怎么办!拓跋孤再一次打断他
程方愈一顿,心知自己废话太多——他说的这些,拓跋孤自然早也想到了——当下一咬牙,道,方愈觉得,也唯有告知天下,苏扶风便是教主的妹妹,至少要让他们知道,咱们这一回——全没有欺骗谁
拓跋孤哼了一声说得轻巧现在苏扶风下落不明,她对邵家说了些什么也未可知,你怎知此言一出,不会弄巧成拙?
属下——的确也有此的,但除此之外,再无他法:如果一定要跟明月山庄解释,一个办法是牺牲了苏扶风,就说她中途掉包了苏姑娘——恰好苏姑娘现在人也不在,我们只说是她把苏姑娘害了,都推在她身上;待到跟外面人说,只能明说苏折羽姑娘就是教主的妹妹拓跋瑜了
拓跋孤虽是叫他说,心里却在拿自己的主意,想了一想道,邵宣也这次是纯挑衅——他应该很清楚我把苏扶风放在那里并非有破坏和盟的恶意,哼,他只不过嫌先前被我们压了一头,如今想趁机要个说法,但是他放走广寒在先,这一下最多不过扯平,还敢跟我要什么说法!
若是这样的话——邵宣也此人有点偏执,一贯吃软不吃硬,对他好言好语诚意相劝,说不定有用?
本座现在又如何派得出人手去跟他好言好语拓跋孤没好气地道
程方愈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青龙教这许多人,自不是一个都派不出去,只是若派个地位不高之人,便又失了这谈判的礼数,反激怒对方他很清楚此刻在拓跋孤身边的人,够格去的也就只有他程方愈了——只是他一去,拓跋孤身边势必无人——霍新在徽州,顾笑尘下落不明;单疾风自不必说,苏折羽也在漠北未归
如果教主觉得方愈能派上点用场——方愈愿意再走一趟明月山庄程方愈想了想还是请命道
你?拓跋孤睨了他一眼你父母妻子都在徽州,你不想早点见他们?
多谢教主为方愈想得周全——方愈何尝不想念他们,只是正因方愈不比旁人拖家带口之累,此刻还可孤身走动,事成之后,径去徽州与教主会合便是!
拓跋孤呵呵笑道,本座还未开口,你却已将此事决定好了?
程方愈正要说什么,拓跋孤道,既然如此,那么明月山庄之事就不容有失——事“成”之后,才准你来徽州
程方愈俯身接令道,属下明白!
程方愈走的时候,十一月已过了十天然而,二十天后的徽州,十二月初一,最后的期限,苏折羽却并没有回来
她从一个多月前起便启程前往大漠她从小在大漠长大,跟随拓跋孤之后,又继续在大漠住了八年,中间也曾出来走动,自然不可能迷路相反的,看过拓跋孤的地形图后,她很快便找到了那户人家
天气大好,往年秋日的风沙并不曾在这日肆虐,只是烈日依旧挂在天上,让她不可遏制地想起初次见到拓跋孤时的那个情境那个时候,他的妻子刚刚死去,他刚刚因此而下定决心,离开原来居住的地方;而现在,十年后,那个被他在路边捡起的小女孩,终于能替他回来了
她抬手,要敲门,门里却突然传来一声低叹她微微一怔,只听门里有人道,今天廿一了吧?是一个苍老的妇人的声音
一老丈的声音道,你每天数它干什么!不来就不来,还落得清净!
往年里十五就来了……妇人喃喃唠叨
只这几句话,苏折羽心中突然怦然一动
“那两个老鬼每年看着我都像恨不能吃了我,给自己的女儿报仇”在交待她此事的时候,拓跋孤曾这样说“所以你去的时候,也不必给他们好脸色”他还加了一句
但是,果真如此么?
她屈起手指,轻轻地,敲了敲门
一八〇
她确信他们听见了,可是一时,竟没有人来开门,似乎唯恐这是种错觉半晌,才听里面那老丈的声音道,谁呀?
请问这里是楚楚峘家么?苏折羽道
又过了一会儿,门才呀的一声打开只见站在门口的是一个花白头发,面目黝黑的老人,虽然实际上远没有那么老——但此刻看上去,却活似有七十岁了
我就是楚楚峘老丈道姑娘是……
我是奉主人之命来的苏折羽道有一些东西带给你们二位
哪个主人?楚楚峘不解
苏折羽伸手入怀,取出那个金色的饰环
金色入眼,耀得楚楚峘眉宇一缩他似乎一时怔赚想不出说什么,下意识地便要关门,却又不知为何,站着没动,半晌,才哼了一声道,他人呢?
是谁?妇人此时才从里屋走出,开口刚问,便瞥见她手中金环
你是……她忙上前
主人有事走不开,特嘱我前来看望二位苏折羽道
两人都似是无话,半晌那妇人才尴尬道,请,请进来坐——他怎么……真是……这么远的地方,却叫你一个姑娘家……
苏折羽走进了,才为礼道,因为出发时便耽搁了,又不熟路途,所以……比往年来得晚了些,累二位久等了近几个月主人人在安庆,所以让我带来了些安庆的东西——再有一些钱票,我都换了现银,总共是五十两她退一下主人说,多了你们也不要,所以,我便照他的意思……
那两人似乎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楚楚峘似乎突然省起,便忙过来接那包袱,口中道,你一个姑娘家,背了这么沉的东西——走了多久?
苏折羽却担忧他年老体衰抬不动那包裹,只道楚楚伯小心,却见那楚楚峘全不似看上去那般衰弱,将那包袱便放在了一边苏折羽思及大漠之民,也城身强力壮之人,是以这楚楚峘其实也只是看上去年迈了罢了
另一边妇人便给她倒水,苏折羽谢了一喝,竟是一碗算中带涩的酒,这酒位极怪,又透着种极浓烈的熟悉的气息她呛了一口这是……
哦,我们这附近有眼泉——泉边有种青碗花,用茎挤汁,掺了泉水,便是此饮了妇人似是尴尬未消,解释得很是详细
青碗花么……?苏折羽若有所思,将碗放下了算来,自己有多久没有喝到青碗花汁了?
只听妇人又道,姑娘怎么称呼?
我姓苏苏折羽如实以告
苏姑娘……呃,你是阿辜的……什么人?
苏折羽愣了一下从来没人这般称呼过拓跋孤的她一省悟,怕她心里误会,忙站起来我只是……
她说了,那小子是她“主人”!楚楚峘在一边道你瞎打听什么
妇人似乎更为尴尬,忙到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只是想问问苏姑娘,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不然今年怎会……
主人没事,很好苏折羽道楚楚伯母不用的了
楚楚峘哼了一声,向妇人道,人都不在大漠了,还想要他年年都来看你?也就只有你还指着他上心
不是的,楚楚伯苏折羽辩解道主人心里一直很记挂您二位,也一直记挂着楚楚姑娘,若非真的有重要的事,他也不会迫不得已,让我这样一个不相干的人来了……
你刚刚不是说他没事么?现在又说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楚楚峘瞪着她
好了,好了,当家的,你也不要说了!他若真不记得我们,也不会派人来了不管怎么说,也别朝苏姑娘撒气呀!
我巴不得他不要来!楚楚峘吼起来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他来一次,我就想起一次——他来干什么!
苏折羽见他颜面都绷了起来,细小的眼眶里也看得出晃动的幽深,不觉缄口不语了,隔了一会儿,才咬咬牙道,楚楚姑娘不知葬在何处?麻烦带我去看一下,接下来如果不方便留我在此,我便另觅住所,等十日后祭过了她便回中原
苏姑娘——千万不必介意妇人忙道其实——往年阿辜都会来住半个月,所以——房间早已备好了苏姑娘先安顿下,改天我再领你去坟上如何?
苏折羽于是便在这家中住下了这本是拓跋孤交待过的,所以她也并没什么不好意思她细观这屋子:很大,干净,炕上很暖和她突然省起,或许十几年前,这里是那个幸福而又不幸的女子——楚楚文慧——的房间这省起令她好似被什么东西握紧了心肺,说不出是紧张还是羡慕还是痛惜还是激动——还是感慨
多变的天一下子便黑了;暖炕却融化了夜晚的冰凉她洗过脸,躺下她也真的累了
夫妇二人却没料到次日起床,苏折羽已将饼和菜摆上了桌子哪里能这样!夫人慌忙拉住了她袖子苏姑娘是客人,怎好做这些……
苏折羽却摇头两位是主人的长辈;主人都那般重视二位,我更不敢怠慢了
…----------
于是,那数日苏折羽便当真上上下下地将二人的起居尽皆打点了;她是这般轻车熟路,以至于楚楚峘二人竟然没有办法阻止她
转眼已是廿六;这晚苏折羽端了热水来,却不见那夫妇二人她瞧瞧天气,乌云很低,似乎又要下雪了
风向一转,她隐约听到室里有人低泣,心感蹊跷,忙悄然踅至内室门外,只听正是那妇人在啜泣旁边楚楚峘只是道,好啦,哭啥!
苏折羽还没来得及走开,门一开,两人走了出来,妇人一见她,吃了一惊,却没掩住泣后的双目,只得勉强一笑道,苏姑娘,我们——正要去洗脸
嗯苏折羽应道都准备好了,天冷水凉得快,要赶快才是
妇人却不知为何,嘴唇一颤,又掉下泪来
苏折羽疑惑,正要站去一边,妇人却将手伸了过来,紧紧抓住她的手
苏姑娘,你……多大了?她泪眼望她
呃……今年二十了苏折羽据实以告
二十了……妇人喃喃十年前……十年前,文慧和你差不多年纪,她十九岁,和阿辜是同年的……
说这些干什么……快去洗脸吧,水都凉了!楚楚峘在一边道
你先去洗,我有话跟苏姑娘说妇人只是看着苏折羽
楚楚峘摇摇头,顾自去了,妇人却拉着苏折羽,要她到内室坐一坐
苏姑娘,你可知道,许久没有人对我们这么好了啊夫人垂泪道你心细,手巧,人也勤快,会做事——看着你这样,我就忍不住想起文慧——以前……以前都是她服侍我们,家里什么事都是她做,她是很乖很乖的女儿……
苏折羽见她想得入神,也不忍心打断她,只听她说着,却见她突然抬起头来问自己:
阿辜一定很疼你,是吧?
苏折羽吓了一跳,慌忙道,伯母为什么这么说?我只是……只是跟着主人,伺候他……
你不要瞒我妇人道他以前回来的时候,总是威胁我们不准去中原找他,不准跟别人提到认识他,我想,他定是不愿让人知道他有这般过去;若非你是他特别亲近的人,他是不可能告诉你,甚至还让你来的!
伯母……误会了……苏折羽低头道正因……正因我只是他的一名仆人手下,他才……放心跟我说这般往事也并无什么好瞒,如若要瞒,对……对那最亲近的人……才该瞒起来吧……
这样说似乎也对妇人似乎想了一想那苏姑娘,你告诉伯母,阿辜是不是已经另娶了?他要我们不要提到认识他,是不是怕他现在的妻子——不高兴?
没有主人……一直都是一个人苏折羽道
一个人?当真?妇人似乎并不能相信
真的苏折羽道
夫人望着她,徐徐地叹了一口气我和文慧的爹,都从来不晓得他的来历;他父母双亡,早先是孤身迁来大漠的——我们猜他是中原大户人家的孩子,大概是遇了盗匪才逃来漠北;自然也有别的猜测,但是老实说,并不在意,因为无论他是哪种身份,我和文慧的爹都不喜欢他
她退一下我们家算是这漠北家境比较好的了,文慧人也聪明,又长得好看,那个时候,不知道多少人家来表示过有意起先我们一点也没察觉文慧为什么统统不答应;等我们知道他们两人在偷偷来往的时候,她肚子里都有了阿辜的骨肉了
她摇了摇头,适才的泪痕敛去了,换了一副惨淡的回忆往事的微弱笑容文慧她爹当时气得不得了,抓了一根扁担就要打阿辜,文慧就在那里哭——我们当时以为她是受了欺负,越发生气,可后来才明白,她只是觉得对不住我们,可对阿辜,她……她一颗心都给了他,她其实是满心欢喜的
我知道苏折羽在心里应了一句她怎能体会不到那同样的感觉,她想楚楚姑娘艾你对主人的感情,想必也是那么深,深到无论怎样,都觉得满心欢喜吧?
其实老头子根本打不到那个小子妇人又忆道他长得很高——那时候就是那么高,力气又大,很容易就把扁道过去了别家哪家的小伙子对我们家都是客客气气,只有他,从来不拿正眼看谁,也不问过我们的意思,只是说他给我们一个晚上跟文慧告个别,第二天就要把人带去他那里我们知道文慧那个样子,也只能跟了他,所以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要求他明媒正娶
他也真的答应了;其实他虽然不说,我们也知道他是有备而来——本就有心要娶我们家文慧的那个金环,说是我们给文慧的嫁妆,其实是他早叫人铸好了,让文慧给我们,我们再转个手而已有了这个之后老头子心气稍平,想想阿辜比起别家小伙来,也没什么不好,所以最后一起吃了酒,也是欢欢喜喜的谁……谁料得到只是过了几个月……本该是我们抱外孙的时候……
苏折羽感觉到她握住自己的手捏得时紧时松,心中也自酸楚她听拓跋孤提到过一次这段往事,她知道,楚楚文慧正是死于那一次难产
妇人又道,那时,葬下文慧之后,我们去她家里想收拾些文慧的遗物,才发现他已走了——他也料得到我们会去,留了封短简,说他把金环带走了,放了些细软给我们作交换
我时常见主人看着那只金环出神苏折羽安慰道他……实在是很喜欢楚楚姑娘的吧!
妇人点头,声音哽咽我们后来也知道他喜欢文慧,不比文慧喜欢他少,但当时却只是恨他,责怪他——以至于到今天,都没有能好好地说过一句话她停顿了一下,转出一个皱意满布的笑脸对了,苏姑娘,你想不想看看文慧的样子?
楚楚姑娘的样子?苏折羽惊讶
妇人却已从枕下取出一幅画像苏折羽浑身一震——并不是因为这画中人,楚楚文慧虽然容貌秀美,却也在意料之中,而——是因为画画的人这笔触虽然已与现在的拓跋孤大不相同,但她如何不认得她主人的画,和他仔细添上的两个字:文慧
她伸手接过,手指的颤抖被她抑住他从来就是那个他,坚硬的用笔,可是,在她的脸上,却有柔软;在她的名字里,也有婉约楚楚文慧,她应该是融在他生命里的女人了吧?她是无法替代她的——她只要看一眼这幅画,就知道自己终于是无法替代她的
是……主人画的吧?苏折羽勉强地抬眼看了看妇人,笑,却酸涩得想啜泣,好似那青碗花酸涩的汁水滴入了心
妇人点了点头这也是在他家里找到的——在阿辜和文慧家里你看文慧这个样子——就知道他们真的很恩爱,只是,愈是这样,就愈……叫人伤心……
请个假
明天一个人出去旅游,大约持续一周,估计这一礼拜是没有机会更新了如果中间有碰到有电脑的旅馆我会来转一圈的哦
本来今天还想更一段再走的,可是临行前事情好多,明天还要早起所以抱歉啦
第一次一个人旅游(我不会告诉你我其实是去洛阳看牡丹花了)在我当年刚开始写《乌剑》的时候我的室友就说我们去洛阳看个牡丹花吧,我说好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所以还是多年后一个人去好了,没有被放鸽子的危险
顺道去看个石窟,爬个嵩山不知道身体力行能不能给我带来更多的灵感——不过灵感再多也没机会了(因为这,本,鞋说,已,经,写,完,了),只能用在隔壁的《行行》里了
作为《行行》的作者,偶尔还是需要行(xing)行(zou)一下的读万卷书和行万里路,嗯,都不能少
谢谢大家的关注(本篇在恢复更新以后会从这里踢走的)
一八一
苏折羽只觉一股酸楚涌入鼻腔。她慌忙弃纸去掩鼻翼,眼泪已然滴到了手背上。
苏姑娘?妇人不意她也会流泪,想了一想,笑道,你也是个多情善感的人哪。
苏折羽连忙收住了,低声道,叫伯母见笑了……我……我原不知晓主人那么多事……
妇人又拉着她手道,你也是个千伶百俐的姑娘,这些天瞧见你,我总是想起文慧——若你……
她停了一下。若阿辜再找一个姑娘,能像你一样,我也开心。
苏折羽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她,却不知道这个时候的自己,该用什么语言回答,勉强笑笑之后,只好把眼睛垂下了。
他——年纪也不小了妇人道。这么好的姑娘在身边,却看不见么?
楚楚伯母……太过奖了。苏折羽失措地站起来。我……我原不配……不配陪在主人身边……
妇人见她突然向外逃出,深觉奇怪,追出去道,苏姑娘?苏折羽已到了洗脸处,剩下的水已凉了。妇人跟过来。是我说了什么不对的话么?她颇含迷茫。
没,没有,我是想——水一定凉了。苏折羽道。
你又说什么了?旁边楚楚峘埋怨道。
没什么,我说苏姑娘能干,像我们女儿——老头子,我们认了她做干女儿吧?就怕她不答应……
妇人这句话压低了声音,但苏折羽何等耳目,早听得一清二楚。不知为何心中一慌,手上一滑,那水竟洒了一半。只听楚楚峘低声道,她是那小子派来的,还没弄清楚底细呢,才几天!认什么干女儿。
苏折羽听到这话,心里反倒松了口气,低头认真烧水了。
次日,天色青紫。
雪落了整夜,仿佛只是一瞬间。这整片大漠就都化为了另一种模样,白得艳丽,素得妖娆,却平静,平静得就似大漠本身——那般危险。
好大的雪。苏折羽站在窗前,痴痴地望。明亮的天光已照射进庭院。
恰好是大雪的节气呢。妇人道。没料真下这么大雪——不过,每年十一月前后,总要下那么一场——不知道是不是文慧在考较我们对她的挂念。
苏折羽转回头来,小小莞尔。楚楚这个姓氏。是这边的大姓么?她随口问道。
哪里,不是的。妇人笑道。他们家祖上是在更西的地方。迁到这里后,本来言语不通,后来总算安顿下来,形式是根据那西边的言语,大概寻了两个音近的字写落的。其实这里一直汉人不少,也还是单姓的多——我们也都习惯了不称自己是楚楚家,就只说姓楚——若非你来开口就叫楚楚伯,我们怕是自己都要忘了。
她停了一下,叹了口气。也就只有阿辜那个小子了。非要照老黄历叫我们家楚楚。
或者那是因为……主人自己也是复姓之故吧。苏折羽轻声道。
妇人点头,似表同意。
十一月初二的祭式,往年的拓跋孤从来不与二老同行。两人一来没有他脚程快,二来也不愿与他正面多有交冲,所以总是等到下午才去;但这一回是苏折羽,却又有不同。
她一手提着篮子,一手扶住那妇人。由楚楚峘在前面带着路。积雪仍在,少人行走的路上,可见的竟只是寒鸟的爪印。
如果你误了忌期,我会杀了你。她突然想起这句话。浑身一阵战栗。不知为何,即便只是去见她的墓,她却觉得像是要见这个活生生的人一般地紧张——甚至,更加紧张。
她的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幅图画。画里的文慧是他的文慧——画外的他,也是楚楚文慧一个人的他吧。
不对。在她见到那墓碑的刹那,她发现不对。
还有一个人。
爱妻楚楚文慧之墓。
爱子拓跋城之墓。
是的,他的儿子。石碑上的字,好似一个一个都刻在了骨头里。
她有一瞬间几乎跌倒在雪地里。这感觉为什么会如此钻心——让她作好了一切准备,却仍然在一瞬间,泉水一般地涌出泪来。她几乎忘了,她和这个躺在这里已十年的女子一样,怀过同一个人的孩子。如果孩子出生,他就姓拓跋,是他拓跋孤的骨肉——可是,楚楚文慧是他的妻子——他的“爱妻”,那一个孩子是他的“爱子”;而苏折羽呢?
“如果你敢让第二个男人这样对你,我也杀了你。”
——她只是他的占有物;她的孩子,他不需要。
楚楚姑娘,要知道,我是多么羡慕你。她喃喃地道。我宁愿像你一样地死去——假若能让我知道,他有那么一点点地——在意过我……
夫妇两个听不见她的喃喃之语,只是见她半分不差地替拓跋孤履行完了一切该做的事情。只见她站起来。主人当年是住在这附近么?
是啊。妇人道。
我可以那屋子么?
楚楚峘摇头苦笑。早就没了。那年他走时留的信里,就叫我们把该拿的都拿走后就把屋子烧了,我们不舍得,没烧,第二年他回来,自己就放了一把火……
苏折羽沉默地点点头。
直到她离开,他们,果然如拓跋孤所料,始终未曾开口问过拓跋孤究竟在做什么——他为什么会“忙碌”,为什么会有她这样的“手下”——妇人曾流露出一些些疑惑之色,只是,也即隐没了。
我不懂阿辜在中原有什么要紧的事。她说道。我也不管——反正我们本来也没在意过他是什么人。只不过我知道他从小孤苦,苏姑娘,这些话你也不必对他说,只是——多照顾他些——就好了。
苏折羽只是点头。却听旁边楚楚峘哼道,不若叫那小贼早点讨个媳妇,不要没出息年年来纠缠我们家文慧。
苏折羽虽然自从楚楚文慧墓上归来便已心如死灰,但回头想想本也并不该有所求,此刻已无芥蒂,听楚楚峘把拓跋孤称作“小贼”,心中小小惊恐之余,也有一丝莞尔,甚或觉得自家主人的这般过去充满了一种陌生的情愫——她很明白他为什么会不允许他们向人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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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个初冬,南方的冷才刚刚开始略显入骨。举棋不定的两个人。还没有从徽州离开。
凌厉的坐立不安,邱广寒是看在眼里的;直到第二天一早醒来,掀窗看见他独自站在檐下发愣,才喊了他一声。
呃?他像是吃了一惊,回过头来。
她嘻嘻笑。担心苏姑娘,就去明月山庄问个究竟嘛!
凌厉被她看穿了心思,讪讪然。我也不是担心她,只不过多少有点放心不下……
那还不是担心?邱广寒嘲笑着。前两天我说她好,你还跟我唱反调。回过头来自己还是很想着她嘛!
我……广寒,这你决不能误会我——既然她没能伤了你性命。我与她就还算朋友,那我总也——不能置她不顾。我对她跟对你不同……
对她是朋友——那对我就不是?邱广寒抬起下巴。
你……你心里懂啊。凌厉半点不遮拦。
少来。邱广寒啐道。你想去洛阳,怎么不早说,非等我开口?
我……我怕你不高兴……
谁会不高兴呀!邱广寒笑。你又不是我的意中人。
你……凌厉失语。这件事本也和你有关,你却像个没事人一般。不管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扶风可是在顶替你的位置!
哈,你现在开始为了她指摘我啦?凌厉,凌公子,凌大哥。哼,你真会到处说好听的呢!
凌厉只见她将窗子一把放下了,忙转到门边一推,却也被她闩上了,反觉好笑,道,广寒。你开门,听我把话说完。
你说吧——邱广寒靠在门上。说得不合我心意,就休想我开门了。
凌厉只得道,好吧。我的意思是,你本来是邵夫人,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扶风去顶了缸,你却不是了——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若你真的不用做邵夫人了,广寒,那除我之外,你还能有什么意中人么?
你……这次轮到邱广寒失语;她几乎是一把打开了大门。你未免想得太美了吧!她直直地瞪着门外的凌厉。搞了半天,你是不满我说你不是我意中人咯?哼,那你的确不是呀,就算不用嫁进邵家,也轮不到你!
轮不到我?凌厉握着她的手腕悄一用力,轻易地将她压到了门扇上。别唬我了,还有谁能跟我争?谁敢跟我争,我现在就动手吞了你这块肥肉,你还想反抗?
你才是肥肉呢!邱广寒忍不住笑道。我不跟你玩了,凌大哥,不是在说正事儿么?
凌厉也一笑道,你先惹得我火了——我哪点比不上别人,你却口口声声都说看不上我,逼急了我,当真近水楼台——先做了你。
你敢!邱广寒脸上却笑。好了伤疤忘了疼,再这样,我便又不原谅你!
会么?凌厉笑笑。一样的游戏,你要玩两遍?
他放开她。一样的游戏。她是纯阴之体,她不会喜欢上任何人——他不相信,但现在相信了,所以,他知道自己真的不是她的意中人,而她也知道他知道。在这样的前提下他们才可以玩这个游戏,而游戏的最后,他不可能真的动她,甚至连稍稍出格都不会。
邱广寒也不会再翻脸——这或者是种进步,或者不是。他甚至感觉得到,在他们看似愈来愈亲近、愈来愈口无遮拦的现在,那两颗心却不知是不是愈来愈疏远了。他仍然可以从她身上感觉到那种彻骨的冷连同她的心,变得更冷——于是他也是。不过,他终于以不是以前的凌厉。他发现自己已经学会了那种不要面皮的自嘲,于是能自嘲着对待一切了。
归根到底。他只要她平安。他想他也已能够令她平安。
所以,偶尔地说那么一两句露骨的也不会如何,邱广寒那么聪明,她怎能不知道他的玩笑,或许在深心之中,并不是出于玩笑呢。
嗳,那么走吧。她的手叉进他的手掌。事不宜迟咯。
离开徽州,很及时——青龙教的大部还没有到。邱广寒很是松了口气:终于可以躲开拓跋孤了。不多不少五天,两人方过了江,趁着天色尚亮翻山时。阴影却投了下来。
呀。邱广寒抬头。不会下雨吧?突然这么大片云涌过来。
凌厉只是握紧了她手。没事,跟我来——我们尽快过了山头便找地方歇下。
邱广寒放心地在他的紧握之下用力的爬上了这一块岩石的时候,却注意到凌厉的步子汀了。她也突然意识到,原来这个地方,他们已不是头一次来。
对哦。邱广寒看看四周。上次就是在前面——碰到了苏姑娘的——难怪这里的风景这么熟悉,路却这么陌生,因为我都没走这半边的山路嘛!她嘻嘻笑着,凑近了凌厉道,上次背着我这块“肥肉”下山。累不累?
她却没料到凌厉还是不说话,稍一惊讶之余。发现他的目光定格在前面一个山坡。
她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有两个人,以她的目力,看不清面孔,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不过她当然足够知道凌厉不是无缘无故地站在这里看着他们的。是谁?她小心地打量他的神色——他的神色严峻。
广寒,你等会儿——不要出声。
嗯?邱广寒想问为什么,可对面的人已经走得近了,她已经认出了其中的一个。
那个不是……不是苏姑娘吗!她不知该惊还是该喜。她在这里——她没事!
你别出声!凌厉低叱。
邱广寒被他这么一喝,不敢再说话,很是不解地低头站着。只听凌厉又低声道。那个人是我大哥,我不想他知道你是谁。
邱广寒去看那个走在苏扶风前面的人——那个就是他们黑竹会的大哥么?她猜测凌厉紧张,也不过因为怕他“大哥”仍记着苏扶风要杀死自己那个任务,若见了自己在此,说不定又要动手,当下也便不作声。
看来——是他把苏扶风从明月山庄救出来的吗?她想着,对面的人显然也已经看到了自己。苏扶风脸上的表情有种怪异的惨白。
云层急涌,席地风卷,邱广寒以手遮眼,衣袂翻飞起来。对面的苏扶风也变得低头侧目。只有俞瑞面不改色地走着。
凌厉往前迎了几步,已到跟前。大哥。他招呼道。怎会这么巧,我正要……
俞瑞的表情也似乎很是高兴,往他肩上一拍——又碰见你小子了。
邱广寒虽似乎以手遮目,却仍注意到本来侧开目光的苏扶风,眼神微微一惊,待俞瑞那一拍拍完没什么异样,才又垂下了。
凌厉余光这才瞥了一下苏扶风。你……没事吧?口气有点尴尬。
没事。苏扶风只是嘴唇动了动,勉强看出是这两个字,脸却丝毫没有抬起半分来看他。
俞瑞见状,突然呵呵一笑,道,扶风,怎么了,见到凌厉,连个好脸也不给人家?
苏扶风只转开脸,不语。
俞瑞看了眼凌厉身后的邱广寒,低笑道,凌厉啊,你还是老样子,怪道扶风她不愿理睬你!
凌厉笑笑。你们回天都?
对。你们呢?
我们——前些日子刚听说扶风在明月山庄有了麻烦,我想——不过现在看来也不必去了。凌厉笑道。
那么便一起下山?俞瑞指指前路。
好。凌厉也便示意了邱广寒。四人同往来路走下∵在他身边的苏扶风的手轻轻一动,捏住裙角,又放开。
扶风?凌厉瞧见她这小小举动。你……呃……他偷看了俞瑞一眼。压低声音。扶风,我有几句话问你。
苏扶风却只是垂着头,走自己的路。
扶风?凌厉觉出她有几分奇怪。你……别这样。他笑。我可不是找你算账来的,你还先生我气了?
苏扶风终于抬起头来正视他。她那双眼睛清澈澄明,眼神却漠然而无谓——他看不出她的眼圈也曾在方才,刚见到他的时候,红过。
我不想与你说话。她的口气生硬。
凌厉一怔,本来伸进怀里去拿到了那封她写的书信,也便没拿出来。你怎么了?他不解地道。你写给我的那……
有什么事非要偷偷摸摸地说呢?苏扶风突然放大了声音。凌厉步子一停,苏扶风却顾自,跟着俞瑞往前走了。后面的邱广寒跟上来,想说句什么,却又想起凌厉叫自己不要开口,便也沉默了,只是笑着,像深觉两人闹着别扭有趣。
凌厉咬了咬牙。扶风!他上前,抓住她的胳膊。你到底怎么了?
——他了解苏扶风。并不是他觉得苏扶风就不应该跟自己闹别扭,而是他觉得苏扶风就算要闹别扭,也不是这样的。
苏扶风终于汀,却似在避着风,不肯转过脸来。那一边与俞瑞了两步也汀,回头道,凌厉——扶风,你们两个有话就说,倒是拉拉扯扯起来了?
这话似乎触到了苏扶风些什么,她猛一把挣开了,回头瞪着凌厉道,谁要跟他拉拉扯扯!她往后退去,双眼一瞬间便已如被大风吹红,待到退到俞瑞身侧,她突然好似下定了决心,一字一字地道,凌厉,我跟你说,我现在已跟了大哥,你不要再来纠缠我了!
什……凌厉疑心自己听错,满身的轻快尽数凝结。扶风,你……
就连邱广寒那看热闹的笑也顿时收敛,差点忍不住要发言,只听凌厉道,你有什么事瞒着我——不必开这样的玩笑!
不是开玩笑!苏扶风斩钉截铁地道。我再说一遍,我跟了大哥了,你——尽跟你那些红颜知己快活吧!
一八一
苏折羽只觉一股酸楚涌入鼻腔她慌忙弃纸去掩鼻翼,眼泪已然滴到了手背上
苏姑娘?妇人不意她也会流泪,想了一想,笑道,你也是个多情善感的人哪
苏折羽连忙收住了,低声道,叫伯母见笑了……我……我原不知晓主人那么多事……
妇人又拉着她手道,你也是个千伶百俐的姑娘,这些天瞧见你,我总是想起文慧——若你……
她退一下若阿辜再找一个姑娘,能像你一样,我也开心
苏折羽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她,却不知道这个时候的自己,该用什么语言回答,勉强笑笑之后,只好把眼睛垂下了
他——年纪也不小了妇人道这么好的姑娘在身边,却看不见么?
楚楚伯母……太过奖了苏折羽失措地站起来我……我原不配……不配陪在主人身边……
妇人见她突然向外逃出,深觉奇怪,追出去道,苏姑娘?苏折羽已到了洗脸处,剩下的水已凉了妇人跟过来是我说了什么不对的话么?她颇含迷茫
没,没有,我是想——水一定凉了苏折羽道
你又说什么了?旁边楚楚峘埋怨道
没什么,我说苏姑娘能干,像我们女儿——老头子,我们认了她做干女儿吧?就怕她不答应……
妇人这句话压低了声音,但苏折羽何等耳目,早听得一清二楚不知为何心中一慌,手上一滑,那水竟洒了一半只听楚楚峘低声道,她是那小子派来的,还没弄清楚底细呢,才几天!认什么干女儿
苏折羽听到这话,心里反倒松了口气,低头认真烧水了
次日,天色青紫
雪落了整夜,仿佛只是一瞬间这整片大漠就都化为了另一种涅,白得艳丽,素得妖娆,却平静,平静得就似大漠本身——那般危险
好大的雪苏折羽站在窗前,痴痴地望明亮的天光已照射进庭院
恰好是大雪的节气呢妇人道没料真下这么大雪——不过,每年十一月前后,总要下那么一场——不知道是不是文慧在考较我们对她的挂念
苏折羽转回头来,小小莞尔楚楚这个姓氏是这边的大姓么?她随口问道
哪里,不是的妇人笑道他们家祖上是在更西的地方迁到这里后,本来言语不通,后来总算安顿下来,形式是根据那西边的言语,大概寻了两个音近的字写落的其实这里一直汉人不少,也还是单姓的多——我们也都习惯了不称自己是楚楚家,就只说姓楚——若非你来开口就叫楚楚伯,我们怕是自己都要忘了
她退一下,叹了口气也就只有阿辜那个小子了非要照老黄历叫我们家楚楚
或者那是因为……主人自己也是复姓之故吧苏折羽轻声道
妇人点头,似表同意
十一月初二的祭式,往年的拓跋孤从来不与二老同行两人一来没有他脚程快,二来也不愿与他正面多有交冲,所以总是等到下午才去;但这一回是苏折羽,却又有不同
她一手提着篮子,一手扶住那妇人由楚楚峘在前面带着路积雪仍在,少人行走的路上,可见的竟只是寒鸟的爪印
如果你误了忌期,我会杀了你她突然想起这句话浑身一阵战栗不知为何,即便只是去见她的墓,她却觉得像是要见这个活生生的人一般地紧张——甚至,更加紧张
她的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幅图画画里的文慧是他的文慧——画外的他,也是楚楚文慧一个人的他吧
不对在她见到那墓碑的刹那,她发现不对
还有一个人
爱妻楚楚文慧之墓
爱子拓跋城之墓
是的,他的儿子石碑上的字,好似一个一个都刻在了骨头里
她有一瞬间几乎跌倒在雪地里这感觉为什么会如此钻心——让她作好了一切准备,却仍然在一瞬间,泉水一般地涌出泪来她几乎忘了,她和这个躺在这里已十年的女子一样,怀过同一个人的孩子如果孩子出生,他就姓拓跋,是他拓跋孤的骨肉——可是,楚楚文慧是他的妻子——他的“爱妻”,那一个孩子是他的“爱子”;而苏折羽呢?
“如果你敢让第二个男人这样对你,我也杀了你”
——她只是他的占有物;她的孩子,他不需要
楚楚姑娘,要知道,我是多么羡慕你她喃喃地道我宁愿像你一样地死去——假若能让我知道,他有那么一点点地——在意过我……
夫妇两个听不见她的喃喃之语,只是见她半分不差地替拓跋孤履行完了一切该做的事情只见她站起来主人当年是住在这附近么?
是啊妇人道
我可以那屋子么?
楚楚峘摇头苦笑早就没了那年他走时留的信里,就叫我们把该拿的都拿走后就把屋子烧了,我们不舍得,没烧,第二年他回来,自己就放了一把火……
苏折羽沉默地点点头
直到她离开,他们,果然如拓跋孤所料,始终未曾开口问过拓跋孤究竟在做什么——他为什么会“忙碌”,为什么会有她这样的“手下”——妇人曾流露出一些些疑惑之色,只是,也即隐没了
我不懂阿辜在中原有什么要紧的事她说道我也不管——反正我们本来也没在意过他是什么人只不过我知道他从小孤苦,苏姑娘,这些话你也不必对他说,只是——多照顾他些——就好了
苏折羽只是点头却听旁边楚楚峘哼道,不若叫那小贼早点讨个媳妇,不要没出息年年来纠缠我们家文慧
苏折羽虽然自从楚楚文慧墓上归来便已心如死灰,但回头想想本也并不该有所求,此刻已无芥蒂,听楚楚峘把拓跋孤称作“小贼”,心中小小惊恐之余,也有一丝莞尔,甚或觉得自家主人的这般过去充满了一种陌生的情愫——她很明白他为什么会不允许他们向人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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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个初冬,南方的冷才刚刚开始略显入骨举棋不定的两个人还没有从徽州离开
凌厉的坐立不安,邱广寒是看在眼里的;直到第二天一早醒来,掀窗看见他独自站在檐下发愣,才喊了他一声
呃?他像是吃了一惊,回过头来
她嘻嘻笑的苏姑娘,就去明月山庄问个究竟嘛!
凌厉被她看穿了心思,讪讪然我也不是的她,只不过多少有点放心不下……
那还不是的?邱广寒嘲笑着前两天我说她好,你还跟我唱反调回过头来自己还是很想着她嘛!
我……广寒,这你决不能误会我——既然她没能伤了你性命我与她就还算朋友,那我总也——不能置她不顾我对她跟对你不同……
对她是朋友——那对我就不是?邱广寒抬起下巴
你……你心里懂啊凌厉半点不遮拦
少来邱广寒啐道你想去洛阳,怎么不早说,非等我开口?
我……我怕你不高兴……
谁会不高兴呀!邱广寒笑你又不是我的意中人
你……凌厉失语这件事本也和你有关,你却像个没事人一般不管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扶风可是在顶替你的位置!
哈,你现在开始为了她指摘我啦?凌厉,凌公子,凌大哥哼,你真会到处说好听的呢!
凌厉只见她将窗子一把放下了,忙转到门边一推,却也被她闩上了,反觉好笑,道,广寒你开门,听我把话说完
你说吧——邱广寒靠在门上说得不合我心意,就休想我开门了
凌厉只得道,好吧我的意思是,你本来是邵夫人,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扶风去顶了缸,你却不是了——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若你真的不用做邵夫人了,广寒,那除我之外,你还能有什么意中人么?
你……这次轮到邱广寒失语;她几乎是一把打开了大门你未免想得太美了吧!她直直地瞪着门外的凌厉搞了半天,你是不满我说你不是我意中人咯?哼,那你的确不是呀,就算不用嫁进邵家,也轮不到你!
轮不到我?凌厉握着她的手腕悄一用力,轻易地将她压到了门扇上别唬我了,还有谁能跟我争?谁敢跟我争,我现在就动手吞了你这块肥肉,你还想反抗?
你才是肥肉呢!邱广寒忍不住笑道我不跟你玩了,凌大哥,不是在说正事儿么?
凌厉也一笑道,你先惹得我火了——我哪点比不上别人,你却口口声声都说看不上我,逼急了我,当真近水楼台——先做了你
你敢!邱广寒脸上却笑好了伤疤忘了疼,再这样,我便又不原谅你!
会么?凌厉笑笑一样的游戏,你要玩两遍?
他放开她一样的游戏她是纯阴之体,她不会喜欢上任何人——他不相信,但现在相信了,所以,他知道自己真的不是她的意中人,而她也知道他知道在这样的前提下他们才可以玩这个游戏,而游戏的最后,他不可能真的动她,甚至连稍稍出格都不会
邱广寒也不会再翻脸——这或者是种进步,或者不是他甚至感觉得到,在他们看似愈来愈亲近愈来愈口无遮拦的现在,那两颗心却不知是不是愈来愈疏远了他仍然可以从她身上感觉到那种彻骨的冷连同她的心,变得更冷——于是他也是不过,他终于以不是以前的凌厉他发现自己已经学会了那种不要面皮的自嘲,于是能自嘲着对待一切了
归根到底他只要她平安他想他也已能够令她平安
所以,偶尔地说那么一两句露骨的也不会如何,邱广寒那么聪明,她怎能不知道他的玩笑,或许在深心之中,并不是出于玩笑呢
嗳,那么走吧她的手叉进他的手掌事不宜迟咯
离开徽州,很及时——青龙教的大部还没有到邱广寒很是松了口气:终于可以躲开拓跋孤了不多不少五天,两人方过了江,趁着天色尚亮翻山时阴影却投了下来
呀邱广寒抬头不会下雨吧?突然这么大片云涌过来
凌厉只是握紧了她手没事,跟我来——我们尽快过了山头便找地方歇下
邱广寒放心地在他的紧握之下用力的爬上了这一块岩石的时候,却注意到凌厉的步子汀了她也突然意识到,原来这个地方,他们已不是头一次来
对哦邱广寒看看四周上次就是在前面——碰到了苏姑娘的——难怪这里的风景这么熟悉,路却这么陌生,因为我都没走这半边的山路嘛!她嘻嘻笑着,凑近了凌厉道,上次背着我这块“肥肉”下山累不累?
她却没料到凌厉还是不说话,稍一惊讶之余发现他的目光定格在前面一个山坡
她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有两个人,以她的目力,看不清面孔,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不过她当然足够知道凌厉不是无缘无故地站在这里看着他们的是谁?她小心地打量他的神色——他的神色严峻
广寒,你等会儿——不要出声
嗯?邱广寒想问为什么,可对面的人已经走得近了,她已经认出了其中的一个
那个不是……不是苏姑娘吗!她不知该惊还是该喜她在这里——她没事!
你别出声!凌厉低叱
邱广寒被他这么一喝,不敢再说话,很是不解地低头站着只听凌厉又低声道那个人是我大哥,我不想他知道你是谁
邱广寒去看那个走在苏扶风前面的人——那个就是他们黑竹会的大哥么?她猜测凌厉紧张,也不过因为怕他“大哥”仍记着苏扶风要杀死自己那个任务,若见了自己在此,说不定又要动手,当下也便不作声
看来——是他把苏扶风从明月山庄救出来的吗?她想着,对面的人显然也已经看到了自己苏扶风脸上的表情有种怪异的惨白
云层急涌,席地风卷,邱广寒以手遮眼,衣袂翻飞起来对面的苏扶风也变得低头侧目只有俞瑞面不改色地走着
凌厉往前迎了几步,已到跟前大哥他招呼道怎会这么巧,我正要……
俞瑞的表情也似乎很是高兴,往他肩上一拍——又碰见你小子了
邱广寒虽似乎以手遮目,却仍注意到本来侧开目光的苏扶风,眼神微微一惊,待俞瑞那一拍拍完没什么异样,才又垂下了
凌厉余光这才瞥了一下苏扶风你……没事吧?口气有点尴尬
没事苏扶风只是嘴唇动了动,勉强看出是这两个字,脸却丝毫没有抬起半分来看他
俞瑞见状,突然呵呵一笑,道,扶风,怎么了,见到凌厉,连个好脸也不给人家?
苏扶风只转开脸,不语
俞瑞看了眼凌厉身后的邱广寒,低笑道,凌厉艾你还是老样子,怪道扶风她不愿理睬你!
凌厉笑笑你们回天都?
对你们呢?
我们——前些日子刚听说扶风在明月山庄有了麻烦,我想——不过现在看来也不必去了凌厉笑道
那么便一起下山?俞瑞指指前路
好凌厉也便示意了邱广寒四人同往来路走下走在他身边的苏扶风的手轻轻一动,捏住裙角,又放开
扶风?凌厉瞧见她这小小举动你……呃……他偷看了俞瑞一眼压低声音扶风,我有几句话问你
苏扶风却只是垂着头,走自己的路
扶风?凌厉觉出她有几分奇怪你……别这样他笑我可不是找你算账来的,你还先生我气了?
苏扶风终于抬起头来正视他她那双眼睛清澈澄明,眼神却漠然而无谓——他看不出她的眼圈也曾在方才,刚见到他的时候,红过
我不想与你说话她的口气生硬
凌厉一怔,本来伸进怀里去拿到了那封她写的书信,也便没拿出来你怎么了?他不解地道你写给我的那……
有什么事非要偷偷摸摸地说呢?苏扶风突然放大了声音凌厉步子一停,苏扶风却顾自,跟着俞瑞往前走了后面的邱广寒跟上来,想说句什么,却又想起凌厉叫自己不要开口,便也沉默了,只是笑着,像深觉两人闹着别扭有趣
凌厉咬了咬牙扶风!他上前,抓住她的胳膊你到底怎么了?
——他了解苏扶风并不是他觉得苏扶风就不应该跟自己闹别扭,而是他觉得苏扶风就算要闹别扭,也不是这样的
苏扶风终于同却似在避着风,不肯转过脸来那一边与俞瑞了两步也同回头道,凌厉——扶风,你们两个有话就说,倒是拉拉扯扯起来了?
这话似乎触到了苏扶风些什么,她猛一把挣开了,回头瞪着凌厉道,谁要跟他拉拉扯扯!她往后退去,双眼一瞬间便已如被大风吹红,待到退到俞瑞身侧,她突然好似下定了决心,一字一字地道,凌厉,我跟你说,我现在已跟了大哥,你不要再来纠缠我了!
什……凌厉疑心自己听错,满身的轻快尽数凝结扶风,你……
就连邱广寒那看热闹的笑也顿时收敛,差点忍不住要发言,只听凌厉道,你有什么事瞒着我——不必开这样的玩笑!
不是开玩笑!苏扶风斩钉截铁地道我再说一遍,我跟了大哥了,你——尽跟你那些红颜知己快活吧!
一八二
凌厉一抬头去看俞瑞,只见他全然没有玩笑之色,显是默认了// 免费电子书下载//他只觉天下最不可能的事莫过于此,怔怔地站了半晌
大哥他开口,口气仍是难以置信你……你未免太也不讲道义……
什么道义?俞瑞走到苏扶风身前我问你,扶风是你什么人?
她是我的……凌厉竟是语塞
她以前是你的情人——或者连情人都算不上,是你玩弄的一个女人俞瑞道凌厉,你抛弃了她,是不是?你早就不要她了,我要她,又有什么不讲道义?
我……但大哥,你这样还是……
你有什么资格说别人苏扶风冷语道大哥关心我,在乎我,可是你呢?你连他的万一都做不到难道你要我一辈子无望地等你么?
凌厉完全失语,竟无言以对但是……他喃喃地道,但我怎么也没想到……别人可以,但是你……
苏扶风只是哼了一声,转身已走凌厉呆立半晌,才听邱广寒小声开口道,他们都走啦,我可以说话了么?
广寒……凌厉听到她声音,才似清醒了些,回头看她我没事……
我没问你有没有事——照我看嘛,你这叫报应邱广寒瞅了他一走吧,真要下雨了
凌厉木然地跟着她的背影而走,直至有雨落在额上,他才快走两步,追上邱广寒
他一把拉住她手广寒,你听我说你不知道,扶风她和我……她对我……一直都很好她……我不相信她会喜欢上别人!
你得了吧邱广寒道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人家姑娘就得为了你牺牲一切?我看艾你是活该怎么,难过了吧?你不是不把人家放在心上的吗?现在又难过什么?
凌厉咬紧了唇不是的他似是无措,又似是发恨这中间一定有隐情——你说,他们会不会故意——故意欺骗我?
邱广寒倒也想了想有隐情——倒也有可能,毕竟我们本来就怀疑苏姑娘有什么苦衷,而且她就算决定从此都不与你有瓜葛了,也不必那般连话都不愿同你讲不过——她看了一眼凌厉的表情——你若指望她是故意试探你那就不要做梦啦
你怎么知道?
我也是女人呀邱广寒笑嘻嘻地道
你……你还敢笑!凌厉虽然狠狠地骂出口来,却也无可奈何邱广寒看着他的表情,突然也同情起他来要不,我们跟?她提议道
好凌厉正中下怀,一拉她手,便向前跑去
他是真的没有料到,而比苏扶风的举动更出乎他意料的是他自己居然会如此难受这应该不过是种失落感,可是太过强烈,强烈到他无法去想别的事两人追到镇上在一家客栈中问到俞苏二人踪迹,打听之下两人竟是住了一间房
是……是真的?凌厉的声音都发了颤这样一种雪上加霜的证据似乎令他最后的消都已断绝是的,为什么这种事不该发生呢?为什么他从一开始就认为苏扶风会永远为他一个人等着?根本就没有什么人值得相信吧?包括苏扶风——他最相信的,唯一相信的女人——难道刘景临死前所说的那一句“小心你最信任的人”,指的会是她吗?
我……我们走吧他脸色苍白,拉着邱广寒走出客栈
去哪里翱邱广寒道我们难道不投宿啦?
换一家!凌厉恶狠狠地吼道
邱广寒着实被他吓到,手掌挣不出来,怯怯地跟他走了
她原本还要好好地取笑他一番的,可是现在也真的不敢了,一个晚上只是乖乖地沉默她还试图安慰她——例如他们两个人不也曾住同一个房间吗?说不定俞瑞也只是的苏扶风有什么意外,就像他凌厉的她邱广寒——可是,这么蠢的安慰台词,她说不出口
他坐在床上;确切地说,蜷在那里,像在想些什么后来,他突然抬起头来看她眼神吓人;再后来,他突然向外走,她才连忙叫住他
你去哪里呀!
去找女人!凌厉丢下一句,出去了
邱广寒突然觉得好笑她知道他不会真去找女人的因为——凌厉应该还不至于失去理智到把她一个人丢下的地步,至少这一次两人遇上以来,他始终尽职尽责地守在她身边,唯恐她又遇了什么意外她朝楼下窥伺,果然,他只是坐在那里喝酒
她小心地扶下楼凌大哥她小心翼翼你……你不要这样……
凌厉看了看她你去睡吧,别管我
那可不成邱广寒甜甜一笑我哪舍得让你一个人在这喝闷酒呀
凌厉再看了看她,她的手扶上酒壶,给自己满上了一杯,很快便饮尽了
凌厉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半晌,开口道,广寒,你说过,我不是你的意中人,对不对?
呃……我是说过邱广寒不知此刻应该如何回答才不会惹他难过
但你知道,我一直很喜欢你,对不对?
她点点头
那么假如有一天,我突然不愿意再睬你,而跟一个……跟一个你从来没想过的人走了,你……会难过么?
当然会啦邱广寒道每天有个人照顾我多好艾我才舍不得你走呢
你说实话凌厉垂着眼睑你真会难过么?
我……邱广寒语塞我……不知道
她咬了咬唇,随即急促地道,我是纯阴之体,我跟你不一样的,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就很难过,只是我……没办法体会……
你心里一定在嘲笑我对么?一个我从来没放在眼里的苏扶风,到头来却把我甩了——从来只有我可以随意把她们抛弃,现在我受此报应——你觉得理所应当吧?
也……也不是嘛……邱广寒闪烁其词
但我真的没想过她会这样凌厉再次垂下眼睛
邱广寒笑了笑我明白看得出来以前她舍身救你,后来又为了你孤身犯险,只为送那样一封信我知道她对你有不一样的意义,也知道你很信任她我在哥哥那里也知道了多一些的情况,知晓她与你处的时间很久,大概,假如没有今天的事,把刀放在你脖子上你也不会承认说苏姑娘也有一天会离开你的吧?
凌厉微微苦笑了一下你这么聪明,那我什么都不用说了
就算……就算是我不理睬你的时候,你大概也没有那么痛苦吧?
凌厉看她这个……很难比较吧他无可奈何地道我本就“不是你的意中人”,你无论怎么对我,我都不会意外的
是么邱广寒若有所思,随即道,那你大哥这么对你,你是不是也……
大哥?凌厉想了一想他方才说的也没错,他也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因为我的确没有与苏扶风一起了
嗯……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接下来……?
你不是有好多事情要问她吗?我想多半现在她也不会与你说话,如果你相信我要不要我替你去问问?
不太妥既然扶风安然无恙,那些事情不问也罢了
没什么不妥的,苏姑娘对我也没有恶意
我说的是大哥凌厉道如若他们两人形影不离,大哥很容易就知道你就是他上次派给扶风的任务——如果知道你没死,势必要对你不利
可是这样一来,到底谁派刘景来杀你的就不知道了;而且,不清楚明月山庄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好贸贸然回去啊
要我性命的人本来就很多了,不知道就不知道好了至于明月山庄——如果他们要找你回去自会派人来找,不然你就……你就陪着我吧,好不好?
邱广寒看着他一双乞怜的眼睛,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好啦好啦她哄小孩似地道姐姐陪着你,还给你买糖吃,买新衣服你穿,够不够?
凌厉终于被她逗得笑起来涎脸道,那姐姐陪不陪睡觉呢?
陪陪陪邱广寒笑只要你肯睡,我就陪你
凌厉直直地瞪着她广寒他轻声地道多谢你今天……陪着我若没有你……
少罗嗦了邱广寒把酒推到他跟前你跟我是谁跟谁呢,嗯?
尽管心情平复了些凌厉仍是喝了许多的酒,才在邱广寒的劝慰下,回屋歇下了已是夜深,他沾枕不多久,也便睡去了
夜雨嗒嗒地落在檐上,屋顶的瓦片咚咚作响也不知过了多久,天光微明,四周安静得像一片空白他睁开眼睛来,朦胧的早晨,空气湿润得像仍在梦境,有些微的寒冷
他便去看睡在同屋的邱广寒,这一看非同小可:她不在
凌厉猛地坐起,昨夜的酒痛还未从脑中完全退却,他一阵目眩,但头脑里却再不敢有半点不清醒:她去哪里了?他掀被披衣,夺剑而出
问了守夜的店家,邱广寒果然是出门了他来不及责怪自己,便向无人的街道冲出想不出来别的可能——她别是去找苏扶风了吧?
清晨湿漉漉的,这小镇像是被水洗过,到处是支离破碎的倒影两家客栈隔得很远,凌厉远远瞧见苏扶风与俞瑞投诉的那家时,天已全亮,客栈已然开门纳客了
他握紧了剑,正自走去,身后忽然传来邱广寒清朗朗的喊声
凌大哥!
他忙回头邱广寒从边上小巷现身她头发身上皆湿了,显见出来时逢了仍在下雨
广寒!凌厉松一口气,跑去,伸袖拭她头顶雨水你……你怎半夜出来乱跑……他擦拭不粳干脆将她一把纳入怀里冷不冷?他问着快回去换身衣服
我……我随便走走邱广寒声若蚊蝇,随他往回走似乎也自知这说法站不住脚
凌厉只是不语邱广寒人在这客栈附近,他便料想自己猜的没错,她定是为找苏扶风而来——虽然,他本没料到她会如此的
半晌,他才低声道,你何苦呢,我都不在乎了,你还管那么多
我就是……邱广寒欲言又止
就是什么?
我就是昨晚躺在床上,一直想起上一次苏姑娘来明月山庄找我时的样子——我也真的不相信她会这么快变了一个样子,越想越不相信所以我……
你想偷偷来这里看个究竟?
……嗯其实我想等她出来,当面问她,有些话她不肯对你说,但说不定愿意告诉我
结果你失望了,是不是?
邱广寒低着头你怎么知道
凌厉笑笑如果她真有什么苦衷才对我那样,你就不是这副表情了吧
但我其实……没见到她邱广寒低头道本来我想好了许许多多的办法,我觉得,我总能逼出——哪怕骗出——她的实话来可是……后来我……
她说到这里,却再不肯多说
后来你怎么样?凌厉问
没什么我就是没找着机会,就算了
凌厉沉默了一会儿广寒不用瞒我,我还不知道你么你若没探出个究竟,绝不肯善罢甘休的——刚才在巷里看到我,也绝不会叫我你虽然没等到扶风出来,但你一定看到了什么,对不对?
我……没有
你不说就算了,也不外乎——就是他们在一起,昨天就知道了
……是,他们是在一起啊但我曾经想过一种可能:假如要杀你的人是你那个大哥,那么苏姑娘就有可能是被迫的呀!我去就是为了知道到底真相如何,即便看到他们住在一起,哪怕睡在一张床上,也……也不能证明什么的!
那么你到底看到什么了?
我……我没敢看,我只是听到他们说话了我跟你说了,你不能难过
你说就是了
……我听见你大哥说要起来透口气可是苏姑娘缠住他,说不让他走;我知道我不应该偷听,可是我本以为可以得到苏姑娘并非真的舍你而去的证据——我没料到是这样后来,后来过了一会儿你大哥又说要去透口气,可是苏姑娘,又,又……纠缠他我……我听不下去了,就跑出来了凌大哥,我本来想好了不告诉你的,可是……
谁料凌厉却反而只是一笑我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呢这种事,又怎样?
邱广寒却几乎要哭了什么叫了不得的事情啊我看你昨晚喝那么多酒,我不信你不在乎,不信你一点不在乎!
我没说我不在乎,只是……你看昨天苏扶风的态度,就该知道了——广寒,你昨天不是还取笑我,说我报应么?回过头来,反而你替我看不开了?
我……我……怎么也没料到会是苏姑娘去纠缠别人,这种事……这种事我……
她似乎不知该怎么说,烦躁中,被凌厉握住手掌
是我的报应也好,是匪夷所思也好,你一个小姑娘,就不要管这种事了广寒,你这般关心我,我很高兴,但以后无论去哪里,都不要仗着自己声息轻巧就不知会我——别的我都可以不要,但如果你出了意外,广寒,你就真是在要我的性命
但是……
苏扶风这件事,不要再提了凌厉道过了一晚上了,我也觉得没什么想不通的若她能找到一个真正关心爱护她的人,那比她一辈子想着我这种人要好得多
你听我把话说完!我只是觉得太快,因为——按照我们得知的消息来看,苏扶风这几个月都在明月山庄——出明月山庄之前,照理说没可能碰上你大哥的;但是她离开山庄最多只有不到半个月工夫,难道这半个月能令她突然对一个认识了好几年的大哥倾心到对你如此冷漠的地步?
或者是他在明月山庄有麻烦的时候刚好大哥救了她,然后她……
她顿悟了?发现你实在远远不如大哥好?你大哥再年轻二三十岁也就罢了,偏偏他……
邱广寒似乎又越想越不对果然我还是应该问问她的!她说着便要向后走
广寒!凌厉拉住她算了,我不想追究此事了再者,你多半也得不到机会与她单独说话我们……走吧
你为什么非要躲着?那我们……还能去哪里?
老样子,去明月山庄
明月山庄?但苏姑娘都已经……
不是去问她的事情,是问问你,“邵夫人”,究竟怎么回事
邱广寒想了想,明月山庄固然要去,但原本约好的一年之期——元月十五——还早,你早早送我回去也没什么意思如果……如果你真的不想问苏姑娘,那过不了多久我哥哥也要来徽州了,问问他或者也可以,也省得你没头没脑又撞上门去,也不知那边如今是个什么态度
你好像在怕回明月山庄?凌厉看着她
就像你躲着不想知道真相!邱广寒反唇你是不是在害怕知道——要害你的人真的是你大哥?
如果真的是他,他昨天尽可以出手了凌厉道你加上我——哪怕再加上苏扶风,也不是他的对手
真的么?邱广寒狐疑原来你大哥——这么厉害?
那是当然
……好吧邱广寒略一思索后道我们折个衷,在这一带盘桓几日,再决定是不是还去明月山庄
凌厉点头就依你说的
对了——我……倒突然想起个地方
什么地方?
我爹娘的坟,距此只两三天路程——我也许久没去了,你陪我他们好么?
凌厉当然不会说不(去 读 读 ..cm
一八三
十一月已过了大半,父亲拓跋礼的忌日,刚过不多久//欢迎来到阅读 //
拓跋孤在先前几年居于大漠,十一月初二又是楚楚文慧之忌,他对这父亲的忌日,反像并不看重的,之前十七年都未曾前来,直至第十八年与苏折羽来到中原之后,才来得勤了些
只是,照邱广寒现在所见,自去年拓跋孤带自己来过之后这将近一年的时间,他大概又没有再来过了,坟上枯乱的杂草肆蔓,连那墓碑上都潮湿地覆着深绿
就是这里么?凌厉替她撩开挡住字迹的枯藤,与她一起依礼节祭拜了
两日来二人一路借住农舍,倒也无忧无虑,可是折中到最后,终究还是要决断的明月山庄苏扶风——这两个名词,似乎总也不能从两人心中完全抹去可是离开了苏扶风和俞瑞那天落脚的小镇,其实也给了他们足够的借口——现在回头,再也难找到苏扶风了
凌厉心知自己也没有理由叫她早早地去明月山庄——因为这于他也并无好处或者这是种“早死早超生”的侥幸念头——他只想要个准信,到底邱广寒现在是个自由之身不是,到底自己和邵宣也,现在还能回到同一个不能他承受不了太多的猜测,宁愿陪她早知真相
邱广寒隐隐约约明白他的心意她也清楚,当时没有能说服他去找苏扶风,现在也得不到自己哥哥何时到徽州的具体消息,剩下的选择只有去趟明月山庄了
再住……一天?她求证似的看着他明天我们就出发?
好凌厉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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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月淡星疏,颇为沉暗
凌厉于睡梦之中突然醒来——是种很不好的预感他下意识地按住身边的剑,低声唤道,广寒!
邱广寒在屋子另一头,懵然未醒凌厉略一犹豫,没再说话,窗外微弱的风突然疾劲,那么疏淡的夜色也似被这风吹出了尖锐的线条——杀意太浓,涌入斗室黑影翻滚,电光石火间亮刃刺落
躺在床上的凌厉左手一动,乌黑的绞挡住来袭当的一声,邱广寒从梦中惊醒
她睁开眼睛,那恶毒的杀意已沾湿了空气,她惊惶中坐起,灰蒙蒙中,两个黑影已缠斗在一起,刀剑之声响亮有节奏地击破了这静谧的夜
她不敢出声惊扰,深呼吸了一口勉强定下神:她邱广寒如今该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虽然一身内力已尽数归还,但剑法犹在心,苦于无剑,当下悄悄走到桌案间,觅到烛台,暗攥于手
那黑影此刻似乎并非良将,不过十数招过后,凌厉巾轻抬便划落下他蒙面黑布他刃转向一压,逼在对手颈项
广寒,点灯
邱广寒才把烛台放下,点起了火来门外也有火近,农家早被惊起,前来敲门邱广寒便去开门,细细致歉言说有野犬夜闯,已被制服此语虽少有勉强,但她娇俏可爱一人怯怯立于门口,任谁也不愿多怀疑她一句
是你!凌厉似是不敢相信那压在对手颈上的乌剑,也不知该拿下来,还是不该
怎么了,凌大哥?邱广寒关上了门,回过头来你认得此人?
凌厉最终还是将剑拿了下来邱广寒走近,似有所悟难道你是……黑竹会的?她向那人道
那人年纪甚轻,似还不及凌厉只见他低首咬唇道,不是黑竹,现在是天都!
是谁派你来的,是不是……
广寒!凌厉突然喝止她,但她仍是问出口来:是不是你们大哥,俞瑞?
那人并不看她,只低头向凌厉道,你知道规矩,我不能说
你回去吧凌厉道我不会问你
你明知放我回去,我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凌厉似乎沉默了,隔了一会儿,道,那你要忍得疼,我在你肩上隔一道伤,将你从这窗户扔出去——你昏迷在这地里,如果还交不了差,那也没办法了
那人抬头,那双仍然孩子一般的眼睛,明亮得叫人痛心好他很勇敢地道
凌厉抬手——嘶的一声,利窖帛,鲜血溅出
那人忍痛,捂着伤口道,我后面……还有很多人,你……你多加小心……
谢谢你了凌厉笑笑你先小心吧
他伸掌,略一用力,将那人击出窗外窗棂断裂,那人轻呼一声跌下
凌大哥,现在事情不是很明显是……
邱广寒只来得及说了半句话,窗外突然传来啊的一声惨叫凌厉脸色一变,抢至窗前,明晃晃数点寒星正激射而至他疾避,堪堪躲开,门户洞开,闯入二人,那一边窗外也跃入二人,将凌邱二人夹于屋内
来得真快凌厉冷冷道你们不必藏头露尾的,都是老朋友了,就算蒙着面,我也知道你们是谁
四人并不便动,其中一人道,凌厉,今日我们只是来取你一人性命,你身边这位姑娘想必不认得我们——你听我的声音,便知我是谁,但我若除去面罩,便须连她一起杀死你懂我意思么?
多谢你们想得如此周全,只可惜你们一个人也杀不了!凌厉冷声道
哼,情非得已——我们原本没料到要与你动手,得罪了!这人说着,袖中金光闪出,便向凌厉击去
凌厉一闪身,伸手一拉,先拉了邱广寒你去那边!他一甩手,将她摔到床里
此番较量,凌厉很明白,不是他死,便是这四人死——固然,他也不想故人因己送命,但是才窗外那一声惨叫之时他清楚地看见那被自己击出的年轻身体的主人的脸孔——与那双圆睁着却已永远看不见任何东西的眼睛他想救他,却救不了;他不杀他,他却终于还是为人所杀——不错,他知道,黑竹会从来都有任务失败,便要以死相谢的规矩,可这一条究竟太过残忍,大部分时候众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遵从的,可现如今这少年死了竟也没办法说有什么不对,只是让他更明白这前来刺杀自己的众人是带着一种“非如此不可”的觉悟的——是他没法轻视的
他不去想无论邱广寒怎么说,他只是不愿意去想派他们来的人是谁——可是,何至于要派这么多人来?难道杀死我真的那么重要?真的那么重要么?
五人的缠斗将小小的房间弄得桌椅翻转,尽无完肤邱广寒凝神细看间,碎裂的窗棂间突然有又一股劲风涌动,呼地一声,本已摇摇欲倒的烛火覆灭,顿时昏暗一片凌厉只觉胸口突然一股掌力冲来忙运劲相抗,但喉头一甜仍是被压出了口血来这变故突发而至——怎么会有这样高手加入?凌厉心里暗道要糟,但耳边适才一嘈,此刻却突然,无比安静
黑暗里邱广寒也听得心惊,又不敢出声惊扰,紧张中突然有一只手贴到了她肩上,她吓得啊一声大叫起来凌厉已瞧见一黑影站在床边,又惊又怒之下运足了气力挺身一剑刺去,那黑影轻巧避他剑之锋芒凌厉还未及变招,吸气间浑身劲力一滞,对方出手奇快,瞬时已制住他胸前数处茓道
凌厉身体顿时动弹不得,只见邱广寒已被黑影向外拉去,大急喊道,你们说不为难她的……但那黑影只是不睬耳中只有邱广寒的惊慌轻呼,可就连这轻呼也不受己控地在远去
凌厉心中实是焦急万分那个人是谁?似乎不是派来取我性命的杀手;他像是为广寒而来——他是我认识的人吧?
而此刻自己茓道被制,那么那几名杀手岂不是可以轻易地取走自己性命?可向四周看,黑暗中几个人影或伏于地或倚于桌,全无声息难道他们也已被此人制卓他心下暗骇适才竟没听到他们中有一个发出声响的,此人动作之快,武功之高,实在已匪夷所思
脑中突然一闪是了,我怎么这么迟钝这般武功我见识过,这灼热的掌力我也领教过,这般高大的身形我更不该认不出来——除了他,没有别人了!如果是他,那他对广寒,应是没有恶意的吧
他心中才平静下来,暗自运气,意图尽快冲开茓道
邱广寒被拖进夜晚的冰凉之中,起初是挣扎,而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变得乖了,一言不发地低头往前走约莫走出二里,她才怯怯地开口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爹娘坟上那么干净——你也跑不远吧人影转过头来他的手炽热,而她的手冰冷——邱广寒知道,除开她的哥哥,没人会握得她这么温暖
你也去爹娘坟上啦?邱广寒道这么说,青龙教已经搬来徽州了?
昨天刚到
那你怎么有空出来找我?这次不指派苏姐姐啦?
她暂时没回来你少问东问西,回了青龙谷,我倒要先好好教训教训你
教训我什么呀邱广寒明知故问地扯住他袖子撒娇道这么久没见了,见面就教训我?我要问的事情才多呢!
拓跋孤只是哼了一声邱广寒又道,要教训我也行——可是,凌大哥现在正有麻烦呢,哥哥,我可不能就这么走了……
她说到这里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呀了一声道,难道这次黑竹的杀手也是你故意……
我没那个闲工夫拓跋孤道
邱广寒哦了一声,赧颜低头她是忆起初次被苏折羽劫走时,后者便是故意令伊鸷堂众人纠缠住凌厉与邵宣也,才乘隙将她带走;不过眼下拓跋孤显然并无这个必要:凌厉对他构不成任何阻力
那更糟啦她心下道不知道黑竹会后面还有没有人——凌大哥一定是被纠缠了脱不了身——不知他会不会追上来?
拓跋孤见她眼神游移,道你这身武功,都还给那姓凌的了?
邱广寒点头
那便不欠他什么了,你还想怎样?
我没想怎样……邱广寒略显慌张
拓跋孤面色放缓,口气也放缓那么你倒是把这三个月来的事情说给你哥哥听听?
邱广寒点头应了,一五一十地老实告知,末了,道,所以我们本来正打算启程去明月山庄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哥哥,你是不是知道呢?
我当然知道你惹的祸,如果没人去替你的位置你想让这个和盟如何守卓
可是为什么会是苏扶风——难道说……邱广寒突然好似明白难道本来是苏姐姐要去,后来阴差阳错就……
也差不多吧
那……那苏姐姐现在哪去了?莫非苏扶风被明月山庄发现之后,她又去善后了?
拓跋孤摇头她有别的事,这几日也差不多要回来了;明月山庄那边,我叫程左使去周旋
这些事——也真够麻烦的了邱广寒不好意思地道可是艾那个时候,我没想这么多……哥哥,这次你……你不会想把我送回明月山庄去吧?
你不想去?
我……如果你非要我去,我也没办法可是……
可是邵宣也已经把苏扶风的事情弄得尽人皆知,连一条修补的后路都没留给我也没留给他自己现在就算你去,也已经于事无补还是等程左使的消息,再作决定你先与我住一段时日,眼下我身边只有一个霍右使,有些事倒要你帮忙
那好啊——不过,顾先锋还没回来吗?还有单先锋又去哪里了?
说来话长——回青龙谷,我慢慢跟你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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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龙谷的全貌,邱广寒委实从未见过绵延足有十数里的山谷,因着几丝细雨后的雾气而显得缥缈起来她惊异地望着眼前的景色这里?这里就是青龙谷了?
地上有点滑小心吧拓跋孤道
青龙教一直都是在这个谷里的吗?邱广寒兴奋道那到底——是因为有青龙教这里才叫青龙谷,还是因为在青龙谷,我们这个教才叫青龙教呢?
是同时有的拓跋孤道最早还有一柄青龙剑,也沾了这名字的光
青龙剑?怎么没见过?邱广寒好奇
数十年前便已下落不明了拓跋孤道等这里基本安顿下来,我会继续派人查访
这兄妹二人回到教中,正逢午后邱广寒见拓跋孤并无再有半分怪责自己之意,便也放下心来两个叙了半天话,听他将这一段时日的事情说了,倏倏已过了一个多时辰她困倦起来,刚刚偷偷打了个哈欠只听门外有人道,启禀教主,凌厉在谷外求见
邱广寒困意顿消,吃惊道,他找来了!
拓跋孤话语略停,开口回道,本座没空见他,叫他走
门外正要答应,邱广寒却一下站了起来道,等等!哥哥,干么赶他走?莫非你到现在还……还很讨厌他么?
你要让他进来也行,只要你不怕我找他算账拓跋孤道
为什么?就……就因为他上次没有护好我?但那件事并不是他的责任,他一直都很小心地照顾我……
也罢,先叫他进来拓跋孤吩咐门外应了去了他回过头来那件事——既然他肯拿自己的性命换你,我早不追究,只当与他两无相欠;但此刻他非要对你纠缠不休,我便也认真追究追究另一件事
另一件事?……什么事?
他好像学了青龙心法
邱广寒心中暗暗惊了一下的确,自己是逼凌厉在“化”“补”二诀之外,还多看了一篇青龙心法,可那也是为了他尽快恢复之用,却不想拓跋孤已经觉了出来当下想了一想道,我将内力还给他时,自己那一段时日所修的心法也一齐还了回去,他身上带有一些青龙心法的内功,这个……不奇怪吧?
哼,我说的是他会用青龙心法,不是他身上带了青龙心法的功力——当初以为他不可能活命,所以将心法借他看时,亦没深究他看了多少;也以为他一日之内,如能学会那两诀就已难得,却没料他会记去别的
但……但他真的没看什么别的邱广寒替他申辩
你怎么知道?
因为……因为上次我的他敌不过仇家,说要将青龙心法告诉他助他进益,他都坚决不肯
你……原来是你!你该知拓跋家的东西不是随随便便可教给外人的吧!
我知道,但……但我……我没想那么多凌大哥肯为我不要性命,我早不把他当外人了……
哼,幼稚至极!也算他有自知之明,没学多少,否则我昨夜便取了他性命!
他就算学了又怎样——哥哥,咱们青龙教的好多规矩,不是都说要改吗?凌大哥若不是无意中多看了那篇“续”字诀,为我疗伤之后,怕性命早没有了,那样你就高兴了?
他只多看了“续”字诀?不对吧?拓跋孤看着她还有另一篇“蓄”字诀……
那是我骗他练的邱广寒低头道我跟他说,“续”字诀他没练完,只知一半,会走火入魔,他答应让我把这一篇说完;其实他没看到的只有几句而已,我告诉他的大部分是“蓄”字诀,反正这两诀同音不同字,我也不算骗他
你倒是很会替你哥哥生事拓跋孤面色不豫(去 读 读 ..cm
一八四
我那时是的他打不过那个刘景……邱广寒怯怯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伸手抓他,还是撒起娇来道,他反正怎么也没哥哥你厉害的——你是怎么看出来他会这一诀的?
昨晚我打了他一掌,他生出些下意识反抗之力,用的是此诀
你说什么?你打了他一掌?邱广寒差一点要跳起来昨日的黑暗中她原看不清,拓跋孤动作又太快,她不知他已对凌厉和几个黑衣人出手,更没见他还制住了凌厉茓道,只以为他趁乱带了自己走而已
你为什么要打他?为什么要对他下手呢!邱广寒脸上已经变了颜色拓跋孤的掌力她知道,凌厉——该是没可能受得住的吧正说话间门口人声传来,有人道,禀教主,凌厉到了
邱广寒慌忙跑去刷的一声将门打开凌厉站在门外,似是有几分猝不及防,只见邱广寒已扑过来道,你没事吧?伤得重不重?
没,没事凌厉有几分手足无措,一笑你怎么了?
我……我的你……因为哥哥说他打了你一掌,我的你会受伤——那几个追杀你的人呢?也都走了吧?
我打他那一掌只是虚劲屋里拓跋孤的声音道你不必大惊小怪,否则你以为他能这么快就追来?
什么意思呢?邱广寒回头问道
拓跋教主的意思是说……他有心帮我凌厉道他掌风向我袭来,我只是气血一滞,可是那几个来追杀我之人……却被取了性命
本座只是厌恶这几个人扰到了广寒拓跋孤冷笑
可是哥哥,你……你又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杀人?你可知道这几个人其实是凌大哥的朋友艾他们也不想杀他,更不会伤我!
他的朋友,与我不相干话说回来,凌厉,你被这么多朋友追杀,想必还很乐在其中?
没什么乐不乐的我只想保护广寒不受伤害,所以自己也不能死罢了
拓跋孤哈哈一笑那要多谢你了,不过眼下她不需要你照顾,若没有别的事,凌公子便请你离开青龙教
你打算让她怎么样?再回到明月山庄去?凌厉不依不饶
拓跋孤的身形此时才从门框里出现他目光向凌厉一扫并不言语,旁边邱广寒道,暂时不去了
总之……无论你去哪里,至少正月十五前我一定不会离开你的倘若你永远不必去明月山庄,那么……那之后我也不离开你
哼,自作主张拓跋孤道便算广寒不必嫁予邵宣也,也轮不着你,何必自找没趣?
我不会走的除非她要嫁的人是邵宣也我可以退出否则,我没道理把她让给任何人!
这事可由不得你我早跟你说过,你不够这个资格这也难怪了你这等出身寒微之徒,原本也难以出人头地
哥哥,你少说两句不行么!凌大哥放不下我才赶来这里,你就算要留我在此,也不能这样赶他走啊邱广寒说着,吩咐边上人道,去给凌公子准备一间客房又回身道,哥哥,你既然让凌大哥进来了,就不会是要赶他走的,对么?大家也都很久不见了就当是个老朋友也好,难道不应该多聊聊吗?
青龙教不留外人
你不留我也没关系,我本就是来带广寒走的凌厉的话里,不无挑衅
你凭什么带走她?拓跋孤当然已被挑起些火来
你又凭什么凭空就将她自我身边掳走?
看来你很不服气了?
邱广寒见拓跋孤眼中戾意渐浓忙打断道,好了你们不要吵了!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其实你们完全不用这样一见面就互看不顺眼嘛!哥哥,凌大哥人很好的,你也知道的对不对?你们为什么不能好好地说话呢?你们……你们都退让一步好么?我就留在这里,哥哥你……也让凌大哥留下,好不好?
拓跋孤冷眼看凌厉留下?他准备留多久?
哥哥你这就是答应了?邱广寒欢喜道我知道哥哥最宠我了!那,你不是说现今青龙教人手不够吗?最多我说服凌大哥也来帮忙好啦——凌大哥,你说好不好?
凌厉似乎犹豫了下,才向拓跋孤轻微一礼,道,方才言语若有冒犯,请拓跋教主恕罪——如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尚望教主吩咐
拓跋孤不应他,却去拍邱广寒的头你的面子可大得很了他说道邱广寒一躲,只是吃吃地笑
青龙谷地方广大,客房偏东,离邱广寒拓跋孤等人住处着实有一段路程,不过凌厉心道邱广寒既在青龙教庇护之下,想必安全,也便放心,首先闭目调息起来
如此足有大半个时辰之久,等睁眼,已是天黑尽管如此他仍是一眼便看见了一个人影坐在床沿靠尾他立时认了出来,吃惊站起道,拓跋教主!
看来你的“蓄”字诀练得不错
呃……教主,其实我学这一诀本是无意……
不必多解释拓跋孤道本座眼下不为难你,但你若将心法再外传,那便休怪我
凌厉只得点头道,多谢教主,凌厉省得
拓跋孤打量他的脸色恢复得如何?
凌厉尴尬教主那一记“虚招”,也叫我好受得很
我说虚招,不过是说给广寒听的,你也不必太当真
教主是在宽慰我么?凌厉苦笑我也非第一次吃教主的教训了,若是存心取我性命,凌厉此刻焉有命在?
只是因为——击你这一掌,用的是左手拓跋孤道我左手的劲力只有右手的一半,就算击实,你也未必立时送命但你那几个所谓朋友,那就对不住了
凌厉沉默了一下他们就此毙命,我也深感痛惜,不过做这一行这么久,我身边这般出去执行任务便再没回来的,也实在太多了;……教主也算是解我于危难,凌厉不敢……对教主有所不满
你自然不敢拓跋孤道只不过,凌厉本座原没料到你真会这般命大不死,又让广寒找到了你
其实……我也没想到广寒会……
话语轻轻一顿,凌厉突然按住胸口,喉咙轻轻一腾,泛出口浊血来拓跋孤看着他伸手擦去血迹冷笑道本座正要说你功力也比先前有所进境,你如此不给面子么?
凌厉只得苦笑道,拓跋教主不到五成的掌力,凌厉还是……消受不起
你来得这么快必是受了掌力之后,还运气强冲茓道,然后立刻提气赶来青龙谷,那么你的内伤想不加重恐怕也难
教主是否先前——就看出来了?
你那时强压血气,脸色已转白说话已显中气不足本座不与你争吵,亦是的广寒会看出来——让你留在此处,更是看了广寒的面子老实说,青龙教此刻正属非常之时,你留在这里,并不合规矩
就是说……教主此来其实是想游说我,识趣点乖乖自己离开青龙谷?
我料你不会肯
我不肯教主准备先礼后兵?
若只是本座行事,从不讲礼,只讲兵如今与你废话这许多你以为——是本座一贯做派?
凌厉失笑又是广寒的面子?
话音方落,只听拓跋孤轻轻哼了一声道,不要鬼鬼祟祟,要说话就进来!
门“吱”地一声轻响,邱广寒不满道人家才刚来,你就拆穿人家!
凌厉心下暗暗佩服,心道邱广寒本就无声无息,加上她再小心翼翼自己是一无所觉——不知拓跋孤要什么样的耳目才能听得见?见邱广寒眉开眼笑地向自己走来,便也一笑开口道若非拓跋教主提起,我也当真听不出你来了
哥哥肯定也不是听出来的!邱广寒道
不是听出来的?那是怎样得知?
知晓一个人的动静,有两种办法拓跋孤道一种是听,以你的修为,这世上大部分人也瞒不过你的耳目
真的么?邱广寒笑嘻嘻地坐到凌厉身边夸你那!她戳戳凌厉
但是瞒不了你的耳目的人,你本就不用怕;真正要的的正是那些功力高过你耳力之人那么——就只有……
看-气-氛邱广寒一字一顿地道我早知道你这一套了,哥哥
气氛?凌厉略感莫名
傻子,你慢慢体会吧邱广寒拍他随即又转向拓跋孤:哥哥,你这样说,就是承认我功力高过你耳力了咯?
你是例外拓跋孤无奈看别处
那哥哥,是不是世上的所有人,只要在你附近,你都可以察觉了?差劲的就听,厉害的就“看气氛”……
拓跋孤似乎想了一想不是
不是?凌厉也抬起头看他
有些人,若太熟悉了,在附近反而会没有感觉
邱广寒略略一怔,随即拍手笑起来道,我知道了哥哥,你想苏姐姐了吧?嗳,说起来她怎么还不回来?
你有空扯这些题外话,倒不如早点将正事说完拓跋孤瞪她道
你们刚才说到“正事”了没有?
拓跋孤哼了一声不是正等你来说么
凌厉颇是一头雾水道,什么正事?他心说方才拓跋孤要说的似乎是不容我留在青龙谷,单看广寒那兴高采烈的样子,又实在不像莫非他想以留我下来为倚仗要求我些什么?想了一想便开口道,是不是有什么事在下可以效力,适才我已说,只要我做得到,定不吝余力
那就好极啦邱广寒喜道我刚才想到一个好主意:凌大哥,你加入青龙教吧!
凌厉一呆,半晌没半句言语
邱广寒见他沉默,一腔笑意也凝下来怎么不说话啦?她小心地望着他
凌厉抬头去看拓跋孤拓跋教主,这是……你的意思?
你看像么?拓跋孤只反问
是我的注意啦邱广寒笑道刚刚哥哥虽然没拦我留你下来,但我知道他不高兴嘛,所以还是想想一个万全之策——那,凌大哥,你加入青龙教,什么都可以解决了:哥哥就没道理赶你走了,对不对?
但我从没想过加入什么门户帮派;以前宣也要我帮他,我不想去;朱雀洞主叫我去,我也没去——我退出黑竹,不就是为了不受管束得个自由身么,怎可能加入青龙教?
那你真的觉得自由了么?木头木脑的!邱广寒有点生气地道我看你倒还没以前自由吧!
这……凌厉失语不错,离开黑竹,只是名义上自由了,实际上他为此为彼始终在四处奔波,何曾自由过?
但至少,不用仰人鼻息他小声地反驳
邱广寒偷偷瞧一眼拓跋孤,见他早已自顾自坐下来开始喝茶,不管二人说话,便咳了一声,大声道,你不想做我哥哥的手下嘛!那你做我手下好啦!我封你为……青龙教二教主座前先锋,怎么样?
凌厉扑地一声笑道,做你的手下我倒也认了,只是你们大教主点头了么?
他早就答应了的
我没答应那一边拓跋孤的声音横亘进来
邱广寒脸上变色,两步跑到拓跋孤身侧,伸手拦住他要喝的茶你说什么!你怎么反悔!刚刚我不是跟你说好的么!
我只答应你容他入教,却没说什么先锋不先锋
那……那你说要他做什么?
拓跋孤看了他一眼那要看他的目标是什么凡新进之人,皆要从最低等做起他的目标若是做个先锋,便先编入放哨或是巡夜队伍去;若他目标是大厨,便先去挑水劈柴了
那还用问——他肯定会说,他的目标是我咯那当然就是我的手下;我手下本来就没人,他做最低等,和做最高等,还不是一样?
不知羞拓跋孤叱道跟邵宣也的婚约还没解除,这边倒信口雌黄了
不信你问他邱广寒朝凌厉折他想留在这儿,除了是因为我,还会因为什么
他如果真想得到你,那么更不该做你的手下拓跋孤道因为我是不会把我妹妹嫁予一个低她一等的人的
邱广寒敛笑,沉声哥哥,我与你说正经的,你觉得凌大哥到底要做到什么样才能令你满意?我不是说我要嫁他,我只是……我只是不喜欢你这样刁难他(去 读 读 ..cm
一八五
刁难他?拓跋孤冷笑起来我有那么多时间刁难他?要不要入青龙教,随他的便——我对他没什么满意不满意,只告诉你,若他想好了要入青龙教,就少给我挑挑拣拣
那我想问你了,哥哥,以凌大哥目下的能力,不考虑资历,在青龙教中,能排在什么位置?
拓跋孤还未答,邱广寒又追问道,不会太差的,是不是?
论武功论才智,不算差拓跋孤道甚至超过好几个组长与副官
那么——正好左先锋位置空缺,哥哥为什么不让凌大哥……
左先锋的位置,是闹着玩的么?拓跋孤目光横来我说他论武功与才智超过几个组长,但离先锋却远得很!更何况,单疾风辖下之人足有数百,虽则事实俱在,他反叛之事没人质疑,但迟迟不换人上任也是因为众心难服!你们都该知道青龙左先锋时代是单家所任,此一职从没旁人担当过;眼下时处非常,可便是把单疾风底下最理所当然又人缘极好的许山推举上来,我都要好好考虑考虑,凌厉算什么?莫说我青龙教的弟兄你半个不识——莫说左先锋,你现在就是做个小小副组长,谁会听你的话?
邱广寒听得哑口无言,隔了一会儿才道,我只是说说么……其实凌大哥人好,没几天也就跟他们都熟了嘛
那又如何?谁为青龙教做的事都比你凌厉要多;再者,你不过是一个以暗杀闻名的杀手,这名声便算在青龙教内,也不受欢迎
好了好了,哥哥,我们不说这个了——那总之,先让凌大哥住下来,算他是青龙教的人呢,也就好了!——邱广寒没办法,只得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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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厉加入青龙教的事教中自然很快传开,只是不知为何,连带传开的还有一个小道消息,说凌厉有意争那空缺的左先锋之位这消息自然只能令他在众人之中饱受敌意嘲讽鄙夷与非议
这事怎么会传出去的嘛某日邱广寒很同情又很不平地拉住凌厉道
或者是你哥哥想考较考较我的耐性吧凌厉笑道
他怎么能这样!不让你做左先锋就算了,何必要孤立你还故意把你编在许山队里
他幸好是没说我有意争其实是你不然更多人要说我想吃天鹅肉了凌厉故意笑道
邱广寒瞪着他,那目光逼得凌厉有点心虚,才咳了一声正色道,我还有事要做不聊了,免得又惹人闲话
哎,等等,我听哥哥说,苏姐姐最晚下个月初一也便回来了他说到时候要在教内设一场比武胜得过苏姐姐的人,才有资格争那左先锋之位你要不要也准备一下?大家都说你有这个心,你干脆就争给他们看看咯
要胜过苏姑娘?凌厉讶异青龙教里除开教主和霍右使,似乎便没有人是她对手了——我以前和宣也联手,也不过与她打了个平手
那是以前艾你现在可不是以前了邱广寒道再说,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觉得哥哥也许是故意给你机会呢你想想看呀,那个许山怎么可能是苏姐姐的对手?
但他那日说得也不错我新来青龙教,又没威望,人缘又不好,是决计不可能争夺此位的
打败了苏姐姐就有了嘛!
看来教主要我们与苏姑娘比武的传言是真的?斜刺里冷不防传来一个声音邱广寒吃了一惊,抬眼去看来人身高体瘦背上负一只箭篓,腰间别一把大弓,似是名弓箭手只见凌厉略略欠身道,许组长她又吃了一惊你就是许山翱
属下许山参见二教主
现在才参见方才却打断我说话,没礼貌!邱广寒登时敌意大起
许山不以为意扭头向凌厉道,叫你换个班,这么久都不到,便这等行事,还好意思争左先锋之位?还不快去!
许山,我跟你说话呢!邱广寒不悦道说你没礼貌,你还愈来愈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就这样态度,你又凭什么争那左先锋之位……!
二教主恕罪属下向凌厉交待的是公事,此该优先说罢回头斥道,你还不快去!凌厉朝邱广寒看了一眼,无可奈何答应而去
许山转过头来,邱广寒怒道,我好好跟他说着话呢,你凭什么就把人赶走了?
禀二教主,教主特地吩咐了,所有教众一律都要严格教规纪律,现在凌厉有事要做,他是新来,更不可怠慢
若我一定要找他呢?
……依照教规,二教主此刻不能找他
邱广寒生气道,你等着!待苏姐姐回来了,到时候定打得你满地找牙!
其实她也更好奇了许山原来是弓箭手出身,那么他要怎样比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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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几日,她也的确很少见到凌厉了,他做的大都是些没意思的事情,不是在搬石头,就是在谷口当值她心中很有些惴惴,当日被许山打断的那一番话,本来的重点是想叫凌厉趁苏折羽还未回来的这段时间好好练功,她甚至准备偷偷将青龙心法的另外两篇口诀也告诉他——不管他答不答应习练,先逼他记回去再说可是凌厉似乎也有心避人闲语,这些日子竟然根本不从她常在之处经过了
眼见月底临近,她忧急起来,将那两篇暗暗写了,揣在怀里,专到凌厉屋前等他——凌厉此刻不过一名普通教众,那屋子是住了好多人的,有两名教众正在休息,见邱广寒过来,忙站起行礼道,二教主!
邱广寒四下瞧瞧道,凌厉呢?
不晓得,一大早就没见人影了一人道
昨天听说谷里东面的树有几棵冻死了,要去处理,大概又把他叫去了吧另一人道
他怎么……这么忙呢?邱广寒道你们却好像……没什么事?
两人对视一眼禀二教主,属下们……正轮到休息那人答道
那他什么时候休息?邱广寒似乎听到丝曙光
呃……暂时……暂时不知道
邱广寒哼了一声是不是你们组长许山特意刁难了他?
不是,不是的,二教主不要误会那教众道许组长一个人也派不了那么多事……
就是说,还有别的组长也一起欺负他咯?
这个……属下不清楚那二人有些惶恐
也不对啊邱广寒又心道别的组长怎么指派得到他头上除非……难道……是哥哥的意思?
她心中不忿起来,恨恨地一ρi股坐在凳子上道,你们快去给我找他回来,就说我在这里等了他三个时辰啦!每天都找不见他,不把我这个二教主放在眼里了么?
那二人只得应了出去打听凌厉的下落
大约过了顿饭工夫回来了一人,局促不安地道,禀二教主,凌厉他……正有事在忙不方便过来……
什么——他人在哪里?
在东面小树林
不会真的是在弄那几棵树吧邱广寒无可奈何我自己去找他!
她匆匆奔到小树林的入口,迎面却正碰上凌厉出来她反吓了一跳,慌忙一停步
你……凌厉也吃了一惊,语调随即低柔下来广寒
你干么不肯来见我?邱广寒一见到他,便觉鼻子都发酸了
不是……我没与……凌厉陪笑
那你现在跑出来是要去找我的吗?邱广寒嘟着嘴道
……不是凌厉低头
你到底是不是因为我才留在青龙教的?邱广寒生起气来
当然是了——呃——不过教主现在正要见我,我先过去,等有空再与你说,好不好?
为什么我哥哥找你你就这么殷勤,我找你你就说忙,不肯过来?邱广寒瞪起眼睛挡住他去路
凌厉忍不住笑了道,你别喝这个醋艾你若真为了我不高兴,我倒是要飘飘然的了
谁为了你不高兴邱广寒说着却也被他逗得一乐,嗔道,就你最会讲话,蜂蜜嘴巴!快去!快点跟我哥哥说完了,就来找我我有事跟你说,知道么!
凌厉点头道好,走出两步,却又回过头来看着她
怎么了?邱广寒惊奇
凌厉的目光扫过她双唇——唇色是还没来得及退去的因方才的生气而聚起的深红
他的确有好多天没见她不是不想见而是隐隐约约想逼自己一次,想证明自己一次——想不要给许山也好拓跋孤也好,以任何口实,说自己根本担当不起什么
可此刻却还是见到了那颗心骤然跳得好快这里没有别人,她的唇色让他的唇也干得猝不及防,树干的阴影掩住她的面庞,邱广寒好像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似的退了一步
他还是向她欺过去了她没再退,只在他双唇将将与己相碰的刹那,忽然好似一惊醒,将头用力一转
可他的气息还是这样漫进了她的身体,不是从唇间,便是从耳边凌厉意识到她的躲避,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可他没流露出愧乱惊惶广寒他只轻轻道你等我,我会娶到你的
这气息从她七窍之中一起渗入她纯阴的身体,竟令她发痒似地一笑,只能压了语调,道,好啦,还不走?
凌厉才站直身体哦,我走了等会儿……我也有很多事情想问你他带了些迟来的尴尬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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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先凌厉而等来的,却是黄昏了
难道哥哥还没有与他说完?邱广寒坐不赚离了屋子,向那议事之厅而去厅中却空荡,仅有几名教众从偏门路过
明明早就说完了嘛她心中生气,径往凌厉住处而来日落时分,这附近聚集的准备开饭的人着实不少,适才两个凌厉的同屋亦在其中,见邱广寒又气鼓鼓的过来,忙又行礼邱广寒扫了一眼他人呢?还没回来?
回来过了,只是……属下原以为二教主早已知晓的——他整理了行装便走了
整理了行装?走了?邱广寒大惊失色去哪儿?
人群中另一人道,许组长也是,方才匆匆整理了东西走了,想必是教主派他们去什么地方吧,也没说
也不来跟我说一声,真就那么急么?邱广寒心里忿忿不平,掉头就奔向拓跋孤的房间
只是,这晚膳时分,他却并不在往日用膳之处
她一个人更加郁抑地到处乱走,转过同样空无一人的书房,才有教中见状迎了上来道,二教主是找教主么?他和霍右使在前面草地
不早说邱广寒没来由地瞪那人一眼,赶着去了
草地上,很有冬日的寒意邱广寒远远看见两个人影慢慢走着,似在讨论一些什么事,正是拓跋孤与霍新议事议到草地上来了,真新鲜邱广寒暗暗嘟囔一句,追上去道,哥哥!
拓跋孤转回头来,看见她一张写满不快的脸,旁边霍新先道,那属下先按方才所说前去布置,这便告退
拓跋孤点一点头,邱广寒见霍新走了,满心不快更是写了出来,跑过来便道,你把凌大哥派到什么地方去啦?还叫他跟许山一起去——你故意的吧!
说话间她才注意到拓跋孤的脸色并不那么好,至少有点面对她时少有的严肃,话语不禁弱了下去发生什么事了?她像是觉察出什么
拓跋孤看了她数久,却不作声,这让邱广寒更加不安起来怎么了嘛她嘟起嘴道明明是你不对,怎么一副我做错事的表情
拓跋孤又沉默了数久,才开口道,我前些日子派程方愈去与明月山庄讲条件,邵家却将他人扣下了
什么?邱广寒吃惊道他们扣了程左使?他们——想做什么?
另外还有消息说,邵宣也又广发英雄帖,邀各大门派十二月初聚会明月山庄,召开武林大会
又开?不是说两年才一次——而且又在明月山庄?
邵宣也想撕毁和盟,此一意图已非常明显,我只不明白他为何忽然要用这样方式,闹这么大动静,其中不知是否有什么人作梗
我也觉得邵大哥不是这样的人呢,哥哥,这其中是不是有些误会?
一八六
误会倒未必,只是邵宣也这人耳根子软,不知又听了什么人的话——毕竟我青龙教一再东迁,于他们也是不小的威胁
那哥哥你派凌大哥去……是想再去和邵大哥解释解释?
解释?拓跋孤冷笑派凌厉去解释,那真是要笑掉人的大牙先前和盟破裂就是因为苏扶风,凌厉那黑竹会的身份在那些人心里根深蒂固,他怎么可能做那个解释的人如今也无所谓,反正我的目的也算基本达成,从上一次武林大会到现在的这将尽十个月时间,青龙教已经争取到了,现下在徽州的根基也已差不多扎下这和盟破裂得只是还稍嫌早了那么一点点,若能在拖上两三个月,到时候先翻脸的可就是你哥哥了
哥哥你……你原本就有心……
谁说不是呢拓跋孤道不过邵宣也也不傻现在既然已是如此,也没必要再想破镜重圆
那你让凌大哥——还有许山——干什么去了?
他们两个——不是想争做先锋么?拓跋孤笑笑那便让他们做点先锋该做的事情
邱广寒又是大惊道,你不会是叫他们去挑衅明月山庄吧?他们……那不是去送死吗?
拓跋孤哈哈大笑起来道,广寒,你未免太令我失望:你全不了解我拓跋孤是什么样的人?
我只知道你对自己人一贯都好,从来不会让自己的手下无端端送死的!
那么你还的什么?
邱广寒瞪大眼睛意思是他们不会有事了?
你总该知道,我就算要挑衅明月山庄,至少也会先救程方愈出来
原……原来你是派他们去救程左使了?可是……那还是很危险啊
一点危险都没有的事情,对于两个争左先锋之位的人呢,有什么意义?
而且各大门派聚集的话,就更……邱广寒越想越是紧张
我倒消他们能赶在那大会之前拓跋孤道若真的等到各大门派聚在了明月山庄,他们的机会恐怕就少了
那你刚刚派霍右使去布置了什么?
我叫他加派些人手到各处查探情况,这次接到武林贴要去的不知都有谁他顿了一顿,道,不过此时我尚未告诉太多人你也先不要在教内声张,知道么?
为什么呢?邱广寒道你不信任自己人么?
并非不信任,不过此事突然提到这样的事,未免扰乱人心
可是既然相信他们,就应当说啊不然如果各大门派真有什么举动岂不是落了被动,让大家都没了准备?再者,你让凌大哥许山去救人,还让霍右使派人去查探消息固然他们都不说,却惹人猜疑,更人心惶惶呢!
你是军师?拓跋孤不屑道什么都不懂,不要多嘴了!
我只是说个道理——何况你也曾说过教中人手不够的话,要我一起帮忙的邱广寒说着停顿了一下忽然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你想等苏姐姐回来,然后再决定此事,对不对?如是这样也好
拓跋孤没有否认,只是轻轻叹了一口,道,只可惜她至今不回
不是说腊月初一便会回来了?
那只是我当初给她定的最后期限——其实按一般脚程,这个月二十就早该到了我看——她多半又去了别的什么地方
不会苏姐姐不是这样的人,不会随便去别的地方的吧!
怪我把日子定得太宽拓跋孤眉头略微锁起她是不敢随便去我没交待的地方,但有一个地方,她说不定会去的顿了一下,他随即又道但她再是放肆,最后的期限,谅她也不敢违抗
邱广寒窃窃地笑,哥哥说实在的,我忽然有点觉得离了苏姐姐,你好像好多事都做不了了似的
依赖自己的部下,该不算什么坏事?尤其是苏折羽——比起霍新程方愈之流,更得我些信任
哼,真没意思邱广寒似乎很是不满他这样的回答,可是想了想,又挑不出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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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楚楚夫妇所在的村落,苏折羽放眼四眺凛冽的冬风将这黄沙的景象都似凝固了,变成一块一块静态的错觉
她骑上马,信步散走日子还早,既然拓跋孤把期限放得这么宽,似乎也可以稍许松弛一下?
并不那么擅长沙地行走的马却拿出了十二万分的力气,努力抵抗艰难的气候我有多久没回大漠了?苏折羽想一年?——两年对,随着拓跋孤离开大漠,已经两年而这大漠深处呢?离开这大漠深处,又是多久了?更久吧?她细数——十年,十一年十一年了么!她在心里惊呼对,我二十岁了,九岁时离开的家,我还找得到么?
她想了许久,似乎始终在摇摆应该选择即刻回去向拓跋孤复命,还是该遵从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偷偷地回一趟家她从来没有这么多的时间,多到奢侈
她同突然一调马头瞬间万变的大漠,当年她走出来的那条道路早不知被埋在多少层黄沙之下,可是她心里却突然发现自己竟那么执着——想知道当年究竟是因为什么,她才不得不走,也想知道多年以后为什么她的妹妹苏扶风,也会漂泊在中原?
也许,苏扶风知道一切的答案,只是,她没有问她,她也什么都没来得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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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孤料得到她的这种举动;他默许了,所以,宽限她在腊月初一他知道以苏折羽的自律,甚至仍然可能加紧脚程,以提早几天赶回然而,十二月终于来临,苏折羽竟杳无音信
她难道出事了?邱广寒有这种猜想,却不敢说出来
拓跋孤自然决不可能当真去大漠找她,苏折羽显然也不应该误解他的原话不过拓跋孤还是意料之中的变得易怒他想如果当初在“如果你十二月初一还不回来”后面添上的那句也是“我就杀了你”,效果会不会好一
不过,便在此日,凌厉与许山的消息却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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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人途中一路思索对策——凌厉固然有自信独个闯入明月山庄将人救出来不过他很明白许山是绝不会容许他一个人夺去功劳的,是以默然未语两人在途中倒也遇见不少已经接帖前往明月山庄之人许山心中一动,道,不若我们抢他一帖,混入明月山庄应当容易多了
问题是人却不对凌厉道
许山呵呵一笑道邵宣也认得你却未必认得我
你想一个人去?凌厉故意嘿嘿冷笑没那么容易至少你背个箭筒,就不像这边哪个门派的人
那你说怎么办!许山略有忿怒
我看——不必自己拿帖,挟住一家,跟了进去还倒好些
这样是不是有点……太冒险了?
哪个不是冒险呢凌厉道咱们只要过了头一天后面就不必靠他们
许山略一思忖也好那么依你看——哪一家比较合适?
凌厉朝四周看这个地方算是个交通要道,我们便在此地等着看有哪门哪派经过,趁人少时,挑软柿子捏他停顿了一下,道到时候,我动手,你以弓箭掩护我?
行许山答应下来
又在商量什么坏主意呢?冷不防一个略嫌尖怪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凌厉大吃了一惊方回头去看,一个人已经坐在了他的长凳一侧,那手臂竟也屈上来,就此搭住了他肩膀两人皆骇,暗道此人是何时在此的,竟毫无所觉凌厉一怔之下,认出了他来失声道,卓燕!
不对不对那人手指轻轻摆了摆,慢悠悠道,鄙人姓颜,兴汉帮颜知我是也
哼颜知我还是卓燕,难道不是一样?
颜知我轻轻一笑,凑上来低声道,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
凌厉和许山对视一眼,斜目瞥了瞥“颜知我”:怎么帮?
忽然眼前一亮只见颜知我食中二指之间,赫然夹着一张请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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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两日,一行三人的“兴汉帮”便已到了洛阳凌厉始终深感蹊跷邵宣也为何还会给这来历可疑的兴汉帮“颜知我”发下请帖,但问卓燕,他却只是不说凌许二人心下暗道反正进了明月山庄也便与他各图各的,是以并未深究
谁料洛阳城中的气氛却不那么对日子未到,兴汉帮这样的小帮会自然是只能在城中自寻住处,但城中竟也不乏一些江湖上知名门派,亦在酒馆茶肆之中长吁短叹
凌厉未敢便露面,卓燕这“颜知我”扮相亦是上一次见了光的,尤其他似乎对这诡异的气氛全不在意,剩下的也便只好是许山的事了
许山便向人打听,一问之下才知原来早到的几大门派前去拜会明月山庄时,得知明月山庄竟原来根本未发过这英雄帖——至少并不承认自己发过但武林中重要人物既已闻讯聚来,明月山庄自也只得临时准备了,招待众人
奇怪了凌厉道不是他们发的?那是谁——那么好事?
依我看此事并不简单,把这么多人聚集起来,必有图谋许山道
青龙教这次倒没收到,反而兴汉帮却收到了……凌厉瞥了卓燕一眼我早便在想这不似邵宣也的做派
但程左使之事却想必不假许山道无论如何,明日仍需混入山庄才行若能进得去,现在趁乱,说不定更好得手
只不知此刻凭着这张请帖,还能不能进得了山庄
想进山庄,又有何难卓燕诡异地一笑有本帮主在,嘿嘿……
卓燕,朱雀洞收到请帖没有?凌厉突然问
卓燕还未及回答,突然外面一阵喧哗,只听一人咚咚咚跑了上来,奔去一桌向那为首之人说了几句什么;那人大惊站起道,什么!几乎亦是同一时间,楼下也有人拍桌呼道,竟有此事!只见那桌为首之人手一挥道,走!隔壁一桌便好奇询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这问题似乎也不用别人回答了,楼梯上接二连三又跑上来三四个报讯的,向三四个门派的首脑都说了些什么那几人脸色都是大变,那些没收到报讯的,此时倒不知是喜是忧了
凌厉与许山也是心中莫名,却只见卓燕突然站起,向着那些欲待离去的众人道,诸位请留步
几个人都回转头来看他卓燕已经苦着了脸色,口气不无沉痛,道,若在下所料不错,诸位,是否家中出了大事?
那几人互相看看,一人道,你是何人?
卓燕抱拳,表情悲愤道,在下“兴汉帮”颜知我,也是在路上接到帮中兄弟传来的消息,说是我们前脚离了兴汉帮,后脚便有人欺上门来,竟将我帮中二十余人不论男女老幼尽皆屠杀——兴汉帮原本人丁就犀此事说来丢脸,我们一个小小帮派,也不足人挂齿,但颜某既然也接了帖子,进了这洛阳城,如今发生这样的事,便想着要面见明月山庄诸位大侠,好叫武林同道来替我们讨回一个公道——可方才见几位突然也听到什么消息就要走,在下斗胆猜测,是否几位也遭了一样的事情?
那问话的还未吭声,旁边一名脸色煞紫的汉子道,既然颜帮主如此说了,张某也不隐瞒——不错,方才的确是敝门一位侥幸逃脱的兄弟跑来报说——门中已发生惨事,张某这便要回去看个究竟!
张大侠请留步!卓燕叫住他道各位,此番大家都是接帖而来,明月山庄说不是他们发的,倘若的确如此,那么这发帖之人,想必是调虎离山,故意引开我等,好去下此毒手,乃早有预谋这发帖人如此狠毒,这是要与武林为敌!各位若此刻回去,保不准又落了什么圈套,我看倒不如将错就错,借此机会聚到明月山庄,我看遇事的门派也不在少,大家同心协力,商定一个法子,找出凶手报仇如何?
一八七
几人都沉默了,这一边凌厉与许山却大惊不已你几时听人来报说兴汉帮出事了?凌厉忍不住低声问卓燕他料想他或者有别的想法,是以也暂未说破
卓燕看他一眼,低低道,你不想去明月山庄了?
凌厉不语固然,他知道也只有使计骗得大家都涌去明月山庄,自己才有机会,可——旁人不说,卓燕又从何得知他们各自都遭了变故的?心中一动,才自明白过来,暗道这说不定本就是你派人散布的谣言
许山似乎也是同样想法,看了看卓燕,也默然不语
只见几家当家的聚在一起商议了几句,那最先说话的道,颜帮主说得有理,我们正该上明月山庄——虽则这请帖不见得是他们所发,可既然人家冒了它的名头,足见已将明月山庄视作我们中原武林翘楚,那明月山庄总也得对得起这块牌子,给我们讨个公道才是!
说的是颜知我道明日便是聚会之日了,不若我们明日一早便一齐前去明月山庄?
凌厉在一边看他成竹在胸,显然早有谋划,心中越发一沉,暗道恐怕那冒了明月山庄的名头发英雄帖的事情也与他不无关系——确切地说,是与他背后的朱雀山庄不无干系——如今还不知朱雀山庄做这样的事有什么目的,但显然不是什么好事,他思忖着待觅到空隙,必要设法问出这卓燕话来
想间卓燕好像已经与几桌人言定,那些人各自散去,卓燕转回身来,道,我们也走吧?
走——去哪儿?凌厉道
到街上转转,看还有谁想回家的,一并拦下了卓燕笑
你还散布了谁家的谣言?凌厉道哼,你们朱雀山庄此举到底有什么目的,不如说个明白吧
“散布”?卓燕一寻思怎么,你以为这是我弄出来的谣言?
难道不是?凌厉与许山面色一起变了变那你怎知他们家里出事?
卓燕眼珠一转等明日进了明月山庄便知端的
不行,卓燕,你须将此事讲清楚凌厉拦下他,心下很有种不好的预感你既然对各门派变故早就心中有数,先前却又不说——如这不是谣言即是说确有其事那便是震动江湖的大事,你又怎会事先知晓内情?
卓燕轻笑起来凌公子既然都想得这么透了,难道还不肯想到底么?
你……凌厉瞳孔微微一缩难道这事情就是你们……是你们朱雀山庄做的?
卓燕哼了声你以为朱雀山庄是只会动动口的胆小之辈?
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做出这样的事情,就不怕成为武林之敌自取灭亡么!
呵,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卓燕道其实每家被找麻烦的,我们倒也并没有赶尽杀绝——至少,总也留下那么一两个重伤之人,等他们醒来会看到墙上有幅画
他没再说下去,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随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许山
凌厉,你反跟青龙教的人在一起,我真的很失望——他的话,也说得意味深长
可说时迟那时快,他掌心突然多出了道锥形之刃,迅雷不及掩耳,向一旁的许山袭去幸得凌厉眼疾手快来不及思索,一把向那锋利的长刃捏去,只听嗤的一声长响,他手心皮肉瞬间绽开,许山得他这一缓才自躲开这致命一击,惊魂甫定之下伸手及弓,口中已失声道,凌厉你……
凌厉那一只用剑的右手早是鲜血淋漓许山不及多顾,见卓燕手中一金晃晃的物事又疾缠而来退后步许反手抬弓将卓燕之袭挡开
凌厉知晓许山近身之搏决计不是卓燕对手,但右手剧痛,手掌根本握不了剑,无从帮手,当下只能将那裹剑的白布撕下来紧紧缠住手上创口,见许山被卓燕缠不过,心念一动,将桌上器具拾起,尽向楼下街上砸了下去
他知晓这洛阳城此刻武林人士众多,随便一砸便可砸到一个两个卓燕那话自然不消旁人知道,是以早有杀许山灭口之心,但若有人冲上楼来见此情景,那么于这“兴汉帮帮主”也并不利然而此刻卓燕的金丝锯已然缠住许山脖颈,只消一用力便可送他归西凌厉眼见危急,左手将剑一拔,看着那锯齿反手向上一挑——乌剑锋利,那金丝锯顿时断为两截许山颈上一松,只见卓燕恨恨道,凌厉,这是第二次了!我杀他也是为了你好,你还以为青龙教真能容得下你?
楼梯上已有脚步声卓燕哼了一声,向窗外一跃,便自消失数人冲了上来,只见凌厉与许山各执了兵,只道是他们二人斗殴,正要发那适才被什么东西砸到了身上的怒,陡然却看见凌厉手中乌亮的宝剑
乌剑名头之响,几乎无人不晓几人一见之下,目光已变,又见凌厉右手已伤,已经围了上来许山心知不妙,念着凌厉方才还曾救了自己,忙一把拉了他道,还不走!
两人固然已跃上窗台,可这几人一样可以跃下追来,到时下面闲杂人等更多,凌厉携了乌剑入了人群,怕惹的麻烦更多
许山心念变化间,忽然便回身,右手一翻,四支利箭已经夹于五指之间他是弓箭手出身,又是青龙教左先锋麾下最得力的组长身份,弓箭上功夫决非等闲,左手抬弓右手搭箭,一气已然呵成,见众人已近,不敢再等,一放弦,四支利箭竟如有眼睛一般向那几人直射过去
距离既近,便有人中箭而倒未倒的也咒骂着以兵刃拨开来袭,见二人已经往下跳去,便要追上,冷不防第二排利箭已至,几人未敢轻视,后退躲避,待到能站到窗前看时,街上人行茫茫,两人竟已失去踪迹
闹市之中,其实易躲凌厉剑回了鞘许山在空中便将背上箭囊解了,往他较那么一套,再没人看得见那是什么神兵利器
两人迅速转过街角,随着人流又转了两个弯,才算觅了人少的地方凌厉很快自包袱中取出新布裹了乌剑也不敢多逗留又转了出去
多谢援手了他才来得及故作轻松地向许山道谢
以你的轻功,也不会逃不掉许山的口气却冷冷的你救我一命,我这援手比起来倒似份量轻了些
第一次见识你的弓箭之术凌厉道看来名不虚传
你的手怎么样?许山不理他的话题
手么……凌厉看看掌心,布条之间仍然渗出血迹还好只是这两三天只怕不能握剿
许山皱眉道那这次救程方愈之事,怕更不容易
卓燕方才话没说完凌厉道看来这次从发武林帖到向各门派下手,都是他们朱雀山庄搞的鬼,我只是不明白他非要人都聚过来干什么难道说……
我却觉得他说得很明白了许山道他们杀了人,然后在墙上留下一幅画不是别的就是青龙
青龙?凌厉似有恍然你的意思是——嫁祸给青龙教?
必是此意,所以让人聚在明月山庄,趁着明月山庄与青龙教正好旧盟破裂,关系正趋恶,群情激奋之下,定要以他们为首,攻上青龙谷明月山庄扣留了程左使,或者他们会认为这正是青龙教挑起此次事端的动机,也会认为英雄帖是青龙教发的
我们须得再多了解些情况朱雀山庄做下这么大的事必也有不少线索,我们找到一两处证据,赶在明日之前去向明月山庄解释,想必不难说明
你跟邵宣也有些交情,或者也可行许山道只是——我不明白你与这个卓燕是不是也有不浅的交情?
谈不上
呵,但他想杀的好像只有我一人,那些事情,却不避忌你?
因为他现在还不能杀我凌厉道而且以前他邀过我去朱雀山庄
难怪他说你与青龙教的人在一起叫他很失望了许山道那你为什么当初不去了朱雀山庄,非要来这里与我争这青龙左先锋之位?
留在青龙教也是为势所逼凌厉道难道我愿意每天被派去淡水挖石头放哨么?
许山轻微一笑随即收敛道,卓燕说不定还会来,我们要尽快多搜集证据才是,否则单凭我们两张嘴,没谁会信
凌厉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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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一打听,却更加叫两人瞠目结舌
朱雀山庄此次计划之严密超出两人想象,几乎同时在多个地方,都有门派出事,大到兴汉镖局河东大侠这样的名门,小到名不见经传的小派别,都传来噩耗,近如慕青慕家的,更是连忙回家确证了此事,又气势汹汹赶回洛阳
这样一来,就算没有嫁祸青龙教的事情,正道武林也必受了重创气势惨淡了许多了!许山道原以为他们没胆子大闹,只动些小门小派,现在看来——竟是真刀真枪这次恐怕众口铄金,我怕我们要没机会辩白
无论如何,先将此事传书通知教主吧?凌厉道假若我们当真阻拦不住这场变故,也好让教中有所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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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孤展信这是十二月初二不少门派出事大乱的情报,也从其他途径多多少少地汇集了些,但真正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还是许山这一封飞鸽传书
朱雀山庄拓跋孤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看来他们竟将除去青龙教作了首要的目标,如此大张旗鼓地要致武林于乱果然现在并非撕毁和盟的好时候啊……
只是,他又想,以邵宣也那般轻信,却多半要上这个当也罢,要来就来,青龙教又怕过谁?
一旁的邱广寒好奇地将信要了去,看毕了,也是不发一言
怎么不说话?拓跋孤原以为她要大惊失色
我……只是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
很久以前?
很久以前,你挑拨凌大哥和邵大哥,与伊鸷妙互相残杀朱雀山庄这出戏却演得更出格,要挑拨整个正派武林来讨伐我们青龙教
她停顿了一下我知道你心里肯定在想,来就来——你什么都不怕的,对么?
我是这么想拓跋孤道你哥哥还从来没怕过任何事,况且,这或许更是个机会——待他们见识了我们拓跋家的武功,哼,我料也不会有人再敢在青龙教面前放肆
我知道你有野心,但现在——未免太不是时候,程左使还不知道能否救回,左右先锋皆不在,苏姑娘下落不明——哥哥,这些事够我们乱的了,假若各大门派真的攻过来,那当真等于靠你一个人了;若你真能震退他们,当然是莫大的好事;可是你一个人,又怎能与整个武林为敌?这便开战,太危险太不值了!
拓跋孤笑笑这是最坏的打算毕竟在我原本算来,青龙教大约还需要两个月左右才能恢复到最好的状态,我只是早有种预感——似乎这场变故,无论如何也会来,并且就在现在所以看到这封信,我全不惊奇
现在只盼凌大哥他们能去解释清楚只是——只是我的许山他处处挤兑凌大哥,你瞧,这封信想必也是他抢着写了要邀功——这样,说不定会坏事呢
你对他未免成见太深了拓跋孤道如果许山是这样的人,那么他应当也得不到多少人支持他接任左先锋之位
但我上次明明看见他欺负凌大哥……
新来的人受点教训,这没什么拓跋孤道
邱广寒不欲与他争执,略一沉默,道,哥哥,那这次这么大的事,你总要让教中上下知道了吧?
拓跋孤微微叹了口气我登上这教主之位不到一年,虽则大部分教众对我没什么不满,不过若大敌当前,广寒,我委实并没有自信他们都肯为青龙教拼命
哥哥,你怎么……邱广寒看了看他,知道“没有自信”这四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实已证明这是最大的坦白
一八八
所以其实你……她想了一下你还是把青龙教当作你一个人的教,对不对?你其实还是不信任别人,对不对?所以你……总是不愿意把事情告诉他们,对不对?邱广寒看着他一双眼睛,那锐利的目光此刻温婉的停在她脸上哥哥她抓他的手但我的,你很爱惜他们,其实你想保护他们,哪怕仅以你一人之力,对么?所以——所以他们也应该你是一个最好的教主,你……不要想太多了
拓跋孤看了她一会儿先传我号令他开口道青龙教自今日起加强戒备等一会儿你叫左先锋麾下孟持右先锋麾下甘四甲以及霍右使他们三人,我自与他们布置详情
嗯邱广寒点点头这才不枉了他们传了这一封情报话说,邵大哥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这一场架还不一定要打呢
拓跋孤转了转手中信笺武林大会他们两个,昨日就应该进了明月山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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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山那日傍晚将信鸽放走之后,顺手碰了坛酒,便去凌厉处,道,我们是不是该好好合计一下,明日如何混入明月山庄为好?
其实不难凌厉道方才你写信时,我去山庄附近转了转这洛阳城固然很乱,但照我看来,明月山庄里更是乱成一团
此话怎讲?
以前守住山庄地界的那几个人,做事还一板一眼,刚才我看到的却似丢了魂,有人拿了请帖要进,他也不看,糊糊涂涂地就放了进去我就依那请帖的外观,弄了一个他说着取出一个帖子来再有,他又道,进去的几队人马似乎是不同地方来的,你一言我一语说的都是家中出事——这许多家中出事的人进去乱吵明月山庄还好得了么?
许山沉吟一下那照你看,会不会——明月山庄也出了事?不然不至于他们的人也丢了魂似的
应该不至于——朱雀山庄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这样欺入明月山庄啊
可是你想想,明月山庄这名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若是随便一点小事就可叫人如此恍惚那还是明月山庄么?再者他们扣下了程左使,我看,说不定也与此有关——现在外面传言说青龙教是因为程左使之故发难,我看大概正好相反说不定他们正是因为先出了状况,才扣了人!
凌厉沉吟半晌,似乎觉得有理毕竟被冒名发武林贴这么大的事情,要不是早先就出了事行无余力,岂能一直到现在都没人出面声明要好好盘查
这些事不进就没法弄明白他也便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既然别的门派会遭了厄,没道理明月山庄就不会——说不定他们出事更早
他们早认定了是青龙教了吧?无不少字
消他们不至于人云亦云——不知当日的那场结盟,如今可还有用
算了算了许山说着,摇摇头道,卓燕不是说了,进了明月山庄,都清楚了,咱们今天暂且不想,弄个清楚来他拍开泥封倒出碗酒来喝一点
我……不喝了凌厉谢绝
?许山道怕我害你?
不是,只是……我有伤
你手上那点伤?那外伤,喝点酒打紧?
不是这个,而是……凌厉欲言又止
怎讲?你还受了别的伤?
别的伤倒也罢了,不过有一说,说中了青龙掌是绝对不能喝酒的,所以……
你莫非遭了教主教训了?许山很是露出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时候?我不?
在我来青龙谷的前一天晚上凌厉道虽然时日已经不短,但至今未愈往日里已经受过这青龙心法内力的苦了这一回——既然是要去救人,横生枝节之事还是免了吧
怪道你路上从来不喊酒喝许山将酒倒到碗里算了便饶过你
凌厉笑笑算我欠下的,等伤好了,我加倍喝还
既然有伤,早点歇下吧许山道不要叫人说我不关心的属下
凌厉又笑那恭敬不如从命
许山回屋,凌厉却并未就此歇下他闭目盘起膝来,默念心法,双手亦依法捏成诀,心中立时清明,这一篇其实已远超过疗伤之效的“蓄”字诀,就此展了开来
安排好诸项任务的拓跋孤,也自于室内练功自开始练这青龙心法以来已过十八年,寻常人历数十年之苦能习得其第三层已是不易,他却早谙第四层,入主青龙之后,又习得第五只是这总共七层的内功心法,却愈发艰深难进掌剑刀之招式他已几近炉火纯青,唯有这内功心法却仍在五六层之间徘徊饶是如此,他以二十**岁的年纪,在当世亦难逢敌手,其实亦算是个奇迹,只是思及日后若有大战,倘能再有所成,把握自然更大一些
但连续数日,不知为何,所得竟似不进反退他睁开眼睛,练功室内并无光亮,周遭安静,也无杂声
只是我心绪烦乱么?他心道但这并不似他——不似他这个从来不为任何事情所左右所担忧的拓跋孤他在黑暗之中,只是观看这凝滞的,悬浮着的,气氛
十二月初三十二月初四十二月初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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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山其实也没睡好,第二日一大早便起了床来天蒙蒙亮,瑟瑟风冷,开门往下望,一片寥落寂静
今日便是武林大会之期,不两个时辰后,洛阳城内,明月山庄之中,又会是如何光景?
呀的一声,凌厉屋门也开了这么早他看见许山道
我在想——这次任务其实艰巨,你我能否全身而退,尚不可知
先不必考虑我了,若真不成,我凌厉自认为至少还能逃走;就算被抓住了,邵宣也不会杀我的——所以你顾好便是
好大的口气许山瞥他一眼邵宣也固然不会杀你,但各大门派皆在,现在这种时候,可不知能叫他们冷静下来的时候
总之我们先救人凌厉道消程左使没有受伤,行动自如——总之到时你先护送他出去,我再看看明月山庄是不是当真如你所说出了事再者,朱雀山庄既然设此阴谋,想必他们的人也会来到山庄;若要论理,须得当场揭穿才是
这不就等于——功劳都被你占了?许山道
你——想跟我换也行,许组长凌厉故意拖了长音不过你也得承认,有些事我去做比你更合适若你想争功劳,不妨先带着程左使回教中,一来好赶快安排备战,二来教主身边无人,你们也算添些助力好歹——程左使是你救的,这是最重要的事情
你也不必说得那么冠冕堂皇——照我看,若说朱雀山庄在此有人,那也必要与卓燕接头,盯着他最是要紧他这人狡猾无比,又心狠手辣,武功看来也高出你我,你想揭穿他,怕是难寻机会,我是的你一个人对付不了,反而坏事
卓燕——我还算有些许了解他先不说这个,反正首要的是要救出程左使,后面的事若做不到亦不必一定勉强明月山庄我总算也来过,里里外外地形还算熟悉,应该不会有太大闪失
许山看看他好,便先一你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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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假的名帖竟的确令两人混入了山庄两人都稍作了改扮,一路上宾客众多,也没人注意他们
这么多人——可能不混入奸细!凌厉暗道
比如你我就是许山低声回应
我们动作须得快些凌厉道我的若这次聚会变成了众派讨伐青龙教,程左使会被带去会场
两人趁人不备,转过墙角,到一低矮石塔之处
这是凌厉思索了庄内地形,估摸出来最有可能关押程方愈的地方了石塔看似低矮,实则内部却在地下又有两层石塔的位置在山庄的正西,与正东的藏兵室位置相对
两人转入塔中,这塔竟戒备松散,仅一名看守在门口来回走动许山只蹑近举弓一击,便将之击晕在地
怎会如此容易?凌厉上前来道
别是圈套吧许山道
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进凌厉说着,便即走近,方要迈下楼梯,只听下面传来声,两人忙闪躲至拐角处藏起身形,凌厉心道若叫他们上来看见了门口那看守被打晕了可就不妙了,幸好那两人却在石阶上站住了,细听之下,之人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
星使果然神机妙算只听那声音道此刻是否应该立刻就……
不,再等等那被称为“星使”的开口凌厉与许山同时一惊:这声音正是卓燕——连“颜知我”都不是,而是那日在酒楼,卸去了一切伪装的卓燕之声他在这里与谁?
再等等……那他们岂不是真逃走了?那似曾相识的声音道
ps:今天居然停水一天!都做不了我要上厕所啊木有心思多发了呜呜呜
一八八
一八八是 由会员手打,
一八九
正是要让他们走呢卓燕道武林大会差不多也开始了,如果人追回来了,那不过就是接着开会——可人若是走了,我倒要看看他们还不追?
呃,不过明月山庄此刻伤兵满营,万一邵宣也不赞成此刻出人,那又怎么办?
这不是还有你么——卓燕道满堂青龙教的仇人,就等着你去煽动了你还不快去会晨
好,我马上就去——但是,何时把程方愈已被人救走的消息传出来?
等你赶到会超差不多便可以开始说到此事了不过这次来救人的是凌厉和青龙教一个地位不算低的弓箭手,两人中极有可能有一人还留在山庄之中,你须得小心不要让他与邵宣也碰面;如果是凌厉,即刻通知我,我来解决;如果是另一人,你不要给他说话的机会,立刻下手
为什么不即刻杀了凌厉?
你问得是不是太多了?卓燕冷声
是,星使想必自有打算,那在下便先去了
那人说着,脚步便向外走,及至见到那被打晕的看守,似也不觉奇怪凌厉欲待探头看看此人究竟是谁,却也未敢,抬眼向许山看,只见他竟已悄悄张了弓,将箭尖暗中对准了卓燕即将走上之阶,忙一把按住了,低声道,先别动手!
怎么,这罪魁祸首,难道……
这一响动早惊动卓燕他脚步一停,倏然抬头是谁?
许山不敢再迟疑,刷的一箭已经射至可惜卓燕已然有惕,这一箭自然射不中他,被他抬手以兵刃拨开了,冷笑道,原来你们两个都在
说话间只听外面也有声音传来听说青龙左使被人救走了?一人道我们下
卓燕眉头一皱,心中暗暗不悦明明方才交代了此事要去到会场才说,怎么这么快外面就有人知道了?这一下也来不及说什么,自己上前两步衣袖一挥,暗器倏出,抢手已将这冲在前头的两人击毙,小心往外一探,后面似乎更有不少人过来他回头瞧一眼凌厉与许山许山犹自张弓待动,却是凌厉死死按住了他,似知道若没了卓燕,自己两人怕也不好脱身
卓燕也只能皱眉道跟我来!反往楼梯下走去
凌厉跟在其后,心里仍在思索着方才两人对话不知是谁救走了程方愈——卓燕也以为必是自己与许山,他却想将计就计地再次将此事让方才之人带去会超火上浇油,恨不能他们今日便浩浩荡荡地要向青龙谷进发了只可惜方才那人却让这消息走漏得早了些以至于他自己都还未及脱身,就有人来了——如今,若真有人在此搜查,自己和许山必定躲不过,被搜出来,倒还真百口莫辩,成了混入明月山庄的青龙教奸细,那一应坏事,大概都要安在自己头上了唯今之计还真的只能暂且跟着卓燕,看他能怎么脱身了
地下宽敞,竟别有天地卓燕对此地似是轻车熟路,领着二人钻入一处密道,推动机关将石墙又合上了回头向凌厉道,顺这条道向上,可以通到一间空卧室,你们自求多割好不要被抓到了
你——为什么要指点我们出路?凌厉多有怀疑
呵,我不指点你们出去难道在这里杀了你们?你们真死了或是被他们给捉了,我倒的邵宣也要息事宁人,于我可没什么好处!
你们朱雀山庄如此蓄意挑拨——就不怕我当着天下群雄的面拆穿了你的把戏?我们两人,你一人,你先不必如此自信!
那要不要上去试试?卓燕道且看看你们去了会超有人肯听你们说话么?放心,今日我一点也不想杀人灭口了,只是——凌厉,你若能躲过这一劫,我还要回头再与你算算那场赌约现在先请吧!
凌厉还想说什么,许山道,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快走,不要与此人多作纠缠
凌厉便点一点头,两人便从这狭长的秘道向高处走去
似乎程左使已被人救走了?许山边走边道但他们却以为是我们,对么?
是啊凌厉道看来有人先我们一步——不知是谁呢?
不管怎么说,我听适才他们对话的意思,就是故意放松警戒,故意要让我们把人救走,好加重正派武林对我们青龙教的怨恨,挑动他们尽快攻打青龙教那个与卓燕说话之人,你可知道会是谁?
声音很耳熟,对邵宣也好像也很熟悉,在明月山庄地位应该也很不低,否则岂能轻易调走了这里的守卫凌厉微一沉吟,忽有所悟
是了,邵凛!他脱口道应该就是他,这声音我虽然只隐约听过,但想必不会错
邵凛——邵宣也的叔叔?许山也略有惊讶若是他与朱雀山庄勾结,明月山庄这次只怕危险了
两人说着,已到地道尽头凌厉推了推口上的挡壁,似是木制的
看来就是这里了他伸手一推,木板应声而落,外面光亮,果是个房间,一眼望去并无人影但便在他要跨步钻出的时候,陡然一晃弯刀却到了近前
两人都大吃一惊原来此人躲在一侧,想必是听到壁后有动静,是以早已候在二人视线的死角只听这人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
凌厉一听这声音却是一怔道,邵姑娘,是你么?
那弯刀的主人似乎也是一怔,走到正面朝洞里看
凌公子?她吃惊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凌厉见果然是邵霓裳,一颗心落下了一半,道,邵姑娘,是你就好你先不要声张,容我出来与你说清楚
好邵霓裳忙去扶他出来,许山也自地道中钻出,几人将木板又掩上了凌厉环视一周道,这原来正是你的房间——你什么时候又回来住了?
昨天刚来的凌公子,你们怎么会从这边出来?是从哪里过来的?
凌厉朝床头这木板掩实之处望了望料想邵霓裳已经久不回明月山庄,这房间平日无人,所以竟成了别有用心者辟为地道出口的选择
邵姑娘,你还是不要住在这里——换一个房间比较好凌厉道这么跟你说吧——这条密道通往你们西面石塔,庄里混进了朱雀山庄的奸细他们恐怕用此密道出入过本来你不在,他们还以为是间空卧室——但若你在此,万一与他们打了照面,必定会被灭口
朱雀山庄又是什么?邵霓裳一脸迷惑我……我已经够晕头转向的了凌公子莫非也是为了那个什么武林大会而来?现在我大哥他们都去了会场了,你——你此次又是以什么身份?
凌厉犹豫了一下实不相瞒这次前来——是为了青龙教
邵霓裳脸色骤变那他是青龙教的人了?她手中刀抬起指向许山
邵姑娘先勿激动凌厉忙道这其中有些误会,我慢慢跟你解释,我也有些事情要问你,只是——
他回头向许山道,时间紧迫,要不你先赶去会晨我把此间事情问明白了就来
他还想去会晨邵霓裳便待阻拦,可被凌厉阻拦,当然争不过他眼见许山已走,怒道,凌公子,你几时帮起他们来——你可知青龙教与明月山庄早不是亲家了,眼下和盟也是毁了,那拓跋孤背信弃义,派人以卑鄙的手段伤害我娘,又毒害明月山庄多人,这般阴险狡诈你——你还要帮着他们?你莫非是因为邱姑娘,你就帮他?
这么说——你们庄子里果然出了事了凌厉沉吟道但邵姑娘,你听我说,拓跋教主这段时日都在青龙谷,他断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此事是有人从中作梗现在你们扣了程左使,那便已经中了旁人的离间之计,如今又要再进一步发难的话,愈发让人渔翁得利了!
哼你说有人从中作梗,那作梗的又是谁?
就是我方才说的朱雀山庄邵姑娘你将庄子发生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我,我或可找出他们的破绽
邵霓裳恨恨道,当日大哥发现“拓跋瑜”其实是我们邵家的仇人苏扶风之后,这女子趁乱逃走,大哥随后决定昭告天下断绝这门亲事,借此向青龙教表态谁料过不了多久,青龙教派了左先锋单疾风来,说是呈上青龙教主的一封书信
单疾风?凌厉心一提,据我所知,他早在拓跋教主未离开明月山庄的时候,就已被逐出青龙教了啊
有这样的事么?邵霓裳道我不知道我看是青龙教的花招吧!
……你先说说,单疾风来干什么?
他送上书信给大哥,大哥说他已不想看拓跋孤之解释,但娘亲却坚持要看一眼她扯开那封口,谁料那信上竟喷出一层毒雾来,娘吸入不少,立时人事不尸到今天仍毒伤未愈,性命垂危待我们的人反应过来,那单疾风早已不知去向,但同一人,庄中就有许多兄弟也饮水中毒,也是一般症状,诸药难医大哥清整水源,花了好大工夫才将毒源清除了,正好那时,青龙左使程方愈又欺上门来——
所以宣也就把他扣下了?凌厉接话道那程左使果然太冤——照理说,单疾风是在明月山庄的时候被逐出的,你们应当知道才是翱
那个程方愈也是这般说辞,说单疾风早非青龙教中之人,但是如若他早被逐出,拓跋孤却也没说过此事!
邵姑娘,不管怎么说,你总还信我几分?我说的决计是真,此事纯是误会,只要你愿意出面解释,此事相信不难说清
若只是我们明月山庄一家,我大概也便信了——可是凌公子,现在各大门派都出了事,我听说他们有不少是伤在青龙刀法青龙剑法之下的,墙上还都绘有和那时伊鸷堂毫无二致的青龙图案,又如何解释呢?
你先等等,你说有人伤在青龙刀法青龙剑法之下?这是谁说的?
大哥自己是刀法高手,他说青龙刀法决然无误;至于剑法,亦是用剑高人指出
这怎么可能!拓跋教主这段时日人在教中,半步也未离开过,我亲眼所见,又怎么可能分身去杀人?
他这武功也有传予他人过吧?他不时有个姓苏的手下么?
苏折羽……?凌厉皱眉但是——苏折羽从来不用剑,更何况她又为什么要杀人?他想了一想,道,我知道就这样告诉你这一切都是朱雀山庄的人做的,你也不会信我不过我似乎见到每一个门派都有那么一两个人赶来报告说家中出事——他们应该看见了行凶者的样貌,对么?
说都是蒙面,看不见样貌
可是拓跋教主身形高大,苏折羽是女子,应当不难分辨的?
……我不知道
好了,邵姑娘,我把我所知的与你说一遍,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总之听我把话说完
邵霓裳听他将卓燕与邵凛有所勾结等事一一说了,只是半信半疑,道,我不想怀疑你,凌公子,或许你也是受了骗了——就算你说的是事实,那青龙如此惟妙惟肖,刀法剑法也是铁证,纵然你的故事再是丝丝入扣合情合理,又有谁能信?
凌厉略一沉默你说得对——为什么会是青龙刀法与剑法,这是个蹊跷不过这样一来,我便知道只消解释了这件事,问题便可迎刃而解无论如何,邵姑娘,请你提醒宣也,提防你们的叔叔邵凛另外,也许他会有你们想要的解药
他又停顿了一下,道,我说要你不要住在方才那间屋里,也不是吓唬你或者你根本不应该回明月山庄——你都嫁出去了,又不感兴趣江湖事,何必回来白白遭危险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邵霓裳道不论你说的是真是假,我知道你必有自己的苦衷只是事关重大,我不得不……
话没说完,只见不远处飞奔来一个人影,竟是许山,跑到近前,不无气喘吁吁道,凌厉,这下不好,这帮没脑子的,被邵凛这小人一教唆,眼下立时就集结了要向青龙谷去了!
这么快!凌厉大惊,连邵霓裳也变了脸色大哥也去了?她问
一九〇
当然去了武林群豪推他为首,要他带领众人去讨伐青龙教呢!
糟了,凌厉暗道邵姑娘,看来我们要失陪了我说不信你,不知道能不能说动你大哥
看现在的情形,就算说动他一人也未必有用!我们先追去,看情形再定夺吧许山道
好——邵姑娘,告辞了凌厉说着,转身便跟许山向外走去
这下更不好许山边走边骂连信鸽都已经放走了,若走驿站传信,怕是来不及!
前一封书信之后,教主也应该有备了凌厉道没事——他们长途跋涉去青龙谷,单是想突破谷口,怕都不那么容易呢!
但这一仗,能不打还是先不打,否则不是正中了朱雀山庄的下怀!
哼,不知卓燕那小人,现在正在什么地方笑?凌厉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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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初六
十二月初六这天,天气好得太晴朗,晴朗得万里无云,以至于,半点气氛也看不出来
苏姐姐也真是的连邱广寒都已开始抱怨现在都派不出人去找她
拓跋孤却只沉默邱广寒该很容易能感觉到他沉默的意思其实她的抱怨,也只是她不愿意加深某种不合时宜的担忧
正说间外面突然有人喊道,启禀教主!说话人正是左先锋麾下孟持
怎么了?拓跋孤的声音很罕见地有点有气无力,似乎这过于晴朗的天气反将人压得太过无聊
单先锋……
这三个字才跳出孟持的嘴巴,拓跋孤和邱广寒本来并不在意的两双眼神一起向他射去孟持似被这目光灼痛,一顿之下改口道,单疾风——刚刚派人送一件东西来,说要请教主过目
他还敢来啊邱广寒愤愤地道不怕哥哥杀了他!
是什么东西?拓跋孤语调沉稳
在这里孟持端着一个小小的锦盒呈上适才属下已检查过,盒子无毒,也不似有什么机簧暗器
哥哥,还是小心邱广寒走近一些,把那个锦盒带给拓跋孤那个单疾风我看安不了什么好心
他……口气大得很,说要教主亲自到谷口见他孟持有点紧张——毕竟单疾风本是他的上级
说话间拓跋孤已将锦盒打开笑话一边邱广寒才刚刚开口说了两个字,便注意到拓跋孤的眼神陡然变了,变得她从未见过的那种——她说不出来是震惊么?不,简直是可怕即便是再强烈的光线突然刺目而来也不曾令他的瞳孔收缩得如此厉害便只是这一个眼神的变化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哥哥很陌生,似乎那不是他甚至连他的唇色也变了——于是她突然发现,他那一副从来都只是十分目空一切的神情,突然竟有那么两三分不相信——而他是在努力压抑自己这一瞬间的不相信压抑得那么艰难,以至于他竟无法保持住自己的常态
是什么?她料想定必出了大事,凑过去看但是啪的一声,锦盒被重重合上拓跋孤走下了堂前矮阶,径直向外走去
教主……?孟持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连邱广寒都愕然他真去谷口见单疾风么?什么东西能令他竟当真亲自走去谷口见这个叛徒单疾风?
她小心翼翼回过去打开锦盒盒子里,躺着平平无奇的一段布条她看不懂,便抽起旁边字笺这字笺——她确定,拓跋孤方才甚至根本就没读
带上青龙印和青龙心法,谷☐茭换
——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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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疾风为首,约有十人,与二十余名青龙教众在谷口兵刃相对,好似静止
人群中突然有人说一声,教主来了二十余人闪开一条通道拓跋孤走得不疾不徐恰恰行到谷口,他站住了
教主——许久不见单疾风面带微笑,竟还略微行礼
单疾风,本座上次未能结果了你,你今天却自己送上门来拓跋孤的口气仍然似含压抑,全不像往日
哎哟,教主怎么这么说呢单疾风笑道单某此来绝对只有好意,教主也是知道的才会这么老远的亲自到谷口来迎接在下,是不是呢?
本座此来——除了亲手击毙这你这叛徒再无他意!拓跋孤话音未落,右手掌已骤起,掌风似挟烈火,万钧之势向单疾风劈到他距离单疾风等人其实尚远,但单疾风如何不知他掌劲的厉害,自然不敢正面接招,远远地便闪,数人错落间,拓跋孤欺身近前单疾风不意他来得飞快,顺道一滑,拓跋孤掌劲击上一名正挡在前面的随从,那人登时倒地而亡此事似乎出乎了单疾风的意料,他一个倒纵跃入树丛一伸手,拉了个人出来
既然教主如此直接,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他提气喊道
这一幕何其相似差不多一年前,这个叫苏折羽的女人也曾这样被人扭住了双手,从人群中推出来只是,这一次的她,比之以前,更似受了苦楚
她披头散发,眼睛肿得一看就知道哭过,额角眼角唇边脖颈都似有轻微的血痕,脸颊微黑,凹陷下去,有不知是日晒还是别的缘故留下的痂印衣衫零乱,甚至有些褴褛——仿佛去大漠的时日不是两个月而是两年她,一点也不像上一次离开他时的那个苏折羽,正如他适才的表情也不似他
我说你怎么这么久不回来拓跋孤冷嘲地看着那个全无半点勇气看着他的苏折羽
拓跋教主,我让你带的东西,你带来了么?单疾风开口道
就凭你还有资格命令本座?拓跋孤冷冷道
嘿嘿,教主,疾风好心好意地来这里——你不要太不领情了不知道教主得到消息没有,我是刚刚得知——正道武林有近三十个门派,最晚明日一早便会到达青龙谷,以明月山庄邵宣也为首,届时会全力攻打青龙谷教主,你现在与我浪费时间并无好处哪!
谷口那二十余名青龙教众中似是有轻微的骚动,不过好在此事拓跋孤也令人在教中提过,是以这相觑只是转瞬即逝拓跋孤早也有备,并不太意外,反而那边的苏折羽却抬起头来声音沙哑道你说什么?
单疾风将她双手又用力一扭,转头向拓跋孤道,时间无多——教主若现在把青龙印与青龙心法交出,苏折羽就还给你我这里还有一些人,可以帮教主一起退了中原各派,这买卖并不吃亏,对不对?
苏姐姐!身后传来的是邱广寒的尖叫拓跋孤略一皱眉,听出跟来的并不止她孟持自是跟来,竟也告知了霍新三人本来不知发生何事,邱广寒远远看见苏折羽这凄惨涅,才知不妙,失声便喊了出来
哟,二教主也来了——好极了,拓跋教主,你若肯用二教主换,那也可以考虑……
你说什么呢!单疾风识相的快把苏姐姐放过来!
我很想放呢,可惜令兄不合作
哥哥,他要什么?邱广寒朝拓跋孤看,似乎对他的沉默很不解转念想起那字笺,也是一犹豫咬牙道,不管他要什么,给他就好了,先救人要紧啊
你懂什么!拓跋孤叱道
教主怎么还没有二教主明理呢——当初我还口口声声只听教主的不听二教主的,还惹恼了她想来真是——真是罪过呢……
疾风!霍新站出来道看在往日情分上,你将苏姑娘放过来罢教主的脾气你知道,你现在这样做,无异于自寻绝路!
霍新昔年与单疾风交好,他看一眼拓跋孤脸色,便知他虽然一句话不说,但隐忍的怒火早已填满胸臆,若当真动起手来,只怕没人拦得住他,甚或也会不顾苏折羽的性命而为但单疾风反而连刀带鞘押向苏折羽颈项,愈发挑衅道,有本事,拓跋孤,你便来试试,看是她先死还是我先死?
你……你别傻了!连邱广寒都叫起来你若伤了苏姐姐性命,你们就死定了,要命的就放人,或者哥哥还放你们一条生路
二教主也这么说,看来教主当真很在意这个女人了?单疾风看看鞘下的苏折羽,可此际的她偏垂着头,一言不发
哥哥,你说句话呀!邱广寒急道你怎么总这样——你明明也想救苏姐姐,好歹想个主意吧!
我心里有数拓跋孤竟是出奇地平静单疾风,广寒说得不错你放了苏折羽,本座不为难你
苏折羽浑身轻轻一颤她未曾料到拓跋孤肯说出这样的话来诚然,以她对拓跋孤的了解,纵然单疾风放了自己,拓跋孤也不可能肯善罢甘休,只是说这样一句话,对拓跋孤来说本应比做这样一件事更难
我要的是青龙印单疾风提高了声音道教主既然这么重情重义,何妨交了出来,也好保全自己的女人?
本座从不重情重义,苏折羽亦不是我的女人——单疾风,本座说最后一遍,你若不放人,那么我也不会再受你要挟
哈哈,拓跋教主,你真是爱开玩笑呢!单疾风竟哈哈大笑起来她不是你的女人——为什么你一见到那布条就巴巴地赶过来了?——她不是你的女人,为什么在我床上的时候,一边哭,一边嘴里还喊着,“主人,主人”!
刷的一声,拓跋孤左手的机簧刀瞬时弹出邱广寒和霍新等人,固然前面半句未必明白,布条的意思也并不领会,但后半句那“在我床上”四个字,却都是听得清清楚楚了,在场无不失色,拓跋孤更是目眦欲裂,那连他自己也不知为何能隐忍如此之久的怒火终于满溢,臂刀一出,再无回旋余地,便向单疾风疾刺而去那一边,苏折羽又如何堪得这般屈辱这痛悲欲绝的女子,这饱受侮辱的躯体和魂灵,知晓自己早在灾难降临的那一刻,就是无颜再面对自己的主人的了
单疾风捏着她往后退,她却一挣,趁着单疾风的分心,不顾一切地挣了开来,轻巧地一迎单疾风全无料到她会去往那边,欲待再拦已经不及——那曾发过的“利刃穿心而亡”的毒誓在这一刻闪电一般在他脑海中重现似乎不是拓跋孤左臂的利刃扎入了她的胸膛而是她,扎入了她的命运
苏姐……哥哥,你干什么!邱广寒一刹时似乎看不明白这一切苏折羽胸口洞穿,身体下坠单疾风见她竟这般自戕,也自有一丝慌张晃神道我们先走!拓跋孤却迅速一掌击碎左臂刀刃,飞身便去追,单疾风慌忙中扯过两名手下一挡,砰砰两声那两人如何经得住拓跋孤如此愤怒的掌力,飞出丈余,吐血而亡他还待跟上一步去追单疾风,这一边邱广寒却大喊道,哥哥你回来呀!追他们有什么用,你看看苏姐姐呀!……
她语声喑哑,继而哽咽他停顿了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不愿意回过头去看这个此刻为邱广寒抱在怀里,奄奄一息的苏折羽他总觉得他一回头,她的某个誓言就要实现,而这瞬间,他想,他心里是不是闪过了无数的太多的他几乎从来忆不起的片段?
他抬手看自己手臂上的断刀这是一片恍惚,恍惚地在想,不应该是他——虽然他的确曾说过那么多次,“有一天你要为我去死”,他早就看出这“气氛”了不是么?——只是为他去死,却不应该是他,亲手葬送她吧?
主人……他听见她将要枯竭的声音,浑身一震终于回过头来
邱广寒让过他来,把苏折羽让在他怀里——这个已经说不出多少话的苏折羽直到此刻,还是那么羞怯,羞怯到不敢看他的眼睛
折羽……无颜见您她黯淡地道,只是……只是……这个……
他触到她移来的手,和手里一件冰凉的,却沾着温热的血液的东西她把它交在他手里他不用看他记得自己曾说过的“如果你把它弄丢了,也是死路一条”
她没有弄丢,可是,还是死路一条
他沉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可能在这种时候作儿女情长的样子——不可能作任何一种样子这情景似乎与十年前一模一样,那个被他抱在怀里的女人一样越来越冷,而罪魁祸首总是他青龙教教主——即便身为青龙教教主,又能如何?这种无助竟一点也没有减少,完全没有
教主!打破沉默的是不远处跑来一名教众启禀教主,已望见程左使许组长和凌厉回来了,大约还有半柱香时间便可到谷口
哥哥,我不原谅你!邱广寒哭着站起来都是你害的苏姐姐,我不原谅你!
那来报的教众似乎才意识到场合不对,行完礼就连忙退走了不过他的那句话,却也多少唤动了邱广寒脑中的什么记忆,她努力去想,总觉得有件很重要的事,却想不起来,眼见拓跋孤将苏折羽的身体抱了起来要往回走,她脑中电光石火般一闪,连忙跳上去道,哥哥,青龙心法——!青龙心法的“化”“补”二诀,什么样的重伤都能救的,对不对?你……你还可以救活苏姐姐的,对不对!
她见拓跋孤并没回应,又追上去道,哥哥,你说句话啊上次凌大哥不就是用这两篇救了我么?
拓跋孤只是往里走,教众再次让开一条路来邱广寒再追上去你真的不救她?哥哥,若你不救她,不用我恨你,你自己都会恨自己一辈子的!
二教主后面霍新道各大门派攻打青龙谷在即,教主若现在用青龙心法救人,我看至少要耗去七成功力,这样一来……
你住口啊就眼睁睁看着苏姐姐死吗?再说,不是还有你们在么?到关键的时候,你们都干什么去了?难道就非要靠哥哥一个人吗?
霍新语塞,竟然也沉默了半晌,才咬了咬牙道,二教主说得有理——毕竟苏姑娘也是青龙教不可或缺之人好,二教主便说服教主救人——余下的,等程左使他们到了,我们再商量对策
邱广寒只是嗯了一声,也来不及多言,又追了进去她快步而走,跟上拓跋孤,后者正拐进一处山坡
哥哥……她又开口说话
你烦不烦?拓跋孤打断她
我……你还说我,我刚刚说……
你会想的,我早想过,这句话我第几次跟你说了?拓跋孤说着,将苏折羽放下在一个草垛轻靠
你……你决定救她啦?邱广寒面上的表情喜忧参半只见拓跋孤伸手要去把那Сhā在苏折羽胸腔中的刀刃,忙喊道,不能拔!一拔不是就……
你去外面,帮我看着,一个时辰之内不要让人进来拓跋孤又打断她尽管放心——那个东西不回到我手上,她敢先死了试试
邱广寒朝苏折羽手中看,一个金灿灿的环子,仍然捏在她五指之中
一九一
她走出外面她才明白他在谷口抱住苏折羽的沉默,原来是在做一个比任何时候都更重要的选择她想的,他当然想到了;霍新所说的,他当然也想到了——她不知道这选择于他有多难,她只看见一个结果——也不知道这个结果是好是坏,是对是错或许救苏折羽与不救苏折羽,也只是一线间的决定,她看不出来他的心境,只知道,她还是消他如此
如果这次我们都能躲过这一劫,哥哥,一切又会变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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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厉等人回来,首先遇上了霍新后者问及单疾风,却并无撞见两下里将各自发生的事情说了,却原来凌厉与许山二人是在途中遇上了程方愈
这途中根本没有机会接近邵宣也程方愈道那一伙人群情激奋,就连邵宣也,怕也管束不住了,我们只好先行赶回来了唯一的——算是好消息——救出我的人,是顾大哥
顾右先锋?霍新面上一喜那他人呢?
程方愈摇摇头后来就不见了踪影停顿一下他也许还是心怀芥蒂,不愿与教主相见我们先进谷吧
依我看——假若各大门派夜里不歇,四个时辰必到此处凌厉道不过他们多半也要休整一下,所以——明日一早大约便到,不知道到时候教主……
教主施救苏姑娘,现下只能先见见二教主,等教主运功完毕,我们再看情形,商量后面的事霍新道
忽忽恍恍惚惚邱广寒见到程方愈霍新孟持许山凌厉五个人入谷走来,堪堪过了半个时辰她坐在那山坡拐角处重新见到凌厉平安的喜悦此刻也全不能将她的担忧减少一分,至于对凌厉当初不告而别的不满,也早已无暇提起了
你们来啦她擦擦前面不自觉掉下的眼泪哥哥的回练功室来不及,此地僻静,他便在此给苏姑娘疗伤了暂时我们不要打扰顿了一顿,又道,程左使没事,那……那太好了你们……如果累了便先休息一下吧
我看我们还是在这里等等教主吧,你们说呢?霍新道
不错许山道也顺便一起想想应对的办法
二教主属下倒想请准回一趟家程方愈道
回家?邱广寒奇怪程左使,现在这个时候……
属下家人皆在徽州,始终也未得便回去——这倒不是最要紧,只是眼下教主行此危险之法予人疗伤便无任何闪失,也必极为伤身内人乃医家之后,我请她前来,想必有用
哦——对!邱广寒忙点头道那程左使快去快回才好
放心,我马上就回来的
程方愈走了之后邱广寒一思量,又道,孟组长,能否请你派几个人——我们须得时刻注意明月山庄为首的各大门派的脚程,万一他们当真连夜而来,那再过三个时辰便到了,不是闹着玩的
好,属下这就去孟持应命而去
凌厉见邱广寒愁眉深锁,不觉开口安慰道你也不用太的了——我想过,青龙谷易守难攻,不是那么容易叫他们闯进来的
我知道邱广寒道往日里自然不易,可是还不知道哥哥到时怎样万一他体力不支,那教众人心涣散就难说了
二教主可别小看了青龙教的兄弟许山道青龙教的人,可没有贪生怕死的,这种时候,更是他们出力的时候啊
是么邱广寒瞥了他一眼正瞥见他背上的箭囊,一思索间道,那许山,你那组里,是不是有一大队弓箭组的兄弟?
嗯——二教主有何吩咐?
现在还没有邱广寒道不过想必各大门派即将攻来的消息教中也已传开,多少会有些恐慌许山,你能保证——他们真的不会临阵脱逃?都说你人缘好——那你能不能——去说服他们呢?
我——只是倒不是“说服”许山道我始终相信兄弟们不会贪生怕死,只是若有心情不定的,倒可以与他们说上些话
那快去吧邱广寒道有任何异象,即刻来告诉我
是许山也去了
二教主看来也并非省油的灯呐霍新似乎是想缓和这紧张,笑了一笑
霍右使……说笑了邱广寒道只愿到时候哥哥和苏姑娘都能无恙,否则的话……
她停顿了一下凌大哥,我要你也去谷口守着,可以么?看起来——也正该轮到你所在的这队了你去的话,或者他们心情也会好点——我也会放心点
倒是可以凌厉道只是,你自己也要小心些……
有霍右使陪着我邱广寒道放心吧而且一会儿程左使和他夫人也会来
凌厉点点头,向霍新一抱拳,走了
后半个时辰,过的却并不快一些
只有对那已失去了所有知觉的苏折羽来说,时间才流逝得像在跳跃,而睁开眼睛这蔚蓝无云的天,便似一片说不清道不明的遥远与陌生
在她记忆里,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天空,至少从来没有以这种状态,这种角度见过它蓝得如此无瑕,如此叫人心旷神怡,以至于她根本想不起来自己身在何处
假如死亡如此美好,她早就不该那么痛苦可是我这样的人,竟还能够往生这么美丽的极乐么?
她足足躺着看了有顿饭功夫,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并不完全是因为被眼前的这片天所迷惑才始终在等,而是——自己真的没有力量起来她试着以手撑地,慢慢地变仰躺为俯卧,然后支起——身下是冬日略显败枯的草地陌生的青龙谷,让她辨不出身在何处胸口骤然剧痛,她牙缝一抽,右手往胸口一按,一件硬硬的东西却硌在肋骨
金色的圆环,还攥在她的手心
这东西刹那无比清晰地刺激了她的记忆,就像道闪电,像阵惊雷她猛然抬头阴影投来的方向她看见拓跋孤他坐着,闭目,似在调息
整个世界都骤然慌乱了为什么会这样?这分明应该取了她性命的穿心利刃,为什么竟又将她留在这世上,她主人的脚边?一切残酷的记忆蜂拥而至她羞愤难当我活着?这样一个肮脏的我竟然还活着?
瞬间爬满脸颊的眼泪之中,她依稀看见拓跋孤睁开眼睛来他看见了她,而她无地自容得像是一只鸵鸟,直到她发现拓跋孤的表情万分的不对他张口好像要说话,可吐出的并不是任何一个字,而是她从来没见过的——一口鲜血;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又一口——他身形倾侧,向地面倒去
主人!她的这声惊叫汇满了她一生所有的慌乱与无措,可是身体一抬却是巨痛,伸手——却够不到他她慌得无以复加,失声喊道,快来人,快来人!有没有人?
守在附近的邱广寒和霍新一惊,闻声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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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足足一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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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夫人,你此话当真?邱广寒惊异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子
程方愈的妻子,姓关名秀二十六七岁年纪,秀外慧中,医术随其父所学,在当地亦已小有名气苏折羽大声呼救时,邱广寒霍新等忙乱了一番才将她与拓跋孤暂安顿在厢房躺下,而关秀此时赶到,算来得是时候
教主怎么样?侧院又进来两人,正是许山与凌厉
凌大哥你来得正好邱广寒道你用过他这两诀救人之法的,程夫人说哥哥现在是功力尽失你说这……这怎么可能呢?
什么?凌厉显然也吃了一惊,沉吟了一下,道,以教主的功力,应该不会弄到这般田地,我明明记得上次他说过,换他救人,大概损去六到七成——现在他功力比那时应当只进不退,怎么可能功力尽失?
二教主,还有诸位,你们先不要太的了关秀道我没见过这两篇救人的心法,所以也不知道如此伤身有无补救之法,不过在我看来,这功力尽失也只是暂时的,假以时日,仍会逐渐恢复如初
会吗……邱广寒喃喃说着,看着凌厉可你那时候……
我功力不够,当时——是极尽全力了凌厉道我觉得我是还没有行完这两篇口诀,内力就已消耗殆粳越过极限而为,所以周身功力尽散;可教主和我不一样,他功力深厚得多,我料想他该是行有余力的,只是苏姑娘这次的伤也比你上次更重,我也不好妄加判断
一停顿对了,苏姑娘人呢?
刚才坚持要留在教主这里,我看她自己都撑不赚不得已点了她的昏睡茓,现在也在厢房里睡了霍新在一边道其实二教主也不用现在诸多猜测了等教主一醒,他对自己的情况必然清楚
可是要多久才醒呢——虽然明月山庄为首的人是在五十里外歇下了,可是最晚明日也要欺上门来,我真怕会应对不暇
二教主,教主性命决然无碍,也不会昏睡太久,这你放心关秀道他并没受什么内伤,最好的打算,只是一时虚弱
我……我只盼哥哥快点醒邱广寒垂首道我什么都不懂,如果当真开战,我根本没法给他拿主意啊她略略一停对了,许山她瞥见站在稍远的许山教中弟兄,现在大多是什么态度?
二教主放心好了许山道其实大家都知道教主是关心青龙教的安危的——眼下固然是非潮刻,但弟兄们说了,教主救苏姑娘,才见是重情重义之人,待教中弟兄也必不被否则纵然明日教主力敌各派,却难令大伙儿拥戴
但愿你不是安慰我的才好邱广寒显然并不有太大的惊喜不过,也有道理,苏姑娘为哥哥出生入死,那是谁都知道的她停顿了一下,叹道,现在我才知道为什么当初在父母坟前,哥哥说他看不起爹,却又说自己没有理由怪他——他说人处在什么样的情境中,只有自己知道;作出的选择,也是旁人无法替代他去想象的如若哥哥这次为救苏姑娘而致青龙教有闪失——我们也没道理去怪他,对不对?很多时候,这样的选择,明知后果,却也不得不作,对不对?
二教主不必多虑霍新道明日无论教主怎样,我霍新发誓,必为青龙教力战到底,便是丢了性命,也要保得教主与二教主周全
邱广寒并不易动情,却也听得动容,道,霍右使这么说,我……我替哥哥……谢谢你了只是真的到了生死关头,其实,我们也没这个资格命令你们
二教主怎么这么说许山道青龙教与别派不同,拓跋世家之人乃青龙教最首要须保全的人;我们死了不要紧,但教主决不可以
什么世家之类的,有什么用——又谁说别家人就不能做青龙教主呢?邱广寒淡淡地道单家世代是青龙教左先锋,到头来又是如何?
几人皆沉默了,隔了一会儿,许山才道,无论如何,我和一干兄弟们,都已抱定必死之心——从武昌一直回到这里,始终是教主之功;现下教主不能出手,便该看我们的了!
凌厉始终不语,心下却也暗道,不想这拓跋孤性情乖张,竟仍颇得人心看了邱广寒一眼,心道许久以前我便已说过,就算我丢了性命,也必不让任何人伤害了你,这话你总还记得的,我也就不必再在这里说了罢
几人说话间门吱的一开,程方愈走了出来教主醒了他说道
众人闻言都大喜走入拓跋孤已经下床来——另一边的帷幔之下,苏折羽却仍在沉睡
哥哥要不要紧?邱广寒连忙去扶他那一边关秀道,教主运功过后身体不适,还是多多休息为好
拓跋孤坐在床沿,抬眼看关秀,程方愈忙上前道,启禀教主,这是内子,娘家姓关;教主和素姑娘贵体违和,便让她留在教中听候差遣吧
拓跋孤点了点头,却道,你现在来青龙教……并非智择
关秀一笑,道,关秀出嫁随夫,夫君蒙教主赏识,得忝青龙左使一位,关秀更是感激若教中有何差遣,关秀决计不会置身事外的
这倒也是个奇女子凌厉在一边心道
拓跋孤不再说什么,似是乏力,稍稍变换姿势,道,邵宣也的人马,几时到青龙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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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
程方愈正要答话,邱广寒抢道,不会太快的,哥哥你不用的了,先养好身体再说
拓跋孤淡淡一笑这没什么值得瞒我的最晚明日,快则今夜——想一想就知道看你们都还在这里,想必今夜是不会来了?
什么都瞒不过你邱广寒低声道就是明日了不过我想以邵大哥……邵宣也……他这自居名门的做派,总还要送个战帖,不会就此偷袭的;眼下既然还没送来,想必要到明日一早,所以——拖到中午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拖着又有什么好处拓跋孤似乎身体极为不适,说话间些许皱眉邱广寒心一沉道,哥哥,你的意思就是说——其实,其实我们都想知道——你身体,能很快恢复吗?
我并无大碍,但一日之内决计不可能恢复的拓跋孤答得颇有些模棱两可所以……霍新他抬头叫他
属下在霍新答应
你前两日新绘成的青龙谷地形图,去拿来
是
哥哥……你不要忙这些事了,不如……
广寒,你留下拓跋孤道你们几个——他看了看程方愈许山等人——暂且各归各处
几个人互相看看,程方愈道,但至少让内子……
不必了拓跋孤回绝
程方愈无奈,只得道,那属下等告退
众人走净邱广寒回头,瞧见拓跋孤那少见的没几分血色的脸心中极是生疼,握住他手道,哥哥,你……你真的没事么?
广寒,你来他拉她到身边坐下等一会儿霍新把图拿来,我详细地跟你说明谷中地形拓跋孤说了一半,咳嗽起来
哥哥,你……你的手这么凉,你……邱广寒哭起来你这样太累了,不要说了太晚了,休息一晚再说好不好?
邱广寒!拓跋孤突然提高声音难道你想让你哥哥和你爹一样亡教么!
……哥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心里在意青龙教,我只是不想你这样硬撑着,你的手从来没这么凉过,我……我真怕……
拓跋孤看着她,眼神又转柔,伸臂搂她不必的他说道我功力尽失那是不错,不过若能在接下来的三天每日以“续”字诀调息三日后便可恢复六成功力;这之后再以“续”“蓄”二字诀轮换调息修炼,每日恢复一成七日之后,便能完全恢复了
真的么邱广寒哽咽道可是我真的没想到竟连你也会弄成这样……
我也没料到苏折羽求死之心那般烈拓跋孤道
都是……都是那个单疾风当众说出那样的话来,苏姐姐她当然受不住……
她陡然觉出拓跋孤握住自己肩膀的手明显地一紧,心中顿时也一痛,暗道不该在这时候提起此事哪料拓跋孤表情一硬,突然呵呵冷笑起来
广寒,你觉得哥哥——可不可笑?
为什么可笑?
我口口声声最厌恶拓拔礼的处事,到头来我竟会跟他一样,为了一个女人而面临失掉青龙教的危险——你说我与他是不是一样?我当真不愧是拓拔礼的儿子,竟然这么多年后,都逃不脱这一样的命运!
哥哥,你不要这么说,不要这么说!邱广寒又掉泪道霍右使他们都说了,即使你真的不能应战,他们也都会拼死保护青龙教的——你放心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当真这么说么……拓跋孤喃喃地道
对!哥哥,你也要……相信他们才是啊你跟爹爹不同,爹爹是一个人大家都背叛他;可是你却不是,大家都愿意保护你呢!
启禀教主,地形图取来了门外霍新的声音道
拿进来吧拓跋孤道
霍新依言拿入拓跋孤看了他一眼道,你也先走吧
……走?霍新犹疑他的确很奇怪为何只有邱广寒在此
霍右使,等会儿我来找你们邱广寒站起道放心
霍新也便点头道,教主保重便即告退
广寒,以你的聪明,应该很快能领会拓跋孤将那卷轴打开这一战很难说结果会如何,但总须尽力去打但接下去三日我必须要闭关,否则这身武功便当真废了——所以,一切都只能靠你
我明白的邱广寒点头哥哥这么相信我,我一定不会叫你失望
到时有什么事,仍可来找我“续”字诀并非全然不能停顿拓跋孤道再有,就是你不要试图以你与邵宣也的交情说服他什么——我不在,青龙教就以你为首了,你千万别一个人傻瓜似的自投罗网,知道么?
邱广寒哦了一声对了,凌大哥这次回来,还说了一些事情她便把不少门派伤于青龙刀法与青龙剑法之事说了一遍
有这样的事?拓跋孤道说到青龙刀法,倒是有一个人……
你说乔家少爷?那怎么可能!邱广寒道他跟这些一点也不搭,更何况他怎么会想害我们呢?
这些事,现在想已经没有用了,除非在明天之前找出真凶,但显然是来不及拓跋孤道他停顿了一下程方愈他们想必现在也坐立不安,我先把大致布置跟你说了,你好早点去通知了他们
嗯——可是哥哥,你刚刚又为什么叫他们走,不留他们下来一起听你说呢?
拓跋孤一笑那样的话,你岂非太没威信?
原来你什么都算计好啦邱广寒也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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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广寒带着图卷从厢房出来,一行人早在议事大厅等得心焦邱广寒走进来先向关秀道程夫人,明天哥哥要去僻静地方自行疗伤,到时苏姑娘就请你多费心照顾了
这个当然关秀答应道
那么,程左使——明天你挑十名部下,去谷口迎接邵宣也——他们要下战书,你就给他们递战书,我想哥哥明日不能出战之事,朱雀山庄那边的奸细无孔不入,想必早有人在对方队伍之中散布传言,可他们必也有所怀疑程左使你们的任务,是务必稳住他们几个为首的,千万不能让他们轻易大胆放马进来
属下领命程方愈应道
许山——你的弓箭队——邱广寒道——在谷口埋伏掩护人说青龙谷易守难攻,其实也是要靠你们的了孟持带三十人在附近准备增援
许山与孟持一起答应了
还有——霍右使眼下教中,也便数你武功最高了现在据我所知,明天来的人里,还有大理相国寺住持玄明,他武功在对方之中该是最高了,到时若他动起手来霍右使,不知你有几分把握胜他?
霍新自当尽力
不是尽不尽力而是有几分把握邱广寒道
……便算是三分吧霍新道玄明武功厉害,霍新往日与他没有交过手,也不敢轻言取胜
邱广寒轻叹可惜明日不是比武,不然倒可用些计谋那么河东大侠黄泽人兴汉镖局总镖头曹凯之流,比你如何?
当可取胜霍新道
好,那么便避开玄明,明日动起手来,霍右使便主是与这些领头之人较量
遵命——但玄明又怎么办?
邱广寒眉宇一挑:我另想办法,总有办法对付他
但还有临安夏家庄太湖银标寨河南慕家山东何家等棘手人物;再者还有明月山庄的邵宣也——这些还未说到呢霍新道
谷口狭鞋就那一方地,不会让他们一拥而上的邱广寒道单疾风多半已向他们泄露谷中地形,但他记忆中之青龙谷,只是十几二十年前的青龙谷,我们此次回来之后他却未知,现在新建的房舍水道已大有不同哥哥刚才据了这份新图与我讲了一讲,倘若不幸谷口被攻破,那么倒正好可借用他们的错误情报来埋伏一把
邱广寒说着打开那地形图,将甘四甲等几名组长都叫过了一一指点,末了,已是大半个时辰过去她停顿一下,道,都明白了罢?
几人一头道,明白了
邱广寒嗯了一声,回头道,凌厉怎么没在?
他——他的身份,还不够来参这样的会吧许山一说这话,众人都笑了起来
难得你们心情还这么好邱广寒也笑道那么许组长,麻烦你去叫他来好么?也许有地方要用到他——其余各位,便请回去安排各自的弟兄吧今晚——如果还有变动,我再差人来告知诸位
众人皆应声而去
邱广寒一个人站在这议事大厅之中,思前想后,总觉得缺了些什么她轻轻叹了口气哥哥说得果然不错——确实少一个人如果顾笑尘在,或者苏折羽不是受了伤,便还有另一件事,也可以一并去做了
她走出厅外,月牙明晰,她远远地看,冷风好似一股巨大的力量掀起她的裙摆和衣袖,摇曳作响,她却屹立,像极了一切神话中的仙子
你找我?凌厉的声音,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嗯她回过头来,万千发丝飘向脑后,秀丽无伦的面庞清晰无遗的展现在月光之下
是关于明天的事么?凌厉道
不是邱广寒道是想让你……陪我走走
呃……好……好啊凌厉有点意外你想去哪里走走?
先去谷口看看吧邱广寒衣袖略摆,当先而行
我听说你们这次碰到了顾笑尘,是不是?她开口
我倒是没有,程左使碰到了凌厉道
他会去救程左使,证明他并没有忘了青龙教邱广寒道青龙教有难,他应该不会不知道,却迟迟不出现
他与程左使向来私交甚好,也许只是为了朋友的交情罢了
可是他若不是时时关心着教里的事情,也不会知道程左使被捉之事
也有道理——说起来,顾先锋人其实不错凌厉道我也欠了他很大的人情——当初他就是因为我那件事,才被你哥哥赶了出去的——现在却也没道理期望人家还会回来卖命了
你觉得他人不错?邱广寒道那你觉得我哥哥人怎么样?不好?
教主?也……也不错……凌厉回答得有些迟疑
刚才哥哥已经答应了让你接任左先锋之位邱广寒道所以我特地找你来,把这消息告诉你
真的假的?凌厉不甚相信地笑道这节骨眼儿,怎么有空说起这个?
但是有个条件——所以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
什么条件?
你今晚去杀了邵宣也
凌厉脚步一停你说什么?
杀了他,中原各派唯明月山庄马首是瞻的,群龙无首,明日自然不成气候你是杀手出身,这件任务,非你莫属
广寒,怎么你……你疯了么?凌厉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尤其不能相信她这如此平淡的口吻
邱广寒却突然嗤地一笑早知道你不肯的算了
凌厉将信将疑地松下一口气,道,你别吓我
我不是吓你哥哥的确这么说过,不过他知道你不肯答应的,所以连他自己也没当真;而除开你,我想,眼下再没有谁合适做这件事了,所以——只能算了
我不管你哥哥怎么想,广寒,但你自己——你自己总不会这么想吧?你不会真的也想让我去杀宣也?
老实说,我想过的邱广寒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了我知道这样做不光明,而且,说起来,其实我一直也有点对不起他,可是我现在的立场却是青龙教的立超我看见哥哥苦心经营,我很想帮他
我们当然是在帮他,但难道宣也就不是我们的朋友了么?以往的事情——你难道都忘记了?
我没有邱广寒一笑凌大哥,你别大惊小怪,眼下不是好好的,也没有要你去杀他了不过我方才想了想,不动邵大哥,我动动别人总可以
你要我去杀别人?凌厉似乎犹豫了一下好,你说,只要不是你我的朋友——我可以动手
不,你留在这里邱广寒道我要你明天替代我方才交代程左使的位置——去接战书我说的动别人,是让程左使和许山分别带队,去偷袭打乱对方阵脚
可是你不是让许组长埋伏在谷口么?
我改变主意了邱广寒笑弓箭手又不止这么几个,还怕不够用么?
那你要我到时候怎么做法?
那就要看你了邱广寒道哥哥不准我出面跟邵大哥周旋,那么与他有交情的人也就只剩你了比起程左使,大概你接他的战书,与他谈谈,还更有些消
凌厉欲待说什么,邱广寒已抢道,你尽力就好
凌厉缄口,只听她又道,一直以来你没机会接近他,明日该是光明正大的机会了我只想着,或许有些话由你解释,他还会愿意听
一九三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谷口,恰见许山在此,邱广寒惊讶道,许组长怎么又跑来这里了?
属下和几位兄弟都睡不着觉,想着明日的安排,特地来看一看
那正好许组长,我们弓箭队里,总共有多少人?
六十六个许山道我挑了其中的二十人埋伏在此,其他人随时待命
能不能请你再挑二十个邱广寒道原来的二十人,依原计划埋伏在此,你找个信得过的来总领,另外的二十人你带着,我会另叫程左使带一队,你们一近攻,一远袭,天亮之前就去谷外埋伏,若他们真胆敢动手,我要叫各大派也吃点苦头
若是“围魏救赵”,倒是好计,就怕我们人少,不经久战许山道
争取一点时间,有一点是一点一来哥哥的功力也许会有起色,二来——凌大哥也许会说服邵宣也,因为……等明天他们来了,我们说不定可以从中找到有利于我们的证据
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凌厉看着她道
现在还不敢说——总之,先这样安排吧凌大哥,我们再去找程左使他的人要交给你带,只不知你有没有这个能耐?
他们——就算不给我面子,也要给你面子的凌厉笑道
我啊——我也差劲得很邱广寒摇头哥哥说的时候,我脑子里清楚得很,临到安排了,却又——却又乱了
不会啊凌厉道你才是个小姑娘;这一战若是胜了你的声名怕也要远播
什么我的声名——都是哥哥的
你哥哥?他早就声名远播了凌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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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孤这一刻的邵宣也的口中,也的确是在念叨着拓跋孤的名字手中这一封即将递出的战书上,这个名字的主人,不久之前还要与他结为亲家,却一转眼就要兵戎相见
少庄主还没休息么?随侍的老仆人站在门口
有事么?邵宣也回头
呃——太湖姜女侠求见少庄主
姜菲?邵宣也一怔请她稍等,我即刻出来
他出来令他感到有一点点心痛的是姜菲的这种安静——这个从来都喜欢激动着大喊大叫不歇的姑娘,竟直到他出来,仍没发出半点声音她也是随队前来攻打青龙教的人之一与其他各派不同,因为姜伯冲前些日子身体欠佳,太湖银标寨这次接帖后前来明月山庄参与武林大会的并不是他而是素有太湖金针之称的姜夫人——姜菲的母亲姜菲和大师兄陆荻也一起跟了来但这一安排的结果,便是姜伯冲竟死于“青龙教”屠杀各派这阵腥风血雨之中,而唯一逃脱前来诉说惨事的,便是寨中武功最好的弟子林芷林芷似因见了当日惨状之后,精神极差,至今仍心有余悸而姜菲虽未亲见,可陡然面临这极其沉重的丧父之痛,又如何不叫她变了个人似的静默万分
姜姑娘——很晚了邵宣也犹疑地看着她令堂大人知道你出来么?
姜菲点点头邵大哥,我知晓你也一定睡不着——我也睡不着所以来看看你她退一停,幽幽地道你说,明天,我会不会也死了?
姜姑娘……邵宣也说不出话来他是真的不擅撒谎,也不擅哄人他想,也许我们真的都会死呢……?
其实,我也不是怕死姜菲道我只是怕报不了仇,不明不白的,就这样死了
你也不用太的了邵宣也道我们三十几个门派的高手齐聚,拓跋孤纵然有再大的本领也难以脱逃青龙教毕竟只是一个小小邪教,我们……
他话没说完,就说不下去了
对着一个开始抽泣的姜菲,他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
姜菲哭了半晌,才抹抹眼泪道,我也真是的,本来想过来陪陪你安慰你,结果我自己一下子就……
她勉强笑笑我真是没用呢
邵宣也只是望着她这一双红肿的眼睛她垂下眼,知晓他的注视,却并不抬起头来
还是早点休息吧邵宣也低下头去看脚下的土地明日恐怕是场恶战,若你我能无恙,姜姑娘,我们再行叙话
邵大哥……
怎么说?
我怕得很……怕得很……我怎么也睡不着……
他看见她捻着衣角,似乎慌乱,似乎失措他不由地笑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姜家小姐,这样太丢面子了他笑道来来,我陪你回屋去,安心睡吧,明日的事明日再说
姜菲却突然反手,一下抓住邵宣也伸过来的手臂邵大哥她睁大一双眼睛看着他我要你说……要你亲口说……我们明天,都会平安无事
你放心吧,你还不相信我么……
我要听你说!
……好邵宣也握住她的手我们都会平安无事好好去睡吧
姜菲点点头他看见她红红的眼睛晃了晃,垂下,转回身去了
我自己回去了邵大哥,你不用送我
他没送她他看着她的背影是的,他能体会这种丧父之痛若非如此,又有什么能将自负如姜菲折磨得如此哀伤固然燃起了她的斗志,却也侵蚀了她的无忧无虑为何一个如此单纯的人也非要负上仇恨?明日之后,又有多少人要再负上仇恨?
他慢慢走回屋里拓跋孤那封写给这个名字的战书依然摆在那里我是真的不消与你交战,可是看起来,一切却终于避免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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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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帷帘卷起,战书已然送抵
写的是今日午时正开始攻打青龙谷邱广寒道这么说他们的人已经到了?
到了来人禀报停在离青龙谷约一箭之地,只等我们回应凌厉在谷口,说等着二教主的命令了
邱广寒点了点头就带话回去——用我哥哥的名义——说战书已经收到
那人答应了,却一犹豫如此说的意思,岂非完全不为青龙教辩解?就此接受了这攻打之意,不就是默认了江湖今日的惨案都是青龙教所为?
辩解他们能信么?邱广寒道哥哥不喜欢与这些人多费唇舌的
是,属下等也知道教主的脾气,但现在教主有伤在身,这样终究不是智途教主不喜欢多费唇舌,但二教主呢?
邱广寒抬头看看他你是顾笑尘的人吧?
是属下目前暂由程左使调派
邱广寒哼了一声顾笑尘的人,个个都跟他一样目无法纪口无遮拦的是么?是我命令你,还是你命令我?
那人心中一凛,只得噤声
那么……邱广寒沉默了半晌方缓缓道你或者还不知道,这回应的任务,我早交给了凌厉的她退一下,道,你把我适才回应的话告诉他,他知道应该怎么向邵宣也转达的你以为他会不试图向邵宣也澄清事实吗?……你们照原计划守在谷口;至于正午之前他能做到什么程度就全看他的本事了
二教主原来——已有此心只是……他一个人去,会不会太危险了?
不过一箭之地天一大亮,瞭望塔上,目力可及,谅他们不敢有什么异动的;若连传话之使都敢动,还敢自称名门正派么?万一有何异相,你即刻前来告知我便是
那人得令而去一旁霍新似有犹豫邱广寒瞥见他的表情
我也知道很多门派嫉恨凌厉她开口道不过也有好几个门派与他交情尚可,我想来想去,也真的只有让他去才稍稍放心,不然的话……
她似乎自己也心绪烦乱起来我还是再到各处看看说着便往外走
二教主各处部署已定,不必再多的了霍新道今日之事全须靠你一人统帅,还是在此略作小憩,不要太过劳累了!
邱广寒颓然坐下,以手支额,摇头,闭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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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凌厉的记忆中这是他第四次离开自己的乌剑带着乌桨往对方的营帐,似乎挑衅之意太浓,所以前一夜细细思量之下,早便把紧在青龙教之中
这宝剑此刻就在邱广寒手边深夜凌厉将剑交予她时她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寻取了一柄普通精钢剑交予他,这是守卫之需;此刻作为传话的使者,他甚至完全两手空空
邵宣也早早地便在帐前徘徊,听闻青龙教使者已带话回来,并要求见他,并不觉有多少意外,只是从并不清晰的晨光中远远瞥见这身形似乎很是熟悉,才微微皱了皱眉半逆光的脸孔令他有种说不出的愕然与恐慌——似乎心里某个猜测是胡思乱想,是绝不可能的事情——直至凌厉完全走近
参见邵大侠他略略躬身,不知是礼节,是客气,还是那许久以前的误会仍然没有完全消弭,以至于这声礼貌中充满种挖苦与嘲笑的感觉——也许只是错觉
邵宣也惊得没了半点应有的语言,半晌才开口吐出话来
是……是你?
凌厉才直起身来,对他友善地一笑许久不见,别来无恙,邵兄?
我……始终在的你邵宣也似乎才反应过来他这友善不假,忙挥手将身边人都屏退了上次广寒的信太过简短,只说找到你了,我一直在想你不知怎样了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来是带了拓跋教主的话给你凌厉正色他说谢你事先还发此战书,他已经看过了
邵宣也面上变色青龙教的使者便是你?你难道竟……入了青龙教?
也许还不算吧凌厉笑了笑
那你为什么要助他与我为敌?谈及青龙教,邵宣也的口气骤然也变得疾厉起来再没先前见到他的温和喜悦这一次青龙教在江湖掀起腥风血雨,你虽然不肯相帮正道诸派,却也不会如此是非不分吧!
你说我是非不分?凌厉为他的语气略微击愠看来霓裳姑娘没有来得及赶上你——这件事的是非,我已经从头至尾与她说清楚,引起这次江湖轩然大波的并非青龙教,而是朱雀山庄!武林帖是他们所发,各大派的血案也是他们做下,青龙教不过是受了嫁祸!
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可狡辩的邵宣也冷哼道若拓跋孤想说不是他做的,便该亲自出来与我对质何必派了你来,拿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朱雀山庄作幌子!
我虽然为青龙教主带话,但除了战书收到,别的话却是我凌厉的立场——不是青龙教的辩解,而是事实如此——宣也,我们认识拓跋教主,时日也不算短了,在你看来,他是那样的人么?先不说他会不会做这种事若他真的做了,以他的性子他必引以为傲了,断然不会否认的吧!
人心难测邵宣也冷冷道我早便说过拓跋孤此人重回青龙教于江湖并非好事,你们嫌我杞人忧天;我也想相信他,还试图与他结盟,结果他竟一再地酥段——你还以为他有多光明磊落么?他此番也是利用你——利用你与我的交情,想叫你来游说我凌厉,我不会再上他的当,也消你不会!
你……你以为我跟你的这点交情,他会放在眼里么?凌厉几乎失笑要来说服你这是我的主意,而不是他——只是现在看来,你完全听不进去?
就算他没对你明说,却也知道你必会如此做的我是消你不要愈陷愈深!该是我说——听你的口气——你也不屑我的这点好意对么!哼,我也有诸多疑问想知道答案呢——你是何时见到霓裳的?她没有随队前来,你偷偷去过明月山庄是不是?救走程方愈的认识你吧?你还想说那些也是你自己的主意,不是拓跋孤指使你的对么!
周围被邵宣也叱远的众人原是听不着二人对话可邵宣也语气一高,不远帐中还是闻得声响,一个身形钻出道,宣也情况怎样?
凌厉不会不识这人,正如不会不识这声音:邵凛
邵凛见到凌厉,似乎略微一怔,随即哼了一声道,这一位就是青龙教派来的传话使者么?想不到啊想不到,昔年的黑竹会金牌杀手,竟有投靠了江湖第一大邪教,枉了宣也还在武林大会上力保你的名声!
凌厉虽然心知此刻说出他的身份亦恐不能取信,仍是忍不住回敬道,那也比中原第一刀的名头被你这朱雀山庄走狗玷污了要好!
邵凛刷的一下拔出了刀道,小子,你休要血口喷人!
你那点事,我都知道了——想杀我灭口么?凌厉冷冷道
凌厉,你再出言不逊,就休怪我不客气了!邵宣也道你最好快快回去,否则让派之人见到了你,我怕你不能活着回去你的青龙谷!
“你的青龙谷”,这五字之中深含的讽刺意味,凌厉岂能不觉他只觉心中憋得难受我的青龙谷?邵宣也,几时你也学会了这种冷嘲热讽的口气?你难道看不出来我手无寸铁地前来究竟是好意还是歹意么?哼,若非我往日答应过广寒永远不与你动手,我真想……
他咬牙,不再说下去
行了,你回去吧!我也不想弄得不好收拾!邵宣也烦躁地转开去却不料两人说话良久,早被人通报了各派帐中,邵宣也一转身,便看见数派中皆有人汇聚过来
他心中也暗道要糟,忙回头道,有其他门派的人来了,你听我的,先回避一下你说的话我会再考虑,这总行了吧?
不能放他走了!这壁厢说话的人是闻讯而来的河东大侠黄泽人慕青等人自也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各拔兵刃已将凌厉围在核心
凌厉四顾了顾,瞥了邵宣也一眼这便是你们正道武林的待客之道对么?
邵宣也暗悔自己适才太过激动,引得众人皆知,忙道,你既是青龙教派来的使者,按规矩自不会为难你,速速回去吧!只盼等到中午攻谷之时,你不会再落在我手上了
不会为难我……宣也,你这个带头人,做的可并不威风啊
邵宣也见众人果然还是围住凌厉不动,微微皱眉,添了一句,诸位,他并没带兵刃,请暂时让他走吧
有几派人士已经收起了兵刃来,不料那慕青却嘿嘿一声笑,长剑一挺,便向凌厉刺去
邵宣也大惊,心道凌厉赤手空拳,怕难是招招狠辣的慕青对手,却不意凌厉脚下只一滑,轻巧避了开去慕青一剑刺空,大是恼怒,剑光追身而来凌厉看得清楚,虽然无剑反击,但身形闪动,避得竟是轻松他此前与刘景动手,虽然取胜,但究竟艰苦,是以也不觉自己进境多少;此刻突然与这昔日动过手的慕青再行过招,突然发觉对手的招式看在自己眼里,竟好像不费半点劲就能看的一清二楚,这一式从何而起,要削向何处,破绽在哪里,缝隙又在何处——竟是如此轻易的就都暴露了出来,连他自己也不免感到惊异若我手中有剑,凌厉心道,你怕早已活不了性命
一九四
他眼见慕青纠缠不休,心中轻蔑,觑见他又挺剑刺来,胁下却是空门他当下斜跨了半步,左手抬起,竟有恃无恐地伸指夹对手剑刃,双指一用力,那戒了过来,引得慕青身体向前一倾凌厉右手随即跟上,从慕青挟下欺去,眼见要戳到他胸口,却又向上一偏,二指抵住了他咽喉慕青只觉一股略热的气息从他指尖袭到,额角顿汗,再也不敢动弹半分,直至凌厉的左手二指一抽,巾倒卷,慕青才被这反弹之力又掀回两步,下意识伸手去摸自己咽喉与胁下,确信未有损伤
凌厉人在敌营,当然不可能真将他如何,原是想给他个教训,手下留情之后见他表情紧张,正欲开口说什么,却见慕青身形突然一顿,摸了自己咽喉的手还没完全收回,本在喘气的口却突然张大,变成了一种再不能呼吸的姿势,仅是一折功夫,脸色已变得漆黑
慕公子?觉出有异的邵宣也才叫出一声慕青人已委倒于地,七窍墨血流出,竟已暴毙!
这恐怖的死法令在场无不倒抽一口凉气,人群大哗,那边黄泽人猛地抬头,一双眼睛攫住凌厉,就连适才收起了兵刃的几家,那刀剑也都又拔了出来
奸贼!黄泽人骂道凌厉见他手一扬,一条鞭子便如棍般捅来,忙向后退开不关我的事!他情急之下,伸手去抓那鞭梢,鞭梢上略有尖刺他手掌登时便红了,咬牙用力一扯,将那鞭硬扯过三分来,右手骈指如戟,便要故伎重施向黄泽人胸前点到横地里却多出一件东西凌厉一怔刀鞘他动作微顿邵宣也的刀鞘已横入战阵
你还想伤人么?邵宣也挡下他,那一边黄泽人忙撤鞭后退
我伤人?凌厉苦笑,提起被扎破的左手
找到了!后面有姜菲的叫声凌厉转头去看,有太湖金针之称的姜夫人正缓缓从慕青咽上取出一粒极小的细针凌厉心一沉咽喉——适才他右手点去的,可不正是这个部位他那时有心给慕青难堪,还特意将这在咽喉一触的动作让众人看得清楚
你还想狡辩!黄泽人怒骂挥手招呼各派道,快将这奸人拿下!
凌厉突然觉得胸口一哽——似乎这种感觉很熟悉,可是他一时却又想不起来他只好哼了一声这么明显的嫁祸之计,你们难道看不出来?
凌公子,如果不是你,为什么平日里剑不离身的你,今天竟会不带兵刃?说话的是夏家庄的庄主,夏铮——算来,原该是拓跋孤的亲戚却偏偏也站在了对立这一面
凌厉没料先前在武林大会上曾给自己说过话的夏铮今日也会开口质疑,不过瞥见一边连姜菲都是一副怀疑的神气不觉无可奈何,哼了一声道,我带兵刃必会被你们说,如今不带兵刃又反成了不是——你早想好了答案,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
凌公子,庄主是对事不对人,你这般态度未免太过了!夏镯侧谭英应声
夏庄主,谭大侠邵宣也开口道凌厉的为人旁人不知,二位却该清楚未带兵刃本是善意,事情调查清楚之前,切勿随意猜测!
夏铮似乎沉默了一下,道,是夏某失言只是丧父之痛难忍——凌公子,若你归去,还请转告拓跋教主我夏镡一次也未必会顾惜舅甥之情,请他小心了!
凌厉微微一惊夏老庄主难道也遭了不测?
不错
……旁人倒罢了,夏庄主与教主既然有血缘之亲,又为何宁愿听信旁人言语也说是青龙教所为?
夏庄主休要与这小子多言了说话者声音熟稔,凌厉抬目看去,竟是那兴汉帮的“莽汉”李三他心中一动,只见李三不远处,颜知我一言不发,果然正盯着他瞧
凌厉登时火起,心道适才暗器多半出自此人之手,但他以兴汉帮掩饰,一路来此,自己想必难以揭穿那“李三”自也是他的人,得了他的授意,专门挑拨些话语只听李三又道,江湖中有二十余门派都遭你们毒手——哼,我早便知你这小子不对劲,果然与青龙邪教是一伙!你也不必引开话去,慕家公子死于你手,你说不是你,可他方才好好的,还有谁能将那针钉入他喉咙?
不错,除了你们黑竹会,谁又可能有这么毒辣暗器!另有人在旁附声道
我凌厉从来不用暗器,更不屑喂毒他哼道我要杀慕青,何必用这种手段!凌厉似是被激怒,却又转向邵宣也这里若是以你为尊,你便叫他们都闭嘴我眼下指给你此人——他指向颜知我还有此人此人——以及此人他又连指了李三李三旁边一名兴汉帮众以及邵凛三人他们四个,是朱雀山庄的走狗,专门来此挑拨离间的适才的暗器多半是他们中谁人所放,你信不信我,敢不敢现在来个搜身,看看谁身上有那毒辣暗针?
我……邵宣也原是有一半信他,可听他竟然指到自己叔叔头上,一时也是难以接受,众人已经聒噪起来那李三嚷道,姓凌的,我不过揭你两三句,你便要陷害我和我们帮主,居心何在!
敢做就要敢当,你让我搜一搜你们身上有没有那恶毒暗器,便知我是不是陷害你!
你说搜便搜么?若要搜我,是不是更该先搜搜你?
不错!众人都附和起来黄泽人走近些道,邵大侠,你看呢?
我相信不是他邵宣也看了凌厉一眼,总算说了一句且听他再多说两句,或许当真有内情
宣也,你这是在怀疑为叔?邵凛勃然
侄儿不敢邵宣也忙道凌厉会指二叔这其中怕是有些误会,但慕青之死足见确有阴谋,无论如何也不该太过莽撞行事
哼,要说有阴谋——邵大侠,如若不先搜这小子确定他当真无辜便开始听他编故事,是不是太过荒谬太过主次不分了?黄泽人道你相信他,但我看在场诸位英雄,却未必相信他的鬼话!他在此拖延时间,还不知青龙教又有什么阴谋!
邵宣也似也觉得有理他终究说服不了人人都像他这般信任凌厉,当下转向凌厉道你有异议么?
异议?凌厉反问要当众搜我的身,却问我有无异议?我已经说了,要搜一起搜,你问问他们可有异议!
邵宣也似乎也为他口气所愠,道,我也是帮你——如今人人都看着是你,你若不是,又为何要惧怕搜身?只要证明了你的清白,诸位英雄自然愿意听你说说其中曲折;只要你说得有理我们又为何要不信?
邵宣也!凌厉似乎是气极你当真是这世上最顽固不花迂腐不堪的“大侠”哼,口口声声以你为首结果你不过是教旁人呼来喝去,何曾拿出过一点自己的主见了!你若真信我,便不要由着那些人的无理——我只告诉你,若不现在就在我方才指的那些人身上一起搜找,那凶手拖延了时间,转移了注意,定寻到机会将那凶器藏了弃了,到时再搜便晚了!
邵宣也咬唇未决搜身一事,其实极是无礼要这样做,他实无法开口,尤其是其中之一还是自己的叔叔凌厉说得或许没错,他或许的确是太软弱,迁就了众怒欺了凌厉落单,就要先搜他一人;可自己又何尝不是消借此能证明了凌厉的清白呢?却偏偏凌厉不是那个愿服软的人,让他真正不无咬牙切齿却又毫无办法
权衡利弊他是不可能在此刻迁就凌厉一人之意,去与众人之意为敌的只听凌厉愈发冷笑,犹自激他道,好啊邵大侠,你真是大侠啊你要搜我的身来告知天下你的公平正义,那么倒不如杀了我以息众人之怒吧?你何必唯唯诺诺两不讨好,你这涅,做兄弟的都以你为耻!
大胆!邵宣也身侧诸人挺兵上前,便要向凌厉出手,却问邵宣也喝了声住手,才各各按兵不动只见他慢慢上前,一双眼睛看定凌厉,半晌方缓缓道,你不相信我是为你好没错,我的处事方式,与你从来都不同我知道你一直对我不满,有好多事情也无法说清,不如分个胜负吧——我们早该分个胜负了——你今日偏要与我作对,是你也早就存了此念吧?
我是有了此念,却有人不准呢!凌厉右手已捏成拳若能以胜负说话,倒也干脆!
我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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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准了语声清悦,却叫这站在中心的两人身形与心神都狠狠一震凌厉讶极回身,人群不由自主地让开一条道来,邱广寒,身边仅仅陪着一个霍新,竟便这样来到敌人重围之中
她不是说,无论如何不会轻入敌阵的吗?凌厉心中已经沉了一下人群中有许多不识的,一时窃窃私语起来邱广寒却是恍如未闻,径直走到凌厉身侧,众人才见她手臂一抬,银黑色的绞夺目
凌厉看着她的眼睛,伸手接过剑来,一言不发
邱广寒这才侧过脸去,看了一眼那个从她出现起,就始终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邵宣也他也没说话,直到邱广寒的目光终于转过来,他的嘴唇才动了动
广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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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与他拜过堂成过亲的原该是他的妻子的邱广寒,半分未改的容貌,眼神却清冷他曾经避开不去想攻打青龙谷其实也是一件与邱广寒有莫大关系的事情,但是此刻,这么久,这么久没见的邱广寒竟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感到晕眩
邱广寒这一瞥随即撤走,她的目光又转回凌厉脸上我准了她重复了一遍
众人的议论已渐渐平歇,此刻的空气似是凝固了,安静得肃然凌厉把剑握在手中,本应捏住绞的左手受了伤,他拔出剑来,把绞递给她你怎么来了?他语似平淡,其实焦急她是今日守谷的大帅,如何能这样轻易出现呢?
有哥哥在,怕什么邱广寒接过绞,故意说得大声凌厉的血珠却从绞上顺落她眼神一紧,却又放松,随即又去看邵宣也
凌大哥从来都不是你的对手她媚媚地一笑手下留情呢
我……
事到如今,时间也拖延得够了凌厉道搜身我看也已难有结果,只是,你要是输了,就约束你带来的人,在我解释完事情来龙去脉之前,不准向青龙谷出兵
邵宣也深吸了口气,点点头要是你输了……我却还是要搜你的身的
凌厉轻轻哼了一声,右手握紧剑把右手的掌心其实也有些隐隐作痛——在洛阳拜卓燕所赐的伤势,其实也没及痊愈
眼见两人剑拔弩张,已将动手,众人纷纷让开更大的地方来,唯恐一个不慎惨受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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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厉出谷之后,邱广寒其实便不安她虽料邵宣也不会允许旁人伤了凌厉性命,却也的局面并不是那么好控制所以那瞭望邵宣也驻地之人一来报说见到许多人涌出似要对凌厉不利时,她抓起乌剑便赶了过来
凌厉握剑在手,其实心中愧疚,因为他终于还是令她赶来,身陷险境他知道自己有过更好的选择——如今的局面只是因为自己不肯低头而现在唯一能做的,自然就是击败邵宣也——以期能速速令她回去:因为她现在,是无论如何不会回去的
握刀在手的邵宣也同样心旌摇动身为正道武林之首,他又如何能输?固然昔日的凌厉必定不是他的对手,但这一次他武功失而复得之后,竟似乎比以前大有进境,邵宣也料想这一架亦不会太轻松
“我准了”他心里萦绕来取的,是邱广寒的这三个字她说得平静婉转,他却觉心痛如绞是的,此刻她站在敌方,这不欲令凌厉与他敌对的往昔好意,瞬间已灰飞烟灭她只消说三个字,他的妻子与他的好友,便已刹那离他而去
他抬头看凌厉不再有对邱广寒承诺的束缚,他握剑的杀气,散发得没有丝毫犹豫
——为什么你们都要与我为敌?
一九五
风,极大【最新章节阅读.baoliny.】
恍然只是一瞬,驻地后的数千柳枝一齐飘起,似在昭示冬日的枯竭青龙谷本来四季盎然的青意,也只透出凛冽的寒气,随这风神袭来浮砂迷人眼,袍袖生尘,乱发弥轻;已出鞘的乌剑与未出鞘的弯刀,水一般至秀的女看客与最不可告人的阴谋家,皆成这比武的赋辞
两边忽动刚硬的天光中突有惨烈的戾气,一个顺风,一个逆行,高处,似是两道天光碰撞,刀剑之声好似从心上划过,动魄得叫人疼痛,随后一切消弭,戾气化散,重归旧貌
周遭一片安静,竟没有人敢呼吸轻轻地“嗤”一声,及肩塌下半幅的,是邵宣也的衣袖人群中这才发出“嗡”地一声仅一招的交换,连高手如夏铮,也已看得注目
邵宣也扯下半边衣袖,笑笑
不用你让我!凌厉说话间长剑一转,又逆风袭去
两个交换了足有二十余招,比起以前,凌厉的叫沉稳了些,不再显得毫无章法,正如他先前看慕青的剑法一般,交手之中,他的头脑也变得极是清楚,应当用什么样的招式来应对或反击,不再令他手忙脚乱——但运招与变招之快却没变——非但没变,甚至还更快了些,所以说是二十余招,在一旁邱广寒数来,大概已有四十余招只有她知道凌厉的“一招”有多么短暂,而旁人甚至无法看清他的动作
就连邵宣也也有几分目眩好在他的武功原比凌厉高出甚多凌厉若是运些花巧,也并不能扰乱他的心神,他知道自己只消不要出纰漏为凌厉所抓住就好时间一久,“中原第一刀”自然要渐占上风
到得后来,众人只听刀剑相碰之声许许,但这声音已叫人耳鼓振动,除了内功高强之人,有些已然眩晕作呕凌厉觉出邵宣也刀上劲力仍然充沛,心智他内功修为终是高过自己;自己快则快矣,却难左右大局此刻虽然不分胜负,但再有百招,却不免落于下风,心中也思良策,余光瞥到旁边立着的邱广寒,心神微分,被邵宣也弯刀向下一剜,大腿上一阵疼痛
他心中暗道不好,屏息凝神行动却已大打折扣,只听邵宣也觅隙低声道你还是快走罢,留在这里我保不了你!
凌厉心觉好笑,回道,堂堂领头的邵大侠,原来什么都保不了
我不跟你说笑!刀剑相持间邵宣也焦急之色可见凌厉嘴唇微动,却未言语他自然知道邵宣也纯是善意只是这一“决斗”,却如何可能以他逃跑告终?
心领了!凌厉扬剑弹开他招式,两人分开丈许,再度对峙
你受伤了要不要包扎一下再打?邵宣也开口道
不用!凌厉挺剑,照旧向邵宣也攻去,耳中却突然邱广寒道:持念清明存一心,忽左忽右如复身!
凌厉一怔这显是两句心法口诀他只觉这两句话甚是耳熟,却一时记不起在哪里见过,那一边邵宣也已经接上了招,只听邱广寒又喊道三分气力贯肘腕,四两始能拨千斤!
凌厉招式一拐,陡地想了起来昨夜邱广寒曾交给他一块绸绢,他心知她又默了两篇青龙心法口诀给他自然不肯学,却被她强塞在怀里夜里睡不着时,他拿出来看了眼,却也没记,又放了回去,这几句话仿佛有点儿印象,应当就是那心法之中的
他顿觉奇怪青龙心法这以刚猛为主的内功心法,为何会有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口诀?在他印象里,拓跋孤似是从不用这种手段的不过眼下这几句口诀却提醒了他因有了“续”“蓄”二诀的基船他自是很容易便明白了邱广寒的意思是叫他不要与邵宣也硬拼;类似的口诀在那疗伤的“化”字诀中也有,意为以巧妙的途径改变或化解正面之伤害凌厉狡一沉,身形微侧,邵宣也刀招果然落空他微微诧异看了凌厉一眼,心道邱广寒念给他的不知是哪个内功心法的要义
只是若要说“四两拨千斤”,光卸劲并不是什么长久之计,这口诀却还只字未提如何反击,想必后面还有凌厉避过几招,只听邱广寒果然又念道,五湖尽皆入海去,六神汪百会中凌厉脑中霍然原来青龙心法“蓄”字诀中曾将人的内息蓄于五处重要茓道,便称为“五湖”,旁人不懂,凌厉却是一听便明白至于“海”,那便应是指的气核他修过蓄字诀,据此诀调换内息自是不难那壁厢邵宣也也明白邱广寒是在帮凌厉,只觉这一二十招果然艰难起来,好似招式都挨不上实处,竟被一股奇异的力气卸得干干净净,反令他自己难受起来;甚或还有几分吸附之力,令他顿时处于被动之势
凌厉听得出邵宣也的呼吸稍重,显然被拖得疲乏了起来他叫反是行云流水,虽然并不欲伤人,却自然而然地带得邵宣也刀行加速后者的招式本不应与凌厉比快,但竟难以控制凌厉不料那几句口诀竟有此神效,心中欣喜,只待再多行十余招,便可令对手过于迅速之下,露出破绽,却只听邱广寒又念出后二句:七分纳得敌意来,十有**魂归去!
凌厉微微一惊七分先头是三分气力贯肘腕,那么这剩下的七分,竟是这拨回千斤的诀窍所在吧?他心下顿时大喜是了,经那“蓄”字诀修炼后,他早对自己体内真气驾驭有致,而先前卸得邵宣也许多气力,也尽得这“以柔克刚”之意髓,此刻这纳得敌意来,也便是先将对手的“千斤”骗来,再以自己的“七分”拨回去罢他吸一口气长剑在指掌之中轻转,三分气力仍在助他向对手身上诸茓点到,但邵宣也的刀招也已攻过,倏忽一下,到了近前凌厉侧身避让,左手径自去叼邵宣也手腕后者略惊,抽招而退,却惊觉手臂似已陷入对手内劲之吸力之中,那手中兵刃几欲脱手凌厉的内劲——为何会如此强大?邵宣也心中不解,也不信却忘了内劲聚集之法比之内劲本身的强弱一般重要,凌厉得那最后两句口诀,早令他脱不了身,情急之下左手欲推出一掌,凌厉劲意已吐,掌力借他之力向外一推,邵宣也只觉这力量竟大得把持不赚身体如纸鸢般向后跌去,好似身后是一片飞也飞不完的空洞直至砰然落地,他才觉胸口似受重重一撞喷出口鲜血来
凌厉全没料到这样一推会将他伤得如此之重,慌忙上前扶他道,宣也,你怎样?邱广寒也忙跑了过来,刚刚俯身要说什么,却不料这一来诸派竟又将几人围在核心只听邵凛下令道,奸贼胆敢出手伤人,拿下他们!
谁敢动手?邱广寒霍地站起,与此同时之间周遭突然有种异样的光亮众人鼻中闻到松油的气味忙向四周看时,竟已有二十来人的火箭之队,点燃了的箭矢已对准各派人群与营帐,为首的正是许山
广寒,你们莫非……还想先动手?夏铮厉声问道
不是那个意思,舅舅邱广寒语声恬静只是方才比武之前,邵大侠与敝教这位凌公子达成合议若他输了,便要好好听我们解释江湖上近日之事,只要你们不反悔,青龙教的弓箭自也不会向诸位身上招呼
善哉善哉说话的是一旁久未开口的大理相国寺空明这神僧一开口邱广寒连同她身边的霍新一起警觉起来只听空明道,女施主所言有理,夏施主,我等既已答应理论,便不该再行反悔
邱广寒一笑还是空明大师讲道理,我们先安置下邵大侠,便请各位退开吧
诸派犹豫着逐渐散开,火箭队也便收箭退去邱广寒回身,矮身去看邵宣也
你怎么……你怎么下手那么重翱说话的是正不断擦着邵宣也唇边血迹的姜菲只见邵宣也衣襟上沾满了鲜血,脸色苍白,竟是伤得不轻
邱广寒显然本也没想过凌厉能将他伤得如此,一时也没了话,凌厉自然更没了话,只解释道,我当真没料到……
现在还说什么!姜菲眼眶红红的快扶邵大哥去休息呀!
凌厉连忙点头,但那一路被扶着往营帐而去的邵宣也,一双眼睛却在注视邱广寒
你……终于还是帮他……他苦涩地道
我帮我的青龙教邱广寒抿了嘴唇,表现得无谓他嘛——他是青龙教的左先锋呀!
青龙……左先锋?邵宣也看看凌厉原来你已是……原来……如此……
呃,我……不是的,我……凌厉瞪了邱广寒一眼,却也不便否认她的话
邵宣也却低低一笑但你不要以为伤了我,这次攻谷计划便会有任何影响
我早知道啦,你能对他们有什么影响……凌厉故作轻松地开口,说了一半,却不料邵宣也突然抬起眼睛,吐出那个他注视着的人的名字:邱广寒
他一惊,才知邵宣也这句话,原来仍是在对着邱广寒说
你以为我想让你受伤?……邱广寒似乎有些委屈了好吧,一切事情因我而起,我承认,我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可是……邵大哥,等向你解释了一切之后,我不信你会是非不分到还要坚持攻谷的
好邵宣也哂笑我就听听你们有什么高论
便在此时只听一声锐响,邱广寒眉头一皱,站起身来向后望去响声来自青龙谷内,一支信号烟正窜入空中
谷中有事?她面色微凝霍右使,应该一切安排妥当了才是啊
出了什么事么?凌厉也站起来不会是……
不会邱广寒似乎很明白他的疑问如果他们胆敢提早攻谷,便不是这个颜色的信号了
不管怎样,还是快回吧凌厉道
邱广寒转过身来那你……
我本就是一个人在此,不必的我我向宣也解释
邱广寒稍稍沉默离午时不过一个时辰了她说道无论如何,午时之前,总须回来才好
我知道了凌厉道你快去吧
邱广寒点头,将绞交给他,向邵宣也再看了一眼,便与霍新快步离开
真奇怪邵宣也吃力地道拓跋孤不是……在青龙谷么?广寒这么着急地赶回去……?
少说两句吧,疗伤要紧
几人扶邵宣也进来,几个要紧门派的首领自也跟了来,围在小小营帐门口姜菲先将母亲拉了进来,要她确定邵宣也无事邵宣也看来倒也还好只是轻笑一声,还是向凌厉道,我听到一种传闻,说拓跋孤功力大损,恐怕是难以为战……
难以为战的人怕是你吧凌厉打断他话这种传闻,你不觉得可疑?若是真的,你倒更该想想为什么了
邵宣也皱眉疑点……确实很多……这是什么?
凌厉诧异于他话语的跳跃,随着他的手去看指向的方位,却见自己未入鞘的乌巾上赫然竟粘着两枚细小的针
是暗器!姜菲也看见了将布裹了手来取下这……与方才杀了慕青的一模一样……凌厉,怎么会粘在你较的?
莫非适才……凌厉似有所悟地将巾立过莫非真是侥幸……?我的乌剑……
你快说怎么回事啊姜菲急道
想必适才有人趁乱向我或者宣也也出了手我们是约定了比武定胜负来决定究竟后面该听谁的,无论是我还是宣也忽然受暗算身亡,必会令这梁子结得更深可他大概没想到乌剑吸力极大,这细小的金属制物靠近,便被它吸来,附在了较
这……这么说真有人要害死你们了?姜菲大惊失色道你们两个自己都没发现——这暗器真是无声无息!
到了现在,我的话你们究竟相不相信?我看,我也不需要说什么了吧?这两枚暗针就是明证了,那凶手也便是杀死慕青的真凶了
呃——姜菲略一语塞——邵大哥若信了我便信!
不管你信不信,总之凌厉道当初朱雀洞一事,你们太湖水寨算是欠我一个人情,对不对?现下我消你们不要冲动,不要参与这次攻打青龙谷的行动,你们——能还我这个人情么?
我……我说了不算啊姜菲咬唇道这要问我娘!
凌厉抬眼去看姜夫人,姜夫人道这位凌公子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今日之事确多疑点,我们便暂时听从邵大侠的指挥,他既答应凌公子暂给他机会解释那我们也不便多作主张
凌厉松口气,道,多谢夫人太湖水寨虽不算头等大帮会,在江湖上却也小有影响,只要有一家两家开始有些松动之意,这一伙人至少便不会一鼓作气都冲入了青龙谷他又转向始终站在一边看着的夏铮等人,道,谭大侠也曾亲口答应说夏家庄欠我一个人情,这一次是不是也……
谭英既然答应过你,夏某也不会食言,必会约束众人,不令私自向青龙谷进发夏铮道凌公子说其中有隐情,便请道来
凌厉才将自己所遇所知一一道了可众人心中先入为主,如今忽然听了一个全新的故事,委实也是半信半疑邵宣也似乎累得极了,半躺于榻,闭着眼睛,不发一言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又该找谁去报仇呢……姜菲喃喃地道我自己……我连爹和三师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我……我是不知道应该找谁算账,说青龙教是我的仇人,我就来了;说朱雀山庄是我的仇人,大不了我去找朱雀山庄,反正我都不认识的可是邵大哥……你要他相信邵二叔是这些惨剧的帮凶,这实在太匪夷所思!反正,如果他信你,我便也信你,否则的话……
他早便信我了凌厉看了眼邵宣也后者隔了一会儿才睁开了眼睛来
现在要怎么办?他语意苦涩凌厉,你总是来拆我的台,总是把我的计划打乱得一团糟我带了人来讨伐青龙教,结果你却说,我完全找错了人!
你这叫“带领”么?你根本是被人利用!凌厉道如果这次青龙教覆灭,下一个靶子就会是你们明月山庄,你信不信?
邵宣也却竟呵呵笑了起来区区一个青龙教左先锋竟然将我这个所谓领头人伤于剑下,要覆灭的……只怕不是青龙教呢……
宣也,你……什么意思?凌厉既有几分莫名,又有几分紧张一边姜菲道,我也没想到,你上次明明武功全失地离开青龙教,怎么现在竟反而如此厉害了?
你不如去问宣也,为什么要让我
我可没有让你邵宣也笑了笑我现在明白了,凌厉,我终于是输给了你,什么都输你——以前总还以为旁的不行,论武功,你不是我的对手,现在却连这一点也输得一干二净
你真这么想么?凌厉看着他的眼睛,笑得一样苦涩我却觉得,你有的东西,我一辈子也得不到呢
我有的东西?
地位,名声,还有随此而来的一切好处——你可知我有多嫉妒么?
那么你又可知道……我有多么嫉妒你……?
邵宣也的语声淡而沉,透露出一种深深的失落之感凌厉便沉默了他不想与一个受了伤的人互相嫉妒下去
你想好了么他转到正题撤,还是不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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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六
我不会撤的 邵宣也的回答,出乎凌厉的预料
为什么?他惊讶
我要见拓跋孤听他亲口解释之前,我不会就这么算了
凌厉沉默了半晌
怎么?这个要求应该不算无理?此事事关重大,就算青龙教是被陷害的,我要求与他当面说个清楚,总不为过?要是确如你所说,那么我与他也该同仇敌忾,考虑如何对付朱雀山庄
你先暂时让这里的人出去一下,我另有些事情告诉你凌厉道
那怎么行?已有人在一边道岂能留你与邵大侠单独在此!
随便动个指头想想!凌厉转头冷笑在你们重重包围之下,我要对邵宣也不利,于我有什么好处?
你们暂且出去吧邵宣也已道我听他还有什么要说的
众人无奈,只得撤到帐外邵宣也方道,好了,你说吧
凌厉向帐外看看,回转头道,我只先告诉你——你今日恐怕见不到拓跋教主的
为什么?
因为——那个传言不假,他功力大损,根本……动弹不得
邵宣也显然也意外了真有此事?
非但他动弹不得,苏折羽也受了重伤,所以这次你们攻打青龙谷,主事的人是广寒
邵宣也足足愣了数久,才开口道,他们怎么会受伤的?
一样是拜朱雀山庄所赐别以为只有你们明月山庄才出了事凌厉道如果你们坚持要攻谷,这的确是最好的机会可至于从中得到好处的是谁——你想明白就好
邵宣也以手支榻,坐了起来道,那好,时辰不多,我先去与各派说清楚,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若能约束他们自然最好,但我却不消他们知晓教主功力尽失的消息——你能想明白,但旁人恐怕不会这么想,毕竟青龙教也的确是所谓正派人士口中之“邪教”,若得此机会一举拿下了青龙谷于他们都是脸上有光的事情
我自然先不会宣扬此事的我先找几个信得过的门派将此事告知,要他们一起约束各派不要擅动,等到各派都了解你先前说的情况之后,我再与你们商量何时面见拓跋孤,你看如何?
凌厉点点头就盼着你还能压得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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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广寒赶回谷中出什么事了?她皱眉问道
禀二教主,适才程夫人说,教主似乎有些不妥……一名教众已经回话
什么?邱广寒大是吃惊,向里便走,霍新也便跟上
渐往里走她心里倒也有些明白,因她知晓青龙心法的口诀心知“续”字诀疗伤固然并无大凶险,但若不能专心一意,则难以奏效拓跋孤纵然再是将一切都部署完好,却终究不可能在这样的时刻全然心无旁骛——程夫人关秀所指的,应当便是这一层倘若还得知她离谷去了敌阵,恐怕更受影响
如果有个人在旁边为哥哥助力为引,那便行了——苏姑娘内功与他同出一源,本是最好的人熏只可惜她受了伤凌厉也习过“续”字诀,也该可以——只可惜他也不在;我不知道成不成,不过总之是不能耽在此处的——现下定要找一人为哥哥护法,终是要找一名内功最为深厚的人选才行……
她踌躇着还未走到练功室门口,只见关秀迎面跑了出来二教主,你来了!她颇有些着急道前边还没事吧?
暂时没事
其实我叫他们放信号是想请霍右使赶快回来关秀道教主的情形,看来须有人为他护法才行教中便数霍右使内功最为深厚,所以……
你跟我想得一样,只不过……
邱广寒沉吟一下好吧,霍右使你便留在这里帮哥哥运功,程夫人也还是照应一下这里和苏姑娘那边
两人都恭身得令,邱广寒点点头我便不去看哥哥了,若他问起什么,只说一切都好便是她说着再向外走回——没了霍新这个高手,若真动起手来,究竟又有谁能担当自己身边这力支的独木呢?
她停顿了一下,叫来数名教众,命他们加派人手将拓跋孤苏折羽等人所在的几处更密密保护起来无论如何,我总要保你们无恙她心道往日里被你们保护了太多次,我终于也不能叫你们有半点损伤
靠近谷口处教众见她一个人出来,不免有些奇怪,但因各司其职,也便不多问她叫过一名教众在身边,预作随时调配传达之用,心中又将这整盘部署细细回想了一遍
对面营地的,是凌厉正面相谈,许山带的弓箭队周围掩护,程方愈带的近身队还在暗处埋伏;谷口,是另二十名弓箭手守住地势,另有两个小队的教众,一对负责张望打探,一队随时等候差遣;谷中要地,是甘四甲等带领各自的人在指定地点埋伏;先下又分了一部分去保护拓跋孤等;霍新在练功室;而她邱广寒,在向谷口走去
她抬头望天,大风蔽日,但午时的迫近,却毫不稍慢
二教主,对面似乎还在交涉一名教众禀报道
邱广寒走上瞭望塔,向远处看去邵宣也与凌厉应该在营中,但外面等待的众人却多少都已沉不住去,各色旗帜纷乱地飞舞得猎猎作响,只等一声令下便可向青龙谷进发
邱广寒略略皱眉,再次抬头看天——再下去,时间就到了
她喟叹一声,说服自己相信,这是自己青龙教的地头,若真有人胆敢在此撒野,怕是定要吃苦头的
昏沉沉的树影摇动,少顷对面营帐门帘掀动,好几个人出了来,但凌厉和邵宣也仍在其中未见不一会儿,邱广寒等得焦躁,没计较间,只听一名教众突然道,二教主,看那边!
邱广寒顺他手势看去,只见一个人影正从远处奔来,径直奔向对方营帐面前人影身上好像还负着个人可是距离太远,她全看不清是谁
对方营中见来了不速之客,多人已亮出兵刃,似在喝问;那人却泯然不惧的样子,到了营中,只将背上所负之人放了下来;邵宣也和凌厉也是闻声从帐中出来,只见首先一个箭步抢上去的,似乎是夏铮
那不速之客将人放下,邱广寒方觉得他的背影有些熟悉忽然才听身边有人低呼了一声道,那不是顾先锋吗!
邱广寒心头轻轻一凛细细去看,那身形的确像是顾笑尘他去敌营做什么?他方才背着的人又是谁?
忽见夏锢上的样子,她心中一震那个被他放下的人发色花白——莫非是外公?心里忽然一阵激动若夏廷没死,今日之事,多半有了极大的转机
她兴奋之下,向下便走,道,我过,你们暂且不要轻举妄动
那一边夏廷和顾笑尘两个人的到来,哪一个都足以令凌厉惊讶他首先抢到顾笑尘面前你怎么会来?夏老庄主怎么了?他问道
只见夏廷虽然双目睁着,神情却略显抽搐,说不出半个字来
我见到他时就是这样——我看是看到庄子被人弄成这样,一时急怒攻心,就——中了风了那人的口气不冷不热
把话说清楚了!夏铮道夏家庄的事情你亲眼见到了?你是青龙教的人——你为什么会去夏家庄?
“你是青龙教的人”,这七个字一出众多本不认识顾笑尘的各派人等惊讶之下都围了过来,将他困在核心只听顾笑尘哼哼一笑,道,我早跟青龙教没半分关系——夏庄主原来还不知道?
顾先锋!后面传来的是邱广寒的声音是你!她声音喜悦分开人群便走了近来众人也不敢拦她,让开了一条路来顾笑尘见是她,也不敢太过怠慢,很是古脖子欠了欠身,道,见过二教主
你回来就好了邱广寒喜道哥哥一直念叨你呢,这下你可得跟我回去!
顾笑尘不满地低哼了一声,道,行艾要我回去——除非他亲自来见我!
邱广寒一怔,无奈道,这个么……好吧,一会儿再说这件事——这边是怎么回事?舅舅,外公他还好吧?
看来的确像是受了刺激之后,才变得这样一边姜夫人道似乎……连夏庄主也不认得了
怎么会这样邱广寒眉头又锁起来若夏廷活着却偏说不了话,于青龙教也算不得什么有利的事情了
顾先锋,你当真没有多看到些什么?她又问
我看他是认得夏庄主的顾笑尘道只是他突然受激,神智虽清醒,却说不出话来了但倘若凶手出现在他面前,他必还是会激动
这都是你一面之辞——谁将家父害得如此,尚未可知焉知你这般说法,不是在为自己开罪?夏铮语锋犀利
懒得跟你这种人争好心好意地把人给你救来——哼,还受你奚落?你若当真是名门之后,便好好将令尊大人照料好了,等他亲口说出真凶再动手报仇不迟;总好过你如此鲁莽地要寻青龙教的仇!
夏庄主,他说得并不无道理邵宣也道现下既然令尊性命无虞,我们也不可放过这唯一的线索,不妨让令尊先休息一会儿,看能不能说出真相,也免得错杀了好人
不论真相为何,适才有人暗算了慕家公子,也意欲暗算邵大侠你,却是事实,足证无论青龙教是凶手抑或不是,此地必然有凶手一伙在场——那么家父留在此地,岂非太过危险么?
舅舅,可否借一步说话?邱广寒突然道
夏铮看了她一眼,虽然起疑,但仍是点了点头,将夏廷暂交谭英照料,与邱广寒走到一边
舅舅,这该是个绝好的机会吧邱广寒低声道如果外公说出话来,凶手这边必然要糟,所以他们自然千方百计要寻外公的麻烦——我知道这样太过冒险,可是舅舅只要暗地里守住外公,自然能看见前来行凶的是谁,那么凶手是不是青龙教,也就很明白了!以舅舅的武功,区区几个小贼,应当不致伤到外公?
夏铮似乎犹豫了一下我也想过,只是……终究危险了点像那无声无息的暗器,那是防不胜防我不能拿你外公的性命作赌,你明白么?
可是若不如此,假如……我只说假如——外公一直不能说出话来,这件事的情由,就永远也别想弄清楚啦
其实适才凌厉已经与我们解释了夏铮道我相信他的为人,所以本也暂且想把此事放一放,等调查清楚再说我们已在与各派商议,午时不会立刻攻去青龙谷
邱广寒一笑这样说固然不错只是就算你不准备那么做,外公的性命也一样是要受到威胁的何不就此抓住机会?
夏铮看着她,隔了一会儿,点点头道,你说得不错好,如果真的不是青龙教的人做的,我定必亲向你哥哥赔罪的
赔罪就不用啦邱广寒说着瞥了一眼四周不过舅舅,很多人都很买你面子,到时候可要靠你说服他们呐
夏镬手拍了拍她肩,回身走到人前道,午时快到了,究竟怎么办,我还要与邵大侠空明大师定夺一下——谭英,你先扶我爹去休息
谭英应了,便将夏廷扶回了帐去;那一边邵宣也略有不解,但夏铮如此说他也便与空明往里走凌厉也待要再跟去,却叫邱广寒伸手一拉
你别去
为什么?
避嫌
凌厉略微一想,便也明白了她意思,点了点头道不过时间快到了,我怕其他门派沉不住气
放心,朱雀山庄的人一定会尽快动手,拖一刻就多一刻不确定,万一夏廷突然说出话来,他们的计划不就完了么,所以应当很快就能抓到凶手了
凌厉点点头,道,但你还是先回去,这边太危险——是了,方才谷中什么事叫你回去?
没什么邱广寒说着看了顾笑尘一眼你这些日子都在替我们搜寻证据么,顾先锋?
我——哪有那么自找没趣顾笑尘只是鼻孔出气
哥哥他……出了点事,不然今天这阵仗,也不会轮到我出面了邱广寒道你就莫要再闹别扭,会青龙教吧,好不好?
他出事了?顾笑尘似乎是一惊,却又随即一哼道,他能出什么事?谁还伤得了他!
邱广寒只得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道,现在无暇多说了,顾先锋,我先告诉你,我在这附近安排了总共约四十人的埋伏,二十名弓箭手,许山带的;二十名近身擒拿好手,程左使带的——到时候如有动手,你多加接应
我——才不掺合顾笑尘照例一副高高挂起的样子
那你还站这儿干什么,不如走好啦!邱广寒有几分愠怒,语调高了起来
顾笑尘倒不出声了他心下突然也奇怪起来——照理说,这么危险的地方,的确不该让邱广寒来的苏折羽出现在这里才是最合理的情况
他又看看凌厉他离开青龙教时,凌厉武功尽失被逐离安庆,他以为他活不成;不过眼下看来,他似乎并无损伤,而且竟还在帮青龙教的忙?看来这些日子的确发生了不少事——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了,开口道,二教主,教里是不是……
话音未落只听另外一边有人大喝道,抓刺客!三人都一惊来了那凶手果然中了计了我!凌厉先道邱广寒和顾笑尘当然也跟了过去,只听夏铮的声音传了过来
苏折羽,你别走!这怒意极盛的口气中,杀机已现
“苏折羽”??
凌厉与邱广寒同时大惊失色那个黑色的人影从帐顶掠出,凌厉心中一玄,人影在空中,向他望了一眼
他只觉浑身都冰凉为什么去偷袭夏廷的会是她?
她当然不是苏折羽——苏折羽仍然躺在青龙谷的厢房里——她趋恶是苏扶风,可是她这身像极了苏折羽的装束,却只能说明一件事
——这是个圈套他们踌躇满志地以为自己给对手设下了圈套,却竟低估了对手的狡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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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夏铮长剑已探至苏扶风后心,他万万躲闪不过凌厉下意识地上前,绞一伸挡了下来
夏庄主,你先冷静一下,她是……
哼,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青龙教的嘴脸,此刻已清楚了吧?夏铮说话间,苏扶风早已被众人堵住
舅舅,她,她不可能是苏折羽!邱广寒喊道苏姐姐她分明在谷中,我……我方才还见过她,不会是她,你,你冷静点,不要中了离间之计!
哼,苏折羽来过我夏家庄,我岂能不识!夏铮道广寒,凌厉,我相信你们的为人,料你们也是被人利用了,不知内情,不过看来这次讨伐青龙谷,是势在难免了!
夏庄主,你听我说,她真的不是苏折羽,你看清楚她们的武功路数完全……
糟了!凌厉话音未落,邱广寒突然叫起来外公那里,有人在么?
夏铮的面色一瞬间变得死一般惨白,惊惧已漫到了极致,他刷地回身飞掠而去邱广寒也连忙飞足奔去,这一边凌厉却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被众人押下的苏扶风
苏扶风只是看了他一眼,却不识一般,撇开脸去
一九七
凌厉咬了咬牙,低低道,回头再找你算账便也向邱广寒等人所在之处快步跟去然而,似乎是太迟了营帐口的邱广寒,已然伸手捂住了嘴
广寒他追上去,抓她的手;她却颤抖;再往前看,夏铮也颤抖,浑身都颤抖
夏廷端端正正地躺在榻上,喉管已断他身周,谭英等数人尽皆倒在血泊之中;那一柄凶器犹自Сhā在地面,松软的泥土之中,像是种示威,默然,却挑衅万分
盛怒之下的夏镬手拔起这长剑,大喝一声,向一边案上砍去案几应声而裂
拓跋孤,你就当真那么恨我爹,非要置他于死么!夏铮愤然喊道你有种就不要蒜种奸计,反正我夏铮也不是你的对手,你不若出来杀了我,何须藏头露尾!
舅舅……!你怎么知道,怎么就这么肯定是……
邱广寒话没说完,却被凌厉拉了拉衣袖她回头去看他,只见凌厉向她摇了摇头
我说的不对么?她也愤怒起来
是青龙剑法凌厉道我跟你哥哥交过手,我知道这剑法
哼,你也承认了吧!夏铮回过头来,一双热泪满含的眼睛带得声音竟也哽咽
对,如果我不是知道这绝不可能是拓跋教主所为,就连我也要相信——谭大侠武功高强,我也见过,这世上真的很少有人能这么轻易地不发出任何声音地就将他们尽数害死,可是——夏庄主我凌厉以项上人头担保,拓跋教主此刻人在青龙谷,绝不可能在此行凶杀人——这青龙剑法的主人是另有其人,你不信也得信!
哼,说得好听凌厉,我始终觉得你是被他们所骗,所以不想追究——他在青龙谷?苏折羽暗施偷袭在前,引我离开;他紧接着便亲自动手,杀我父亲——他与家父之间的仇怨,你不知道也明白不了——如今证据皆在,还有什么可辩解?
舅舅你难道不觉得哥哥不是那种人吗?你们那么好的交情……
是,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这样的事,他不是做不出来夏铮咬着嘴唇,努力平静下表情,但口气依旧悲愤他现在多半仍在这附近——既然她如此这般地不肯顾全血脉之义,那么我也要以我的立超不攻破青龙谷誓不罢休!
邱广寒见他抽身便往外走,心知不妙忙道,舅舅你等等!但她又如何跟得上夏铮的快行,跺脚道,凌大哥你快去拦住他呀!邵……邵大哥这会儿又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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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宣也方才得知了夏锴要引出那暗施偷袭之人后,便与空明自去另一帐中等候消息他伤势不轻,颇有些力不从心,是以听得夏锓了“苏折羽”出去之后,空明先追出去看了,他自己走出几步却伤口抽痛得踉跄起来
待他到那主旗之下,只见“苏折羽”已被人数扭谆夏锺广寒几人,则已然跑回了夏廷休息之处;便有人迅速向他报知了发生之事邵宣也对凌厉所言本意深信,看了“苏折羽”一眼,后者的目光却并没向他看来
你不是苏折羽他突然认出她来——那两个月并无夫妻之实的夫妻之名,到底也令他对她熟悉了许多
便当此时夏铮已走了出来只见他一扯大纛,抿嘴道午时已到,诸位要报仇的,便跟我走!
邵宣也大是吃惊道,夏庄主为什么突然……
家父惨死在青龙剑法之下邵大侠,这感觉想必你能体会?
邵宣也不禁看了眼苏扶风,回头又忙道,但夏庄主太冲动了,这件事决不是你所以为的那样……
我冲动么?夏铮冷笑我若冲动,定必先杀了苏折羽——但我夏铮也不愿滥杀无辜,她奉命行事,我便放过她——冤有头债有主,此事我只找拓跋孤要说法青龙教屠杀我们中原数派之仇,却不可不报!邵大侠既然受了伤,那便不参战也罢!
邵宣也眼见群情激昂地便要跟夏锇去,咬牙一挥臂道,都给我站住谁敢今天攻打青龙教,就是跟我们明月山庄过不……
扑的一声,他背后忽吃了一掌,只听有人道,宣也今日受了伤,怕是神智迷糊,攻谷之事再不能拖延,就请大家听夏庄主号令……后面的话,逐渐模糊,再也听不清人群嘈杂吵嚷,他只听见姜菲大呼的声音,可她也挤不到他身边他心中冰凉,背后的剧痛一直蔓延到前胸……
二叔,果然……是你……他无力地面对那张狰狞地俯过来的脸喃喃
他突然发现自己得知真相总是那么不合时宜——因为他总是那么无力,无法改变任何事情,而此刻,竟连知觉也渐渐失去
大幡举动,“邵”字仍然飘动,虽然领头的人已换了夏姓
那一边青龙谷中众人早按先时所令严阵以待乱纷纷之中,前方有箭袭来,后方也有骚动,却是邱广寒已令动了许山程方愈等人一时两军在此间营地已然开始交战,乱成一片夏铮带的人被两边夹击,但这些人聚去明月山庄,多是各派首脑精英,并非不堪一击之辈,是以虽忙不乱——朱雀山庄也正是知晓这一点夏铮空明等人很快离了重围,逼近谷口,空明道,谷口地势虽险,但不必真正关隘,夏庄主,我们只消防得箭支不近身,施展了轻功,当可越过;届时反而从里对谷口的教众夹击,必能一举攻入谷去
夏铮点头道好邱广寒只见后面虽有不少正派中人犹豫未决或是受伤退下,但拥去谷口的仍不在少,心中焦急;凌厉一早便陷入重围之中,为人缠赚难以轻易脱身;她暗暗咬了咬唇,回头向身边许山道,许组长,“邵”字旗能射下来么?
许山并不言语,只点了点头,搭箭张弓,嗖的一声,那利箭果然直奔已然靠近谷口的幡旗而去
在幡旗旁的是空明他闻得风声,回身手指一弹,一粒佛珠当的一声,将那箭击落许山切齿,再一箭射去,又被他弹落只见空明拍马回身而来,许山回身避入人群
那壁厢夏铮曹凯黄泽人等人以施展轻功,欺入谷中邱广寒大急,道,顾先锋,你也别跟着我了,去谷口帮忙呀!顾笑尘却哪里肯应,一则因为他还不想这么轻易地抹下了面子,二则也因为他一走,邱广寒未免太危险
邱广寒见他不搭理,更急,又喊道,程左使,那你去吧,这里交给顾先锋程方愈离她不近,又兼在打斗中,情急中也听不清她说什么,当然更是脱身不得邱广寒跺脚,顾笑尘却道,好了二教主,你不用急,这种场面教主应付得来
可是……哥哥他……邱广寒欲言又止但她也吸了口气,努力平静下来是艾哥哥是无法出面的了,不过最坏的打算也已做好,谷中仍有相应对策,我又在惶恐什么?我当真是没有这统帅全局的本事呢
只是万万没料到会是舅舅她又心道本以为他无论如何,不会与我们为敌哥哥原先说他不易受人挑衅,谁料这一次竟这么轻易地就中了计——看起来一个人要时时理智,着实是件太难太难的事情
先头部队冲入谷中,夏铮等武功高强,普通教众自是无人近得了他身,一时竟是僵持住了,无人敢轻举妄动夏铮长剑一振,冷冷道,拓跋孤,我不想伤你手下性命,不过你再不肯出现,就休要怪我了!
旁边黄泽人道,适才他偷袭了令尊,此刻说不定还未及赶回来抹去了蛛丝马迹——哼,迟迟不出现,这边该是个明证了!
教主不想与你们一般见识,若他来了,你们便要尸横当场一名教众喊道
黄泽人还欲说什么,却只听前面有人一阵大喊道,教主来了!众人皆心中一凛,那后面终于掩至了谷口的邱广寒凌厉程方愈等人连同所有教众也都心中大异,一起向里看去
出来的竟当真是拓跋孤,身后则跟着霍新他神气依旧,仍是那双锐利逼人的眼睛邱广寒上前半步,不知怎的心中一酸,竟想落泪
你怎么能来——我终于还是这般没用——终于还是要你这样出现么?
想不到第一个欺上我青龙教的竟是你,夏镓跋孤语锋锐利,神色好不少减昔日霸道
夏锺情悲愤,长剑微抬你心里清楚,事到如今你竟还能如此恬不知耻——你当真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拓跋孤——那个至少不会被野心吞噬了良心的拓跋孤!
现在是你们欺上我的地头,反说我有什么野心?拓跋孤显然也在强压怒气
你敢做就要准备付出代价!夏铮长剑一伸,径向拓跋孤刺去
他心知自己武功不敌拓跋孤,不过此刻也唯有自己牵制住他,旁人方有机会与青龙教剩余之人抗衡哪料他一动,拓跋孤未动,反而数名教众一起涌上,有人大喊保护教主,而他长剑过处,竟已有两名教众为他劲力所伤,向后栽倒最后终于接住他叫的不是别人,却是原本站在拓跋孤身后的霍新
一九八
霍新本无兵器,是随手抓起了旁边一人的长刀,才架住了他招式这一刀剑相撞,两人只觉势均力敌,似是便要倾力相拼夏铮忙撤力避开你为什么不动手!他剑向拓跋孤一指
便没有我,你们也一个都休想活着出谷
拓跋孤话音落下,果然周围教众都各举兵刃,神情敌意而戒备,显然对拓跋孤的话奉若圣旨
我一点也不怀疑夏铮的口气也似痛苦异常你方才既杀得了我爹,自是一样能杀我——只是你想叫我活着痛苦,让我知道因为我们昔年的错,我姐姐的儿子终于杀了他的外公——好叫我也尝尝这痛苦,是么?
我方才?——老头子死了?
少装腔作势!你不会不认得自己的凶器吧!夏铮将那剑向他一指,霍新忙刀也一动,紧张地望着他
霍新,你先退下拓跋孤道
教主,此人……
拓跋孤没再重复,霍新似也觉无话,只得退开了
变得紧张的这次是夏铮他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剑把,防备拓跋孤可能会突然袭来的掌力或刀招
夏铮,你可知我对你很失望拓跋孤的一双眼睛攫住他,语调既没有高昂上去,也没有低沉下来
不必再花钱巧语了——苏折羽已被我所擒,她引开我,难道不是出于你的指使?
苏折羽?拓跋孤冷笑人在哪里?我倒想看看
哼,带上来!夏铮喝道
拓跋孤也实未料到苏扶风当真会被夏铮所擒停顿了一下道,我若说她不是苏折羽呢?
那么苏折羽又在哪里?她不是时时刻刻不离你左右的么?
夏铮,你不要逼人太甚了!霍新忍不住道苏姑娘从昨天起就一直在青龙谷,这里所有人,包括二教主都可作证!
好,那么就请她出来——如果你们想证明现在我手上这个不是苏折羽,就把真正的苏折羽叫出来——我非但立刻撤人,还会给你们好好赔罪拓跋教主,你看呢?
霍新等人一齐去看拓跋孤,谷口的邱广寒凌厉也都把目光投向他整个山谷似是死寂了连始终肆虐的风声都似停息了,仿佛也在等他回答
拓跋孤却只是淡然笑了笑苏折羽是我的人,你说叫出来就叫出来?
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夏铮剑一举,便待一挥令众人一拥而上后面邱广寒大是着急,下意识地去抓身侧的凌厉,却不料他人影已动,那袖子先从她手心滑了出去
凌……
她来不及喊完,只见凌厉已掠了过去
夏庄主请等一等凌厉落地伸手一抬硬生生将夏铮的招式阻了下来
凌公子,我已说过多次……
我不拦庄主我本也不是庄主的对手——我现在也先不说凶手到底是青龙教还是别人,只不过想提醒庄主同样的错不要犯第二次第一次你弃下令尊大人就去追“苏折羽”,结果是什么?那时庄主必是急怒攻心以至不曾冷静想过来龙去脉才中了奸人的计,可这一次你又冷静了吗?令尊大人遭了不测是真,可我现在问你,谭英是死是活?你如今心里可有十成十的把握确定他也死了?
谭英纵然活着又能让凶手脱罪半分么?你这番说辞全然……
你根本没懂我意思!我问你谭英的死活,只是要你问自己,你可冷静看清楚了一切?你若还在冲动,便要被人利用!你就不怕如今第二次中了计又将明明可以不死的人,置于险境!
夏锬神微微一震他那时见谭英等几人倒在血泊中,看上去已无生气他料想凶手当然不会留下任何活口的,可如今凌厉这番话却让他心念微微动摇起来可他随即一咬牙,道,我人已在此了——凶手如今也在面前,我又怕那边有什么比此地更险的!
若你还是执意认为是青龙教所为那好,我也不妨这么说,青龙右先锋顾笑尘可没回来——他就在方才出事的地方庄主认为他会不会对你留在那里的人做出些什么来?
夏锍色一变,目光扫过的确没有顾笑尘的人影他这一次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失了往日的清醒与冷静,竟似乎连敌情都没能作了周全的判断,就这样贸贸然冲了上来若只是为自己一己之仇也就罢了,可似乎邵宣也受伤之后,自己这震怒引领之态,反令自己受了各派追随,倘若真的动起手来,必有大量伤亡,自己又担得了那责吗?
他咬牙吸了口气,又沉下了,转向旁边人道,黄大侠,曹总镖头,夏某去去就来!
夏庄主……那两人失色这……
夏铮看看拓跋孤,不发一言,转身向外走去,到得谷口,上马便奔他心中焦急,只因凌厉那一番话让他不得不回头去确认,谭英等人是否真的还可能活着?否则不得安宁,又怎么直面那样的对手?纵然定会叫人在背后指责,他也顾不得的了
黄泽人曹凯等实在目瞪口呆,不意夏镔阵竟会这样转头跑了没了他在,直面拓跋孤岂是他们敢的,竟也不约而同向后退了数丈,犹豫了一下,道,我们也先退,拦住谷口,别让他们跑了,待夏庄主和空明大师到了再说
拓跋孤如何不知这些人的胆怯,可心头再是轻蔑,却哪又有力气去追,见人稍许退却,面色明显苍白下去,向后一退,霍新慌忙搀扶,才将他扶住
哥哥,你没事吧?邱广寒看情势稍缓,也忙跑了过来扶他哥哥你怎么出来了呢?
抬头,凌厉也走近道,教主,我跟着夏庄主去谷外看看
你还去?邱广寒回头好不容易骗得他退了,你出去还回得来么!
凌厉却也不再等应允,躬了躬身道,我尽快回来转身便走
邱广寒没办法,回头看拓跋孤适才他若把苏折羽带出来让夏铮见一眼,哪怕是叫人抬她出来,这一切误会早便消除——以他一直以来对青龙教的重视,他当然会而且应该这样做的——可他今日偏偏不肯他真的便是这样的人,要他听你的话,你要他怎样便怎样,他便不肯的——怎么那个明明该了解他的舅舅,却又不明白呢?
人马说是堵住谷口,可夏铮忽然回撤,部分门派也跟着回去了大队人马退回营帐处,夏铮滚鞍下马,只见许山等俱已被空明所擒点了茓道扔在树下,心中稍许一松暗道有空明在此,应该没人敢行凶了顾笑尘仍与空明斗得不亦乐乎他并非这大理神僧的对手,但想必方才人多,到现在他才始落单,空明一时半会儿也还拿他不下夏铮却不及多看了,冲入适才夏廷遇害之处上天并不曾留给他什么奇迹,一切正如方才自己所知,谭英等尽皆倒在血泊之中他摸谭英颈上动脉,早没了跳动
凌厉……他心头想到适才的他他那一番话是否是另一种调虎离山,只是为了欺骗于我,扰乱我的心神,逼我暂时退却?是艾真是莫大的讽刺,我果然不冷静,不冷静地冲去然后听到他的话,又不冷静地回来了——拓跋孤的手下,能留什么活口?
可怎么自己心里现在却又恨不起来,在看着这满帐的血腥的时刻竟彷然失措
爹……这果然……是真的么?他竟好像才从一场恶梦中醒来,才省悟过来这莫大的悲剧是真真切切地发生了,无法逆转,自己的亲生父亲就这样倒在面前已然断气,而得力助手好友谭英也没了呼吸确定了这一切,他应该要愤起杀回才对,可这足够令他发狂的景象,却只让他悲从中来,像是一切冲动已馁了,连走都无法走动一步了
我当真应该杀死拓跋孤来为他们报仇吗?当初我曾对他说,你若杀了我爹,固然是为你娘报仇,但却是杀了自己的外公;此刻我若去杀他——就是杀了自己的外甥吧?
他又冷笑起来可是夏铮啊夏铮,你又是他的对手么?他还没动手,你们就已占不到太多便宜了——真引得他出手,你想要武林同道给你陪葬么?
他时而悲戚,时而激愤地在那几具尸体边上跪了数久,意欲站起身来时,视线却是捕捉到了谭英左手,似是握住了什么夏锬下大异,忙上前扳开他手掌,却见帐中扯着小半块灰黑色的衣角他心下一怔是谁的衣角?如此紧攥着的,自然多半是凶手——可拓跋孤今日未曾穿着灰黑色衣裳他真能在那仓促之间,连衣服都换过了?
他心下便有些动摇起来,眉目拧聚间又瞥见谭英右手赫然也攥着,只有食指露在外面,像极了要写什么字的涅
他再将他右手抬起,冰凉的手掌下,已有几分干去的血鉴狞地只留下了半个字
“扌”
果然是拓跋孤吧!夏锃意又炽这个未写完的字不是拓的半边,便是青龙教的“青”的上半——我竟会犹豫了——以为我真的弄错了,但这一切账——他握剑霍地站起身来——只能找他去算!
方始再次下定决心,却不料一回头,营帐的门口,不知何时已站着一个凌厉
夏铮拔剑——你还敢来?方才欺骗我的账,我回头找你清算!
庄主在这里都留了很久,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凌厉只是道
夏锬中微微一凛他已经在这里很久了——不错,外面乱纷纷的,甚至没人注意到他跟来;以他一贯的本事,若有心对付我,即便方才暗中偷袭了我,也不是难事吧
他将秸回你还有什么话要替他辩解?
我来是想向庄主解释一下凌厉道谭大侠惨遭不幸,我凌厉也一样很难过——只是适才为情势所迫,不得不出下策骗得庄主回头——在下是相信庄主乃有情有义之人,才以谭大侠之事来作要挟——不过除此之外,我还有两个理由第一件,便是适才我们发觉这里的事情之后,都没来得及仔细看看周围有什么异常夏庄主愤怒填膺,便忽略了可能有的蛛丝马迹,我是想让庄主回来看看,或者会冷静些,找出些线索
哼——我是找到线索了——正好证明了拓跋孤的确是杀人凶手!
凌厉变色道,有什么线索?
你来看看这个夏铮将谭英临死所书的半个字指给他这不就是“拓”字的半边么?或者是个未写完的“青”——对么?
凌厉走近去看不对他否认
你为何如此相信他?夏铮直觉有些不可思议
这个字你这样看确实是半个“拓”,可是或者你应该横过来看,那便是个草头
草头又如何?若是草头,那写的便是苏折羽的苏字!
怎么可能是苏折羽——你想想,你们所谓的那个“苏折羽”,是在令尊大人还安然无恙的时候,就已经被你们发现,追出去擒住了,那之后他又怎么还可能想留下个“苏”字来
那你说草头又是什么意思?
我只不过提醒你不要先入为主,因为只是这么几笔什么都有可能草头的人太多,太湖的陆荻林芷姜菲,名都是草头;河东大侠黄泽人的姓也是还有慕青,就连谭英自己的名字里都有这半个字——你又如何就能断定他指的是谁?
哼,只可惜你说的那些人都是不可能的,除了拓跋孤,还有谁有可能?
所以我还有第二个理由要告诉你——这件事我与邵宣也和姜菲说过,原本不打算告诉你,但眼下看来如果不说你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罢休的了——那么我便只好对你坦白:拓跋教主他从昨天起就武功全失他今天迟迟不出手,并非他火还不够大,或是要卖什么关子——若非他不能动手,夏庄主,我的你们进青龙谷挑衅的人,已经没有几个有命在!
你……你此话当真么?我——我为何又要相信你,或者你也只不过是——为他所骗?
你真的如此不了解他?凌厉摇头道教主这样的人只会在武功全失的时候装作没事一般地出现——就像方才那样——而断不可能在没事的时候,去假装什么功力全失!
我只知道,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情能令得他失去武功夏嵇硬地道
我听广寒说,他曾为你疗过伤你也知道,那一次损耗了他不少真元;你有没有想过若遇上更严重的伤势需要他疗治,他就会损耗更多,以至暂失功力?你难道没有注意到方才你出现在谷中之时,教主周围的人是如何紧张么?因为你若要杀他,他全无力还手!别说到这里来杀人,便是适才与你说那几句话,他只怕都用尽了气力——夏庄主,别人我不晓得,你却是他的舅舅,若连你都如此一意孤行,我真的不知道今日之事会变得怎样,那在暗中策划的朱雀山庄,又会如何小人得利!
夏铮沉默了数久适才邵大侠也想说服我;若非家父之事突如其来,我也已被他说服——眼下,我便先去问问那个你们口口声声说不是苏折羽的女子,看她又有何说辞!
夏庄主凌厉叫住他,神情有些古怪不必去了,适才——我把她放走了
你说什么?凌厉,你竟……难么你要我如何相信你那一番话!
这个要请庄主恕罪——这个人虽然不是苏折羽,却与这里很多人呢有仇,我也一直不敢说出她的名字;她留在这里必无好事,看在跟她往日的一些交情,我擅做了主张,乘人不备放她走了不过就我想来,她不外乎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接到了袭击令尊的指令而已
现在人都走了,你又要我相信谁?
凌厉略一沉默交战略歇,我们宣也吧?不出意外的话,姜夫人他们应当拿住了邵家二庄主邵凛;如果邵凛肯亲口承认他与朱雀山庄勾结,那便没有什么疑问了
好夏铮便即踏出
凌厉跟出外面纷乱的情形似乎好了些,不过很明显的相较青龙教内团结一致的气势,这传言四起的正派之集合的军心却明显涣散了斗志也低沉,显然邵宣也受伤邵凛受怀疑与原本坚决的夏铮都突然退回仍是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夏铮方一走出,便有人上来报说“苏折羽”不见了的消息
夏铮摆一摆手,边上空明大师正与人商量些什么,而顾笑尘许山等人都被点了茓,个个坐在地上许山瞧见凌厉又是一瞪,显然对他反复视而不见地走过去很是不满
凌厉苦笑我能有什么办法呢——空明大师点的茓,我可未必能解得了——只好等说服了他们,叫他来放你走
一晃又进了邵宣也这边站在门边的是林芷似乎是因为有些意外,见到凌厉的神情多少有些不自然凌厉见她眼睛红肿,想起听说是她独自一路自太湖跑出来报信,料她定为姜伯冲慕容荇之死而难过,也不便多说,只闪身进了帐内邵宣也闭目躺着,似乎仍然未醒
邵大侠怎么样?只听夏铮问道
眼下性命无碍,不过……伤势还是颇重,须得好好休养一段时日劳顿不得了姜夫人道
夏铮点点头邵二庄主呢?
邵凛么?他逃啦!姜菲站起来嚷道起先他口口声声说打晕了邵大哥是情势所迫,哼谁信他啊我们却不是好骗的——他那一掌下手之重,邵大侠起先就受了伤,若非功力深厚,那里还支持得住了!
凌厉不禁垂下头去姜菲眼尖瞥到,撇嘴道,你来了也不说话——都是你,你跟邵大哥,你们两个,还真打起来!
我……是我不好凌厉也觉无话可说不过——据我所知邵凛武功并不甚高,适才怎么不去追?
我们几个女流之辈,作不来主姜夫人答道适才大部分人都跟着夏庄主走了,我们也不敢擅离,况且想着,一旦邵二庄主之事叫人知晓,于明月山庄的处境也有所妨害到时岂不大乱了,所以也未敢闹大
……这下糟糕了凌厉突然想起什么卓燕那些人不见踪迹,既然在这里钻不到空子,可不要把邵凛去灭了口!
他脸上忽地变色惊的却并不是为邵凛,而是突然想起了那个被他放走的苏扶风不错,他是放得乘人不备——可是旁人纵然无知觉,像卓燕这样的人,却必然在什么地方关注着一切吧?若他们真要灭口,可不仅仅是邵凛了,苏扶风岂非也一样危险?
姜菲只见他脸色忽然惨白,正要说什么,凌厉已经一个转身跑了出去兴汉帮的驻扎处是哪一边?他抓住一个人便问
凌公子是在找我么?角落里传来颜知我施施然的声音,果然像是刚从营地背后离开此地唯一的小道回来
你……你莫非……凌厉心一沉放走苏扶风时间已久了,这个卓燕不会是……已经动过了手,返来了吧?
他愈来愈觉得自己的念头可怕而又可信,不再多言,转头往小道跑去
——若他果真这么快回来了,扶风她……一定不远;如若二里之内寻她不着,那么她定是成功脱身了没事
他这样想着,愈奔愈快;顺风撩动冬日的树枝,他穿行,身形在树隙中隐约
有人他心中凛然背心向上,俯卧在那里——有个人他心里几乎要发狂是谁呢?邵凛?还是……
果然是邵凛
他皮肤已泛黑,后心的衣衫隐隐渗出血迹,意示着曾被人由后偷袭,自此致命这致命一击迅速而狠毒,可这迅速与狠毒——怎么这么熟悉?
他忽然失措起来
苏扶风?是她……杀了邵凛?——动手灭口的人,也是她?……
他想不通,无论如何不能明白其中的关系假若有人令苏扶风来杀夏廷,那么邵凛又是怎么回事?夏廷的突然出现与邵凛的临阵脱逃都是并无预兆之事——那个命令她的人,莫非就在左近,注视着这里的一举一动?可这世上能够命令金牌杀手的人只有大哥俞瑞啊
他慢慢站起身来既然人是你杀的,那么想必你并不是我需要的的对象了——就算我不放你,大概也自会有人救你走的吧——只是大哥若也来了,他难道这一次是受雇于了卓燕?朱雀山庄要出什么样价,才能借你们之手将这样一件事情做得这样滴水不漏?
他觉得似乎要想透什么,却不敢想透,只能往回走,准备将邵凛之事告知夏铮等人;这个沉思着惶惑着的他却没发觉,在他身后的树顶,那双望着他的眼睛,如此的温柔,又如此地哀伤
一九九
回到原处,许山等人已被人放走,先回了谷中,看上去是夏铮等人已为姜菲等说服;凌厉将邵凛之事说予夏铮等,又道,但是夏庄主,宣也受伤不轻,邵二庄主的事情,先不要告诉他知道好么?
夏铮点点头道,我派人去将邵凛尸首弄回——邵大侠适才醒了,你不如他?
凌厉大喜,目光却又瞥见顾笑尘并未随许山等离开,一怔道,顾先锋还在这里?
顾笑尘努努嘴道,他——夏庄主——的老爹是我背回来的,他哪能那么轻易放我走
说的也是——一切线索,也许还是要从你这里问起不过夏庄主若愿意,一会儿一起去青龙谷中,慢慢详述也好
青龙谷我是要走一趟夏铮Сhā言此次之事,我仍须拓跋孤当面问个清楚……
他愿意去,我没说我愿意顾笑尘哼了一声,仍然不肯松口
凌厉只好摇头,不再说什么,掀帘走去邵宣也处
好点没有?他关切地问他
你还在——你们没事就好……邵宣也笑笑,似乎想支起身来,却又中途放弃了我受伤倒是不打紧……只要能消了这场灾祸,也就……
你以为呢凌厉不以为然地打断他还不是打起来了,两边都各有不小的损伤,现在空明大师去谷口了,盼着能尽快将人都召回来,椭罢战
他见邵宣也沉默,也不语了一阵不过随即又道,好了好了,我看你十天半月也经不起劳顿,不如跟教主说一声,留在青龙谷住几天,怎样?
邵宣也摇摇头我还是尽快回去为好;这次的事闹成这样,我的责任不在鞋须得回去重整旗鼓才行
就这么不给面子?凌厉愠道
不……不是这个意思邵宣也道不过我想——青龙谷多半也不会欢迎我……
你是的谁?拓跋教主?还是旁人?夏庄主适才说了他要去青龙谷的,你至少也该去同教主将此事了结了才行,难道就这么走了?至于住个三天五天——当初教主在你们明月山庄也住了那么久现在又怎能不招待你?至不济,广寒总够可靠了吧?
广寒……邵宣也喃喃我不知道……
凌厉沉默其实她——她并没与你为敌的意思,就像我也没这意思,只不过都是为情势所迫你也该明白的,她心里还当你最最亲近的人,甚至若不是后来听说了苏扶风顶替她之事,她仍然当你是夫君她——其实也很想找你叙叙话
邵宣也一笑不说她了我倒想先与你叙叙话,你武功全失后的境遇,你加入青龙教的来龙去脉——我还不知道
我也想知道姜菲在旁边Сhā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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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广寒将许山等带回的休战书打开看了松了口气你们都没事吧?她看了弓箭队一眼
多谢二教主关心——我们……还好
邱广寒嗯了一声,道那就去帮忙照顾受伤的兄弟们吧
众人齐声答应,许山却又道,二教主,他们不会是假装休战,把我们都骗得撤了布置,然后趁机攻来吧?
你呀,你刚刚不是都被捉住了么?邱广寒瞪他人家放你回来就不错啦你当青龙教主的舅舅是什么样人?
许山只得悻悻拖长了声调,道,是属下没用……
邱广寒失笑我也不是这个意思——这次你也是立了大功的说不定哥哥真的提拔你做左先锋!
我?许山似乎想高兴,却又高兴不起来,小心地看一眼她的脸色二教主不是……不是从来都站在凌厉那一边……?
我是站在他那一边没错呀邱广寒笑道不过站归站,你也并非一无是处么
那么……我多半是没可能了许山道这次对阵全由二教主统领,如果要以此决定谁可出任左先锋,那……自是二教主说了算
我哪里能说了算,自是由大家说了算的邱广寒道不然你能服气么?
许山笑笑老实说凌厉真的做了左先锋,我也没意见
为什么?邱广寒惊异
因为……就算是……因为在洛阳的时候我本就欠他一条命的人情,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这算什么,公私不分可不是你的行事啊
许山呵呵地笑起来二教主还真是对往事耿耿于怀……
谁跟你打哈哈!邱广寒叱他快去帮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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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原本断不肯前来的邵宣也终于还是叫凌厉背了来原本很想跟来的姜菲却是因为要赶回太湖处理家里的事,不得不先行离去邵凛的事自然是瞒着了,交由夏铮处理,邵宣也只道他已逃走;他吩咐了几人随众先行离去返回洛阳,自己则是拗不过凌厉,终于还是来了青龙谷
到了谷中,他心情倒是平静了,思及与拓跋孤这数久以来的恩恩怨怨,心道不若趁此机会,一一了结了罢了;顾笑尘没来,却也没走——凌厉并不的——因为夏铮不会放他走,待料理完了外面的事情,自会将他一并拖来
回来啦!谷口附近的邱广寒瞧见凌厉走来,微嗔地瞪着他你那个……
她语声突顿凌厉背上负着的那个人令她有些吃惊
看看我带谁来了凌厉笑道
还用看!邱广寒又嗔了一声,一双眼睛正对上邵宣也投过来的目光她的目光垂下去一些,又闪上来,这一回才看出他脸色的苍白,想起他受的伤来
我,我叫人安排个客房你跟我来她连忙掉转头,示意凌厉跟她走凌厉满意地一笑瞧见了没?他向邵宣也道没道理广寒会不欢迎你,对么?
邵宣也轻微地一笑老实说,见到你们和好,我才真的开心他轻声地道以往我总是的你们因为我的缘故有了种种误会,一直不能消除,现下你们总算……
何必说得这么假,我听得浑身打抖呢,凌厉讥讽
我说的是真心话,我何曾骗过你——和广寒
是是你是大侠,你只说真话凌厉嗤笑
邱广寒将邵宣也安置下了,很是陪在他床边坐了会儿其实两人亦无多少言语好说她只是不无羞怯地去拈他的被角,似乎是想向他道歉,却又无论如何说不出来
都是……都是我不好许久她才憋出一句来只是……
哪有什么好不好,你根本没对不起我,那天晚上叫你走的人也是我邵宣也笑着道,我反而觉得是我们对不起凌厉,你那天若不走我反要难受
哎哎,别说对不起他他因祸得福得很呢邱广寒也笑道若不是我呀……
凌厉摆出一副老实的表情,由她随便说,瞧她不说下去,才道,方才宣也已经都问过我了,你也不用添油加醋——眼下反正教主还不方便见人,趁此机会先让宣也休息一会儿,我们去前面等等夏庄主他们
说的也是邱广寒答应了站起来
两人离了邵宣也客房,邱广寒才发现凌厉的脸色并不那么轻快
怎么啦有什么不妥么?邱广寒奇怪你那个苏姑娘——该也救跑了的吧?
谁料一提苏扶风,凌厉的眉却蹙得更深他点点头,是放跑了,只是……她与邵家的仇,却又多了一笔
怎么讲?邱广寒敛容
邵凛死了
邱广寒面色一变是苏扶风做的?
凌厉又缓缓点头
她……为什么?……邵大哥还不知道此事吧?
不知道——否则他又怎能还那么安分地躺在里头
嗯,决计不能让他现在知道了可是,苏姑娘她……这么做也太奇怪了吧?
我原本以为即便有人要杀邵凛也该是朱雀山庄的人要杀人灭口,可是竟会是她她……我现在……全然捉摸不透了
有时候我也觉得她像变了个人呢邱广寒道上回她对你那般脸色,便教人看不懂了;方才被捉了以后,仍是对你不理不睬的
这也就罢了——我一直在想不知大哥是否在附近,否则单凭她,没可能去为朱雀山庄做事的;可大哥就算是接了朱雀山庄的“生意”,他却也很少亲自行动,这一次……真的有点特别
邱广寒沉默了一下你大哥……也是个叫人看不懂的人照现在的情况看来,十有**,他与朱雀洞与卓燕这些人,走得很近了,也许——已超过一般“生意”可惜叫那个卓燕跑了,要不是人多混乱,倒该捉住了他们问问
我原与夏庄主说了,要留意“兴汉帮”那几个人的,可卓燕实在狡猾透顶,适才我和夏庄主分心对付旁的受伤之人,他们便已不见,也不知是否有人接应走了
邱广寒微微沉吟也不怕了反正——过不了两个月就是正月十五,到时他一定会再出现,你一定叫他回答你就是——反正他赌输了,总也要有点儿交代的,对么?
凌厉一笑,一双眼睛凝视住她她笑靥如花,纯洁的脸上,看不出半分可能会有的戾气
是啊他轻轻道他是输定了
只是……凌厉心里仍然疑窦满布如果苏扶风是早已得了令,此次要相助朱雀山庄,那么适才暗器毙杀慕青,又试图取邵宣也性命的人,难道也是她?手法固然并不熟悉,只是我也已不能那么肯定自己还了解她了——其实就算真的是她,也不过是在夏廷和邵凛两桩行刺案上,再添两笔而已,唯一叫我心里发堵的,莫非是因为——她暗算了慕青,却是嫁祸给了我她……真会对我这么绝情?
他又在心里冷冷地笑凌厉啊凌厉,这女人早就把你抛诸脑后你又怎么了,竟还会耿耿于怀?
邱广寒似乎也知道他的满腹心事她走在他身后,发现他第一次在这一路,一次都没回头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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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铿顾笑尘一道,已从谷口进来顾笑尘脸上仍是写着不情愿,不过眉目间却也透出些紧张,似乎也在惶恐与拓跋孤打上照面
哥哥他此刻在练功室中,怕最早也要到傍晚才能见客邱广寒道舅舅如不嫌弃,我先引你走一遭这青龙谷看看吧
顾笑尘听闻不用马上就见拓跋孤,脸上的表情松弛下来欣欣然地叫嚷道,啧啧,青龙教主的架子可大得很了,教中出了事,他倒还很悠闲地在练功
邱广寒瞪着他顾右先锋不知道教主出了事么?她口气冷冷的,显然已经很是不悦
顾笑尘想起先头她说过这样的话,只是并不信,此刻略略一怔,邱广寒接着道如若顾先锋不想留在此处,青龙教也不会勉强你尽可离去
顾笑尘咳了一声,自铺台阶道,是夏庄主不让我走……
邱广寒站定那你把该说的都向夏庄主说完,不是便可走了么?她的语气少见地有几分光火
嗳,二教主,我不是这个意思……顾笑尘反而有点急了,嘟哝起来,又看了凌厉一眼,似乎消他也来帮忙铺个台阶谁料凌厉却好像在想心事,全然没有注意
那你到底要不要见我哥哥?邱广寒打开天窗,说出亮话来
我……这个……顾笑尘目光游离教主他……究竟怎么了?,莫非……受了伤?严重么?他脸上堆出不知是真的还是装出来的关切来
你如不想做青龙教的人,便不必知道!邱广寒口气刺人
我……我……哪里说过不想了,不是你哥哥把我赶了出去的么顾笑尘好像是在喃喃自语
那好吧邱广寒的口气松动下来我先带你们去见个人跟我来吧
顾笑尘未敢再多问她见谁,邱广寒却又转向夏铮道适才舅舅你一直心存芥蒂,不肯相信那个女子不是苏折羽——我现在带你去见真正的苏折羽
夏铴笑道,现在那个女子已经跑了,便是当真见到苏折羽在青龙谷也全不能证明什么适才若是你哥哥肯叫她出来一见……
你见了就知道她不会是方才那个了邱广寒说着,向里便走
苏折羽仍然汪在上次那临近疗伤之处的偏屋,未曾移动几人走至门口,关秀已迎了出来,见到邱广寒忙行了一礼,道,二教主
苏姐姐好点了么?邱广寒道
苏姑娘暂无大碍,不过沉睡香之力未消,并未醒转
怎么了?顾笑尘首先吃惊苏姑娘也受了伤?
关秀一眼瞧见顾笑尘,喜道,你也来了么?
邱广寒咳了一声我们进她
二教主请少等!关秀忙拉住她教主叮嘱过,不能随便让人进去的,所以……
连我也不行?邱广寒瞪大眼睛
二教主不是外人,当然可以,可是,这一位……关秀看看夏铮,有些迟疑
他是我舅舅,也不是外人邱广寒笑笑道我们只是去看她一眼,然后就走,好么?
关秀仍是迟疑,那一边顾笑尘早抢上前推开她道,别磨唧啦,难道我们还会害了她不成……
这“不成”二字还未说完,顾笑尘的话语却停顿住了他是当先一个闯进房里的,那个苍白着脸色躺在那里的苏折羽,惨淡得没有一丝血气,虚弱得好似一个随时要断裂的木偶——他惊住了,怔住了,愣住了沉睡香的味道仍在轻微地飘来随之走入的夏铮也呆了一呆,轻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看见了么邱广寒道现在你该明白为什么哥哥不叫她出来见你——我知道,以苏姐姐的脾气,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只要哥哥要她出来,她便是怕也会爬出来,可是换作是你,你又会在那种时候,答应让对手见她么?
苏姑娘她——是怎么会弄成这样的?顾笑尘这会似乎认真了,再没心思开玩笑
她为什么会这样,与你没有关系——你只消知道现在哥哥也并不比她好多少——哥哥正是为了救苏姐姐的性命,拼尽了全力,此刻已是内力尽失,至少要七日七夜才能恢复如初现在你满意了么,顾先锋?还是说你仍然不相信——认为哥哥他是装的,是给你拿架子呢?
教主他……顾笑尘浑身一软,几乎站不住他……他当真……
他像是六神无主,忽然才抬手往自己头上用力一打都是我不好!
邱广寒倒没料他如此,只道,这事与顾先锋并无关系,顾先锋何必要自责
你不知道顾笑尘道其实……其实若不是我中途跟丢了苏姑娘……总之,是我不好!究竟是谁将她伤得如此的?
若要寻元凶,那——邱广寒看了顾笑尘一眼便是单疾风
是他?顾笑尘似乎决然不能相信,愕然了半晌,方缓缓地道,他……他一直都对苏姑娘有意,就算他叛离青龙教,他会将苏姑娘伤得如此?
邱广寒的眼皮似乎微微一跳她略一闭目她不想那样残忍地将苏折羽遭到的事情说出来,可她也明白,这样的事,无论自己说不说,都很快就会传开的,顾笑尘随便一走动便会知晓
二〇〇
单疾风他……他纵然没有对苏姐姐下杀手,可对她做的事,却比取了她性命更不可饶恕 邱广寒咬着牙道非但如此,他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口来,逼得苏姐姐屈辱而自戕——你难道还要与他念什么旧日交情,当他是个旧日知交么!
顾笑尘像是没有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也像是未敢相信她话里的意思,呆呆站着,手却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良久,忽然喉咙里低低嘶了一声道,单疾风,他人在哪里!我非杀了他不可!这卑鄙小人,这衣冠禽兽!
嘘,轻点!关秀忙拉住顾笑尘顾大哥先不要激动了,这仇固然要报,可是苏姑娘——还有教主——先将身体养好,才是要途现在教中上下伤病亦多,顾大哥此刻回来照顾着点才是,切不可贸贸然去找那些人
顾笑尘咬紧了唇,浑身仍在发颤教主……教主他在什么地方?练功室在什么地方?
你又想怎么样呢?邱广寒道跟你说了,哥哥现在运功疗伤,不能见你的!
那他方才出现又是……夏铮忍不住开口问
按理,他是不该出现的邱广寒道只是……怕是……他太过的,一定要出来看一眼才放心吧而且——哥哥一来,你那边的人就士气大馁,方才若当真再动下手去,你们恐怕也讨不了好吧
教主自然也有此考虑,所以不肯听我们劝告,执意要出来一下关秀接口道不过这样一来,他后面就要更辛苦些才行了
夏铮与顾笑尘面面相对,只是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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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孤果然直到晚上才出现;一直坐立不安的顾笑尘到了这一刻,反倒突然发起愣来了
哥哥,你怎么样?邱广寒先迎上去饿不饿?我叫人预备了些吃的,现在就端上来好么?
拓跋孤却皱眉你又来了?他是看着夏铮不回去料理老头子后事么?
若是先前,这一句话早将夏铮激怒可他如何不知拓跋孤的性情,如今闻言也只能苦笑道,死者已矣,后事我自会料理,但你这边——我倒觉得目下更重要些
怎么,你方才不是气势汹汹要找我报仇的么?拓跋孤冷冷然看着他坐了下来哪一阵风吹得你改变了主意?
我本来——也是还想与你当面对质几句只是,适才我已见到了苏姑娘,我知道她断不是……
你见到苏折羽?谁让你见她的?拓跋孤口气咄咄逼人,目光便往边上扫邱广寒只好道是我——我想只有见了苏姐姐,舅舅才会真的相信那一切事情都不是我们做的……
哼,我又何须他来相信——你伤了青龙教那么多人,眼下又想如何?可不要再跪地磕我三个响头,本座不收第二次!
夏铮只得又苦笑我们的人也吃了你们不少苦算扯平吧
扯平?笑话!拓跋孤往桌上重重一拍你以为这样就算了么?你们夏家欠我的多了!夏铮,我明白告诉你,眼下的事情,明摆着是我上次交代你的事情你没有办好——我曾让你把乔羿的书册给我找回来,你递给我那一沓拆出来的青龙剑法刀法秘笈——若要说刀剑之法是何时传了出去的,便是在你手中!我原见着过有人偷学了我青龙刀法,但此事时过境迁,我懒得跟你追究纠缠,可你自己也该清楚这其中的玄机——你竟会想不到这一层反以此为证据来向我讨说法!
是,是我疏忽了……夏铮道我知道你的脾气,爽快点说,你这次觉得我怎么做能帮到你,就直说吧
第一件你给我找到乔羿,把他杀了拓跋孤也就毫不客气地开始提要求
夏铮却大吃了一惊为什么?与他有何相干?
拓跋孤睨着他第一件事你就答应不了,逞什么爽快豪气!
这么做又能帮到你什么?夏锱实不解
简单得很乔羿想杀我拓跋孤道
夏铮吃了一惊为什么?乔羿小子与你……有何瓜葛?
拓跋孤却没接他的话做不到便请回吧本座今日也拦不住你,改日有暇当来拜访
夏铮如何听不出他言下之意,微一沉吟道但你总须向我说个明白,总是这么不问情由,叫人如何信服呢?
拓跋孤睨了他一眼广寒,请夏庄主出去吧他转开头去
邱广寒咬唇向夏铮道,舅舅,哥哥现在火气大,我们出去吧,我跟你解释好了
夏铮原是犹豫,听她这般说,看了拓跋孤一眼,也便点了点头
到了外面,夏铮被她推着走了几步,道,广寒,乔羿到底跟你哥哥有什么过节?他怎又不分青红皂白要我取人性命?
舅舅也知道,哥哥从来不喜欢跟你解释的,不过他叫我送你出来,很明白是要我跟你解释清楚啦他跟少爷有什么别的过节我不清楚,不过我知道少爷会青龙刀法,或许——哥哥认为这次的事他有份……
他二人在屋外说着来龙去脉,屋里的气氛却奇怪得很顾笑尘自是受不得拓跋孤这许久都当他不存在般的神气,心中初时是有些尴尬,此刻便不忿起来,喉咙里咕咕地泛起不满之辞来
我只道你伤得不轻,才跑来看你——眼下看来你精神很好,那就当我自讨没趣他咕哝着,也不瞧旁边的霍新,便要走
拓跋孤先时是有几分故意冷落他,不过亦未料他开口竟是说出这几句话来,心下倒也不生气先别走他叫住他,口气亦算温和,显然也已不想再特意给他什么难堪
顾笑尘站赚古脖子却并不回过头来
你这次带着夏廷前来,目的是要阻止武林各派围攻青龙教,对么?
青龙教有我不少昔日的弟兄,我不想他们有事顾笑尘口气生硬
那么你去洛阳营救方愈,和上次在安庆布庄救了折羽——又是为了什么?
方愈也是我的好兄弟,苏姑娘是……顾笑尘一时倒无言以对
苏折羽是我身边的人,你既然会帮她的忙,我总该相信你心里始终有青龙教
我从来也没说过没有却是你把我赶走的!顾笑尘声音高了起来
拓跋孤反倒一笑是是我赶你走的你若要记恨我,我也无话可说
顾笑尘话语一塞,垂首道,笑尘……不敢记恨教主
他这话固非谎言,口气却显得并无诚意满以为拓跋孤又要不悦却听他只是沉默了,略感奇怪之下,也不好说什么,只站着不动半晌才听拓跋孤道,想十个月前我初到青龙教,四个长老皆在,如今只余其一;青龙二使二先锋,当时是简布霍新单疾风和你爹顾世忠四人眼下也只剩霍新一人——我原没料青龙教会动荡得如此厉害,虽则我什么也不怕,却也并不想无端给青龙教招厄——笑尘,老实说,你走了之后,我并无找到太合适的人选接替你的位置——眼下许山同凌厉正在争夺单疾风留下的空缺,不过依我看来,他们两人都并不适合,若你不回来那么本座的左右先锋,便要一起空缺了
教主——教主这番话的意思,是要我回来么?顾笑尘低声道
是
顾笑尘听他如此明白地承认,一怔之下却冷笑起来若我记得不错,教主说过的话是决不会收回的又为何当日如此这般地要我走,此刻却……
笑尘!霍新在一边向他连使眼色
无妨拓跋孤道你若有什么不满,本座容你提一两个条件就是否则你纵然回了来,心里一样不爽快
条件么?顾笑尘昂然道我提了你便答应?我若要你亲口为当日之事向我道歉呢?
拓跋孤眉头一皱顾笑尘他口气变冷
做不到了吧?顾笑尘虽知此举不妥,奈何他是不死不休的性格非要激他不可
拓跋孤一双目光冷冷看着他,许久,忽然开口也罢,当日之事,便算是本座错冤了你,你若要……
教主!顾笑尘忽然惶恐起来,忙忙打断了他他原是没想过拓跋孤肯服这个软,纵然自己下不了台,却偏也想让他一样下不了台——可不知是否苏折羽这次的事情让他稍许有了些变化,他竟然好像真的要将道歉之辞说出口来一般
他可担不起拓跋孤真道歉,回想当日,拓跋孤将他赶走固是绝情,但终究是他顾笑尘不听号令在先,若论起对错,最多是各占一边罢了,慌忙之下打断他,屈膝向他一跪,低头道,我……笑尘不过是……是说笑……当日之事,其实是笑尘的错……
见这昔日旧将终于还是跪地称臣,拓跋孤知他心意不假,停顿了一会儿,道,那么霍新,右先锋的令牌还在么?
在,当然在霍新大喜道顾先锋重归教主麾下,可喜可贺呀!
顾笑尘很有点不好意思地打霍新手里接过了令牌,道,不过教主,我……还有一个请求
还有条件?拓跋孤蹙眉看他
这……这次整件事,我都没敢同家里说,只望教主也……也不要将此事告知家父,不知……不知教主能不能答应?
只要你老爹不来找我,我自也不会去找他;不过他已经派人来过青龙教,打听为什么你数月不回,连青龙教东迁之事亦不告知——你倒不如好好地扯个谎,自己先圆过去为好?
顾笑尘连连顿首道,多谢教主
倒还有一事拓跋孤待他站起,说道你还记得当初简布叛走,我让你与单疾风举荐一人接任青龙左使之位?单疾风虽怀二心,不过那时当然不敢露了马脚,知道你必会举荐程方愈,便也荐了他——现如今他人已叛走,若要你再荐一人来接替单疾风之位,你又当荐谁?
顾笑尘稍作犹豫左右先锋,与左右使又不同他说道单家与我们顾家一样,数代担当这先锋之职;左右二使固然可以从教中选能人任之,可是先锋之位落于单顾之外,却未有先例事关重大,属下也……也不知该如何荐法
适才本座提过,许山同凌厉二人,正争此座席,虽则他二人皆有欠缺,并不合适,不过仔细想来,方愈担任左使之职时,也没什么特别的——如若要你从许山与凌厉之中选择一人,你会选谁?
自然是许山——许山在教中时间长,箭术又精湛,又得人心;凌厉——我都不知道他怎么会进了青龙教的,起初明明教主赶了他下山了,若不是因为他,我还不会被教主革了职!
你这是怀了私愤么?
倒也不是这么说——只是,我并不了解此人
你们都已经在讨论这些话题啦?邱广寒从厅外转了进来,闻言Сhā话凌大哥有什么不好的,这次若不是他,青龙教还不知是什么样,他打败邵大哥,又计退了舅舅,更把他们两人都说服了——许组长自然也有功啦,不过若没凌大哥,顾先锋你凭空惹出来的这桩事情反而被人拿来利用了,说起来又是谁功劳大些呢?
单凭一次功劳怎么作数?再说,教中弟兄若不服,凌厉便是邓这先锋之职,也是难受得很顾笑尘道
顾先锋的意思,是说你首先就不服了?
我……倒也没有凌厉这人看来也算重情重义,我对他并无恶感——只是他终究来教日短,你说教中众人又该怎么想?
好了好了拓跋孤听得头痛起来夏镞了没有?
我安排舅舅暂且歇下了;改日你们都精神好些,再细细谈谈吧,哥哥?
拓跋孤叹了口气我与他又还有什么好谈的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杀少爷呢?少爷虽然是会青龙刀法,可是……又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他与此有关?我反倒想到一人……
谁?几人的目光都聚到她脸上
呃……那个……青龙刀剑的秘笈拿回来之前,在落到少爷手上之前,也曾落在过另一人手里——便是太湖水寨的慕容荇不过这次事情他已在寨中被害,他师姐林芷姑娘亲眼所见,所以……所以我也不是说他会是凶手,只不过……只不过想说,虽则很多人有可能,但也许事实上根本与他们无关的!
慕容荇?拓跋孤略略皱眉笑尘,太湖水寨,你去看过没有?
二〇一
去了 顾笑尘道因为我打听之下,最早出事的就是太湖银标寨,所以特地去看了看可听闻水寨的习惯,人死之后乃是水葬,所以尸体都沉入了水底,踪迹全无
太湖水寨这批人——现在走了没有?
似乎是走了邱广寒道这几个门派都急着回去料理后事
人不是都水葬了,还料理什么后事?拓跋孤反问
不是说这个后事,人家门派出了事,终归是有些事情要处理的吧
邱广寒说的这层意思,拓跋孤又如何不知他略一思索,道,笑尘,你再替我跑一趟
单凭教主吩咐顾笑尘答应着
那你便去把夏铮给我叫来拓跋孤道
众人尽皆一愣几人本以为拓跋孤要吩咐顾笑尘去追踪那太湖众人,查看端倪,却不料只是令他去找夏铮
待顾笑尘出去了,邱广寒才道,又叫舅舅做什么?
他答应替我做件事,却不肯杀乔羿,那么我便让他去给我查查这个慕容荇的底细
哥哥你真是……真是半点都不肯让步,非要逼舅舅做些什么不可
话不是这么说现在青龙教的景况你也知道,我是没有余力再派自己人出去——顾笑尘刚刚回来,若又派他去了,教中弟兄怕是更要对我不满了吧
邱广寒一莞尔我说说而已啊——我知道你考虑周全嘛
夏铮重来,这一回对话倒不那么剑拔弩张;乘众人皆在超顾笑尘也便将发现夏廷的经过仔细道来
我去到那里的时候,已是事情发生一日之后了顾笑尘道我是听人说的,那日夏家庄情状甚惨,夏廷是藏身于那板壁之后,是以得脱此厄
外公——是藏在那壁后?邱广寒听到这里不禁发问奇怪了,以外公的脾气,怎可能发生这种事,还躲起来?就算他腿脚不便就喊也把人喊来了
这个我不知道——反正我后来见到他的时候,他四肢抽搐,口吐白沫,说不出话来按照大夫的说法,大概是见到那样惨状一时怒急攻心以致如此;后来虽然情形有所好转,可还是不能言语动作
你为什么会去哪里?邱广寒还是好奇
先前我最早听说出事的是太湖水寨,所以其实是先赶去了太湖但那里什么线索也没有,接下来沿路打听第二个听说的就是夏家庄,就急急赶去了
老头子一贯脾气大——可要急怒攻心到那般——哼,我看定是看到了凶手,难以置信吧拓跋孤冷笑起来,看着夏锴羿——若我记得不错是你们夏家的人?
你还是怀疑乔羿?夏铮道可他只是个画师——况他天性良善,怎可能做这样的事
我觉得教主所说不无道理顾笑尘道乔羿此人既然偷学教主武功,必有所图况且——他现在下落不明,夏家庄也没见着他尸体,谁又晓得他躲到哪去了!
他是很久没回庄里了夏铮道不过——未有证据,我们先不说此事顾先锋,你是说,这之后你便带了家父到这里了?
不是起初我是带他前去明月山庄,因为大会既在山庄召开我料想到山庄之上见到你,你或有办法令他开口说出真相——可惜我到了洛阳,却不得便进入山庄的会郴恰巧又得知方愈被困,我便先去救他脱出地牢,谁料随后便被庄里的人发现纠缠半晌,你们的人便群情激奋地出发了我背了一人追赶你们,自然也累得很
夏铮眉目一动,离座站起便向他深深一揖夏某人无德无能致使家父惨遭横死,更为奸人所骗险些误会好人家父最后时日得顾先锋照料,夏某无以为报
顾笑尘略微有些尴尬,心下暗道这夏铮还是自家教主的长辈,固然与拓跋孤不是太睦,受他之礼却也怕要折寿,当下一边瞧拓跋孤脸色,一边也站了起来拓跋孤却哼了一声道,老头子死都死了,你还挂念他作甚?倒是方才我说的事情——你看怎么样?
慕容荇么?夏铮道好谭英昔日也与我提过此人,我去替你查便了
不是替我拓跋孤道是替你自己
夏铮苦笑好你便是一点人情也不肯欠下
人情?我倒不觉得你们夏家这辈子能将欠我的人情都还干净了!
夏铮还欲说什么,拓跋孤一个手势又打住了他好了他站起来今日我还有点事,霍新,你与笑尘先将右先锋之事交接了,明日不必来为我护法;广寒,你同凌厉,明早来练功室见我
我和凌大哥?邱广寒诧异
今天没别的事便也早点歇吧拓跋孤只是道
呃——其实还有件事邱广寒叫住他
什么事?
邵……邵大哥受伤很重,我也让他来青龙谷里暂住……
你让邵宣也也来这里?拓跋孤显然出了意料,大是不悦起来
因为他……他真的伤得不轻,我的……
他这样的人我看……拓跋孤说了一半,却又不再说下去,冷笑了笑道,好艾就算我不开口,青龙教也没人能容他住下三日——叫他最好不要自找没趣,趁早走人!
也……也不是他的错嘛邱广寒嘟嘟囔囔地辩解着,拓跋孤却已不再理会她你也最好早点动身,不然更找不到线索他丢下一句话给夏铮,后者只好苦笑我知道——倒是你,这么晚还有什么事那么紧要?不如好好休息吧,旁的广寒会替你处理好的
拓跋孤只是瞥了他一眼,道,少管闲事
夏稞要说什么,邱广寒却一拉他,悄声道,舅舅你别打岔了!夏铮愈发一怔,只得不语
他自然料不到拓跋孤的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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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晚上的苏折羽,千疮百孔的所有表象,只是一张裹在被子里,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脸
睡了多久了拓跋孤看了苏折羽一眼问边上的关秀
一直没有醒过关秀答道
拓跋孤看看边上的沉睡香明天早上把这个灭了,让她透口气
是——不过,苏姑娘是否还是搬回原来房间去,比较方便一些?关秀道
拓跋孤摇头暂时就在此处我这几日不想见她
为什么?关秀惊讶起来,脱口问道
拓跋孤看了她一眼并不回答只道,如果她好一些了,你也不必日夜陪住她,我会另派人看守此地
教主多虑了关秀连忙躬身我不打紧的
拓跋孤极轻微地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可是……可是教主……关秀还是叫住他假若苏姑娘要见您……
我这几日不想见她——你就这样告诉她就是
关秀虽然疑惑,也只得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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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晨到得练功室,邱广寒与凌厉已早早等候在门外
哥哥邱广寒迎上去今天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拓跋孤语气有点冷淡邵宣也走了没有?
你还在记挂这个呢?邱广寒嬉皮笑脸道人家来都来了,哪有那么快就走呢!
拓跋孤哼了一声,入室坐下脸皮还真厚
先不说他——你今天叫凌大哥来不会是想让凌大哥给你护法吧?
拓跋孤看了凌厉一眼今天我一个人就够了,不需要谁帮忙我叫你们来是想问问你——凌厉,你学了多少篇青龙心法的口诀了?
邱广寒心下暗暗一惊,抢道,也不多,就那两篇救人的,和一篇“续”字诀……哥哥你不是都知道了嘛……
拓跋孤却没理会她,只是看着凌厉凌厉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目光,垂首道广寒说得不错,就是这三篇
当真么?拓跋孤逼视他那么另一个“蓄”字诀呢?
另一个“续”字诀?凌厉心中有些蹊跷若……若说是广寒前晚交给我的那个的话……
邱广寒不意他反而将前晚那两篇误认为是拓跋孤所指的“蓄”字诀,心道要糟,忙暗暗拉他衣袖凌厉一怔,退下来拓跋孤却只是瞥了邱广寒一眼,目光扫过她的动作,这欲盖弥彰的意思也就益发明显了
前晚还有?拓跋孤微微皱起了眉头就是说……比我知道的还要多?
凌厉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了,隔了一会儿道我不想骗你,但前晚那两篇我并没有习练,只是……只是看了一眼;若非要说我偷学,我……我也无话可说
拓跋孤目光投向邱广寒前晚那两篇又是什么?
是“巧”字二诀啦……邱广寒只得低声道我想凌大哥也不可能一下子学会青龙心法的那些复杂要诀,只有这巧诀,恐怕还快些,所以……
便算是“巧”字二诀,你也该知道前晚上交给他,不可能昨天就在与各派之战中派上用场——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其实……我早想交给凌大哥了,只是因为上次你突然派他去了明月山庄才拖到前日原本……原本是因为听你说苏姐姐回来要分别与凌大哥还有许组长比武决定谁来担当左先锋,我想让他赶快多练一些;前晚我也没想那么多……不过,不过哥哥你说这派不上用超也不对;至少凌大哥昨天就靠着这两篇心法打败了邵宣也的呀!
是么拓跋孤目光又扫向凌厉你不是说你没有学?
我……凌厉似乎有点无从辩起
我倒的确听人说邵宣也那身伤是拜你所赐,却万料不到到头来,仍是青龙心法之功——你既替本座教训了他,本座原该谢你;只是这二篇心法,却是我从来不用的——倒不知此刻你是长了青龙教的脸,还是跌了本座的威风?
哥哥,你有话就直说嘛邱广寒嘟囔起来
好拓跋孤道凌厉,依照规矩,原该废了你这身功夫;不过念在你这次的功劳,我只要你立个誓——非为青龙教之故,不得动用半分青龙心法的武学,否则……
他转了转眼睛,看了一眼邱广寒,又看回到他脸上……否则我立时取你性命,半分不会容情
哥哥,你现在就不要说这话了嘛邱广寒道都是我不好,都怪我,是我逼他学的你要说就说我好啦!青龙心法是内功心法凌大哥平日里跟人交手,自然而然会用到,哪能控制得了翱
那你是非要我坏了青龙教的规矩了?拓跋孤有些不悦我为你之故已经让了步,你又待如何?
邱广寒反而嘻嘻一笑规矩可以改嘛——就算不为了他为了苏姐姐都要改了
苏折羽跟凌厉不同拓跋孤道苏折羽这样的人,我若废了她武功,谅她也不敢再暗中修炼;凌厉——却很难讲,他这样的人,看来每失一次武功却反是他翻身进境的好机会,哼,我莫非还要帮他进益不成?
你就是不肯松口——真没意思邱广寒瞪了他一眼好啦,叫我们来就说这件事吗?
就这件事
邱广寒唔了一声,那凌大哥,我们先走吧——今日他还要疗伤——那些话艾他说说而已,你不要当真了
凌厉看看拓跋孤,却道教主是要开始以“续”字诀疗复内伤吗?今日——当真不需要有人在旁护法?
你是当真关心我,还是不过想讨好我?
凌厉只得苦笑道,只是想着——凌厉这身武功侥幸还能留在身上,若能为教主做点什么,也不算枉学了一场
拓跋孤看了看他你知晓续字诀的要旨广寒绝佳的纯阴体气亦是消融偶行逆气的好方法,是以你们二人的确是为我护法的不错人熏昨日要你们来,原是存了此想不过今日我心绪平静看来是不需要你们太过着意了
运功终是凶险之事,既蒙教主看得起左右无事,我便留在此处吧,要是教主有什么吩咐,随时叫我就是了凌厉说着看了看邱广寒广寒,你自去忙,我在此就是
邱广寒见拓跋孤并无反对之意,也便点一点头,道,那哥哥,你可不要欺负了凌大哥!
她虽这般说着,却当然知道现在的拓跋孤也不能拿凌厉怎样,心中轻快,道辞了便走凌厉见拓跋孤已经闭目,也自到角落盘膝而坐
良久,拓跋孤才忽地开口
你为何仍然不肯对广寒死心?——凌厉未料他沉默良久,忽然说出的会是这么一句
他其实有些不解教主何出此言?
你低声下气供我驱使,也不过是为了她——但你既已知她是纯阴之体,便该知道她绝不会真正对你动情至于我这边,也早已说过不会将她许予你,你又为何苦苦坚持?
我……没想那么多,只是眼下能与她在一起便好将来如何,谁又知道;我既然舍不下她,又为何要这便放弃?
他停顿了一下反正似我这般并无后顾之忧的人,也不必在乎别的——反正本来也没有什么可失去的
拓跋孤竟是微微一笑看来本座再利用你几年,亦无不妥?
凌厉知他不过说笑,忍不住却也忝着脸道,教主如果肯把我招为妹夫,利用我一辈子也是可以的
拓跋孤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旋即又闭上
逞口舌之勇,又有何益——我早与你说过,凌厉,你远未够格
凌厉不禁有些讪讪,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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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转瞬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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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孤功力有了七成,自然心情也是大好,这日傍晚运功完毕,突然想起邵宣也来
那小子——还没走么?他问邱广寒
哥哥你问的倒真是时候,我刚刚去过邵大哥那里邱广寒道他听说哥哥这两天情况已然稳定,说打算一会儿来拜访你
他还有脸来见我?拓跋孤呵呵笑了起来便是小小一个凌厉他都不是对手——他想以什么身份见我?正派之盟主么?
邵大哥也没恶意,哥哥,你别为难他好么?邱广寒软语央求
那要看他的表现了拓跋孤很是鄙夷地道他若肯爬在地上给我赔礼道歉,我也便容他安然爬出谷去便了
这……哥哥!邱广寒不安道好不容易与各派罢手,不要又弄僵了,邵大哥毕竟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再者,你们若不好起来,不是又中了朱雀山庄的下怀么!
拓跋孤听见“朱雀山庄”四字,脸色登时沉了下来,哼了一声道,那些个小杂碎若落在本座手里……
只听堂外有人高声道,启禀教主,邵宣也求见
拓跋孤冷笑一声,故意道,邵宣也是谁?本座不认得
只听邵宣也在外面清了清嗓子道,明月山庄邵宣也,求见拓跋教主,恳请教主不计前嫌,赐见一面
明月山庄的邵宣也……拓跋孤似在玩味这身份嗯,不错,当日欺上青龙谷气势汹汹,如今便要本座不计前嫌,未免太不把我们青龙教放在眼里了吧!
拓跋教主,之前的事,邵某有责任,自是要向青龙教赔罪;只是今日前来,并不纯为与教主作口舌之争比起互相埋怨,邵某更有要事与教主相商
二〇二
哦?看来是有备而来拓跋孤呵呵一笑,手一抬让他进来!
邱广寒暗里松了口气,只见邵宣也走到近前,向拓跋孤为礼道,见过拓跋教主目光瞥见邱广寒,也便微微弓身,又添道,邱二教主
邱广寒忍不住一笑道,别拿腔拿调的了,跟我还弄出这一套来了那壁厢拓跋孤却看了她一眼广寒,你先出去
邱广寒一怔,便要撒娇,还没撒起来便遇上拓跋孤不容置疑的目光,顿时将话语咽了回去,乖乖向外走
拓跋孤收回目光,将邵宣也打量了一番,道,看来邵庄主在青龙谷颇得照顾,那般重伤也已好得差不多了?
多蒙教主关心,宣也感激不尽邵宣也为礼道
拓跋孤心道你明知那些事尽皆出于广寒之安排,却非要来谢我转念道,你的要事相商,便只是这无稽之语么?
不是邵宣也正色前日里为奸人所蔽,险些酿下大祸,这是我们不对,邵宣也身为明月山庄之主,亦不敢推卸责任但此事暂且放下,即便没有朱雀山庄挑拨,你我的和盟也已破裂,对不对呢?
看来是如此拓跋孤道
邵某这几日在谷中,来回思索这一年发生的诸事,常有一种匪夷所思之感究竟当初的和盟为何而起,又何以如此轻易地便毁去了——这些事情,邵某曾自以为很清楚,回想起来却是一团糟教主当时以势相逼,要以亲事来固稳和盟——但如若和盟当真是我们二边同心所向,又何须旁的关系来束缚?当初教主要与我结盟,不过是为了争取青龙教重出盛世的一点时间,对不对?待到青龙教根基重建,力量壮大之时,自然也不需受我等制约了,对不对?
拓跋孤轻轻一笑邵大侠将本座的主意想得很透彻——本座也想听听邵大侠当初的打算?
邵某当日的打算,教主也该知道——不然也不会如此有信心的来找明月山庄结盟了尽管邵某从不认为江湖中之事唯利字是驱,但当日涉及结盟一事,的确是因为畏惧教主的这身武功血洗伊鸷堂这般事情,在中原各派之中,极是轰动明月山庄固然也明白如此结盟是灭正道武林威风的事情但若拒绝了,一则显得理亏,二来也着实感觉到威胁;而明月山庄一表态有结盟之意,中原各派纵有异议亦不敢单独为怪——是以当初之事,才如此定下
邵大侠今日前来将往事一一重述,不知有何深意?拓跋孤向椅背上一靠,斜目瞪他
我是想叫教主记得,当日和盟之建立两边都并无太大诚意,教主只为一时喘息,并无长久和好的打算,明月山庄亦只是出于畏惧,并非真心想与青龙教为友——所以就算没有广寒弃婚苏扶风顶替之事,我们这和盟也是没法维持下来的,是也不是?
说得不错拓跋孤道那么邵庄主的意思——就是你我本来正邪殊途,即便攻打我青龙教乃出于旁人误导,却也不曾有错?
不是邵宣也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若要与教主为敌我今日就不会来了教主,邵某想请你想一想眼下的情势——正道各派与青龙教对阵,青龙教占据地利的情况下,差不多势均力敌,这一战之前不少门派受朱雀山庄暗袭,折损人手,又经此役,元气亦伤——而朱雀山庄的情况却神秘未知照眼下情形看来,相信他们的实力不比青龙教弱如若它再对我等各个击破我想,这天下恐怕要落入朱雀山庄之手
你莫非要本座再与你结盟?拓跋孤听出了他话中之意来,眯起眼睛看他
正是此意邵宣也笑了笑道我知道我恐怕是无福娶到广寒了,不过和盟便是和盟,本不该扯进婚姻这等事当初我没有想明白,只能被情势桥走——直到几日前,我还是没明白不过,这几日在谷中,我思前想后,却是终于明白了——拓跋教主,固然明月山庄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不过教主自己一直率性而为,也要负上一些责任眼下我说消与教主尽释前嫌,便是想将这和盟结的长久一些——至少你我不要再心存芥蒂教主若觉得在下说得还算在理,便表个态吧
拓跋孤只见他伸过右掌来,似是等待他的回应
好他竟是伸掌与邵宣也一握本座看重你今日的诚意,既然你能有此决断,这个盟,我们还结得成
邵宣也不意他这次如此爽快,不由一笑道,拓跋教主深明大义,相信我们两边共同对付朱雀山庄亦不在话下
口说无凭拓跋孤道结盟须有见证,更须有盟约——不知邵大侠想过没有?
现成便有纸笔——便在此与教主定下合约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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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这二人似是达成了某种共识,外面的邱广寒也碰见了之前陪同邵宣也同来的凌厉
邵大哥……不知架不架得住哥哥那般凶邱广寒忧心忡忡地道
尽管放心凌厉道你哥哥的为人,我早看透了,摸准了便行
邱广寒瞪大眼睛看着他怎么说?
其实你哥哥心里,一直有他自己以为的一套行事规则凌厉道旁人若是行事与他规则相悖,他便看不顺眼,无论如何也休想让他对你有半点好脸色——但这规则,又不能一概而论:你哥哥看重的,是一个人处在他的位置,应当便做合适的事——他始终看不起我同宣也,并非单单因为我们武功低微或是如何——他是因为觉得我们的情形配不上我们的名声,才对我们不屑一顾
你——你倒真了解我哥哥他以前说过,做什么人就要有什么人的样子——比若仆从,就要有仆从的表现他——他对苏姐姐——也是那样,所以苏姐姐对他千依百顺,他就觉得她是最好的,顾右先锋稍许违逆了他,他就不高兴但是邵大哥——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他以前太过迁就哥哥,反而令他看不起?因为邵大哥本该是站在另一个立场来与他商谈的,是么?
不错宣也适才与我聊起不知该如何与教主对话,其实他也很明白这一点的——你哥哥其实并不是个那么不讲道理的人,知晓他的为人,自然也便知道该以什么立场去与他说话宣也——自然应当是以明月山庄庄主的身份,一个——至少——绝不低于青龙教教主的身份
是么——可是哥哥若为之前的事情生气……
之前的事情怪不了宣也谁都可能会上当,你哥哥那么清醒的头脑,怎么会不知总之你放心,我知道宣也这些日子想了很多他那一番话,固然也是取巧,却也不失为肺腑之言——你哥哥该不会为难他的你仔细想一想,当初——为什么在明月山庄,你哥哥对婚事志在必得的最后竟是并无征兆地就放了霓裳姑娘一马?只因在他眼里,明月山庄这许多人里,只有霓裳姑娘表现得像她该表现的样子如若他真是那种铁石心肠之人,又如何会欣赏霓裳姑娘这般倔强?
我一直说哥哥不是铁石心肠之人的邱广寒笑不过,话说回来,哥哥凭心情的时候也很多——他若心情不好,怎么都糟了
说得也对——你看他今天心情好么?
本来不错,不过我一提到了朱雀山庄,他就似乎心情变坏了……
……这也难怪——不过……也好宣也本来也打算与他商讨共同对付朱雀山庄之事,不过这个朱雀山庄,我们至今半点端倪抓不到,也实在棘手得很了
明天你再帮哥哥运功护法时,不若旁敲侧击一下他的想法?
这个——我可不敢凌厉笑道放心他若有了些什么主意,总会叫你知道,否则就套他话,也休想套得出来
其实……我很明白他……他如今对朱雀山庄恨之入骨一则自然是因为朱雀山庄的离间之计,二也多半是为了苏姐姐想当初伊鸷堂不过小小地伤了我一下就被他灭了满门;单疾风胆敢那样做,哥哥怕是要把整个武林翻过来找他了
我一直都不明白,究竟单疾风与教主之间,有什么往事?为什么他身为左先锋世家后代,竟甘心去投靠朱雀山庄?又为什么竟对教主如此忌恨——对苏姑娘所做的事,显然是种报复,只是——未免苦了苏姑娘
嗯……邱广寒低低应声她……她一直都很可怜,可是她……对了,说起来,听程夫人说,哥哥似乎已经有三日没去看苏姐姐了
不是吧?凌厉下意识地朝门里瞧了眼头天晚上,他不是就……
但那以后就没去过邱广寒道不晓得为什么,哥哥似乎是说不想见她我去瞧过苏姐姐,她两个眼睛都哭得肿了,就是不敢去找哥哥凌大哥,你说你看得透哥哥,那你说说,他对苏姐姐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凌厉语结这件事,我看不透
如果是你呢?邱广寒追问道如果是你,遇到这样的事,你还会对苏姐姐好么?
这个……如果原本就对她好,自然仍是对她好的——只是若处在教主的情境,他原本对苏姑娘是如何想法,都没人说得清,我又怎么说得明白
那若是你那位苏扶风姑娘……
邱广寒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似乎陡然想起苏扶风与俞瑞之事已是事实,不由地哑住了呃——对不赚我的意思是说……其实我无非是想……是想多了解下你们男人究竟都是怎么想的,又如何看待这些……这些原本重要的不得了,发生了却又没办法的事情……
凌厉却只是沉默了,不知是被她勾起了苏扶风的回忆,还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是,我是在乎他心道可是我有这个资格在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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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七日已至;邵宣也在第五日上告辞启程,带着尚未痊愈的伤势与郑重缔下的协约,匆忙赶回明月山庄拓跋孤行功也顺利,并未遇到多少阻力,便已回复昔日功力先前的朱雀山庄会趁乱来攻的霍新等人也放下心来这日教中众人伤势都有了好转,各处重又渐渐恢复往日平静
第八日上,拓跋孤即令召开青龙教之大会,除开当值轮守的与伤势仍然欠妥的,教众竟是全部聚集了邱广寒站在他边上目光向人群中扫视,心道苏姐姐却竟还是没有来么?她便下意识地向凌厉瞧瞧凌厉立在队伍颇靠后,却也捕到她目光,会出她意来,不无无奈地撇了撇嘴
召开本次青龙教大会原因有四只听拓跋孤道敌意是告诉诸位本座已然尽复功力,各位不必再为此紧张
众人欣然叫好,拓跋孤又道,本座知晓教中兄弟仍有不少还负伤在身不过这七日内朱雀山庄并未来犯,足证其实力尚未能逮——以离间之计挑拨正道各派与我教相争,亦是其势尚微时之伎俩表现——是以虽则仍不得不防,却也不必太过的
教主,方愈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程方愈一侧躬身
程左使但说便是
方愈认为,以此证明朱雀山庄仍弱,却也不尽然;虽则以教主看来,挑拨之举足见示弱,但并非人人都喜欢与人正面对敌倘那朱雀神君奸诈狡猾,便是喜欢看鹬蚌相争,若能渔翁得利,无论其实力如何,终是何乐而不为?
本座并不曾要你们看轻朱雀山庄拓跋孤道能够散于各地在不少门派作下血案绝非等闲,设此毒计,周密详细,谋划之人也非善与——不过程左使似乎没有明白本座的意思本座将功力尽复之事放在第一重要之位置来讲,乃是告诉各位拓跋孤既在,青龙教亦必在;当日那一战众位都竭尽全力,这几日却当以修养生息为要,谷中护卫之事本座自然会与你们左右二使商定更详细之计
这口气——倒是似他以前跟我说的什么都不用我管,他会一手操办的口气差不多邱广寒心道之事——哥哥不是从来强调手下便该竭心尽力保护他的么?怎么他又一副要照顾他们的样子——不过话说回来以往说不要我管,这次——还不都是我管的么?
她不禁偷偷一笑拓跋孤已然又道,当然,本座如此说,也是因为有其他原因——今日要讲的第二件事,便是青龙教与洛阳明月山庄已然达成盟约
众人似都是一惊,一时四下有几分窃窃私语,却又惧于拓跋孤一贯以来之威严,立时便消退此次“和盟”不比之前拓跋孤道目的不同——固然皆怀有目的此次和盟,青龙教只为对付朱雀山庄,在剿灭朱雀山庄之前,青龙教与明月山庄乃是盟友
他停顿了一下剿灭朱雀山庄——乃是青龙教恢复元气之后最重要的一件事固然朱雀山庄极为神秘,踪迹不知,但一旦得到任何消息,本座必要立即动手将之铲除——你们也最好是有此准备休养生息固然要紧,不过这却是为了之后一路从武昌来此,想必各位亦对这般生活不太陌生了?
哈,结果还是为了打朱雀山庄,哥哥何苦说那么多好话邱广寒心下暗笑
后两件事——倒是关乎青龙教本身拓跋孤又道第三件便是本座早提过的修改教规之事青龙教规里有极多内容乃拓跋家规,未必适用,待一月之内修改完毕,霍右使自会告知诸位此次修改倒与诸位关系不那么大——第四件事——与诸位关系大些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在队伍中扫了数眼顾笑尘,你出来
顾笑尘新回青龙教,半多人其实还不知,听闻此言,都是一阵惊讶顾笑尘也不知为何,好似做错事一般躲在不起眼之处,此番被拓跋孤点了出来,只得悻悻上前一揖,唱道,青龙教主座前右先锋顾笑尘在此……!
拓跋孤一冷笑诸位听见了——青龙教主座前右先锋顾笑尘此刻已然回来,自然回复原职,之前该辖之事仍归他辖管;不过左先锋一职至今仍然空缺——这第四件事,便是挑选左先锋此事并无先例,之前许组长与其下属凌厉皆于此有意,亦毋须讳言——诸位如有更好人熏不妨提出;若没有,便自他二人中挑选
邱广寒心中咚地一跳哥哥竟当真了凌厉显然也大出意料之外,颇有些紧张地瞧瞧周围众人中虽有议论,却并无人提出新名字来,隔了一会儿,霍新开口道,既然没有其他人熏那便看许组长或凌兄弟有无人反对了——
我赞成许组长顾笑尘抢先开口道至于为什么——我先前已经跟教主说过,总之瞧瞧程左使,便知道笑尘推荐的人不会错
二〇三
许山也在队伍中,却很是沉默;凌厉自然更沉默【全文字阅读.baoliny.】拓跋孤目光抓住许山你觉得如何?
属下……许山只好站出来属下想……推举凌厉
为什么?拓跋孤固然意外,众人也无不吃惊若说许山谦虚让贤给旁人,倒也罢了,可是他早与凌厉争得不可开交,却是尽人皆知的事情如今他突然表示推举凌厉,如何不叫人奇怪
凌厉这次为青龙教立了大功,教中兄弟也都看见了许山道论智计,凌厉应变机巧,在我之上;论武功,他打败邵宣也,可算名噪武林;论为人,他曾舍己救我,亦从不曾做出有损青龙教之事——自他入我队中以来,一直尽忠职守,教主交待之事,也全力完成况且在中原各派面前二教主曾指他为青龙教左先锋,恐怕各派此刻都已这样认为,因此……
可是论人缘又如何?顾笑尘打断道左先锋可是用来管人的,若没人服他……
做了左先锋,还怕人缘不好么?许山一笑道
可是他人都不认识几个,你叫他管些什么?
人自然是慢慢熟络的;顾先锋许久没回来了,其实凌厉近日已与教中许多兄弟相熟了
顾笑尘只得无话,转念道,凌厉在么,怎不出来说句话?
在凌厉应声,也只好步出队列呃……我是觉得……承蒙许组长看得起,凌厉受宠若惊之至顾先锋说的也有道理,何况日后与顾先锋共事,若他不接受凌厉,事情自然没法办下去,所以……也不要再提什么左先锋之争了,凌厉早无此心,退出便罢
你当真要退出?拓跋孤接他话,语气严峻
凌厉正欲应是,却突然拓跋孤一双眼睛这般注视着自己心下不由地一顿他是在暗示我么?莫非我退出了这争斗,广寒那边我也就没有机会了?
但话已出口,他咬一咬牙,仍是道,是
有意思拓跋孤冷笑道在我面前弄这套以退为进——明明两人都想争这位置却都假惺惺谦让起来?也罢左先锋之令被单疾风带走早晚也须夺回——不如这件事,本座便交给你们二人谁先将令取回,左先锋之职就由谁担当反正有了令牌,也没人会说你们闲话
许凌二人互相瞧了眼一齐躬身答应
拓跋孤目光扫了扫众人,转向霍新道,霍右使,除了左先锋,教中尚还有什么重要位置空缺未定的?
霍新思忖一下道回教主,没有了副组长以上眼下都并无空缺
是么……拓跋孤若有所思那么第四件事也便罢了
霍新正要点头应声,顾笑尘忽道,教主,属下忽然有个……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
顾笑尘上前道,属下一直有些不平,苏姑娘这样为青龙教出力,却未得教中一阶半职,这一次左先锋之位左右谁也服不了谁,不如交给苏姑娘?若是她的话,我想教中应该没人会有意见才是
谁都已发现今日苏折羽并未到超旁人顾念那日之事,断不会在这样场合提起苏折羽顾笑尘可不管拓跋孤哼了一声,道,苏折羽的处置,不须你来教我
我只是这样一提行与不行,也要看教主了顾笑尘犹自大胆道
笑尘!霍新已道你稍安勿躁教主原本就有关于苏姑娘的事情要说的!
顾笑尘一愣还有事情要说?我只道四件事已经说完了
还有第五件事的……霍新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眼拓跋孤,却见他已拂袖站起,道,第五件事,霍新,交由你来说吧
霍新还未开口,拓跋孤已径自先往堂后退了众人只看得一头雾水,顾笑尘便道,怎么回事?关于苏姑娘的事情——什么事情?
霍新瞥见拓跋孤是真的先走了,也只得抬手示意众人安静,咳了一声道,顾先锋和各位也不必着急不平,教主已说了,苏姑娘在这青龙教中,断不会没有身份的——第五件事该是喜事,那便是苏姑娘大概……要是我们的教主夫人了
当真?顾笑尘首先激动拓跋孤人既不在,下面早就哄然如沸,一时间议论纷纷邱广寒也是按捺不赚道,哥哥怎么跟霍右使说,都不跟我说!我去问问他看也是回身便往堂后追了进去
拓跋孤却其实并未走远,退了进来,不过站在后首,这样听着霍新来说他原是打算自说的,可惜顾笑尘在他之前先提了苏折羽,莫名地叫他没了自说的冲动
你是当真的么?邱广寒一见了他,已经脱口问道哥哥,那真是你的意思么?
青龙教这么多人——你以为这般事情可以随意开玩笑?拓跋孤也早料到她会跟出来,并没看她,声音只是不高不低
邱广寒已经欢喜你要娶苏姐姐了?你总算要娶她了!那你现在……现在是去她那里吗?
是又如何拓跋孤转而瞪着她,显然,并不想她多事跟来
邱广寒如何不明白他的意图,却又着实忍不住好奇,追问道,那你又为什么几天都不去看苏姐姐呢?你这个决定是不是都没问过她?你——你这个样子,一会儿准要吓到她的!
我认识苏折羽比你早了十年,不必你教我怎么对她
邱广寒无话可说,眼睁睁看他走掉,心下却道,不问过她就敢说,若她不答应你,你就不怕丢了人?可无论如何,她心里还是高兴的,何况,苏折羽是没可能不答应这样的事情的
除了苏折羽,她也真的想不出自己的哥哥,还可以和谁在一起过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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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大会之所到苏折羽住了七天的屋子,拓跋孤穿过一条狭长的小道阳光带灰,并不亮堂,却也是冬日的一种常态
令他奇怪的是,走到这院口,关秀并没有迎出来
院门大开,他向里走,屋门也大开——直到进了屋他才见关秀和两名在此看守的教众竟是叫人点了茓道,哑口失声地僵在那里,而苏折羽则是影踪全无
他已吃了一惊,可上前拍开三人茓道之时,心却放下了一些了——那点茓的手法正是苏折羽无疑瞧来并不是有什么外敌,而不过是她制住了三人,自己跑走了
关秀身体一软,几乎摔了下去好不容易站稳了步子,忙跪了下去道,属下失职,未能拦住苏姑娘那二名教众也忙一起跪倒
拓跋孤皱眉她去哪了?
那个……教主几天没来,可苏姑娘一直计算着教主疗伤的时日知道昨天该是教主最后一日运功了她今日一早就说,无论如何也要见教主一面,结果就……
我不是让你说我暂不见她?拓跋孤皱眉
说了,几天前就说了,可是……
这样她也敢去寻我?拓跋孤哼了一声,顾自回头便走
苏折羽不知他今日召了会,他猜想她自只能是跑到了他屋里寻他只是这出乎了他的意料——难道等了这七天,你反而更加不安,不安到你连我说不想见你的言语都抛诸脑后一定要跑去找我?
他悄没声息地穿过厅堂,就看见了她——她果然在他的房间,看得出来,已经细细整理过这房间,就如往日一样他七日以来不过自己草草整顿又如何及得上她一贯的细心
此刻她正慢慢试图将床单抚得更平他便站在了门口,趁着她此刻的不注意,沉默地注视她的背影她的动作,温柔而轻巧叫人不知该泛起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来——只是已经被抚平了的床单一再被她抚弄,拓跋孤才突然意识到她肩膀轻微的颤动
竟然是在哭么?他皱起眉头来
肩膀的颤动剧烈起来苏折羽慌张地立起身,似乎是怕自己若失了控,要沾乱了他的床只见她胡乱抹了抹眼睛,起身似乎是要继续做些别的什么事,但这一回身间,赫然见到了身后的拓跋孤
这惊吓非同小可她跌上两步两忙跪了下去折羽见过主人她伏低身体,嗓音低怯
拓跋孤只是瞧着她,半晌他也不知自己是否有意如此,还是——竟真的不知道应该对她说些什么
他其实,也从未想好怎样将那件已经宣布了的事情也告诉了她他觉得自己若不逼自己独处那些日子,大概,真的愈发无法作出这样的决定
谁准你来的?他在许久之后,才开口说着,绕开她,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苏折羽似乎是语塞了,想起了“教主说他暂不想见你”这几个字,鼻腔一酸是……她喃喃地道折羽知错了……
我听关秀说,你说今天一定要见到我拓跋孤道你有事找我?还是有话要说?
没……没有……苏折羽突然觉得更甚以前的紧张,似乎这七日不见,令她已全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的主人
没有?拓跋孤哼了一声,不对吧?你若有话要说,不须藏藏掖掖
苏折羽俯低的脸孔并不抬起,却咬住唇是的,她原本是不顾一切地跑来这里找他,只因为她不知道他把她救活又弃她于不顾究竟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思她不敢再寻死,可是倘若他再也不来见她,倘若再不能跟在他身侧,这于她,岂非比死更痛苦?她要如何这样痛苦地活下来?
折羽想求主人……求主人……不要丢下折羽她强忍住语气,但话语一出口,竟是声泪俱下,再也说不完整这个句子
拓跋孤不意她会说这样一句,原想要那般悠闲地去倒桌上的茶,可那手却也已无法拿捏住悠闲之态,只有口气还拿捏住了,只道,怎么?
折羽知道性命是主人给的,再……再不会敢轻生,可是是不是——是不是从今往后,主人都不要折羽在身边了?若是如此,便请主人明言!
她也不知自己如何有勇气说出这一番话来,只是那种不被他需要的痛苦已然超出了其他的一切,她再顾不上害怕别的——即便是他对她发怒打骂,她都从来甘之如饴,只有这漠视令她痛不欲生她只消拓跋孤听到她这番话后是将她训斥一顿,那她恐怕反而会大喜却只怕他开口承认一句是,那么她活着的一切意义也便结束了
拓跋孤并未便答,却站起来,走到她面前
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来看你?
苏折羽不敢抬头,压着低泣道折羽不知
因为你直到今天还是这个样子,苏折羽他伸手,抬起她的下颌你见到我就又哭又闹,叫我在那七日之内如何静得下心来疗伤?
主……主人……?苏折羽不知他的这个回答里,有没有自己未曾领会的意思,一时忘了流泪,目光无辜地望着他
只是看来即便不见我,你也哭得够了是么?他看着她红肿的一双眼睛
苏折羽听他语气,忧惧渐去,声若蚊蝇道,主人……主人还愿要折羽么……?
拓跋孤一笑,放下手道,你先站起来
他只见苏折羽身体微微一晃,似乎是不敢就此站起,不觉伸了手给她道,你便那么喜欢跪我?
苏折羽竟是不敢去接连目光都不敢去触那一只手,小心而迟疑地还是自己慢慢站起,忽尔抬眼望见他的表情,那样罕有的温和偏让她回想起那一切无可挽回的羞耻的过去,令她不由自主地扑到他身上身体软了下去,竟抱着他的腿嚎啕大哭起来
为……为什么……她抽噎着上气不接下气主人……为什么还要对折羽……这么好!
好……?拓跋孤苦笑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对你?他反问
折羽……折羽现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为什么主人会救我,我一点都不明白!折羽只记得主人说……说折羽终是要为主人而死,更何况折羽已为别人玷辱可是……为什么又会……
我是说过,可说过的话一定做得到么?我说去大漠找你,我去了么?
沉默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或者这是种借口——给自己找一个,当时竟会选择救她的借口又或者,是他心内某种从不曾明言的自责的开始
苏折羽颤抖着,抽泣着,断断续续道,可是……折羽真的不知要怎么做折羽对不起主人,本已存了必死之心,却又……现在又不能死折羽总是——总是在主人最需要折羽的时候,不能为主人分忧,还拖累主人——上一次拖累主人……拖累主人误了徐长老的遗言,这一次……这一次差一点拖累了主人整个青龙教……主人若是责骂责打,怎样都好,可为何什么都不说,为何……为何要这样原谅了折羽呢!
拓跋孤似乎是怔了半晌,才摇摇头就为这个,你几天都想不透,对么?你什么都是跟我学的,折羽,就连如此较真的脾气也是么……?可是你却学错了,你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不然你就不会到今天都弄不清,到底哪些事会让我生气,哪些却根本不会你拖累我——不错,只是那又如何?徐长老那件事我早不想起,你为何还要耿耿于怀?这次的事情,如若你当真明白我的意思,又怎么会做出那般举动——折羽,你如真那般较真,那么从一开始你就该心知让单疾风沾染你身便是死路一条,又何必心心念着将金环送还于我?犯一条死罪与犯两条,难道不是一样——你如受不了那痛辱,早该当场自决;若你非要忍辱负重,便该把此行情况与我尽数说明后,才由我来处死你,又为何要见了我面又说无颜见我!你最后选择把金环给我无非是想证明你至死都对我忠心耿耿,可是苏折羽,要知道我根本不需要你这样!
伏在脚边的苏折羽身体又是轻轻一震他看着她,竟酸楚起来是的,他从未对她像今天一般解释过任何事,所以,她不明白,又怎么能怪她?可他不知自己还能怎样说,还能说什么了——“我根本不需要你这样”,因为她对他的心意,他早就知道得足够足够了!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她若那时便死了,倒也罢了
等苏折羽哭声渐低,他转开脸去起来把该说的都给我说清楚,不要整天哭哭啼啼的
苏折羽慌忙站起,衣袖拭泪是主人请先坐下她怯怯走到椅边道折羽……折羽把此行情况向主人一一禀报……
拓跋孤果然便走了过来却不便此坐下,先伸手道,金环呢?
在这里苏折羽连忙自怀中取出,恭敬地呈给他
他接过来,仔细地看这金灿灿的饰物,已然十余年,却仍旧光亮
我先拿走了他将金环收起,示意她坐下苏折羽哪里敢坐他这座位,但瞧见他全无可议的眼神,竟也只得惴惴坐了下去,身体却紧张地虚着
说吧,从你离开安庆说起拓跋孤靠在桌边,看着她
苏折羽怯然点点头,道,折羽依照主人吩咐前去楚楚伯家里,从安庆到大漠,途中并无异常,他们二老也一切都好,楚楚姑娘的祭日,折羽也一切都照主人吩咐办了,决计……未曾误事
二〇四
拓跋孤嗯了一声他们两个……说了什么没有?
没……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未见到主人,略有些……的
的我?拓跋孤失笑你没告诉他们我在忙什么?
没有……
拓跋孤还是笑笑接着说
苏折羽嗯了一声,低下头去后来折羽原本打算立刻回来,可是……可是一念之差,去了漠西……
她声音减弱下去,似乎无比羞愧,攥紧了衣角
回家去了?有什么发现?拓跋孤声音如常
苏折羽抬起头来,似乎为拓跋孤并不因此事责备她而感到意外,却只是对着他的目光,不敢说话
他看着她你还打算继续瞒着我么?
没……没有,折羽从来没有瞒着主人任何事……
是么——你以前说你没有姐妹,却多出来一个苏扶风;你也说你家中早已无人,现下又回漠西看谁去?这一层身世背景,我从来未曾追问过你;你若当真不肯说,也只得由你
苏折羽哪里受得了他这般威胁,连忙摇头道,不是的,主人,折羽,折羽不是不肯说,只是以前连折羽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那时还鞋什么都不明白——这次回去,我才明白了一些事,我,我都告诉主人!
她停顿了一下拓跋孤并没说话,只是看着她她咽了口唾沫,道,折羽家里确实不是普通人家,爹娘本是江湖中人,但从未曾教过折羽和妹妹扶风半点武功,所以我也一直不知,直到十一年前一日,爹娘突然将我们二人叫去,说有家学要传授,可依照规矩我们须得比赛谁能最快到得漠中清洲处,方能决定由谁继承折羽和妹妹每人得了一份水粮,还得了一个小包袱,说是到了漠中清洲,方能打开看其中内容那清洲爹曾带我们去过虽然要行一段路但并不算太远,所以我们也便欣然同意我知道扶风好强,本也准备让她了,所以就由她跑在前面我只这么跟着谁料那一日偏偏遇上了大风沙——那是我们从没见过的大风沙,真正是侥幸,我们拼命逃才逃了性命,但过后却在大漠里全然迷路,本来一天的路程竟然走了三天还未见方向我们干粮不缺,但水却早已不够,所以我趁晚上都偷偷装给了扶风——第四日上终于是找到了路,只是……只是我那时已经力有不逮……
她眼睛轻轻一抬,瞥见拓跋孤仍是盯着她瞧,不由害怕地转开了这被大漠的烈日晒伤后尚未恢复的脸孔,似乎是令他想起了十一年前那干枯的嘴唇他的手微微一动,不过,目光随即也移了移转念道,所以你活下命来之后追到清洲,其实本来并不是来追我的,只是去找苏扶风了,对么?
哦……那个时候并不肯定还能遇上主人只是想着应该只有那一条路的……的确本来是想找扶风,可是……我没有找见她我在路上昏迷不醒时,身上东西也被人拿光了,包袱里的东西完全没有我便什么也不知道……
那么为什么你后来决定跟着我?就算为了报答我——你难道不想回家去?
苏折羽沉默
你是想着苏扶风一定是先到了清洲,也先回去了所以也就不打算回家与她争宠了,是么?拓跋孤略略皱眉
苏折羽点头
看起来——你们小时候,并没有那么和睦?
也……也不是……苏折羽低着头道只是……只是我一直以为扶风更得爹娘宠爱……所以我就总是……总是怕与她有所争执或是冲突,甚至怕与她正面相见
她停顿了一下,吸了口气,重新道,不论小时候怎样——总之——我原不知道爹娘原来并不是那个村子的人——那个村子只有我们一户是汉姓,可是小的时候,我并不知晓这次回去才知道,原来爹和娘是为了躲避仇家,才隐居到那里去的那一次叫我们去比赛到什么清洲,也只是为了把我们都支开——
仇家找上门来了?拓跋孤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苏折羽点点头我十一年来,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可是这次——这次我回去……寻到了扶风留给我的一封书信——扶风早在十一年前便知晓了一切,她到了清洲,就从爹娘放在包袱重的书信里得知了此事,信中是说,我们既然到了清洲,便沿着去中原就好,不要再回去了,可扶风当然是不相信的,当下便回去了,却见爹娘早已被害——村民只觉我们家招来祸害甚多,便将她赶走——她两年之后,稍许练了爹娘留下的家学,又悄悄回去了一次,因为并不知我的下落,也便将她所知之事书于信中,留在家里,消我能看见她……她却也不知我是否还活着,她说她——她说她那时的确一直求胜心切,也是到后来,才想起我是将水留给了她,可那时却已再找不见我了距离这封书信,如今也有九年时光若我能早点看到这封信,我……我那时与她重遇,我心里……我心里该也不会……那般难过
仇家是谁?拓跋孤却似乎并不在意她与苏扶风之间那许多细节,只问了这一句
我——不知道苏折羽轻声道
真的不知道?拓跋孤喉咙里哼了一声你迟迟不归,该并不是只去了漠西对么?若你没去别处,又怎会被单疾风撞上?单疾风那段日子是去了明月山庄的——你是不是去了洛阳?你的仇家是不是在洛阳?
苏折羽不意他口气突然咄咄逼人,身体一软,跪到了地面,垂首道,折羽……知道错了……
你起来!我没叫你认错,更不喜欢看见你这般涅,我只问你,仇家是谁!
苏折羽叫他右手大力一捏手臂,疼痛之下被他扯得站了起来,双目却红了明……明月山庄……她失措地回答道是……是那时的“中原第一刀”邵准……杀了我爹娘
哦,是他拓跋孤也有点始料未及不过你也知他已死了,又跑去明月山庄干什么?莫非你以为单凭你一人,又能把整个明月山庄如何么?
不是……苏折羽轻声道我只是想到扶风在那里我……我那时还不知她已离开明月山庄了,我只是……我不想她……做了邵家的媳妇……可……可是没料到,刚到洛阳城,便先遇上了单疾风我……我不知道他早已叛了主人,我……全无防备……
她的头又垂下去同样垂着的左掌捏住了椅子的扶手,像是要聚集出无限勇气,才能把话语说下去;可是这勇气却无论如何也聚不出来,只因她知晓即使自己什么都不说所有的事情,所有人都已知道
这痛苦的倾侧令她颈上结痂未退的创口清晰地显露出来,似乎是一种挑衅——是那叫单疾风的男人,对她的主人的,肆无忌惮的挑衅拓跋孤伸手撩开她的头发脸颊上也同样有着结痂的创口,不知是否也是同样的一种挑衅?
她恐惧得不敢动弹他的手虽然温暖,可是她分明能感觉到他掌心的血管在突突地跳动,令这所谓的“温暖”变得可怕他的手指数过她颊上与颈上的伤痕,伸至她领口
脱掉他突然命令她让我看看
她浑身一震,没有违逆,伸手解下衣裙除开胸口的刀伤,她的身体竟是伤痕累累——即便已过了这么久,淤青与抓伤仍是清晰可见
拓跋孤伸手突突的感觉抚过她整个身体他一一细数,末了,突然抬眼,目光射入她的双眸,令她浑身又是一颤嘴唇发干
穿上吧他放下手去
她开始系起衣衫她在他面前袒露过太多次身体,却从来没有哪次像这次这样令她觉得羞耻若不是他救了她,她想,自己是宁愿死也不会愿意将这些肮脏的痕迹暴露在他面前的
拓跋孤只是叹了口气折羽,我问你他看见她反转手臂要束上腰间细带,却极是费力,伸手将她肩膀推转,抓住她衣带,微一用力,替她系上了单疾风这般对你,你便要去寻死——但我一直那样对你——你觉得,又有什么分别?
主人……主人何出此言?苏折羽大惊失色,捏紧襟口退开了一步主人是主人,可是单疾风却是……
那又有什么分别?拓跋孤打断她
苏折羽一愣有什么分别?自然是有的,只是——她难以启齿
她难以启齿她对他的欢喜,她的心甘情愿——她启齿不了拓跋孤看着她他知道她启齿不了的一切,他早知道;他只是不知道这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小姑娘已经准备好毫无濒地将一切都献给他——而不是任何别人
可是他从来没问过她当他令她在他的床上也那样喊着“主人,主人”的时候,他与那个同样令她在床上喊着主人的单疾风,又有什么分别?
你恨他么?拓跋孤见她不语,又开口问道
苏折羽点点头,显然坚定得很
你也恨我
没有,我没有——苏折羽慌忙澄清是折羽没用,让……让主人蒙羞……又怎么会……
你听我说,苏折羽拓跋孤伸手,扶在她肩上够了从你离开安庆,到你回来——这之中发生的一切,你已经都告诉我,所以,你不必再为了我记着任何事,听明白了么?
苏折羽睫毛轻颤,泪珠滚了下来主人……主人不怪……不怪折羽了么?原谅折羽了么?
原谅?拓跋孤冷笑,转开身去你根本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只是,我也不明白你——从来不明白你为什么没有想过,你会受此屈辱根本是因为我?你说我需要你的时候你总是什么都不能做,可是实际上你更恨我没能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救你出来——是不是?
没有……
你别说话!拓跋孤转回身来,忽将她一把拉过,狠狠向她唇上吻去他的牙齿轻撕她的唇,她的嘴角的皮肤,她的脸颊,她耳后的软弱,她颈上的伤痕,然后,忽然像是无法呼吸一般地停止只将她搂入怀里是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他——他的母亲因为生下了他而死,他的父亲为了保护他而死,他的妻子为了他的孩子而死,而他的苏折羽——也为他尝尽一切苦痛可是竟然每一个人都心甘情愿?竟然每一个人——都从不曾责怪他?他深信他们应该都恨他可是他们都死了他找不到任何证据——除了这个此刻还能被自己抱在怀里的苏折羽——可她却还在问他,是否原谅了她?
我……我会将单疾风千刀万剐,你听清楚了,折羽你身上每一处伤,我要他十倍百倍地偿还——然后我要让整个朱雀山庄因为他所做的事陪葬——你不必说话,不要说话,我只告诉你——那个朱雀山庄,会是我的聘礼
苏折羽未敢发声因为他叫她不要说话;可即使他没有说,她也不会敢发出半点声音拓跋孤像是知道她不会相信,或许也根本没明白“聘礼”二字的意义,手指略松,抚到她脸上,明明白白再说了一句:
折羽,我娶你
这句话终于足够苏折羽听得懂了她咽喉一阵滞气,脑中竟是晕阉,身体死了一般地静止下来像是掉进了什么动弹不得的沼泽之中,宁愿就这样被淹没也不愿爬上来的
我娶你他重复了一遍
她睁大的眼睛才动了动,嘴唇轻嚅着,要说些什么,声音竟哑了
我……我怎么……
她突然扑通一声跪下低头似乎要掩饰住脸上的不知所措折羽……万万配不上主人!
我就要你,配不上我也要了!拓跋孤扯过她的衣襟将她狠狠抓回我告诉你苏折羽,我已经在全教上下宣布此事——你若非要叫我在三百教众面前下不了这个台,尽可不答应!
可……可是……苏折羽闭上眼睛她不能忘记那张楚楚文慧的画像,如此幸福的表情如此温柔的笔触——她早知道她永远代替不了——又为何会有这样一天,这做梦都不曾想过的话语,会从他口中说出?
我……她睁开双眼忽闪着,像是要止住眼泪,却做不到,话语只说了一半,她已伸手捂住了嘴
拓跋孤松开她你几时开始——变得如此楚楚可怜了?他扶过她的脸苏折羽,你一定要摆出这副表情给我看么?我说我要娶你,你就真有这般不相信?
苏折羽终于再不敢多言全凭……全凭主人作主……她声音微弱
当然是我作主了拓跋孤哼了一声,回过身去拿好
他递过来一件黑黝黝隐隐泛着幽光的东西——是一块厚重的令牌,牌面上精细地刻着与他曾在伊鸷堂的墙面上绘过的青龙一般无二的图案
这是……青龙令?苏折羽接在手里,才大惊失色主人,这……这是要交给折羽……保管么?
见令如见我——虽然青龙教上下多半也无人敢惹你,不过——我留着它岂非更无用
他停顿了一下,微微一笑道,倒是没有那金环来得值钱,非是我不肯将那金环给你,只不过那个并不吉利,再者眼下我们也不在大漠了,那里的习惯也不必尽要遵守拿着令牌,我准你今天起不必再叫我“主人”
苏折羽直到此刻,才如临大敌般地将青龙令握在手中,直视而来的拓跋孤的目光竟并非讥诮,亦并非玩笑
可这样万万不可啊苏折羽才真正慌了主人若……若娶折羽,恐怕……恐怕天下人都要因此耻笑于主人,因为折羽已经……
你说什么?拓跋孤显然已经不悦你认识我多久了,苏折羽,我是什么样人你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所以知道主人在意……
我是在意,正因为此我更要娶你——这件事我意已定,你再敢啰嗦半句试试?
苏折羽嘴唇颤着,已经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剩下的,只有听都快听不见的轻声喃喃
折羽……折羽……缘何值得主人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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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壁厢青龙教上下早将此事说得天花乱坠邱广寒和霍新自是被顾笑尘等好事之人围赚问长问短起来
我怎知道呢邱广寒欣欣然道不过哥哥和苏姐姐——谁都知道是一定的啦她发布消息道
众人笑嘻嘻讨论了一阵,也便自散了邱广寒心中颇喜,转过身正要回屋,冷不防却被人拉住了手
别走凌厉的声音道
怎么啦?邱广寒笑意不减,转回头来看着他
有事找你凌厉看她的眼神认真却又奇怪
呃——怎么?邱广寒一边被他拉了出去,一边问道
明知故问吧!凌厉将她拉到僻静处
邱广寒咬着唇笑了笑道,这回你倒想起来啦?
我就没忘过——你今日下午没什么事了吧?
那可说不准——我还想苏姐姐呢
她哪儿轮的上你看——还是跟我出去转转吧
出青龙谷?邱广寒略有犹豫
是啊在这青龙谷里到处都撞见人
外面人更多呢……邱广寒虽然这么说着,却仍是由他拉着走了
腊月十四,邱广寒的生辰这一日,天空晴朗,一如她的心情
二〇五
两个默然无语地出谷走了半晌,凌厉忽然站定,略有讪讪道,你怎么也不说话呢?
不是你有事找我么?邱广寒笑他
呃——是啊凌厉喟然道你——也十九岁了呢
那又怎样邱广寒忍住笑
所以……所以我有件礼物送你……凌厉只得把袖口垂了下来,将那一个缎盒腾在了手中
好辛苦呢邱广寒笑道哥哥一早便召集开会,你一早便揣着它来了?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凌厉将盒子递给她
邱广寒接过盒子,抬头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凌厉略感奇怪
真的可以打开么?邱广寒小心翼翼地道
你真是可爱得紧——我送你的东西,你不打开,还谁来打开?
邱广寒点点头,一手擎住盒子,一手小心地掀开盒盖细绒的衬里中间躺着一支琉璃发簪——极薄的琉璃饰头泛着透明紫的光泽,显示出能工巧匠艰深的手艺——细长的簪身与尖尖的簪尾——邱广寒浑身一颤为什么送我簪子?
你不喜欢?凌厉显然有点紧张
不是……只是……你明知我已不用簪子了的……
我想过了,广寒凌厉道你不用簪子,是因为你怕会伤到人——可是要知道,那都是你受人欺侮时,为保护自己才做的事;若当日没有簪子,你想想会多可怕?所以,你不单不该怕簪子不戴簪子,反而应该多谢簪子,时时刻刻戴着它才是——虽然眼下你哥哥和我都会保护你,可是你也要保护自己才对
那……可就算是这样,以前邵夫人送我的那支,你都没还我,现在却送了我一支新的,算什么意思呢?
凌厉笑起来我当然不能把那个再给你了那个是他们邵家的这个是我的,怎么能一样
他见邱广寒仍然面色迟疑,敛容道,你不喜欢?
我喜欢……邱广寒拿起它,喃喃地道
那琉璃在日光下反射出彩色的光亮邱广寒轻轻转着,直至嘴角终于有了那么一丝笑意与快乐好多谢……多谢你的礼物我知道,凌大哥你——你总是为我好,无论我做什么,你都原谅我……
别说得这么心事重重——大半年都过去了,你一点事儿也没有——别去信那些无稽之谈我帮你戴上
这晶莹剔透的饰物簪在了邱广寒发间,那光泽更衬出她的动人,甚或说与她一比却竟黯然失色了
这世上不知还有谁能比得上我这般运气凌厉喃喃道
怎么?邱广寒下意识抚了一下发际
终于赶上在你的生辰献殷勤,不是运气么?凌厉笑道
邱广寒眼珠转了一转若也能有你的生日让我来献殷勤,那才叫好
我?我……那就不必了吧凌厉苦笑道你这么说,我已经高兴得很
说起来,我倒是有件礼物要给你邱广寒道不过眼下还没准备好你再等两天吧
你有礼物送我?凌厉好奇起来还要准备这么久?
当然啦!邱广寒瞪他一眼不像你的这么易得!
那——我总是比不过你的凌厉只好赔笑
两人在谷外镇上很是逗留了一阵,到得傍晚时分方才往回走
知不知道——你哥哥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凌厉忽然开口道
哥哥——怎么?邱广寒忽然警觉
我只是问问凌厉笑了笑因为——发生了许多事,照我看来,你哥哥应该不会善罢甘休
嗯其实……我不知道,我只是猜,哥哥头一件事,当然是找朱雀山庄前一阵他与邵大哥不是都达成了合盟了么?只是朱雀山庄在哪里,我们全不知道,也不知要从何查起以前还有一个朱雀洞可以探听消息,可是现在朱雀洞也毁了,那洞主卓燕也神出鬼没,不知去哪里找才好
你忘了么,最迟再过一个月,我与他的赌约就要到期凌厉道到时候就算我不找他,他也必会出现
邱广寒嘻地一笑道,他若赢了自要出现,输了还会出现么?
依我看他会凌厉道原本可以不与我赌,那时一切主动皆在他手他既与我赌,便不该会耍赖只可惜虽然赢了之后他和朱雀山庄再也不找你麻烦,你哥哥却是要找他们麻烦了
嗯,不过那是另外一回事了——凌大哥,照你这么说,以卓燕的为人,你想,他会告诉我们朱雀山庄的消息么?
问他他当然不会说,硬逼他,一来他武功甚高,我们未见能占到先手,二来——就算这能捉了他,看在他以前对我们也没下过什么毒手,总也不好对他施以什么痛刑相逼我倒觉得若与他说话中加以诱导,他说不定会吐露些什么——他这个人不很安分,若见这次赌输了,必要不服与我赌别的,我们便可以借此机会套出一些什么来——他这人,若不留点线索给我们,多半他也心痒
你怎么便这么了解他?邱广寒眯起眼睛怎么说他也是朱雀山庄的人,那日的事情你也见到了——依我看这次朱雀山庄挑拨各大门派围攻我们,多半就是他主谋的——你想想他当时装得有多像,他说谎可是眼睛都不眨,我们从来不知道他哪句话真哪句话假,你以为你看得出他的“为人”,其实不一定呢!谁知道他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凌厉默然一晌,道,我们先不必碘个心了——反正此事你哥哥会有计较,他自会有别的办法去追查朱雀山庄的下落,至于卓燕——只是最后没有办法的办法而已不早了我们快些回去吧?
二人回到青龙谷中,天色已暗隐隐然有几分雨意凌厉将邱广寒送了回房间,方一进门,却见拓跋孤赫然在座
邱广寒先便跑进去道,哥哥,你怎么又跑我房间里——吓我一跳!
拓跋孤却只瞥瞥她头上的发簪,一根小簪子就把你收买了?他目光好似无意地刮过凌厉
哪有……什么收买!邱广寒笑着粘过去,哥哥,什么事?
凌厉见状便微微躬了躬身道,教主,凌厉先回去了
你等等拓跋孤道我本是在此等你
凌厉很是吃了一惊道,教主有何吩咐?
我要你替我去找寻单疾风的下落拓跋孤道明日就出发
凌厉一愣明日?
我已拖了七日,不能再拖拓跋孤道今日我已说过,将左先锋令牌自他那里夺回,你就是青龙教的左先锋怎么,你当真一点兴趣也没有?
凌厉不由苦笑了下道,凌厉乃教主下属,教主如有吩咐,我自当听从,无所谓左先锋不左先锋
我看——你也多半料到此事我会找到你——对么?老实说凌厉,并非我要与你过不去,给你些以你的身份本不该接到的任务——也并非我想将你支开只是你也该明白此事你比任何人都适合
凌厉点头应着,心内却不无犹疑,好似拓跋孤已然知晓了他与卓燕有一赌固然他只让他去找单疾风但实际上单疾风定也知道如今风头定紧,想必躲在朱雀山庄不敢露面若不寻到朱雀山庄所在,自也寻不到他他原想着拓跋孤或许另想办法搜索朱雀山庄所在,却不料他竟还是将此事派到自己头上来
却听拓跋孤又道,教中不少人与单疾风有旧,即便是右先锋队中,也有与他交好之人霍新笑尘,甚或方愈,个个与他交情不差凌厉,我便只得派你去你若明白了,便回去准备准备,明早来与我详细谈谈于此有何计划——明日正午便可出发
嗯,凌厉明白只是……凌厉咬了咬牙道广寒她……
对呀对呀,我怎么办呢?邱广寒连忙跟上话来
广寒——留在青龙教,你还怕她有什么不妥?
不是有不妥,只是——我说过来此是为了她,这一段时日内,决计不能离开她这样一来……
我同他一起去好么,哥哥?邱广寒扯住拓跋孤衣袖,央求起来
你去?拓跋孤道你去干什么?
我想跟凌大哥一起去呀邱广寒给了个全然不算理由的理由他想这段时日与我在一道,照顾我,你却非要派他出去——那我只能也陪他一起啦!
你——拓跋孤又好气又好笑起来你能说出你在此事中能派上的一个用超我便放你去
当然能啦邱广寒挺胸道我能陪凌大哥聊天解闷儿呀!
聊天解闷儿——他有的是办法,不必非要你
我能……能帮他引坏人出来……
拓跋孤脸色一沉不必再说了!
邱广寒嘟起了嘴,丧气着脸看了凌厉一眼,道,凌大哥,你说吧,我是不是这么没用?
凌厉也看了她一眼,正色向拓跋孤道,教主,我知道你不放心把广寒交给我照顾,只是……只是……凌厉此去,怕没有月余也回不来,而这段时日恰恰是我发过誓必要留在广寒身边的若教主坚不肯允,凌厉也便只得违抗教主命令了……
拓跋孤眉心一皱你似乎很在意这一个月?
凌厉略一犹豫,咬唇道,既然教主问起,此事便……
凌大哥!邱广寒连忙扯他
凌厉却只抽出衣袖,向拓跋孤将与卓燕一赌的来龙去脉一一道了出来
拓跋孤神色不动,目光却转向邱广寒这种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的话……告诉你的话,我怕你又要怪凌大哥!而且——你肯定再也不肯放我走了,对不对?邱广寒怯声道
你当真便那么想走么?拓跋孤看着她你若真是那心如止水的纯阴之体,凌厉如何想法与你又有何干?
所以才说我并非那样的人嘛!邱广寒道我不能叫凌大哥因此事为难,所以我才要跟他一起去!
拓跋孤微一沉吟此事我会再作考虑你先休息吧凌厉,你与我出来
哥哥!邱广寒叫住他我不管你要跟凌大哥说什么,只是——如果他明日就走了,那,那“那件东西”怎么办?
拓跋孤又一沉吟你明日中午来找我
邱广寒展颜笑道,好呀,我知道哥哥最好了!
两人走出屋外,夜晚的风颇有些凛冽凌厉忍了半晌,按捺不住好奇道,“那件东西”,是什么东西?与我有关系么?
拓跋孤汀步子,却并不回答
你明日暂且留在青龙教他开口道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之后才走
教主请吩咐凌厉的语气仍是不免好奇
拓跋孤轻轻一笑,低低地说出几句话来
这……凌厉显然是呆住了,全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这几句话,愣了半晌,抬起眼睛只见拓跋孤的目光仍然没有放松自己,似乎不想错过他任何一丝表情
他定了定神,一字字地道,这件事我做不到
做不到?拓跋孤冷笑这样的机会,本座可不会给你第二次
我……我全然不明白你究竟是为了什么凌厉好似激动起来你当真是为了广寒么?还是……
当然是为了广寒!
你就这样“为了她”?你——你分明只是为了试探我吧?
我何必试探你你怎么想,本座并不关心,只是若站在你的立超这未尝不是另一场赌局
赌局?赌什么?
赌她对你的情谊,与她那异样的天生体气,究竟哪一个会胜出
但何须这样……
你若输了,便证明你根本赢不了与卓燕的赌局——纵然你侥幸保得她到了赌约到期之时,也保不了她往后;但你这次若赢了,自能证明你对广寒来说比她自己更重要——倘若如此,那么本座亦不会有理由阻拦她与你同行
凌厉显然已经有点犹豫
只不过赌注重了点,是么?拓跋孤楞到但如此重的决定,自然只能下如此重的赌注如果你吝惜自己的性命,本座亦不会强逼你,你要么听我的命令,自己一人去寻单疾风的下落,要么就自行离开青龙教,也省得我多说
我并不是吝惜自己,只怕会……会伤害广寒……
你还未必有这个本事拓跋孤哼道更何况——若她真允许你如此,那么这于她来说,亦已不算伤害了吧
二〇六
又是略微的沉默
教主,我想知道凌厉抬起头来,极认真地看着他你这样做,目的究竟是什么?我实在不知道你这样做,对你自己有什么好处——对广寒又——你分明……你分明从来不信任我,又为何会突然……
我只为证明一些事情的真伪拓跋孤面无表情道我若放她与你走了,你们在正月十五之前决不可能回来——所以我要替早知道那个所谓的赌约的结果他停顿一下再者,我固然至今仍不喜欢你,但广寒若真有什么在意的人,大概也便只能是你这件事除你之外,亦没有人适合来做了你说呢?
凌厉低头,闭目,轻叹教主,你赢了你早已看穿我——我其实只是在逃避,亦是害怕我心里恐怕早已暗信广寒终究会为纯阴之体的凉薄天性所吞噬,只是现在还没有——所以,我总妄想把她紧紧抓在手心里,抓一天是一天然而这般等待终是没有尽头的一年之约过了之后,一切与现在不会有任何不同,只是到时候我已没有借口再缠住她了而已我每每想到此节,都觉怅然无比,又茫然无比我仅知的,便是我竟没有后悔而已
拓跋孤略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凌厉,你为何要与我说这些?
因为……凌厉转过身去我明天若死了,便没机会再说了;不过广寒若真的动手要我性命,我至少能够放心——当真没有什么能够伤得了她了
不必在此刻把你自己想得如此可怜拓跋孤道若当真如你们之前所说——明日想必你是不会有任何痛苦的——你连神智也不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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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还有什么神智呢?凌厉冷笑,从夜晚到早晨,他竟失眠我早已丢失了魂魄,又何曾有过我的神智?
十五了啊他望着窗棂渐亮我是不是还是想逃避……?我总在想的是……今晚若没有月亮,该是多好……
若说这是一条毒计,这的确已毒得不能再毒
“我要你明晚趁着满月,去试一试广寒会否因你相犯——受激对你动手”
他昨晚听到拓跋孤这句话的时候,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拓跋孤是在叫自己对邱广寒“相犯”——他当然不会真让凌厉将邱广寒如何,只是要看看他这试探的结果可他该明知在那满月之下,在纯阴之血难以自控的时候,有许多事,根本无法克制——十一个月前的邱广寒就曾那样杀死了朱雀使者,自那之后,他一次都不敢让她面对那样的月华——或许因为他心底里知道,她抵挡不住那注定了的本性可若永远屈服于这样的本性她或许是真的在一步步接近那个他害怕她成为的人
而拓跋孤,要他“长痛不如短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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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势并未痊愈的苏折羽将近中午才起了床来,方梳洗毕,门吱的一开,探进头来的是邱广寒
苏姐姐后者犹豫了一下哥哥不在么?
一早便出去了苏折羽一笑
我在拓跋孤好似是用这声音从邱广寒身后推开了门邱广寒不由自主的往屋里一跳,嗔道哥哥!你怎么总是吓我!
拓跋孤哈哈一笑道,我从老远就看到你急匆匆的朝这边赶——不想叫你以为我失了约,只好跟着你赶过来了
邱广寒撇一撇嘴道,那——那东西好了吗?
过来拓跋孤便向隔壁那小屋走邱广寒识得那是苏折羽一直以来的房间,不禁奇怪起来道怎么在苏姐姐房里?
拓跋孤不答,只见他在案上翻出一本册子递了给她道,你自己看看,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么?
哥哥手里出来的东西,怎可能不满意!邱广寒笑嘻嘻地接过来可是,哥哥,凌大哥那边……你有没有想好……让不让我去呢?
想好了拓跋孤走出,将那门带上如若没有意外——明天我便让你与他同去
真的么!邱广寒不料他突然如此爽快不过——不过原本不是说今天就要走么?
似乎有点太急拓跋孤道明日一早为好这一层,我已与凌厉说过
那他怎么也不来告诉我!邱广寒似是有点愠怒算啦,我自己去找他!
等一下拓跋孤叫住她最好——现在不要去
为什么?邱广寒捏了捏手里的册子这个东西——要给他呀!
不必急在一时吧拓跋孤道他走之前在谷中有很多事要办;我说了明日让你们同行,便不会反悔,所以你往后再交给他也是不迟
邱广寒略感奇怪,不过仍是哦了一声,点头答应了
主人,那个是……苏折羽眼见她走了,颇有些好奇地问出口来
拓跋孤回转身看了她一眼给凌厉的剑谱
给凌厉的剑谱?苏折羽一怔昨晚上——主人一夜没睡,是为了——凌厉的剑谱?
广寒早就交给了我,要我看看有没有什么差错拓跋孤略略一笑只不过我始终放在一边,未曾想起——谁料突然提到要派了凌厉出去,她便定要我今日就把这剑谱改出来
主人这样——太辛苦了苏折羽走到他身边,说话间仍是习惯性地低着头
拓跋孤竟是又笑笑“主人”这两个字,你什么时候能改得掉?
苏折羽心里顿时酥了,再说不出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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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不知道适才拓跋孤与邱广寒的对话中,含了多少机关邱广寒也不知道她翻开剑谱自己绘的图终于成为了一本册子,这叫她满心皆好似充满了爆裂般的欢喜——要她不要立刻去找凌厉她是按捺不住的她自然是去了,不过失望得很凌厉并不在
她略有些悻悻,相信拓跋孤所说的凌厉临走前有事要处理并不假,便也自回了屋里去,瞧着那剑谱却又偷笑起来,心道我不若给这剑法起个名字,写在扉页上不是更好
她却不知道凌厉并没有拓跋孤所说的那么忙他只是在看风景——他只是一个人,在这晴朗得可怕的青龙谷,看风景
落了叶的树木在冬日显得轻快无比他却沉重像一块重石,坠在这轻快当中,透不过起来周遭的一切似乎都轻得可以飞走;他也想飞走,却飞不动
那一轮圆月,终于是出来了
他恍恍惚惚地往回走,似乎是在梦里,却知晓自己的清醒转进屋未及缓过这发慌的劲儿,已听一同住之人道,你回来啦?二教主适才找你,说让你回来便去找她呢
凌厉头脑里一阵加了速的晕亚……是么他强笑是啊他心道你便是不找我,我也非找你不可的
那么……那么我去见她他生硬地应了一句,回身走出
邱广寒躲在她那间屋子里窃窃地为这扉页上的名字而乐他笃笃敲门
嗯……谁?邱广寒随口问
我……他声音又一次沙哑
你……你来啦邱广寒一边应着,一边却又下意识地将那剑谱神秘地藏在怀里,跑去开门
她的房门向北,没有月光
听……说你找我?凌厉的口气已变得干涩而不连贯
嗯你进来么,我有东西给你
有东西给我?他竟显出心不在焉的犹豫表情邱广寒脸色一沉道,不会这么快忘了吧?我昨天还跟你提过的呢
没……没忘呢凌厉脸上堆起笑意故作轻松地一把抓住了她手你屋里那么闷,出来走走吧
等……等等么!邱广寒大出了意料,用力挣他,这一次竟挣不开
你……你怎么回事……今天是十五呢!她急道月亮这么亮,我不出去的!
凌厉却只是紧紧地攥着她明天就离开青龙谷了,不想再好好看看么?他随口扯谎这样的夜色,可不知道再到什么时候才能看见了
邱广寒显然犹豫了一下,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但你不是从来都不让我在十五的晚上出门的吗?
就只这一次凌厉道外面亮堂,我看看你要送我什么?
邱广寒呡嘴一笑,道,那好吧,你到时可别……
她话没说完,已被凌厉拉着向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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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她的敏锐,她当然觉出了他的奇怪只是无论如何,他总是不会害我的吧——她这样相信,所以并未深究,跟着他跑了出去谷中是一片月华满地,满树,满天他回过头来,瞧着她,她的脸在月光下发亮,连同他送她的琉璃发簪,光泽闪闪
邱广寒略略窘迫,伸手去怀里拿那册子那,其实我要送你的东西就是……
她把剑谱递到凌厉面前的时候才发现他的目光不对他凝视她,但竟不是往常的那种凝视,竟令她倒抽一口凉气地感觉到一种不祥她的笑容凝固,却没来得及后退——他对她手中的“礼物”视而不见,轻轻一抹便将之抹开,微微俯身的同时手顺势向她后颈侵去邱广寒只觉他将自己轻轻一捏,她的身体便靠了上去,像被捕住的鱼,只一瞬间就失去了反抗
不,并不是失去了反抗,而是失去了知觉她浑然不觉手中的书册已不知何时落在了地上他略带**的滋味,她并不是第一次尝到,却未曾像这次一般汹涌得全无先兆,竟连推开他说自己已觉出难受的过渡也没有
显然他是预谋已久了——在这片除了月光谁也不会来的林边,轻而易举地将她推至了绝境她竟是酥软得好似没了半点力气,这叫人发狂的诱惑也同样轻而易举地令凌厉再没有了思考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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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微微一跳,拓跋孤的眼皮也随之一跳,抬眼只见苏折羽坐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主人……在想什么?苏折羽小心翼翼地问
拓跋孤摇摇头,吹熄了烛火站起身来
苏折羽便跟着他走去床边,替他宽了衣很奇怪她想明明明天邱广寒就要走了,今晚主人竟没有去与她道别么?
冷不防腰身被拓跋孤轻轻一搂,她只觉一股暖意传来,禁不住嘤咛一声,道,主人……
来陪我躺会儿,我有些事跟你说拓跋孤道
苏折羽自是顺从地答应
她躺在床上今夜明亮,即便闭着窗,那月色仍是透窗而入
那个说要与她说些什么事的拓跋孤,却又似想着什么出了神,竟是一句话也没有说苏折羽也便沉默,莫敢开口相询
我在想拓跋孤突然开口道这世上竟有我猜不到答案的游戏
苏折羽一怔主人是说……
我从来都是有把握一件事情的结果,才会去做——却竟完全看不到今晚的气氛
苏折羽实在不知他说的是什么事,只好又沉默不语了
拓跋孤却是叹了口气他明明想得很清楚——可既然想得这么清楚,为什么还要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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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厉也曾想过,如果不做这件事,又会如何?
他想过,他将拓跋孤的意图向邱广寒和盘托出,并要她帮忙扯谎瞒骗拓跋孤——那么拓跋孤自然就不会阻拦二人同行,他也不必如此满怀负罪感地去侵犯她可是他发现自己竟好像也被这赌局的答案所牵引住了——他也无力从对这个答案的渴望中挣脱,以至于,他竟愿意以自己的性命去赌
或许他也没有想得太清楚吧——逃避了太久的人总对自己的逃避充满厌恶,所以发起狠来也便再不考虑其他长痛不如短痛他再次这样对自己说最多不过是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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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苏折羽睡梦中突地醒来,隐约中觉出屋外有人靠近
她转头看看,拓跋孤还并未睡着外面这并不准备掩饰起来的脚步声太过乍耳了
他莫非没有去找广寒?拓跋孤微微皱眉,坐起身来,示意苏折羽不必出身,披衣走出厅外
凌厉站在月光下,身上沾了少许血迹,失魂落魄的表情,像极了刚从水里捞上来的濒死之人拓跋孤眉头又一皱,正要开口问他,却见他右手中有什么一闪,竟是邱广寒那琉璃发簪
他有些意外假若凌厉已去找过邱广寒,如果他赢了,他们应该极尽缠绵,他绝不该还出现在这里;如果他输了,他该是个死人,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他甚至宁愿相信踉跄而来的会是一个失了心智的邱广寒,而不该是他
广寒呢?他略微一眯眼睛,蹙眉看他
凌厉抬起头来我……照你的话做了他似乎在喃喃自语可是……她……
他抬起手,亮出那支簪子,簪头上的血已经凝固了
……她扎了自己
二〇七
什么?拓跋孤似乎也吃了一惊她扎了自己?
她扎了自己,她就醒了,我也醒了……凌厉低语
这个答案……全不能让我满意拓跋孤道这与没有答案又有什么两样?
你自然不满意!凌厉声音略高,却又随即低沉只是我如今将自己置于这样无耻之地,连见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这才是你要的结果吧?
拓跋孤冷笑一声,带上门走出她人现在怎样?
我送她回屋了,她没有大碍,只是……只是给了我一个耳光将我赶出来了而已凌厉自嘲着
拓跋孤竟是一笑很好,她还会打你,证明她并没对你绝望
我眼下只觉得自己实在卑鄙
你是认为本座这个主意太过卑鄙?
不是,是我自己选的凌厉神色凝重,我原本以为可以借此弄清楚一切事情,却原来一切事情——并不是非黑即白,却原来……原来广寒自己……也不曾明白自己在想什么……
所以现在你该体会到她心里有多挣扎了么?拓跋孤喟然道她只消念头有一点点偏差,那簪子对准的恐怕就是你的太阳茓
我知道——我知道她有多努力地在保持自己的神智凌厉道因为我知道,只要她完全失去神智,我也会完全失去——可是我还濒着那个时候的记忆,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只能表示她的纯阴体气并没有完全散发出来,并未曾支配了她
我不知道换了别人她会不会也如此努力拓跋孤道不过——也罢反正至少你在她心里,比上回被她杀死的那个朱雀使者重那么一些所以你不必的
真的么……倒……多谢教主你安慰我了凌厉有点苦笑却怕我跟她怎么也解释不清了……
你总不会这点信心都没有?拓跋孤看了他一眼去准备准备吧明日终究是要出发的,你这一路,有的是机会跟她解释
凌厉默默点头
究竟是夜里,说不了几句也就结束了凌厉有点没精打采地便向自个屋子走去,清朗朗的月光下突见什么人的面孔一闪,随即隐没他警觉起来谁?他轻喝
明暗交界处探出来一张怯生生的脸孔是我这面孔讪讪的,竟是邱广寒
是你……凌厉反是抽了口气你……呃……
我错怪你啦邱广寒咬了咬唇道我都听见了,又是哥哥叫你做这样的事的对不对?
呃……你怎么会跟过来的?凌厉也讪讪有什么话回屋再说,这边有点太亮了
在这里就可以了邱广寒躲入阴影处我早该想到,也就只有哥哥,才想得出这般馊主意,偏生你现在倒听他得紧呢
凌厉捏了捏手里的簪子你适才那般涅,我知道这次又要叫你记恨了他心中宽了,脸孔不禁轻快起来
我本来是嘛——可是见你被我赶走时的表情丢了魂似的,我又怕起来,出来找你——哥哥方才定是发现我了,不然也不会突然便不与你聊了——不说这个方才我一激动,差点把这个撕烂啦她将那书册交到凌厉手中,凌厉只见书册扉页已然没有内里也略有些褶皱,不由地道,这就是你要给我的礼物么?
是呀!适才要给你,你看都不看,我辛辛苦苦想出来的名字一怒之下,被我扯掉啦!
凌厉将书册拿到略亮处仔细一瞧才发觉竟是那些叫,不由地心中一紧,口中却笑道,你想了什么名字?
邱广寒呡嘴我忘了!
凌厉知她不肯说,也便一笑不问,翻那书页往下,只见数十招浇仔细画来,俨然已是一部完整剑法,心中大是欣喜,又是感动,一把将邱广寒搂入怀里道,广寒,你当真是为我好——我知道,你当真……当真想帮我,谢谢你了!
邱广寒却将他略推开一些别……别这样……我怕……她小心翼翼
凌厉方悟今夜万不可再去这般亲近她,连忙放开了,凝看她的眼睛
广寒,我说过,就算我丢了性命,也不能让任何人伤害了你——我凌厉发誓,发誓这句话在我心里,从没有一天忘记这本剑谱我会好好藏着,勤加练习——终有一天我会让你哥哥也承认,有我在,谁也休想动你分毫!
别要赌咒发誓了邱广寒笑我不吃这一套
凌厉也笑好了不说了我送你回屋歇息,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邱广寒眼睛一眨,手却一伸簪子还给我!
凌厉一怔,邱广寒却夹手来夺我的礼物都送你了——你送我的礼物,难道还想赖回去不成?
凌厉松手叫她夺去,却摇头一笑道,我是的你适才情绪还是不好,拿着它危险
我——邱广寒想再笑,却又笑不出来了我——已经极力控制了她低声道可还是控制不住想扎人的冲动幸好——幸好没有伤到你……
凌厉爱怜得几乎又想把她搂入怀中他几乎不敢想象她作了多少努力,才终于将簪子扎向了她自己的左臂
会变好的……他轻声地道我们——不会输掉那个赌约的
可是邱广寒却并没有听她在怀疑她在低头怀疑自己这愈演愈烈的天性,是否终于会吞噬她这并不算坚硬的良善
扎向他或不扎向他——只需要一念之差;甚至半念诚如拓跋孤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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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折羽一早来找邱广寒叙别,并不知晓拓跋孤随后也去找了凌厉
他并不是来叙别的,只不过接着昨晚未曾说完的话
剑谱已经在你这里了吧?
是凌厉应声多谢教主的指点
不必谢我——我也是消这样广寒可以少遇到一些危险凌厉我消你不要辜负了广寒的一番苦心你底子也已很不错,若你真能将之融会贯通那么以剑而论,你也该很难碰到敌手了
教主……
此去若寻到单疾风,带他回来见我拓跋孤打断他,话题一转记着,我要他的活人,不要尸体
凌厉点点头属下自当尽力
“属下”……?拓跋孤笑笑你是第一次在我面前自称属下
因为……因为我此刻觉得自己并非——至少并不该单为广寒教主于我有恩,我自当效力,说投入教主麾下其实……其实并非戏言,凌厉亦不想成为言出不践之人
好,既然你真已把自己当青龙教的人,本座便还有两句话要说
教主请讲
第一,你们两人前去,广寒并无多少助力,等于是你一个人——若有任何危险本座消你不必逞强,一切以大局为重无论成与不成,最多两月之后,你要回来向本座禀报
……是
第二,适才我说若寻到单疾风——我是说假如,以你长处而言杀他不难,捉他回来却不易虽则你有大进,但此刻亦不过与邵宣也在伯仲之间,要你将单疾风捉回恐怕不容易——所以这一点,你也可量力而行他停顿了一下当然若你能悟透那剑法,那么区区单疾风当不必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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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你能悟透那剑法,那么区区单疾风,当不必放在心上”
直到与邱广寒上了路,凌厉心中仍在回想这句话他已约略翻过剑谱,拓跋孤并未修改其中任何招式,而这些招式全部是他凌厉自己亲力亲为所使过的——既然本就是自己的,又有什么可“悟透”?
他策马上前,与邱广寒并骑广寒他略有郁郁那本剑谱——你交给你哥哥之前,和你从他那里拿回来之后,有什么不同吗?他问道
我不知道诶邱广寒很奇怪他在想这个好像没有太多改动——你看笔迹就知道了嘛
我也觉得没什么改动……凌厉喃喃那在交给他之前,除开“巧”字二诀所引出的那两招之外,我都已习得很熟练了,为何你哥哥却说……
他说什么?
说要我“悟透”这剑法,然后——就连单疾风,也远不会是我的对手
是么?他真这么说?邱广寒也惊讶那可不得了呢
不过——从头到尾,也便是我自己的剑法;我借了青龙心法几篇口诀的助力,内功倒是进步了,但这些却并未在这本剑谱中涉及——眼下委实不知该怎样个“悟”法了
嗳呀傻瓜,你当时怎么不问问哥哥呢!邱广寒埋怨道
既然要“悟”,问有何用?
邱广寒扁扁嘴道,那也是——那你也不用想啦,要这么容易悟,我这个替你把剑谱画下来的人,不是更早该悟了么?
凌厉瞥见她又在嘻嘻地笑,心中一动,嘴角也一动,笑了笑道,好,先不想了——咱们这次,还是先回九华山瞧瞧朱雀洞吧横竖没有线索,只能从那里入手了
也不一定邱广寒突然道
怎么说?凌厉大奇
之前你不在场——其实舅舅走的时候,受了哥哥之托,答应去调查太湖水寨的慕容荇了
调查慕容荇?为什么?他不是已经……
因为顾先锋说,最早出事的就是太湖水寨,而慕容荇——之前有过机会接触哥哥的刀剑秘笈,加上银标寨处理尸体是用水葬,死无对证,我的……
的慕容荇没有死,而且可能还是元凶?
至少是个帮凶吧你看,其他门派故意留下的活口都是不起眼的人物,只有银标寨,是武功最好的弟子林姑娘,而姜姑娘的爹爹却也遭了毒手——这不是很奇怪吗?不知道舅舅调查得如何了,凌大哥你说我们要不要去一趟那里?
你说得有理,但去太湖——倒不如去夏家庄了凌厉道一来夏庄主或许已有眉目,我们直接去问他,不至于再去太湖惊动了谁;二来——老实说,教主前两天跟我提过他怀疑乔羿——我们也正好趁此机会……
少爷不可能!邱广寒断然喊道怎么连你也怀疑少爷?
不是怀疑,我是说我们正好趁此机会看看他是不是已回了夏家庄如果他已经好好的回去了,那不就能向你哥哥证明他是清白的吗?
邱广寒咬了咬唇道,那也好——那事不宜迟,我们就先去临安好了!
两个沿山路离了徽州地界不日便已近了临安
是不是天太冷啊邱广寒嘟囔道今天半个人影都没见过,连山贼都冬眠了去么!
山贼可没冬眠呢凌厉笑了笑,仍是向前走
邱广寒微微一怔什么意思?她快走两步跟上,扯了扯凌厉的手臂凌大哥,什么意思,你发现什么了么?她低声
没什么凌厉笑道
邱广寒正犹疑不定,只听身后脚步声响转头间风声呼呼,两个人影已从头顶掠过,落地已拦住二人去路
原来真的有山贼呢邱广寒吐舌头她初时一怔,但想到凌厉那泰然自若的神情,也便全不紧张了
只听前面一人哼道,小子耳力倒是不错
另一人也听这明晃晃的朴刀一双眼睛却打量邱广寒……口味也不错他涎着脸道
凌厉眉头却皱了一皱你们是……朱雀洞的人?
哟,眼力也不错么!那两人竟是大笑起来
朱雀洞……?邱广寒心下吃惊朱雀洞的人不是都已经死光了么?
有何贵干?凌厉冷道
洞主让我们……那先前的指指邱广寒带她走
朱雀洞主?凌厉疑惑他现在让你们带她走?
不必废话了另一个道拿下再说!
两把明晃晃的朴刀一起砍近凌厉侧身往邱广寒这边一挤,低声道,提防后面,还有一个邱广寒堪堪哦了一声后面那把朴刀果然也明晃晃地向邱广寒挥了出来凌厉再将邱广寒一挤,脊背将她挤了个转身那朴刀咣的一声打在了他绞之上邱广寒这一边那正面二人自然不肯放过这机会,两把刀又挥了过来邱广寒不觉想躲,谁料凌厉倚住她的脊背竟似将她完全吸住了,动不得分毫
……救我……
她这失声而出的话还没说完,又是当的一声,两把刀已悉数被凌厉巾挡下
别动他轻身向邱广寒喝道
她听见他口气里很有点责怪她对他的不信任,不觉安静下去左手的鞘,右手的剑,虽一腹一背,却一样精确
那三人咦了一声这是什么剑法?凌厉剑与鞘同时一收,借力将三人兵器弹开,手臂随即一挪,将身后的邱广寒送至路旁树下
邱广寒只觉身体一轻——此刻已没有埋伏的敌人,他把她暂时送离战阵,自然是正确的
三人两招之内半点便宜未占到,反被凌厉占了上风,心下既怒且惧,犹豫不敢上前凌厉收剑道,回去告诉你们洞主,愿赌便要服输,真想带她走就自己来找我
那三人知道实非他敌,互相看看,脸上都萌退意凌厉还剑入鞘,回身拉过邱广寒道,我们走吧却未及迈出步子,只听脑后风响,那三人竟又已出手邱广寒后退间,凌厉矮身避过,反手拿住一人手腕一按,只听喀喇一声,腕骨断裂,那人惨叫一声,兵刃落了凌厉之手,人也几欲痛晕过去凌厉借这夺来的兵刃挡住另二把朴刀,顺势一带,一人跌个趔趄,另一人咬牙运刀再抢上,凌厉心中不忿,手中朴刀一丢,哼了一声连剑带鞘向那人腹中一顶,这一下着实不轻,这人顿时哇的一声大叫,好似连胆汁都要吐了出来
滚!他叱道心想若不是广寒在边上,我早不留你们性命三人状似都痛苦异宠厉不再管他们,只撬邱广寒手,道,这次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朱雀洞主——是那个卓燕吧?邱广寒边走边问他
除了他还有谁
他怎么会突然……邱广寒疑惑我们要找朱雀山庄的下落尚找不到,他倒好先派人……
她说到这里顿时一停,道凌大哥,方才怎么不问问他们,许有什么朱雀山庄的线索
你若去过朱雀洞便知道,那里边的人,根本没任何机会得知朱雀山庄什么事,而不过是卓燕利用来做便宜死士的而已,捉了他们问也是白问,还是等卓燕自己出现吧
你怎么看出他们是朱雀洞的人的?
他们那身衣服——就是朱雀洞的凌厉道不过也是奇怪卓燕应该明知这三个人非我之敌,怎么会派他们来,还穿着这一眼即知身份的衣服……
倒像是在骚扰我们?邱广寒道难道怕我们忘了那个一年的赌约,特地找人来提醒的么?不过——上次不是说,朱雀洞的人都死掉了吗?为什么又会有朱雀洞的人出来?
他这个洞主没死,下面的人自然可以再招揽到的
邱广寒点点头,突然想起一事啊了一声道,凌大哥,那他们是不是也是受了蛊毒控制?方才明明都好像要走了,又不要命地扑上来
我原也是这么想,不过照理说,蛊虫要控制人的心神与行动施蛊之人须在左近才行,断然不可能从极远的地方令他们做什么的
难……难道卓燕在附近么?
凌厉沉吟一下应该也不会我适才已仔细听了他若在附近,我应不至于一无所知的我猜想可能他们心知蛊毒之苦,生怕回去受罚,所以拼死再袭我
我们……我们要不要回?邱广寒轻声道总觉得他们很可怜
凌厉想说不必挂心他们的生死,转念心道她还能如此关心别人我如何反去打击她这善心之念?当下点头道,好,就过
远远地只见人似乎仍然躺在地上未起凌厉心中蹊跷,拉住了邱广寒道,我看有点古怪,你先在这等我
不要,我要一起去!邱广寒固执地反抓住他手
凌厉只得苦笑道,那好,小心点
两人走近一些,邱广寒咦了一声道,只有两个人了?那个没怎么受伤的抛下他们跑啦?
凌厉自然早已发觉只余二人,走到近前,只见两人双目紧闭,面色略显发黑,心知不妙,俯身下去探查,这二人竟已脉搏全无,身体早已凉了
他胸口一阵翻腾,站起身来,邱广寒见他面色不善,猜到了**分,默然不语了一晌,开口道,少了的那个人,会不会就是他?
凌厉也已不语卓燕擅长易容,又擅长演戏——若说真有人适才在这里操纵蛊虫,他混在其中,那是最好不过的了他只是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若当真要出尔反尔抢了邱广寒走,为什么自己不动手;若只为了提醒我们,似乎又太小题大做兴师动众了,到头来——竟还要将自己人灭了口!
前后的路,都早失了第三人的踪艰厉在邱广寒要求之下,将那二人葬了,按捺了百般不解,重新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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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城的冬日,正如凌厉一年前来这里的时候一样——只是冬阳暖照,这寒冷中有了种被什么贴紧的感觉
夏家庄三个大字方方挺挺地挂在正门邱广寒看了半晌,竟是发起呆来
怎么了?凌厉道不进去么?
我在想……在想十九年前邱广寒道想我娘怀着我跪在冰天雪地里,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哥哥后来会恨外公,也是因此而起
她停顿了一下,回头望凌厉可是今年这里居然没有下雪呢
那就是叫你不要再想了凌厉笑道都过去了十九年——那时候你都没出生——你想这么多办什么?他搂住她肩走吧,我们去见你舅舅
夏家庄里甚为安静虽未下雪,但处处皆白,显是吊唁夏廷和之前罹难的庄众之故两人叫通报了之后,得知夏铮竟是不在庄里
庄主回来逗留几日后便出去了那庄众答道
舅舅看来是去太湖调查此事——还没回来呢邱广寒低声道那怎么办?
邱小姐要不要在庄里住几日,看看庄主会不会回来?那庄众提议
嗯……邱广寒看看天是有点晚了,凌大哥,我们住一晚吧?我也想拜祭一下娘和外公的灵位
凌厉点点头到了这里,你该是半个主人了
邱广寒笑了笑,却又敛去,跟那庄众穿廊而行
少爷他……他似乎不在这里她低落地道
二〇八
我的娇妻
凌厉似乎想起什么,开口道,请问,听说之前——这边墙上被绘了一幅青龙图案,不知——是否还在?
那庄众退步子,转回来道,公子要看那个做什么?
凌厉知自己言语激到了人家哀恸之事,想了一想,仍是道,我和广寒此番过来,是想与夏庄主一起调查凶手的下落人生如此多娇二号首长我想——若图还在,或许能看出一点端倪,所以……
那庄众沉默半晌,低头道,好,那请跟我来
绘在内堂之中的这条青龙,已被一幅屏风遮去那庄众与凌厉一道将画屏移去了,露出那张牙舞爪的青龙来
我们本来劝说庄主将这青龙图案抹去那庄众道不过庄主说,须留着好叫懂得丹青之人来验验,才好找出凶手来——不知道公子对丹青是不是有特别的研究?
凌厉摇摇头道,惭愧,并无多少研究
那庄众叹了口气道,若乔画师在此,说不定可以看出一些什么来——只可惜他现在也是下落不明,实在……实在也不知怎么去找他
凌厉与邱广寒对视了一眼凌厉侧身道,我们先将此龙再遮上吧——我没见过青龙教主所绘之青龙,若乍一看到这幅,恐怕亦会信以为真
我也没见过真的呢……邱广寒道不过——伊鸷堂临安的分堂,若——若还在,墙上的青龙,想必也还在,我们可以
这个,庄主回来之后已去看过了那庄众道逆天技他细细比对之下说这二者的确非常之相似,非但形似神亦颇具,只是青龙教主所绘之龙,更似有几分桀骜之气,而这一条青龙,却似多了种戾恨之意
戾恨?邱广寒道嫁祸于人,竟还戾恨么?
总之——庄主已经知会官府帮忙,毕竟画技如此绝佳,能摹得如是之像的人应不在多是以正在通知各地一一彻查两日之内,应会有些眉目了
邱广寒点点头道,但愿早日找出凶手才好伊鸷堂那里,我们明日若有暇,就吧她退一下还未请教……
敝姓李那庄众道李曦绯
这李曦绯说来亦是夏家庄一个不轻不重的人物,固然没有谭英这般紧要,却也有些地位夏家庄出事之日李曦绯正是告假回了家,故此未曾遭了毒手
正说话间只听庭院中声响,三人不由向院中望去,却见两名家丁跟着个妇人正自向外走去凌邱二人自是不识,正欲相询,却见李曦绯已然趋向前去
夫人这便要走么?李曦绯向那妇人一礼恭敬道天色将晚,如若……
不必了那妇人说着便向外走,只是朝凌厉等二人所在之处扫了一眼时,倒微一犹豫不过她却也未说什么,只向李曦绯道若有什么紧要事,差人送信给我便是
是李曦绯应道夫人请慢走
那妇人微一点头径自离去了那二名家丁也一起跟出
邱广寒踌躇这“夫人”……好奇怪,又是谁?
看上去李曦绯对她颇为尊敬,依她年纪,会不会是——夏庄主的夫人?凌厉问道
不会艾我之前来这里,可从来没见过呢,也没听舅舅提起过残剑天书邱广寒摇头道
说话间李曦绯已回了转来叫二位久等,真是不好意思——适才夫人要走,不得不照应一下
这位“夫人”是……是谁?邱广寒忍不住问道
李曦绯吃惊道,邱小姐原来不识她么?我只道……
他停顿了一下,轻轻一咳道,我只道邱小姐见过夫人的
你口口声声叫她夫人,莫非她真的是舅舅的……夫人?邱广寒小心翼翼地问
李曦绯点头道邱小姐说得不错
舅舅原来成了亲了?我竟是……全不知道,也没见过舅娘——只是——奇怪,这么晚了她怎么还出去呢?
一边凌厉咳了一声道,是挺晚的了,广寒,这里太冷,不若我们也不要站在这廊上说话了,先进屋如何?
邱广寒似乎省悟过来,连忙点头
李曦绯借故去寻茶水,便也退了走,并不曾回答邱广寒抛出的问题这壁厢凌厉却瞧着她这还不明白?你舅舅的私事,就别要再去追问他下面的人了吧
怎么,难道他们……邱广寒似是明白了一些他们不住在一起么?
看起来是这样凌厉道一直以来也没见过夏夫人在这里,想必——他们不是太睦,已分开住了罢;只是庄里前一阵出了那样的大事,夏庄主此刻不在庄里,老庄主又故去,庄里人难免想到找夏夫人来暂时主持大局
唉,怎么这样呢……邱广寒喃喃道早知是舅娘,刚才过去认一下就好了葬尸经舅舅不在,有些事若能问问她也是好的
算啦,现在都不知道这个“夏夫人”是什么态度凌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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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很沉闷,沉闷到压下屋檐来却又很晴朗,晴朗到完全感觉不到有什么不对
凌邱二人从伊鸷堂临安分堂出来,已是中午时分想起上一次来这里,已是一年前的事情——那时狼狈不堪地被伊鸷忍者所擒,此刻这东瀛组织竟已几近销声匿迹,想来匪夷所思这死气沉沉的废屋似乎仍能闻得到腥臭之气,血即在那一张张桌面黄墙,经历许久竟是未能刷去,令这个地方说不出的阴森可怖,饶是凌厉,亦是一脊背的冷汗
在那么个地方突然看到哥哥的青龙——真是有点奇怪呢,是不是,凌大哥?邱广寒边走边问他
什么奇怪,我看是可怕——我当真是被吓了一跳
邱广寒仔细打量他只见他竟是真的脸色有点儿发白,不禁取笑道你真被吓到了?也未免太没用了吧!
凌厉不欲叫她嘲笑,扯开话题道,横竖还早,咱们不若回家?
回家?回谁家?你家还是我家?邱广寒笑
我家不就是你家么?凌厉也笑起初是谁一定要我收留她的?
邱广寒神色却突然一凝凌大哥,我突然想到——少爷他会不会在——家里?
家里?凌厉一怔你是说……
对,武林坊的家里,我们去那里看看怎么样?
凌厉自然是依他的圣杯记最新章节若说乔羿在那里,倒也真不是全无可能
可到了武林坊扉门尘封,看起来,许久都没人来过了邱广寒忆起上一次前来尚是跟拓跋孤苏折羽一起,那一回几乎被捉去朱雀洞,幸得苏折羽同谭英及时来救——只是乔羿却终于被捉了去,并因了那一回朱雀洞的事情,阴差阳错拿到了青龙教秘笈终于入了武道,不复昔年文弱画师涅了
可恨!她咬牙低声说了句
什么?凌厉愕然
若不是那个朱雀洞,怎么会令少爷也动了刀剑——现下又遭哥哥怀疑,太过可恨!
广寒,你当初不是说羡慕习武之人,也想学武的么?凌厉不欲她生气笑嘻嘻逗她怎么现在——乔少爷会武了,你却说可恨呢?
谁跟你嬉皮笑脸!我是我,他是他!我怎么都可以,我心比他野得多,我哥哥还是青龙教主我当然什么都想学——可是少爷不一样,他一个与世无争的人——他有多单纯你也知道他竟会去学武我是没对他说,但这其实——其实实在叫我——难受得很!
单纯的人——才有单纯的想法,便似你,当初那般说你要学,也是极单纯的凌厉道他有要做的事,觉得不学不足以成事,所以才去学;但他不会做坏事,我却也相信的
你终于肯相信啦?邱广寒嘟嘴道
乔公子学武,是为了——给父母报仇吧?凌厉说着,推门进了又一间屋你说起初他以为仇人是苏折羽姑娘,后来却得知了是误会,以他的性子,他会不会因此而很是后悔,以至于躲起来,不好意思见人了?
我也是这么想——不过他能去哪里呢?照理说应该回来这里的吧!
会不会是去严州府那里——他们后来住的地方?
嗯,也很有可能封神第一吼——张桂芳最新章节邱广寒道她退一下不过眼下……
不过眼下,倒是没时间特地绕去那里了凌厉接话道等这次任务完成了,我们一起去找找他看,好么?
邱广寒嗯了一声,转念却又捏了一下凌厉的手
凌大哥,你有没有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似曾相识?
就是,好像以前——在哪里发生过
以前——我们也这样一起去找过他的下落吧
不是这个感觉,而是……而是我好像真的知道这个情景,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那你倒说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接下来……邱广寒却又语塞
凌厉一笑你该不会也要说——看气氛吧?
邱广寒朝他一瞪怎么连你也知道啦?
凌厉眉头却一皱奇怪,现在这感觉,还真的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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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寒鸦从窗外飞过,这壁厢,有些冷清
独自看气氛的只是一个苏折羽伤势好转之后,她也并不愿意就此闲着,可是到哪里都被人以“教主夫人”称呼,实在叫她脸红心跳得不敢出门
桌上有一枝淡淡的腊梅,是关秀早晨带来,Сhā在那细长的花瓶之中的暗黑世界里的修真者最新章节她觉得有些微恍惚,似是因为这淡淡的气味晕开,化在了空气中
所以她在看这氤氲的气氛这感觉,说不出是好是坏,也许仍是一种飘忽的不自在
扶风……又如何?
她伸手拈花是的,现在,她已没有太多别的事情要的,除了苏扶风的下落拓跋孤会派人做一切与青龙教有关的事情——却不会去在意一个苏扶风吧?
她仍然不敢向他开口,提任何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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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晚上的拓跋孤终于还是看出了她这郁郁寡欢,想了想
苏扶风的话……
她吃了一惊抬起头来,一时甚至因为自己适才是否说了什么
……据说上次在青龙谷附近出现过,又杀了邵凛,然后逃走了我想她应有人在附近接应,不致有什么问题
主人怎么……怎么知道我在想她?苏折羽低着头问
除了她——还有谁你会放在心上?拓跋孤反问
还有主人……苏折羽声若蚊蝇
拓跋孤大笑起来道,我每天都在这里,何须你挂念!
微微一停,他目光转开徽州此地,天都会亦不在远你既如此的,差个人去探查一下她的下落也便是了,何必独自闷闷不乐
苏折羽轻咬嘴唇,并不说话网游之战龙无双最新章节
拓跋孤便拉她的手,坐下来道,我知晓你还不惯支使青龙教的人办事,但是折羽,莫说青龙教决计不敢有人不听你的话,便算是有,青龙令在你手上,你想什么,只管说就是
我……我是的会耽误主人旁的事——这段时日一直在此养伤,折羽……委实不敢再生出什么枝节来扶风想来亦不会有事,暂时便先不必想她了吧
这样吧拓跋孤略作思忖,似乎没有听她的话你便修一封书,我明日着人送去天都会,亦不过半日路程你若想见她,便在书中写明地方,她总不会不给你这姐姐面子?
可——可是天都会历来隐秘,虽说在天都峰成会,却不见得就能找到了,万一……
苏折羽,你瞻前顾后的未免太多了吧!拓跋孤拂袖站起道便是这一件事你要“可是”多少次?你当我拓跋孤为什么要将这些事放在心上?
苏折羽咬紧了嘴唇,只觉说什么都不是,莫敢多言
拓跋孤目光落在她颊上跳动的烛火将那腊梅婀娜的影子映在她脸上,令她看起来好似阴晴不定,犹豫难决他伸手将那花瓶移开了一些,现出她光亮完整的脸庞来苏折羽似有所觉,抬眼看他,只见他脸色已转温柔了些
此事就明天再说时候不早,你先休息吧
主人……主人呢?苏折羽忙道
我还有点事,不必等我了拓跋孤再看了她一眼,转身向外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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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九
房门关上,冷风陡然一狂,又自断绝,将那腊梅的馨香也吹断了几分,变成冰凉凉的一阵麻木在鼻中一滚——幸而随即恢复了原本的淡然 苏折羽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下意识的攥住了怀里的那枚青龙令——那枚自从她第一次握在手中,就从未离身过的青龙令
她将它拿出来青龙的图案,精细而真实她抚摩它,又紧握住它她总是有两种奇怪的错觉——一种错觉告诉她他给她青龙令,便是把一切都给了她;另一种错觉却叫她认为,他给她青龙令,便是什么也不会给她了
或许并不是错觉或许两种感觉中,有一种是对的只是这冷冷的金属此刻在手中是如此的坚硬而寒意十足,让她不自觉地感到无比的慌张
她努力想念一切能叫她相信第一种错觉的言语有过太多至少,他认真地说过他要娶她为妻——虽然现在还没有付诸行动他也曾认真地勒令她不要再称呼他“主人”——只是她至今还没有敢改口想起来似乎是甜蜜的,就连他方才抛下的那句“你当我拓跋孤是为什么要将这些事放在心上?”也一样是甜蜜的,因为答案当然是——是因为她苏折羽只是——她闭上眼睛的刹那,总是会想起那一幅画,想起那画上楚楚文慧温柔无比的笑我——竟然终于——终于还是忍不住嫉妒了么?我竟偷偷地去嫉妒了么!
若主人有一天也能为我这样画一幅画……只是他甚至都没有那样深情的凝视过我……!
夜似乎越来越深了
过了许久,猛然似是门开漏入的冷风一吹,苏折羽浑身轻轻一激灵才依稀觉出自己是靠在桌边睡着了——可是此刻却又不十分清醒昏沉间只觉被什么人触到了肩,那过于熟悉的温暖立时就透衣而入,她没来得及醒来,拓跋孤已将她抱入帷帐
她依然是半梦半醒,感觉到那烛火始终未灭,闪闪烁烁地跃着拓跋孤似乎觉出她的五分神智,开口道,怎么在那儿睡着了?
他的声音好似激起了她心中无限的委屈令她拼命地拉住他的手,就像在梦里拉住什么消一般拓跋孤倒吃了一惊,仔细看她原来只是半梦半醒,也便不言语,只在她身侧躺下了苏折羽平静下来,渐渐又睡去,一动不动了
拓跋孤的目光却转开——转到桌上那块方才在她手边的青龙令蜡烛并没有灭,只是矮了他伸长手,将床帷放下,同她一起闭目睡去
天色很快变得蒙亮似乎是因为冷,苏折羽不知不觉间,将他的身体搂得极紧这再度叫他吃惊——固然他并不反感她如此可是苏折羽何曾有过这般胆量敢这般抱着他不放过?
直到他听见睡梦中的苏折羽似乎轻轻咳嗽了一声,才微微皱眉,转头去看她苏折羽脸色潮红,固然诱人已极,拓跋孤心中却是一怔隐隐然觉出她的身体竟有几分发烫
在他印象里,苏折羽除开一次受了伤后伤势一度恶化发起高烧来之外从来不曾生过什么病这大漠里跑出来的孩子从来都出奇的坚强与耐苦——现在想来,其实不可思议,她自然是自己一个人挺过了无数病痛而未叫他知而已拓跋孤抽出手来去试她额头——果然么?
桌上的蜡烛已自灭了天光半明,腊梅仍香,耳中却是不够均匀的呼吸
他才忆起她昨晚的半梦半醒就已不正常,而自己太过困倦,竟是未曾在意
这景况突然之间叫他像是想起一件往事,惊出阵冷汗,推开被子坐了起来折羽!他叫她,声音略微发颤
是的这一幕,实在似曾相识他甚至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苏折羽被他推开,自然是醒了,一时间似是怔赚只觉嗓子发干,浑身发冷,竟是说不出话来坐在身边的这个拓跋孤,面色竟比她更苍白,好似刚从一场恶梦中醒来
主人……主人怎么了?她哑声,却仍关切,也坐了起来
拓跋孤略定了定神折羽他握她的手,另一手将被子裹上她的肩她的指尖冰凉
别说话你有点发烧他语调总算平静下来伤口怎么样?
我没事,多谢主人关……
那么是昨天晚上着了凉了拓跋孤道我早叫你不必等我回来,你不听?
我……不是的,想着想着事情,就……睡着了……
拓跋孤似乎是轻轻哼了一声,掀被下床来,将桌上那水壶放在了屋角那取暖之用的炉子上苏折羽瞪目看着他的背影,眼睛却是酸疼了,账眨有些干涩
她看见他走向门口,担忧得又坐起来道,主人,披件衣服再出去吧!
他却汀了,回过头来,似乎是愣了一晌,又走了回来,走近她,突然伸开手臂将她一搂
她本就不畅的呼吸立刻停止,随后才极慢极慢地一点点恢复过来身体上的战栗倒是立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从胸前传过来的一整片体温
主人……苏折羽欲言又止她的敏锐,自然足够感觉到拓跋孤是想起了什么事
他不言不语地再度按她躺下,看她,沉默地看了许久,直到炉上的水冒出了热汽,将这室内变得益发氤氲
苏折羽喝了热水,感觉好得多了,便想起床来,却又想到他一再将自己按下的举动,犹疑着不敢便动
昨晚上想什么事情?拓跋孤突然开口问她
苏折羽重重地一愣昨晚上那些念头,此刻想来早是无稽已极,况且那些嫉妒之意又怎能叫他知晓?
主人适才……又是想到什么?她不知是因为慌不择言,还是实在太想知道,竟是反问了他
拓跋孤没料叫她反问,略一迟疑
楚楚文慧
楚楚文慧这四个字如同利剑一般,扎入了苏折羽的心脏她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力量迫压得透不过气来,眼前竟是一阵空白的眩晕
果然是她么……她嘴唇微动,却只是自语
窗外的天色,早是亮了却迟迟仍不大亮,就像那个大漠的清冷冷的早晨,灰蒙蒙太阳太过遥远,好似也是冷的一切消,迟迟不来
那个早晨,楚楚文慧就是那样紧紧抱住了他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这种搂抱就变得辛苦所以醒过来的拓跋孤——或者那时候,还是拓跋辜——觉得奇怪而不祥
这个随时可能临盆的女子,竟在那天早晨,发起烧来
尚不知幸福便会就此离己而去的拓跋辜,将最后一壶水放上屋角的炉子,来不及披上外衣便奔出房间去找楚楚峘夫妇这二人不放心临盆的女儿,虽与拓跋辜不睦,也早在半月前坚持搬了来附近住
所以他今天早晨为自己的举动感到愕然——他惊奇自己将水放上炉子之后,又是要出门做什么在这里,他青龙教主,是否早已没有向任何人求助的必要?
他的苏折羽叫住了他令他汀了;可是他的楚楚文慧却没有——却至死都没有他所能记住的,只是她那许多许多血,她苍白到快要消失的面色,她冷得没有半分温度的那只手,和迟迟不曾,并永远不曾到来的那声婴儿啼哭他曾以为可以不要再想起,至少不要再这样残酷地想起可是,若说没有命运——他的苏折羽又为何会在这样一个如此相似的早晨,也一样抱住他拼命地取暖呢?莫非就连她,也要被卷入他一再重复的历史么?
她只是着了凉,决非伤势恶化,决非有什么危险拓跋孤心下一再如此肯定,却还是伸手去摸她脉门,随后转到额头——他才发现她眼角竟是湿了
他摸她的发鬓,竟是一直湿到了枕头怎么了折羽?他陡然心慌,想问她是否哪里不舒服,可是却也深知苏折羽从来不曾因任何身体的痛苦而哭——她几乎从来不哭
好不容易喝的水,都哭走了么?他取笑她起身再去倒一碗热水我是叫你捂些汗出来,不是叫你哭的
苏折羽再度支起来,因缺水而酸痛的身体靠在了拓跋孤的胸膛再一碗水喝毕,他用被子裹紧她我和被子,你喜欢哪一个?他笑
苏折羽却大恸——我自然喜欢的是你,可是楚楚文慧和我,答案却不是我
主人……苏折羽软弱无力地靠着他,闭着眼睛,似乎是在下一个很大的决心我……一直都很羡慕楚楚姑娘……
拓跋孤眉头微微一蹙这女人总不会是为了我说我在想“楚楚文慧”而哭?转念仍是和颜悦色道,为什么?
因为……因为主人那么喜欢她,无论如何也忘不掉她,折羽也好消——主人会这样将我放在心上……
胡扯!拓跋孤突然打断她若非她此刻生着铂只怕他便要将她推了开去苏折羽,你究竟懂还是不懂,有些人除非时光倒转,否则今生再无可能相见,我才不得已放在心里——我放你在我面前,就是因为我如今心里已经放了太多人,再放不下你!若硬要我将你,将这十年都放在心上,旁人我又哪里放去!
苏折羽身体轻轻一震,忆起他昨晚说的那句“我每天都在这里,何须你挂念”,竟是一样的味道,胸中竟突然五味杂陈,不知该当幸福,还是失落
原来只有当见不着一个人,无法再放在身边的时候,才放在心里么……苏折羽喃喃道那么究竟是在主人心里幸福,还是在主人身边幸福呢?
你想在我哪里?
我……
她想说两个都幸福,可是手背叫他的手覆赚这感觉如何不叫她消会永不消逝——这莫不就是那在身边的幸福?在心里——只是后人臆想的幸福,只是那不得在身边的惆怅,只是那个“不得不”而已吧?
我想在主人身边……
她转过脸,竟第一次没了顾忌,向拓跋孤唇上吻去她也在学着相信,有些事,他是不会轻易生气的
如是良久,苏折羽忽还是一阵羞惶,猛然而退拓跋孤自然并不会愠火,只是瞧着她莫名羞到极点的脸色,饶有兴趣
我只没想到你也会有如此嫉妒之心他微微摇头苏折羽,你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人
不……不是嫉妒,我——是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如楚楚姑娘,无论如何也……也替代不了她……
替代?我何时要你替代她了?我捡了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姑娘上路,难道是为了叫她替代文慧?
苏折羽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拓跋孤觉出她仍有几分发烧,便着她再躺下了,道,便算会有错觉,错觉之后,你还是苏折羽——你是替代不了她,这话没错;可她若活着,也替不了你你为何突然这么在意文慧?
我昨晚……苏折羽怕他生了气,忙急着向他和盘托出其实不只是昨晚,我之前就总是想到——我去楚楚伯家里的时候,见到一幅画
一幅画?
就是……楚楚姑娘的画像苏折羽咬唇我每想到这幅画像,就会……就会有方才那些……那些不好的念头
哦拓跋孤明了她所指,笑笑就因为我替她画过像,没有替你画过,你便要哭?
不……不是……苏折羽的被子已拉得只露出一双眼睛只是她那么……那么温柔地看着主人,主人看她的时候,也一定很……只是……只是想到……想起来……
你还想我怎么看着你?拓跋孤大笑起来俯下身去直视着她的眼睛苏折羽,我闭着眼睛都能画出你来
苏折羽只觉得自己的心怦怦怦连跳了三下,似乎已快要冲出了腔子拓跋孤三个指头在她额上戳了一戳,起身道,苏扶风的信我写好了,要听听么?
苏折羽一时怔赚退一停才嗯了一声
信很简单,便是约了苏扶风十天后在徽州城东墙下相见苏折羽听他念毕,犹豫了一下,道,要十日后么……
十日太久?拓跋孤将信折起我却还觉得太快了——你伤还没全好,若非知道你着急,我便该写二十日
为什么呢?去见扶风,该也没什么危险的
那也不见得拓跋孤道不过我想了想,或者上次朱雀山庄挑起的事情,她会知道一些内情,所以……早点去问问她也好
主人要一起去吗?
你想自己去见她?
不……不是……只是……她停顿了一下若主人也去,扶风……扶风不知会怎么想,不知会否有些警觉
信就是我写的,她想怎么想?拓跋孤道不过若非你受了伤,我原也不必去的,你替我把话问出来,只怕还更好
二一〇
十日后的徽州城门,苏扶风却并没有来
送信给苏扶风,虽则路途不远,但极是复杂——若依以前黑竹会的规矩,必是先经过俞瑞之手无论是什么信也好,都与邀约生意的一样,放在黑竹会指定的所在;如今黑竹淮南并为天都,规矩仍是未变,只是那信放的地方却变了一变,择在天都峰顶附近一处险地那人称“鲫鱼背”的所在滑不留脚,要谈笔生意,倒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这等事自然难不倒许山选一开金裂石之箭往那石壁上一射,这信便被扎扎实实地钉在了该放的地方依照规矩,少则一日,多则二日,总会有人来看是否有书信要痊所以十日之约,本是绰绰有余了
但这第十日上,苏扶风偏偏没有来
苏折羽在城门从下午等到了天黑,黄昏风起,很是有几分发寒
拓跋孤是同来的,只是并未露面,只远远缀着,瞧她要等,便也由她苏折羽朝后瞧瞧,虽不见他人,却心知他已陪了自己数个时辰,心中自也惶恐歉仄,想了想还是笼了衣衫,向回便走
便当这迈步的刹那城墙后竟是转出个人来——人影不过是个普通中年男子,苏折羽自也并无在意,只是那男子竟是快走几步上了前来叫住了她道,苏姑娘么?
苏折羽方一诧异的当儿,拓跋孤身形早已切入两人之间;幸得那人似乎并无恶意,他那张满敌意的右掌也终于未便此挥出你是什么人?他语气不悦
那人似是吃了一惊显然全未料到竟会有旁人出现,腾腾退了两步
他年纪总也有四五十头发已略有花白,脚步虚脯并不似身负武功他看了看拓跋孤,虽未认出他身份,却也多少知道来头不鞋定一定神道,在下并无恶意,只是有些事想要告诉苏姑娘
拓跋孤狐疑地瞥了苏折羽一眼你认得他?
苏折羽诚实地摇摇头
苏姑娘恐怕是不认得在下但这封给苏扶风的信……
只见他抬起手来,指间捏着一封书函
你……苏折羽失声道扶风她人呢?
拓跋孤却没她那么好耐性,啪的一声已将那信夹手夺过,轻轻一展
为什么在你手上?拓跋孤道你是天都会的人?
不错,我确是天都会的那人道扶风离开天都峰已经半月,前些日子我无意间看到这封信,只是好奇——因为从来不曾有人写信给她——我便拆开看了
他停顿一下两位恕罪其实还有一层——是我须得找到一个人,我想这信说不定会是那人寄来,至少与此有关,所以就……
你要找的人……难道是凌厉?苏折羽问道
苏姑娘也认得他?
苏折羽朝拓跋孤看了眼,点了点头道,除开他我想也没别人——只是现在也不知他在哪了
这样么——不过而未看来也绝非等闲之辈,加之苏姑娘与扶风看来应是至亲,扶风若有事,相信二位亦不会袖手,对么?
扶风到底出什么事了?苏折羽着急起来
她……他声音略低向城外一指我们边走边说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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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刘景虽死于与凌厉一战之中,但临离开徽州竟是与庄劼有过一夕之谈他自与苏扶风有了几面之会,并不忘怀虽不曾打什么主意,却免不了于她的事情多有敏感,是以早便发现俞瑞对她颇有些心思苏扶风一颗心放在凌厉身上,自是未发觉;刘景一颗心牵在苏扶风身上,纵然接到了俞瑞的命令,也知晓自己不可能下手杀了她念兹念哉的凌厉——何况剧毒蚀体,他早有必死之心,那一席之谈他深知必是自己与庄劼最后一谈,当下便将自己那层怀疑与庄劼说了,要他务必帮苏扶风提防着俞瑞——庄劼虽然答应了,只可惜一切发生得太快,俞瑞在这天都会中要做些什么,他庄劼全然无能为力
是直到刘景走后,庄劼冷眼旁观间,才发觉俞瑞与苏扶风的关系发生了某种变化不只是他,天都会人人都渐渐看出来,苏扶风现在已“跟着大哥”了若非刘景临走前那一番话一再强调苏扶风的专情,恐怕庄劼亦会认为她是真的见风使舵了
他此刻却已清楚她为的是谁,相信俞瑞也清楚得很——所以所谓的条件根本不是一个条件,而真正隐含的条件在于,俞瑞若杀了凌厉,苏扶风必会一死以离开他——而非若苏扶风不离开他,他便放过凌厉谁先谁后,这竟成了种筹码条件到了苏扶风这边,她便只有一条路走:不离开俞瑞因为,否则便没有什么能阻止俞瑞向凌厉下手了
她也许并不知道现在的凌厉已投靠了青龙教,俞瑞已经没那么容易向他下手——反正她更清楚地知道了一个可怕的事实:俞瑞投靠的却是朱雀山庄——是那个,没有什么事不敢做的地方
所以,当她在青龙谷口假扮苏折羽向夏廷出手的时候,她已经是朱雀山庄的人了
庄劼不知道苏扶风在哪里,这是事实唯一肯定的是她是被俞瑞带走的他想若要遵守之前答应过刘景的诺言,无论如何也该将苏扶风从俞瑞手中救出凌厉似乎是他所知道的苏扶风唯一的朋友,这一封信来让他从焦虑不安的情绪里寻了些消,便此拆开看了,只是,落款上“苏折羽”三个字却是陌生的
幸好,“苏”这个姓还濒了他一些期待他便依照指示,十日之后,来到了这个城墙边这个叫苏折羽的女子与苏扶风几乎一模一样的容貌已是绝好的证据,让她相信她该是个可托付的人,也是他在凌厉之外,可以寻求帮助的选择
是以他竟是在苏折羽一再相问之下,将一切过程都和盘托出了——连同自己的身份如何失去武功刘景之托的来龙去脉苏扶风所遭受的痛苦——和盘托出
苏折羽只听得双手发颤即便庄劼不说,她也相信苏扶风不会当真去跟了俞瑞——只是,上一次在洛阳遇见她时,竟没有发现她已遭遇了这般惨事——她从不以为苏扶风是如此隐忍的性格,却不料自己错估了她愿做的牺牲么?
是的,如果换作是她,她也会愿意为她的主人做一切牺牲——只是,拓跋孤知道她为他做的一切,但那个凌厉对苏扶风为他做的一切,又知道多少?
庄劼显然也是同样想法,恨恨道,所以我起初想找凌厉——我只见过他一次,那一次俞瑞废我武功的账便算不与他清,扶风此事却至少要叫他知晓否则此人又自在逍遥快活,扶风如此苦苦为他又图的什么!
那壁厢拓跋孤看上去却平静得多庄先生他说道我问你两个问题敌意,你为什么要对苏扶风的事情如此上心?即便是刘景所托,你尽力即可,又何必非要勉强自己?
庄劼迟疑了一下,拓跋孤续道,是否因为你对俞瑞始终怀恨在心——与其说你是为了救苏扶风,不如说你是因为不想让俞瑞得逞快活,对么?
庄劼咬唇道,便是如此,那又怎样?
如此便很好拓跋孤道如此我便可相信你说的是真话第二个问题——你知道朱雀山庄在哪里么?
庄劼似是一怔为何突然问起……
半月前,苏扶风曾受朱雀山庄之托向夏家庄前任庄主夏廷出手——此事你应该知晓?
有所耳闻
既如此,想必朱雀山庄与你们天都会早有联络?
此事我却不晓,也正自奇怪,因为……之前从未听说朱雀山庄有交来委托,也不知道有与夏家庄相关的任务想必是俞瑞私下与他们的交易
所以——你不知道朱雀山庄的所在,也不认得朱雀山庄的人?
不知道——但此事与扶风此刻的下落有何关系么?
没有拓跋孤道我原本只是想——与你交换个条件
什么意思?庄劼既警觉,且诧异
拓跋孤却似乎懒于多解释,侧身转向青龙谷的方向道,庄先生有兴趣来青龙教盘桓盘桓么?
庄劼一惊,脚下不由地汀了,顺着他的手势向侧面看去这的确已是青龙谷的地界,几人走来此处,竟是未受阻拦
你是……他吸了口凉气,眼睛眯起,似乎在打量,又似乎在掩饰心中的惊疑你莫非是……
拓跋孤只是微微一笑,道,昔年淮南锋利杀手,如今太过迟钝恐怕不是好兆
庄劼似乎愣了半晌,方摇了摇头道,庄某果真是老了,竟没想到这徽州方圆百里之内,除开青龙教主,哪里还有第二个似你这般人物!
不敢,庄先生这话,不知是夸奖本座,还是另有所指?拓跋孤只睨着他
庄劼苦笑他这话自也不是假的初时见到拓跋孤,他已觉他武功不弱,又盛气凌人,但只把他当苏折羽的友人他一心想与苏折羽说话才是要途;及至后来却发现苏折羽在此人身边竟是全不言语,一切事情只由他定夺;而此人非但是觉得理所当然,甚或言语之中竟是有种抗拒不得的力量,叫他庄劼也一五一十的将自己所知道了出来他早便听说青龙教主之强硬与霸道,此刻两相对应起来,如何不叫他恍然(去 读 读 ..cm
二一一
他振作起精神来,道,但眼下教主的交换条件怕是也达不成了,只因庄某确是不知朱雀山庄所在——庄某此来只为找人帮手设法救出扶风,教主的意思,是否没有交换条件,就不肯施以援手呢?
拓跋孤却只是笑笑他自然感觉得到苏折羽在一旁的紧张,却并不动声色要交换并不是只有那一项条件——庄先生可打算仔细谈谈么?
主……主人……苏折羽似乎按捺不住焦急,下意识地想说什么,但这话尚未说出口,拓跋孤捏住她的手却是紧了两下,似是示意她莫要出声
庄劼面色犹豫,想了想道,庄某武功尽失,在天都会亦始终被俞瑞压制——教主认为庄某能有什么利用价值呢?
拓跋孤呵呵大笑起来道,庄先生说利用未免不好听若非要说得那么直白,苏扶风也不过是你利用的一个棋子——找凌厉也好,找折羽也好,你不过是想报复俞瑞那本座就帮你这个忙——条件就是,到时候天都会落到了你手上,我要你将此会改名,并且十日之内迁出徽州地界!
庄劼心中微微一震,却也并不露出讶异表情徽州有了青龙教,势头正盛,天都会与之虽然性质全然不同,却也碍了拓跋孤的眼即便他今日不提,待到有机会,这纸战书总也是要过来——他此刻遇见他庄劼,若能不费一兵一卒地让天都会自行消失,何乐而不为?
庄劼心底冷笑了笑口中道,教主说得轻松——但却叫天都会往哪里去?再者天都会落在我手上——此事听来有点匪夷所思
这不就是你的目的么?拓跋孤道我替你除掉俞瑞,你是二当家,自然便能把天都会改回淮南会,回你的淮南去,亦没有人会说半句闲话,这交易你并不亏
教主不觉得——心太急了吗?庄劼道
不急既然碰到了庄先生,这便不能算急了拓跋孤道不过庄先生也可以考虑考虑,不必现在一定答复我
……好庄劼点头道我考虑考虑若有了决定,我会设法与教主联络
不现在来青龙谷坐坐?
今日——天时已晚,我不便离开太久,以免招致怀疑
那么——好,本座便敬候佳音了
庄劼似是有几分忐忑,低了低头道,那么庄某先告辞
不送拓跋孤看着他的表情
这时的苏折羽才咬了咬唇,说出话来
主人,扶风的事情……
现下你可放心了么?拓跋孤瞧了她一眼
放心?苏折羽大出了意料之外主人的意思是……
你念兹念哉的那个苏扶风,眼下跟了她的大哥逍遥快活去——你还不放心么?拓跋孤呵呵笑着,揽过她便要往回走
主人怎么——怎么会这么想,方才庄劼说得很明白扶风是被迫……
他说是被迫就被迫?也不想想苏扶风是何等样人,若当真不是自愿,就取了俞瑞性命又有何难
苏折羽愣愣怔了半晌主人……主人的意思就是说……
就是说,你根本不必替她的
可是……我……还是不相信苏折羽喃喃道主人该还记得,有一次主人重伤了凌厉她拼了性命也要护他周全——后来她几乎为我所杀,唯一的愿望就是要我转告凌厉他有危险——她对凌厉如此深情我决计不相信他会这么简单地就……就……
女人变心是常有的事
可是——苏折羽咬牙鼓足勇气道——主人不是相信,至少折羽就永不会叛了主人的吗?
你是例外拓跋孤大笑
那扶风也该例外吧,因为——她是我亲妹妹呀!
拓跋孤倒是沉默了,半晌道,你非要这么说,那好,苏折羽,你倒是用你这个姐姐的心思,来揣摩一下你妹妹到底在想什么?
我说了,她是被迫的,就像……
她停顿,又一次深深吸气就像我落在单疾风手上的时候……
苏折羽!拓跋孤站住了,苏折羽也慌忙站赚心知这名字必是又激怒了他我怎么跟你说的?他口气严厉
苏折羽自然记得他曾认真地叫她将那一段痛楚的回忆通通忘却,只是这屈辱又如何能轻易地抹去呢?
对……对不起……她低头
拓跋孤如何不知忘却之艰难,手掌将她的头往自己肩上一靠,往她头顶轻轻亲了一亲
我们只说苏扶风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她恐怕根本没有反抗的力量,但据方才庄劼所言,俞瑞并没有限制她的自由——苏扶风该有足够的机会取他性命但她没有
也许因为——她终究没有太合适的机会,没有把握?
合适的机会?拓跋孤一笑折羽,你要知道,没有哪个男人在床上还能保持十分的清醒——甚至连一半都没有,而苏扶风自己偏偏又是个杀手如果俞瑞当真是对她动了情的——那么他逃脱的可能是一分也没有
但他是她大哥,也许扶风终究觉得他于她有恩,是以下不了手……
你一定要为她辩解么?拓跋孤不悦
苏折羽轻轻咬唇,唇线上磨出一道细白的牙印拓跋孤遇到她楚楚可怜的目光,心中一软,改口道,先回去再说
苏折羽低低嗯了一声那一切说苏扶风负心之语,她只是不信
她这一路尽是沉默,脑中翻来覆去的,尽是方才庄劼的言语,思及她为俞瑞所辱,竟欲垂泪
莫非我们的命运当真如此相似么?我为单疾风所辱,生不如死你此刻想必也是同样感受——却又不能便死,只是因为心里的这一个人——可是扶风你可知道,我此刻已经足够幸杆我心里的这个人,此刻已将我揽在怀里;往昔的这一切屈辱,他只叫我全部忘记——扶风,直到此刻我仍觉身在梦中,只是这却竟是现实若我们当真注定要承受相同的命运,我是不是应该相信,你心里的那个梦境也会有实现的那一天呢?只是——你比我苦了更久,此刻的你,又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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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扶风却只是裹紧了裘衣船舱漆黑,已是夜晚了明明早过了冬至,天黑得竟还是那么早
又到晚上了么?她冷笑着,努力看外面,却挑不到望得见天空的角度
这是艘并不大的船两名船夫,载她和俞瑞两个她甚至并不清楚要去哪里,也完全不关心——所知的,只是一直在西行而已
船走的是干流,但俞瑞似是想避人耳目,整日只是呆在船舱之中只有天黑了才在外面略为走动这便是苏扶风一天中最为盼望的时刻——不为别的,只因这压抑感的减少,便足够令她稍稍快乐
只可惜这时辰太短,不到半炷香工夫,俞瑞便回了进来
明日傍晚便可到汉口了只听俞瑞道到时候我们暂歇一天补充些水粮,换了船再行上路
苏扶风只是哦了一声甚至没有看他
俞瑞轻哼了一声,伸手扳过他的下巴,将她的脸仰起昏暗的舱内只能看见她一双眼睛的细弱光亮
他将舱门关上,这小小的空间顿时完全漆黑,最最明亮的眼眸也已消失不见俞瑞却轻车熟路地摸到了苏扶风的亵衣下摆,手腕一游,探了进去
苏扶风仰面躺倒她的眼睛仍然瞪大着,却像什么也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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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在看什么?拓跋孤坐到床边,才注意到苏折羽竟是瞪着双目,未曾合眼虽已吹灭了灯火,但窗外细小的弯月仍是照出了她眼里的光亮
他适才总算答应她明日便派人去打听苏扶风的下落,这令她多少安心了一些只是会有多少把握找到她救出她,却又叫她不敢去想
主人她侧过身,抓住他的手你会……派谁去呢?
笑尘吧拓跋孤道我想了想,也只能让他去了
可是……这一阵教里很忙,顾先锋如果离开的话……
拓跋孤似是沉默了一会儿,道,先睡吧便除衣躺下苏折羽让出那半边被子来给他,他却伸手抓那被子将她一裹,抱她在了怀里
老实说,我是不太想派人去找的拓跋孤道一方面苏扶风暂时不会有事,另一方面,照我看,庄劼不会拒绝与我们的交易,到时候让他利用天都会的人去找,岂不是方便得多
但那样……不会很容易暴露了他的图谋吗?他会愿意吗……?
俞瑞和苏扶风都是天都会的重要人物,如果莫名其妙失踪了,他不是本就该好好找找?话说回来,倘若俞瑞真的没告诉任何人他要去哪里,那多半于他来说,要去的这个地方比这天都会更重要
苏折羽点了点头她知道拓跋孤说得有道理,可她却并不关心俞瑞如何天都会与旁人的利害关系如何,她关心的不过是苏扶风她在这黑暗之中闭了闭眼睛,才觉出自己其实全因苏扶风的事情才无睡意,其实早已困乏得不行大约是因为伤始终没好透的缘故,身体一直不如先前那般听从使唤,意志也像薄弱了许多可又或许是因为放松——因为她不再是那根始终绷紧的弦,而是——可以依靠在他怀里的那个宠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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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并无知觉的床事中脱出,苏扶风只是愣愣地祼身仰面躺着,似乎忘记了这还是一个寒冷的冬夜
俞瑞却似意犹未粳手指沿着她的头发密密梳下,那发却早也被汗浸得打了结
他改为捻起她的发,撩扫过她的脖颈苏扶风微微一缩,才道,大哥,你别这样!
俞瑞却是洋洋得意地将这发一再拨过她的身体,许久才站起身来,披上衣服天冷,你别冻坏了他才加了一句
苏扶风哦了一声,坐起来拉过毯子,裹在身上
她却无力入眠这样的夜晚,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黑暗的封闭的小小天地里,蜷缩着,无声无息地等待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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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湖东客栈,却是邱广寒为凌厉披上一袭寒衣
都半夜啦她巧笑还站在院子里干啥?明日一早要去拜访姜夫人的,早点歇吧?
有点……心神不宁凌厉只是道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只是——睡不着没想连累你不能睡……
没想连累我你就去睡咯邱广寒笑道你想我陪你站到天亮么?
怎敢!凌厉笑起来道你若有差池,我是要掉脑袋的!
知道就好!邱广寒推他往回走凌厉却只是抓紧她披上来的衣襟,朝她感激一笑,才迈步走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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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温暖的,也许只是这个青龙谷的清晨
拓跋孤早早地便醒了,睁开眼睛约略地打量朦胧透入的天色
他想翻个身,便可换而打量苏折羽熟睡中的脸孔——却竟也懒了,半晌只是一动不动
若要他完全相信苏扶风是当真跟了俞瑞,他也不甚肯定——只是无论她是因为什么而作出那种选择,她终究已选择了那么做,也便怪不了别人,别人更无法,也不必去拯救她
然而,他知道苏折羽在意她在意,那么,他也便只得在意
真好笑他想我明明已经默许了凌厉和广寒在一起,此刻又要让谁来收留苏扶风
他并没有叹气——因为这似乎还不值他如此——只是神呼吸了一口这早晨的气氛垂下的帷帐在微微摇动,不知是因为他的呼吸,还是室门挡不住的北风
是了,今日是要与众人议事的日子——苏扶风的事情,自是只好等议完教中要事再行决定他小心挪开苏折羽的手,掀开床帷坐了起来
主人……这么早就……起来啦?苏折羽只是睡得迷迷糊糊
拓跋孤回头看她,又觉好笑之前的她自然绝不是这个样子她绝不敢比他起得晚,更不可能在他面前还如此恍惚不醒他不由俯过身去,拇指从她耳垂划过
才不过几天,我便已把你宠坏了,是么?他凑近她道
苏折羽陡一下完全醒了,睁开眼睛顿时惶恐起来,嗫嚅道,主人,我……我马上起来准备,稍……稍待一下……
不用了拓跋孤却按住她你的伤若能早点痊愈,便是照顾我了
他凑得更近,唇齿几乎啮住了她的耳垂
我可等不了太久他密密窃语
苏折羽只是心中一拎,他却已起身披衣而走她心里微微一愣,下意识地拉起被子,盖住自己酡红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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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并没料到,还未及与顾笑尘议起去找苏扶风的事,顾笑尘却先带来一封加急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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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二
江水清冷难得有休息的日子,船夫们尽在岸边上晒太阳
俞瑞亲自去集市上选些补给,留了苏扶风一人,在狭小的船舱里闷坐
铁链并不粗,却足以将她锁在这个地方
她摸着这铁链冬日的厚衣遮住了这冰凉的镣铐,太过有限的活动空间令她成为了一个彻底的囚徒
她并不会逃——只是俞瑞还是选择了将她锁住
链子——这是多么熟悉的用具他的银链取过多少人的性命,可是此刻却只能叫她苦笑而已
她发现她还是装不出来——那种为了让他开心的讨好——做不到,尽管她已经尽力了她相信他们早已心照不宣她活着,便是他杀凌厉的顾忌
如果俞瑞死了,自然一了百了——苏扶风不在乎俞瑞于她有什么恩惠只是——她真的没有把握,因为她什么都没有
她的银链暗器——一切用惯了的东西尽皆被俞瑞搜走除了这件皮裘,她身上余下的不过是一件亵衣和一条污迹斑斑的长裙
俞瑞走时,答应给她买一套新衣裙回来只是她早已对此不感兴趣
你要怎样都好,反正我——只是这样活着
她蜷缩起来,笼住自己,打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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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安庆过来的信?拓跋孤接过来
是,我爹派了快马送来的顾笑尘道
原来青龙教自武昌安庆等地一路迁回徽州时原先所在并未全部清空,仍留少数人看守拓跋孤计划等人手足够时,将这几处设下分坛安庆一处,恰好右先锋顾笑尘家里因之前一阵与他失了联络,一直没有随青龙教搬来徽州,此刻这信正是从那顾老先锋顾世忠处寄来
拓跋孤展信看了,眉头却是一舒顾笑尘却极为紧张,低声道,教主信上说了……什么?
跟着折羽的那只白玉鸟飞去了安庆,顾老先锋唯恐是因为她出了什么事,特发急函来通知我
顾笑尘心下也一松,道,老头子也真是的,明知苏姑娘有伤在身,肯定是留在青龙谷养伤白玉鸟儿想必是之前走失的吧
拓跋孤微微一笑,却不言语,心道若是以前,就算折羽伤得如此,我仍不见得就由她闲着养伤看了顾笑尘一眼,道你这表情——看来是害怕你爹会在信里说你的不是?
那……那倒不是若是那样,他也不必用加急书函我是的家中当真有什么事……
若你家中有事,信怎会寄给我拓跋孤说着,将那书信给他散会之后,去替我回一封信告诉他多谢费心,我和折羽都在青龙谷请他尽快派人将小玉送来退一下,又道,你爹自己准备几时迁回徽州?不如你找个时间去接他一趟
谁知道他想不想来……顾笑尘接下信来,退至一边座位,只是暗自嘟囔
他总也有好几个月没有见到家里人了虽然前一阵写了家书回去,但顾世忠并不曾理会,他想来是顾世忠多少知道了他曾被逐出的风声,正生着恶气他虽天不怕地不怕,却独独畏惧这个老爹,这个时候又怎敢见他的面
此刻先是霍右使开始向拓跋孤提起目下教中之事,顾笑尘一时未集中精神,只是瞪着那信上字迹发呆
竟是发书给教主,也不发给我么……他颇是气鼓鼓地想教主偏偏还叫我来回信给老头子,这真是……
再愣一晌,他脑中突然有什么轻轻一跳,省悟过来是了,顾世忠是在与他生气,不愿理睬他,可是终究也想告知他一声平安——是以信绝不肯寄给他,却可以寄给教主——否则家中那么多人,他又为何要亲自提笔来写
他此刻才突然明白这信究竟是给谁看的,心中一阵激动之后,抬头看了眼拓跋孤教主自是早就明白爹的这层意思了他心道唉,我这个儿子,难道当真便有这么迟钝?
这日议事毕,拓跋孤早安排了晚筵,请了众人一同入席,自己却暂离了座,将顾笑尘也一起叫了出来
有件事本想叫你帮忙,却不知你眼下怎么想拓跋孤开口先道
教主只管吩咐,笑尘怎可能不从顾笑尘对他这略喊犹豫的口气有些不适应
是折羽托我一件事——但此事恐怕需要花很长的时间,又须得一直在外奔走我本想叫你去,但眼下看来——你还是去一趟安庆看看你爹比较好
他——不用看顾笑尘道是什么事,你吩咐了,我自当做到
好,我先与你说——去与不去,你自己再考虑此事是要你找一个人——苏扶风这个人,你也该知道?
天都会的苏扶风么?知道前一阵中原各派围攻青龙谷的时候,她似乎也有参与,据说明月山庄的邵凛是死于她手教主要找她?
是折羽要找她她与折羽的关系你可清楚?
苏姑娘……是了,她们都姓苏,莫非是亲戚?
是亲姐妹拓跋孤道眼下她有点麻烦,但人却不知在哪里,恐怕要费点心思找出来
等等顾笑尘脸上一片讶异,又似乎是想起什么,无比恐惧起来亲姐妹——是那个,长得和苏姑娘——一模一样的女人么?
不错
我……我知道那时有人易容改扮,却不料……这样说来,在青龙谷外袭击夏廷之人,就是苏扶风?
不错
那么教主用来代替苏姑娘留在明月山庄的人也是真的苏扶风——我只道邵宣也发现有假后,不好说出实情才编造那般话语这样说来,教主与苏扶风早有接触——那既然他是苏姑娘的姐妹又为何会帮着朱雀山庄来陷害我们?
一个杀手的本性,便是谁给她好处,她便为谁做事苏扶风自不例外昨日我得到天都会另一人的消息,说苏扶风跟着俞瑞不知所踪此人明为找苏扶风,实为想借我们将俞瑞拉下马我想了一想,天都会正在青龙谷不远,若能借机牵制住他们,倒也不失为一个机会加上折羽也想找到扶风,此事我便答应下来你为我逐出青龙教的那一段时日,我倒觉你对于追踪些蛛丝马迹似有所长,是以此事便想到了你眼下教中左先锋空缺,我知道你忙得很,但你若去找苏扶风,我自会让许山暂代你的事务
他停顿了一下还有一个办法便是你出发去找凌厉——他们的线索更明一些,恐怕不难找到——把此事告诉他,让他找单疾风的同时也将苏扶风找到,然后你便可回来
还是不必找他们了,他们这会儿在哪儿都难说,找到他们也不见得容易再说了凌厉和二教主在一起,若又要找苏扶风,只怕二教主要不高兴教主既然信任笑尘,笑尘去便是了
你再想想拓跋孤道此事我不迫你——也不急在这一二天待再与天都会有过交涉,我再找你细谈
顾笑尘点点头二人便重新入席来
不过顾笑尘思前想后,总觉得有件事情十分紧要似乎是个极重要的线索被遗漏了,可此刻却无论如何想不起来众人见他郁郁寡欢,只道是拓跋孤适才私下与他说了什么不好的话,亦不便想问
旁人不言语,程方愈散了筵之后却追上他来
顾大哥他说道怎么今日这么沉默——不似平日的你啊
顾笑尘只是嗯了一声没什么
一早看你还好好的,后来却不怎么说话了程方愈道当我是兄弟的话,有什么心事就说来听听?
只不过是有件事想不起来,难受的很
什么样事?或者我可帮你?
顾笑尘拍了拍他肩膀你不消太紧张了——只是教主适才——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仔细回忆了拓跋孤有无说过不要将此事与他人说起,待到确定是没有,才道——要我帮忙找一个人我原本应该毫无线索才对,但又偏偏觉得有些什么线索,可是却竟想不起来
找一个人么?找什么样重要的人物,须用到你来出马?程方愈笑道
顾笑尘似是犹豫了一下,低了声道,我说与你听,你可先别告诉别人了——苏扶风!是苏姑娘的亲姐妹呢!
不料程方愈却并不惊奇是啊他说道教主是要找苏扶风?
怎么?你知道她们的关系?顾笑尘倒是吃惊了你怎么知道的?
那次送二教主去明月山庄成亲,我陪着教主去的程方愈道不瞒你说,当时在山庄内发生了许多事你们单知道有人顶替了邱姑娘,却不知其实本来是我们这位教主夫人要留在那儿的,后来……
这个我知道,因为……
顾笑尘略退一下因为我那时也在明月山庄
你也在那儿?那……
程方愈也是稍稍惊讶,不过想到当时顾笑尘亦是无所事事,明月山庄又大张旗鼓地开门纳客,他会去凑这样的热闹也并不奇怪
我起初也吃了一惊,搞不明白他笑道只是我不知内情,当时那苏扶风扮作“拓跋瑜”出来见客,我完全将她当作了苏姑娘——苏折羽姑娘了虽然我猜到了有第二个“拓跋瑜”,却哪知道其实她是第三个直到……
他说到这里,突然同好似想起了什么对了!他突然用力一拍程方愈的肩膀我适才怎么也想不起的紧要线索——现下想起来了!方愈,我先去找教主,晚些我们再说此事!
程方愈只见他满脸专注之色,也便不拦他,只道,那好,早去早回
也只有顾笑尘,才会无顾忌地在晚上跑到拓跋孤屋前拍门拓跋孤却竟尚未回房,吱的一声开门的是苏折羽
顾笑尘这才呀了一声,意识到失礼忙垂首道,教主夫人好,教主在么?
他不是与你们晚筵么?苏折羽奇怪
方才便结束了,我只道教主会回来——想来又去忙别的事了打……打搅了,笑尘告退
有要紧事么?苏折羽问了句
呃……顾笑尘微一犹豫,还是准备不说没什么,我改天再跟教主提吧
他悻悻然要往回走,却听苏折羽道等一等,顾先锋,有事问你
……什么事?
他今天——今天有没有跟你提让你帮一个忙的事情?
是找苏扶风的事情吧?教主跟我提了我其实正要……
顾笑尘说了一半,又抬眼看她,见她似乎微微点了点头,转念道,苏姑娘你……身体恢复得如何了?不如早点休息我——我自去找找教主看,此事苏姑娘就不必操心了他一停顿,又惊觉道,艾我又叫错了,我是说——是说教主夫人——
苏折羽对他这称谓微微莞尔有劳了
顾笑尘一怔不由看着她以往苏折羽待他们所有的人只是冷冷的,并没什么好脸色,甚至亦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只因她并非青龙教之人,只消忠于自己的主人就好但此刻他却陡地感觉出了某种变化,而这种变化——若非要用言语来形容那只能是——她似乎更像一个“女人”了
我……我……应该的……夫人……保重身体要紧顾笑尘顿时紧张起来,竟至有几分语无伦次
他的怀里还揣着顾世忠那封信白玉鸟他心道假若当真连你也分不清她们二人,我错认了她们,又有什么可意外呢?
——这正是他要找拓跋孤提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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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用小玉去找?闻言的拓跋孤微一皱眉此话怎讲?
顾笑尘略吸了口气,道,我大概知道小玉是何时跟丢了苏姑娘的——在教主派她去大漠之前,就发生过一次这样的事情,便是去明月山庄当时是八月十五,二教主与邵宣也大婚,但隔日出来见客的却是苏姑娘其时白玉鸟儿就曾跟在她身侧过——但实际上这个人却是苏扶风,所以我想,当时小玉就把她们认错了
你那时在明月山庄?
我——是——我——也没旁的事,也就跑去凑个热闹咯
但是小玉识人,并不靠着样貌,与我们不同,并无道理它会错认了折羽与苏扶风
或许它识人与我们不同,但也许它识人的那一条依据,恰巧两位苏姑娘也是同样的,因此也会糊涂
但那次小玉还是跟了我们回安庆
它并辨不出谁是真正的苏姑娘,见了教主和苏姑娘一起,当然也就一起跟了走了——所以它这次也飞回了安庆,据我推断,是它跟着苏姑娘一起去大漠,而走失很可能是因为途中什么地方遇到了苏扶风,又一次跟错了人,如今或许是发现不对,无所适从之后,便只好自行飞回安庆了
顾笑尘,这说法是否太过匪夷所思?小玉与折羽分散或有千百种原因,为何是要因为遇见苏扶风?大漠地形诡异,它迷路或为风沙所困而失散呢?
如果那样的话——它不该这几天才飞回安庆呀
折羽在洛阳被困,它自然也会无所适从——又岂单单因为跟错了人?
如是那样,苏姑娘这般聪明,又如何不令小玉带几分讯号回来?
顾笑尘!拓跋孤似是不满他这次的这般坚持是我问你还是你反问我?
顾笑尘沉默了半晌,方道,笑尘会如此怀疑,其实……其实事出有因,只是……
他停顿了一下其实那些日子,笑尘也一直跟着苏姑娘……
你跟着她?为什么?拓跋孤眼神严厉
教主……教主可不要误会,我只是……实在也没地方可去,那些日子本来一直在安庆驻地山下徘徊那日见到苏姑娘一个人出发,觉得好奇,就一路跟随,才发现她是直奔北面而去我想起之前她在安庆镇上差点为人所伤,的她一人会有什么情况,左右无事,我就跟着了……大漠里我是没去,那里没什么遮挡,我料想跟着她定要被发现了可是她从大漠出来的时候,小玉还在她身边的
你在大漠外等了她大半个月不成?拓跋孤眯起眼睛,显是不信
不管教主信与不信吧,总之——笑尘就是这么做了这之后她往洛阳的方向走,我跟了一段之后,听说了明月山庄退婚之事,随即又听说了他们广发英雄帖,邀各大门派前去的传闻,之后更听到明月山庄出事的消息,所以打算暂时先去调查一下个中情况,也便是自此没再跟着苏姑娘了——谁料隔天在一个茶楼上又听到小玉的声音我还有点奇怪,以为可巧又与苏姑娘撞上了,为避她我便连忙走了那地方离洛阳还远,照后来的事情来看,那茶楼里的决计不是苏姑娘,反倒是依照邵宣也最早宣布婚事不算那日作为苏扶风离开明月山庄的日子来算脚程,苏扶风该差不多那几日出现在那附近——所以我才觉得,很有可能小玉又认错了一次人
拓跋孤不语,似在细细思索他的话末了,他只道,你如此坚持——就算是这样又如何?现在小玉回了安庆,难道能叫它去追踪一个不知在何处的苏扶风么?
我也不知……不知行与不行,只是想到它跟了苏姑娘有些年了,想必有些灵性,不知苏姑娘与它是否有特别的方式交流
若连她与苏扶风都分不清,又谈什么灵性!(未完待续,推荐票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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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三
话虽如此,不过与顾笑尘话毕回屋时,他还是想了一想这种可能性已是三更光景,苏折羽已睡熟了,他不便问她,心道不论如何,反正几日后小玉便会被送至此处——那时看看有何异状亦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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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不防船尾处“喀”一声响苏扶风略略一惊船夫们已然聒噪起来,疑问之声不绝她打起精神来,却也只是好奇,挪不得半分地方,更不要说出去张望
似有脚步声,自船尾绕到了船头船夫的喊声渐犀或许因为来人气势慑人,叫他们莫敢出声
真奇怪——会有谁来?苏扶风心下紧张,船帘却被高高一掀,她双目一眯,只瞧见一个瘦高的人影
来人似乎也并未料得苏扶风会这般正面对着他,略一惊讶,往舱内扫视了一圈,才将目光重又定格到苏扶风脸上
这位想必就是苏姑娘了那人皮笑肉不笑地拱手为了一礼,左手抬起时,竟是握了支长弓
苏扶风暗暗吃惊,苦于为锁链所困,只得不动声色道,你是谁?若是来谈生意的,不巧得很,大哥他刚走开了
这瘦高人物反倒一怔谈生意……?他看了自己手中弓一眼,随即又转为假笑苏姑娘看来还不识得在下敝姓张,人称张弓长便是在下
是么苏扶风只是淡淡地道
张弓长似乎对她全然不知自己名头大大出乎了意料,不由冷笑了声道看来苏姑娘的处境不似很好,俞瑞仿佛是——半点事情也不告诉你?
苏扶风听他直呼俞瑞之名心下略略吃了一惊你来找他——究竟何事?她压住不问他的身份,只冷冷地道
嘿嘿,张某可不是来找他的——此来正是想见见苏姑娘
他说着,竟是欺上前来,蒲扇般宽大的手掌便向她脸颊欺来
苏扶风不得已,右手一抬将他手腕格开,岂料这便带了那铁链锒锒一阵响张弓长反手一抓,便将那铁链抓在了手里
他咦了一声苏姑娘这倒有点奇了,莫非你……
苏扶风双臂一抢,便将那链子自他手中扯出,手腕变化间铁链向他套来张弓长退步避开,正要发话,只听外面船夫有喊叫起来道,客人回来了客人……!
来得倒是很快张弓长哼了一声回转身,俞瑞已抢入船舱
你什么意思?他见面第一句话道
突然想见见苏姑娘嘛——从来也没见过,多少是个遗憾,你说对么?张弓长嘻嘻笑道
俞瑞却是阴沉着脸,郁郁地道,出来说话!
有什么事要瞒着苏姑娘么?张弓长不以为然地道俞瑞却早顾自走出了张弓长无奈也只得跟了出去
苏扶风多少有点好奇,竭力细听,却不料俞瑞声音压得极低,只能听见张弓长说的几个字
……作个交换的,可不是说……
……照我看未必可信金牌杀手的……
……都没见过,也就瞿安……
瞿安?苏扶风突然捕捉到这个名字但再细听,却又没了下文,只得再凝神听点别的只不知俞瑞说了什么,张弓长又道
……尚有其它……不是我……会有旁人……多休息两天……
末了,她尚在聚精会神,船帘却又一掀,张弓长在舱口笑道,我便先走了,苏姑娘,今日幸会,我们山庄里见罢!
苏扶风只是不理睬他,心里却在盘算
山庄?他说的是哪个山庄?
所以,这个晚上,她第一次开口问了俞瑞
我们是去哪儿?
俞瑞沉默了许久,才看了她一眼道,朱雀山庄
船舵不知是张弓长来时刻意破坏了,还是偶然损伤,竟是从中裂了道口子船便在这岸边继续停靠了两日,直到第三日上,才修整完毕上路
苏扶风这颗心却决计不能平静了张弓长究竟是什么人?看起来似乎与朱雀山庄有关俞瑞为什么要带自己去朱雀山庄呢?他与朱雀山庄,又是什么关系?瞿安和朱雀山庄,是不是也有关系呢?
她当然猜不出来,只是,本就失眠的夜,更加失眠
冬日严寒,江水浅处,竟是结起冰来舟行困难,不多日只好又停下了
客人,看来这日子也不方便行船呀!那船夫道一干船夫都跳着脚,显已冷极
俞瑞微微思索,看来这冰三两日也化不了——也罢,先将钱与你们结了——我们改行陆路便是
几名船夫见他愿行结账,也极是高兴俞瑞只叫他们稍待,自入舱中
锁匙轻轻一旋,苏扶风手足顿时自由大哥,路上怕也不好走吧?苏扶风疑虑
俞瑞却将一个布袋向她一掷去,与他们将账结了
苏扶风只得哦了一声,伸手去抓布袋道,总共该是……
这一刹那她的脸色却变了那布袋里哪里是什么银两她一摸便已心中雪亮细链铁菱角——这是她苏扶风用来杀人的器具!
大哥……她声音略为发颤
俞瑞却皱了皱眉怎么?
没什么苏扶风将身上大衣裹紧了些,打开那布袋,将那冰凉凉的东西都握在手上她自然应该想到的,以俞瑞的小心,他又怎可能留下这些人的性命她再向他看了一眼,低头掀开了帘子俞瑞目送着她外面只是轻微的啊——呀轻轻几声,最后一个人也只不过刚起了一半的惊讶还未及完全迸发,便已成了苏扶风手下不知第几个冤魂
苏扶风向船舱里走进尽管裘皮大衣略长,她的双腿还是祼露着那日俞瑞说去买套新衣裳回来却并未兑现苏扶风料想那日张弓长该是与他约好在集市中某处见面,却故意避了他先来船上;俞瑞久等不至自是觉出不妙,急急赶回——所以那日匆忙中未曾购了新衣,她也便不再提起蜷坐在舱中时,她尚可用大衣掩住双腿,此刻站立起来,修长双腿却是一览无遗
她再瞧了俞瑞一眼,后者没收了她的杀人用具她回头,去捡自己那条聊胜于无的裙子冷风在她光滑的腿上吹起小小的疙瘩来她略显忙乱地将裙子系上俞瑞却在一旁看着似乎是欣赏某种绝美的风景
你这裙子破了他到她穿上了,才开口说道不如——你把那些船夫的衣裤拿来穿了,扮作个男人,我们上路方便些
苏扶风亦不多说,只哦了一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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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衣布服,很不协调
水边静谧并无人烟苏扶风知晓这般装束只是权宜,是以跟着俞瑞缓缓走过山坡,也没说什么话坡上树木极盛,低矮灌木尤多,即使是冬天也在她大衣上一一沾染刺扎
过了这边,我买身新衣给你俞瑞又许诺
苏扶风仍不言语只顾低头行走胸襟上还带着那船夫的一道血
俞瑞却突然上前,恶狠狠地从后面捏住了她的下颌
你以后再敢光着两条腿就去见人?就算是死人,也不准,听见没有!
苏扶风面无表情地汀了步子任他蹂躏她自然并非因为那些船夫即将死在自己手上,便无顾忌地这般去见人——她只是觉得自己已不再在乎任何事所以,怎样见人见什么人,又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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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边的苏折羽在睡梦中一颤,惊醒过来
午后,暖洋洋——屋角的炉子将室内熏得好似春天
她忍住梦中的惊悸,抚住胸口梦中的景象一瞬间已模糊了,她只隐约记得与苏扶风有关
忧虑重又升起数日前提起找苏扶风的事情之后,这几日却又没了动静她不欲令拓跋孤厌烦,亦不好意思再提,可是,总不会就此不了了之?
她呆呆地抱被坐着窗前的水仙散出了香气,浓郁得一山腊梅都失了颜色
我要再问问他她下定了决心无论主人有多么的忙,我一定要求他帮帮扶风
她暗暗握紧了拳头——却原来只是紧紧攥住了被子的一边,在屈起的膝盖上揉动着
外面只突然传来一阵啾啾的鸣叫她心神微微一分,门一开,那小玉直直地便冲她飞来她惊喜得呆了,伸手去接,室门处拓跋孤的影子已覆了上来
看来它还是比较喜欢你他笑道
主人……在哪里找见它的?苏折羽一时兴奋地忘了别的事,从床上跳了下来,迎上去
刚睡醒么?拓跋孤随手拨了拨她的发多穿点
这沉静的口气叫苏折羽也沉静下来她想起要说的话,一咬牙道,主人,其实折羽有话要……
去多穿点拓跋孤打断她我有事要说
苏折羽心中咦了一声,也便听话地点头,去披起了衣服,套上长裳
主人中午一直没回来——是因为小玉吗?她试图缓解这叫他注视的尴尬
不是拓跋孤轻轻扶出她被外衣裹住了的长发中午——正好庄劼来了
庄劼?苏折羽的眼睛瞪大了起来他……他又来了?他怎么说?他答应主人的条件了吗?
他倒的确是急着答应了拓跋孤道只是……情况有变
情况怎么有变?是不是扶风她……
拓跋孤只见她脸色已是煞白,眼眶都红了,不由皱一皱眉道,你在想什么?苏扶风,我都说了绝对不会有事
我……折羽只是……她又一次不安地揉住衣角只是方才做了恶梦,我以为……
拓跋孤看着她,略一停顿,道,这段日子我都没让你怎么走动,恐怕你还未必知道“一箭勾魂张弓长”这个人?
苏折羽摇摇头不知道
“箭”是“弓箭”之“箭”我先前也只是听说“一箭勾魂”这四个字此人是新近江湖中崛起的一名杀手半月以来在江北做下了好几件大案——今日庄劼前来,我才知此人也是天都会的
他又退一下在床沿上坐下了庄劼先前也并不知晓,直到有一天在天都峰碰到此人——此人非常趾高气扬,还带着一封俞瑞的信,说是苏扶风会跟着俞瑞暂时离开一段时间——天都会金牌杀手的位子,现在让给他张弓长了
什么?苏折羽吃了一惊他——天都的金牌杀手?
目前身份是这样此人来历不明,但天都会本就因俞瑞和苏扶风久不出现正有几分焦躁不安,此人带的俞瑞书信又似不假——众人自然相信他是俞瑞派来暂时稳定天都会的据说他手中仍有几个要紧名字,而且来到天都之后也很慷慨以一个杀手身份接受庄劼这边的一些指派,自然没人有理由怀疑他了
那……那但是这样一来,意思就是现在俞瑞人虽不在,却仍在通过此人操纵天都会?
正是如此,所以庄劼觉出棘手,似乎俞瑞在培养自己的党羽,将一些亲信凭空放进天都会这对他不利——当然对我们也不利庄劼急于答应我的条件,就是想利用我们先设法把张弓长此人除掉
但暗杀不正是他们所长——庄劼有此想法,他也有自己的亲信,他动手不是更好?
我本也打算如此问他,不过——折羽,你不是想知道扶风在哪儿么?
苏折羽微微一怔难道……
张弓长一定知道俞瑞的下落——也就知道苏扶风的下落所以这件事我已经答应下来
多谢……多谢主人!苏折羽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先别高兴得太早拓跋孤揉了揉她的手背,拉她坐到身边据庄劼说,张弓长今天一早刚刚离开徽州——他前一阵似乎又去见过俞瑞,接了另一个任务回来,这次便是出发去做这件事了
主人的意思是张弓长如今不在这附近——暂时也没法动手了?
对好在庄劼听他说起过这次不会太远,那么与其我们急着动手不如在这里等等只要张弓长人一回徽州,庄劼便会通知我,我便派人下手
他说着,看了苏折羽一眼,瞧她似在思索,不由轻轻一笑,道,你还是心急?
苏折羽摇摇头,道,如今有线索,折羽就很高兴了,就等他一等吧
拓跋孤轻轻一搂她纤细的腰身倒不如祷告他千万莫要在这次任务失手被杀了才好?
苏折羽似是被提醒了什么,倚在他肩头道,看来他的武功应该很厉害——主人——主人到时会亲自去捉他么?
我没这个打算拓跋孤哈哈一笑道
那……还是找顾先锋帮忙吗?
你会猜不到我准备找谁?
苏折羽突然省悟许山?主人会找许山么?他们都善弓箭……
拓跋孤抱住她的手臂用力一紧难得你变聪明了——既然猜到了……
他突然翻身将她放倒那就赏你一个——
苏折羽轻轻呀了一声白玉鸟啾啾叫着,在屋里来回盘旋,似乎不明白它的两个主人久久吮吸着对方,是种什么样的含义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拓跋孤抬头,看着苏折羽宝石一般的眼睛她的眼睛像蒙了一层水气般湿润
是笑尘之前跟我提过的他继续说话,甚至忘记了放开压疼了她的手他说小玉也许会知道苏扶风在哪里
——小玉?苏折羽惊讶
为了证明他说得有道理,折羽,有几个问题,你要仔仔细细回答我
哦——嗯,好苏折羽被他压在床上,这景况叫她怎么能不答应
这次去大漠——小玉是什么时候跟你走散的?
是在……苏折羽停顿了一下在我去洛阳的途中
之前它一直跟着你?
是的
那为什么那时会突然不见了?
我……我也不知道,只是去买了些干粮,在市集上,回头小玉就不见了
以前有过这种事嘛?因为人多——它就乱了方寸?
没有过——以前——主人也知道的,她会辨识我的气味,人多人少对它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就算短暂离开,很快也会找来
但这次一直没有?
这次——嗯,这次它一直没跟上来
你就没有停下来找找它?就这么急匆匆往前赶么?
嗯,因为……
因为你太关心苏扶风是么?
主人……生气了?
如果你找到苏扶风,会不顾一切地叫她离开明月山庄,而不管她“拓跋瑜”的身份意味着什么,对么?
我……我不知道……不知道最后我会怎么做,后来——都没来得及没有机会作这样的选择……
拓跋孤还是凝视她的眼睛他知道,还没有进洛阳,她就遇到了单疾风
我……问得远了……他转开头她关于小玉的回答,与顾笑尘所说果然分毫不差这令他不得不仔细去想顾笑尘那日所说,是不是真的有些道理
小玉陪着你,我出去一下他松开她,起身扯了扯略皱的外衣,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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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湖水上一片氤氲——这弥漫的水汽好似一片白茫茫的幻境,与凌厉和邱广寒多日来处处见到的喜气十足的光景大不相同
看来姜姑娘家里——也过不好这个年了邱广寒很是同情地道(未完待续
二一四
凌厉不语他靠在舷边,闭目不动船摇动起一圈圈涟漪邱广寒却是看着,发起呆来隔了一晌,雾里边飘出些什么幡旗的涅来她忙一拍凌厉道,凌大哥你看,是不是到了?
凌厉只嗯了一声他似在思索什么,末了,才睁开眼睛,站了起来
我们就剩二十天了,广寒
什么?邱广寒一时一愣
还有二十天,就是正月十五
怕什么邱广寒柔柔一笑到时候我还是陪着你呀?
我不是这个意思凌厉道本来——你哥哥派我出来,就是等不到正月十五卓燕来找我而急于想在那之前就得到线索,那这趟可算是白出来了
我们——不是正在想办法么!邱广寒道别心急,凌大哥我算过了,今天是廿六,在太湖最多是两天,能有线索最好,没有的话,就去朱雀洞找卓燕,也别管什么正月十五了,正月初三初四的样子,就能赶到如果还不行,那么……
她停顿了一下回徽州,去天都峰找你大哥,还有苏姑娘朱雀山庄托他们办事,他们多少有点线索
凌厉摇摇头要是能找他们,早就找了——何必又舍近求远呢只是——我不想去破坏规矩要逼迫他们吐露雇主的消息——非我所愿
你呀……!还惦记着你那个圈子的规矩呢?可你现在都不做那一行了……也罢也罢,反正他们现在未见得会买你的帐了——你也打不过你那个大哥对不对?邱广寒笑着,倚到他肩上
客人到啦!那船家吆喝一声两人目光所到只见那道线慢慢横了过来,船却不再靠拢再靠过去些不行么?邱广寒不由道我可不想趟水呢!
这个……船家面露为难之色,这渡船上的其他人也都颇含警觉凌厉禁不住一笑道,算啦,这可是银标寨,谁愿在这儿挨着呢你这么轻——我抱你过去就行了
我也不想你趟水呀!邱广寒不依地道你比我还怕冷呢!
冷不防凌厉已经抱起她来好了,少罗嗦他轻斥了一句,足尖在舷上一点身体轻飘飘掠过水面,落足之时,已到岸边邱广寒只觉云里雾里,紧张之下,脸就红了起来,回头去看那船,船上的人竟似都呆了一般地看着二人
你吓到人家了!邱广寒捶他
凌厉只笑你是越来越轻了
邱广寒哼了一声往前边走,却见这岛上颇多旗帜,却人指路
你来过么?她只得转向凌厉往哪儿走?
凌厉摊手我也是第一次来咱们沿着小路走,总是没错
哎,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人?邱广寒突然拉了拉他
凌厉循着她的手势望去,果然见到一个人影站在远处水边雾气太大又加上此人身着缟素,竟是不易发觉
眼力很好嘛凌厉夸她
过去问问?邱广寒显然很高兴
两人走近一些时,那背影逐渐清晰起来,但这人似乎始终在发呆,并不曾发觉有人到来
这位……
凌厉走到这人数步之处站定开口要问,但抬眼间竟是略略一怔
好熟悉的背影!
那人影听到他说话这才慌忙转过身来邱广寒不由大是吃了一惊道,林姑娘,是你呀!
这素衣人正是林芷
水寨之中,丧葬凭吊果是与旁的不同人死水葬固是不疑,灵堂亦是依水而建,众人亦是凭水祷祝
今日原来正是银标寨遇难众人五七,寨中俱都戴着重孝林芷引凌邱二人入见了姜夫人,及至见到姜菲,只见她眼睛竟是肿得桃子一般瞧见邱广寒等二人到来,反倒鼻子一酸,愈发想流泪了
两人见过了姜夫人礼,上了香,只觉气氛凝重,心知那番想调查些什么的话,此时此刻是论如何也说不出来的,当下也只得随姜夫人的指点,由林芷引去了客房
凌公子,邱姑娘,谢谢你们二位——有心了林芷低声道近来也有不少师父生前好友来此吊唁,但也有许多——原以为会来之人,却全不曾露面师娘和小师妹这一月来心情都极是不稳,如有什么怠慢之处,还请见谅
凌厉亦不好说自己并不是为吊唁而来,却只听邱广寒道,林姑娘你呢?你似乎也瘦了不少
我么……?林芷惨然一笑当日惨状,只我一人亲见,到今日仍好似做了一场恶梦
林姑娘……邱广寒歉然,知她心中苦痛定是甚过旁人,亦不好再问,转念却道,我舅舅——夏庄主——他来过吗?
夏庄主——来了有好几天了林芷道说来,他的房间离你们也不远
他在呀!邱广寒兴奋起来我能不能——先去见见他?
自然可以的林芷往边上一让这边走
夏铮来了已有近十日光景按理说,他本该在家中守孝,处理庄中后事,但夏家庄遭此一变,竟是突然萧条已极,不少庄众虽未提出请辞,但家中竟是不放了来了他心情沉郁,唯觉早日报仇才是正途,加上答应了拓跋孤调查,因此将庄中事宜托付给可靠之人后,便独自前来太湖水寨
水寨之中与夏家庄的光景倒有几分相似,好在水寨众人大都以水为家,除开此地亦处可去,因此倒也不似夏家庄那般冷清夏铮触景伤情,愈发沉郁起来,可向林芷去打听寨中出事当日的详情,林芷竟说得哭起来,叫他心里亦是好不难受,如何还问得下去
因此他只能自己在银标寨寻些蛛丝马迹但尸体水葬,又是全痕迹可循;唯一的线索只是壁上那幅青龙
林姑娘先别走吧凌厉拦住林芷许久不见,我们正好也一起叙叙旧
邱姑娘与夏庄主——舅甥重逢聊些家常,我在也不方便林芷低着头道
那好了凌厉一笑道他们聊他们的,我们聊我们的
凌公子——林芷看了他一眼,眼神飘动,似乎不知他话中有何含义
我去给你们倒几杯茶来她带了些慌张向外走
凌厉略一犹豫,向邱广寒看了一眼,跟着林芷往外而走
我陪你一起去吧他带上门
林芷竟是不敢看他,低头只是走
林姑娘我没别的意思凌厉道只是……你真的瘦了,叫人见了——心生不忍
多谢凌公子关心林芷道我没事的
早上来时在水边,见你似在拈香凭吊,是不是……
他停顿了一下是不是在想慕容公子?
他不待林芷回答,又紧接着道,我知道此时提起他叫你很难过,但就当长痛不如短痛——林姑娘我想知道,杀死慕容公子——以及尊师的人——究竟长得什么涅?用的是什么手法?画下那幅画的人,又有何特征?
凌公子!林芷柔弱的声音突然有些涩滞你来——是奉了青龙教的命令——来追问这些事的么?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再告诉你我的答案
林芷猛然抬头,眼眶里的泪便漫了上来
我不知道我当时受伤晕过去,什么都没看见
被什么样人什么样武功打伤的?若有交手便该见到些端倪?
是被人背后偷袭了我本来与三师弟正要去找师父的,这人靠近过来的时候,我和三师弟都没有发觉,我是突然背后一阵刺痛,便倒下失去知觉……
先向你动的手那慕容公子该有所反应?
我已说了,后面的我都不知道……林芷声音既低且柔那人如此靠近而我们全所觉,其武功应是极高了……
你醒来的时候——莫非——
是——当时……在水寨里的人,都已……
那你的伤……
凌厉停顿了下,也放缓语调上次见面太过仓促,都没及问你——你的伤——可好了么?
多谢关心,这一阵已好得差不多了倒是凌公子,那日在青龙谷口似乎……似乎也受了伤……
一点小伤,早就好了凌厉眼神微动,只见林芷的眼神也从他面上慌慌掠过,不由一笑道,林姑娘还有心关心凌厉,那我也放心了
林芷目光早已移走我去倒茶她喃喃重复
林姑娘还能记起——那日伤你的,是刀还是剑,还是别的什么兵器么?凌厉跟在她身后,还是追问了一句
不知道,因为——只有我自己,没有办法完整地检视伤口我自己感觉——比较——比较像刀吧
但林姑娘一定能看到别人的伤口对不对?慕容公子的伤口,我想你不会不看的
林芷嚯地站住你……
我意冒犯,只想——在你倒茶前——把我想问的问完
对……林芷轻声道他……身上有好几道伤,应该是与对方交手后,不敌对手而遭了毒手的
能不能指给我看,大概在这水寨的什么位置?凌厉道周围当时还有什么人,还有令师当时在什么地方——你能想得起来么?
我真的记不得……
林姑娘不像这样糊涂的人,一定……
你不要再问了!林芷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喊了一声,凌厉脚步一停,似也被她吓到
对……对不起,林姑娘他不歉意地道,我不是有意叫你难过好了好了,我先不问——我先回答你的问题我这次出来,确是因为教主所令调查,但他并没让我来太湖水寨我也是想来这里看望你们,才和广寒一起过来……
林芷仍是双肩耸动,哭得不能自已凌厉只得扶住她肩膀别哭了林姑娘,想叫我心疼么?是我不好,好不好?他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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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见到林姑娘好几次在水边凭吊么?邱广寒很认真地问夏铮
嗯——听说慕容公子与她感情颇深,姜姑娘说林姑娘每日都回去水边凭念有一天我便特地起早,想趁个机会问她些当日的情形,只是后来所得却甚微,因为——便如我也不愿想起你外公被害的一些细节,林姑娘也决计不肯去回想那般惨事的细节的
可是若连她都不知道,那还有谁知道呢?林姑娘可不是那么轻重不分的人呀!
人都有弱点,林姑娘平日再是冷静与聪明,碰到未经历过的大变故,也必会性情大变——这都是难免的,我也不想再苛求她
那舅舅接下来还有什么办法吗?邱广寒道说真的,你还怀疑慕容公子吗?
——我怀疑门吱地一开,凌厉提了一壶茶
你——林姑娘呢?邱广寒奇道
她看起来情绪不好,还是让她先回去休息了
她……你们说了什么了?
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怎么她突然又情绪不好,你又突然怀疑起慕容公子来?
我怀疑慕容荇也不是什么鲜事儿凌厉说着一笑,给夏邱二人倒了茶林姑娘这里不好强求,我们倒可以问问别人的
可是只有林姑娘一人看见了当时情形呀——
林姑娘说,那一日在水寨中她与慕容荇是为人偷袭,她首先中刀倒地,晕了过去——若她所言非虚,这应该是很重的伤了,先不说若人救治能不能好得这么,还一个人跑到了洛阳去报信——单是处理水寨中的后事,怕都力有不逮
林姐姐是太湖金针的传人,那些人有心留一个活口的,也许伤不那么严重——她医术高超,当然能自救了!
凌厉却笑了一笑广寒,你这几句话里,大有玄机
邱广寒一怔什么玄机?
你一句一句地想过去第一句,林芷是太湖金针的传人——金针嫁给了银标,银标寨出了事,林芷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她应该怎么做?
……找金针寨的人帮忙?
对了凌厉道她到现在情绪还这般激动,何况那时一个姑娘家恐惧依,又身负刀伤,如何可能一个人处理这许多人的后事
所以,你觉得她一定有叫太湖金针寨的人来过,所以——你刚才说的问问别人,就是指他们了?
对凌厉说着看了夏铮一眼但看夏庄主的表情,这一层一定早已想过了?未完待续,(qidian.投推荐票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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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五
夏铮啜了口茶,苦笑了一笑凌公子猜得不错,夏某前些日子的确已找到金针寨之人问过事发当日,金针寨的确看见这里的求救信号两寨分住不同岛上,互相之间一直是以事先约好的一种专门的烟花联络情况,当日金针寨看见这里的紧急讯号,便立刻派数人船而来——但赶到时已是一地尸体,他们一一检查时才发现其中只有林姑娘受伤未死
也就是说信号不是林姑娘醒后才放的?凌厉道
嗯,应是银标寨发觉有异,便立刻信号求救了但金针寨的人赶来之后,也确实未曾看见任何可疑之人的蛛丝马迹
银标寨所在是岛,朱雀山庄的人若坐船离开,必会引起注意,不可能毫端倪
此一点我也问过若有外来船只停靠在银标寨附近,银标寨必然早已察觉;若有船从银标寨开走,金针寨赶来途中,也能看见
那么——是这样吧:邱广寒道那些匪徒,坐银标寨的船来的,偷偷混入后,动完手却躲起来,等到后来有机会时才走的要不然——就是水性极好,遁水走了?
不知慕容荇水性如何太湖上的人,总不会差;他坐自家的船来,当然也没人会觉得有什么奇怪凌厉道
凌公子这么想固然不错,却多少有点先入为主夏铮道我仔细问过金针寨的人,那日检视尸体时慕容荇是在其中的,自然后来水葬之时也包括他
慕容荇——他当时伤口如何,致命伤是什么,可有问到?
是剿——有好几处创伤,应该就是后来所说的青龙剑法
青龙剑法么……?凌厉喃喃道确定查过那些伤是真的么?
致命伤还有假么?邱广寒道你不相信舅舅吗?
不是不相信夏庄主,只是……这其中经过了这么多道转述——只可惜人都早早水葬了,落得个死对证
夏铮仍是苦笑,摇了摇头道,所以我也是一筹莫展林姑娘那般难过委实也不好多逼她些什么
那——凌大哥,你适才不是说我那几句话一句一句都是玄机吗?还有什么玄机?邱广寒转向凌厉
还有——第二句——你说,那些人存心留一个活口的这句话,我现在想来蹊跷他们都已在墙上留下青龙,又以青龙刀法与剑法杀人,又何必再留活口?万一这人正好看到了些什么不利于他们的东西,岂不反麻烦?
这个嘛……也许是因为他们消事情能点传到洛阳有这些人在很就回去告知各门派首领了
要散播消息,还不容易?何必非要如此麻烦我倒有个想法——因为——太湖银标寨是最早出事的地方,这里的活口是林姑娘既然第一步留了活口,那么后面就都得照样做,否则只有太湖水寨留了人,岂不是太扎眼了?
你的意思是……你的意思是慕容荇做了这件事但他不想杀林姐姐,所以留了她性命,后来为免被人怀疑到自己头上,只好每一个地方都留一个活口,装作是有意为之要让他们通风报信的意思?
我确是这么想的
这个说法倒比前一个有道理些但你……邱广寒看了夏铮一眼你会不会还是太先入为主了毕竟慕容公子的尸体也被人看到了……
致命伤不能装,但尸首可以妆吧?凌厉道我记得姜菲以前说过慕容荇会的小把戏很多——易容想必也不会太难,把别人易成自己而已如果他当真偷学了青龙剑法,那么一手炮制这幕戏也就很容易了
凌公子的猜测不道理夏铮似在思索,语声喃喃
这不是猜测,该叫推测凌厉笑道只不过……全证据,单凭这么想,确实单薄了些而且我有点不能肯定,林姑娘于此,究竟是知情还是不知情以她的聪明,我想即便是不知情,也必然有所感觉了所以……所以什么?
所以她表现得有点奇怪
邱广寒似乎想了一想她每天都在水边凭吊慕容公子,也不像是假的
怎知凭吊的是他?或者她是在凭吊姜寨主,又或者她良心不安——至少是替慕容荇良心不安——所以在替他给那些冤死之人超度呢
先不要这么肯定嘛!邱广寒有点紧张地站起来慕容公子若真做这样的事情,对他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这我就不知道,不过他与卓燕关系历来密切——若说卓燕带人第一步就拿太湖开刀把他杀了——这似乎不是太合清理
邱广寒沉默了半晌,突然道,你还说刚才没跟林姑娘说什么,你问了她那么多事情呢!把人家弄得难过了,还说人家表现奇怪!
我……凌厉倒是尴尬了我只是说我的感觉——我也是为了尽早弄清真相,慕容荇清白也好不清白也好,我并不想林姑娘这么难过
真会怜香惜玉!
你……我这样说又不对?
广寒,凌公子,二位不要争了夏铮打岔道听凌公子适才说法,我想了想,眼下就先做两件事,一件是去问问姜姑娘,究竟慕容公子是否会易容术;而是在仔细问问金针寨当日给林姑娘疗伤之人,她身上的伤是否也是同样剑法
夏庄主,第一件事我明白;第二件事——你想知道林姑娘是否是为青龙剑法所伤,是为什么?凌厉道
我在想,慕容公子若对林姑娘十分在意,那么他一定不忍向林姑娘下手——不说杀了她,就算是伤她,或许都不肯的若林姑娘身上也是青龙剑法,是否我们可以认为——这整件事并非慕容公子所为?
这样想似乎有点强若他对自己的师父都下得了手,又何况一个林芷
傻瓜舅舅的意思其实是反过来,只是他不愿意这么说!舅舅是想说,假若发现林姑娘的伤并不是青龙剑法,而是其它,那么这恰恰证明了青龙剑法是慕容荇所为——否则凭什么旁人都是青龙剑法,偏她不是?将其他人杀了,唯有林姑娘他下不得手,最后是旁人……
凌厉摇了摇头道这还是讲不通他若真是那样一个人了,对林姑娘又到底能有多少爱惜?毕竟……
你为什么总这么不服气呢?邱广寒打断他只有你的理由是对的,我和舅舅说的就不对?
凌厉一怔,我没这个意思——广寒,你是怎么了,突然……
还跟我争!邱广寒愤愤地向他胸口拍了一拍我现在去姜姑娘那里了,你要不要跟来?
现在就去么?我刚刚想起件事也与林姑娘受伤的情况有关,我先说……
不来算了!邱广寒瞪了他一眼,向外先跑了出去
广寒——凌厉来不及喊她,只得追到了门边,一把拉住了她先别跑,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呢?
广寒你平日可没这么耍脾气的夏铮也道这回舅舅都听着,凌公子可没得罪你
邱广寒没办法,只好轻轻一甩凌厉的手,瞪他道,你想到什么说!
我想到——方才林姑娘对我说,她当时不清楚自己是被什么兵器伤到她感觉是刀
是刀?夏铮道不过她这感觉也不一定就对
所以——我们确实应该去问问凌厉道问了就知道她有没有说谎
就算她说得不对,也不一定是说谎呀!邱广寒道
也许不是——但也许是凌厉很神秘地笑
什么……什么意思?邱广寒有些听不懂起来,干脆推了他一把,道,没空听你说这些废话匆匆跑走了
我跟凌厉只得向夏铮道迟些再来找庄主
夏铮点点头,又忍不住摇摇头
广寒这丫头,今日不知怎么了,变得这么任性他摇着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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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寒!凌厉很追上了她,手臂一伸,将她拦下了
你这就跑去找姜菲?若她问你为什么问起,你又怎么答?再说慕容荇刚死不久——我是说姜姑娘以为她刚死不久——这不是徒惹她伤心么?
邱广寒站着,抱臂却是斜睨着他,却不说话
你——怎么了?凌厉被她看得奇怪起来
听大人你还有什么吩咐哪!邱广寒瞪着他道说完了没有?
我……凌厉实在忍不住要去抓一抓头我只是提醒一下……又怎么你了?
邱广寒却竟突然扑地一笑,但神色随即转正姜姑娘那里——我自然不会这么直接去问的你知道,姜姑娘喜欢找人说话,喜欢说以前的事情她现在心里难过着,那也好艾我去陪她说说话,稍稍转几个弯,那些故事,她定都会说出来的何止是慕容荇会不会易容——怕是有些别的线索都能问得出来——你又着什么急?
这样啊……凌厉讷讷道但这样……多少有点利用她的感觉
本来就是!邱广寒道要不然我们上这儿来干什么呢?跟太湖可是亲故的
凌厉想说什么,口唇微动却又说不出来
那就先这样,我去找姜姑娘,你就去打听一下林姑娘当时伤口的情况吧就算这两件都不算什么证据,也会在我们心里有个计较
好——我听你的凌厉轻轻笑了笑那我也走这边
现在这么听话啦?邱广寒随着他一同向外走
呃……我怕你又生气凌厉苦笑
你是不是后来又遇见过慕容荇?邱广寒突然道
后来?凌厉一怔
就是我们在九华山与他见过之后,是不是后来又什么时候见过他?
是……你怎么知道?
看你刚才那么肯定的表情,就知道了我们以前是怀疑过他这人心怀鬼胎可是都没你今天这般肯定——好像就算他真的死了,你也认定他不是好人一点不值得同情可怜一般你们又见过一次是发生了什么事,叫你这般恨他么?
我——我也没恨他凌厉喟然道我看是他恨我吧
他,恨,你……因为林姑娘?邱广寒若有所思
不,不知道凌厉模棱两可
如果是我,我也会恨你的邱广寒道她话锋随即一转知道我方才为什么生气么?
为什么?凌厉几乎被她带得糊涂了
你艾你“久经沙场”,该知道的呀!你身上都带了林姑娘的味道啦!你方才跟她一起都干了什么?你能检点一些不能?
凌厉足足怔了数久才把目光藏去了你为这个生气?
你是承认了对不对?
……她哭艾她哭我能怎么办,我不是应该哄她么?
那就是承认了对不对!邱广寒噘起嘴来我早知道你这个性子改不了——尤其是对林芷!
好了,我错了——但我真没做什么,只是……只是抱了抱她,也是想安慰她什么时候你对气味也这么敏感了?
因为……林姑娘之前在江边燃香,那个味道很特别刚刚你手一挥我突然便闻到了
所以你突然就开始找我的碴了?凌厉笑是不是要我也抱抱你,你才不生气?
少嬉皮笑脸了!邱广寒嗔他你以为我在吃醋不成?
难道不是?凌厉还是笑
我就想看看你跟慕容荇的过节到底有多深!邱广寒哼道
那就犯不着生气了
还跟我斗嘴?
凌厉缄口不言,看着她,却仍浅笑他想你这点小女人的脾性啊——我又怎会不知
邱广寒反倒转回了头去好了,我们还是分头把正事办了吧晚上还是到舅舅那里见,怎么样?
凌厉答应了当下便即分开
一问之下,才知当日在场的几人,此刻都已回了金针寨去凌厉与寨中打了招呼,借了小船向金针寨行去
湖上结了薄冰,船行极慢到得金针寨这边,已过了中午这一边气氛倒不那般凝重偶尔亦能见到两三分过年的喜气,只是终究也冷清些
寨中认得银标寨的船,也不加以阻拦金针寨的寨主是那姜夫人的父亲虞胜,看起来是个并多少锋芒的老者虞胜妻子早亡,独女嫁给了姜伯冲之后,寨中也跟过去不少人,此处水寨徒然一处简单的养老所在罢了
虞胜听完凌厉来意,倒极是配合,叫出那几人来,当面与凌厉对答凌厉先前曾助过姜菲之事想必此处也早知晓,是以并人质疑他的身份,反对他颇为客气
夏庄主不知是否还在银标寨?虞胜问道
还在
那太好了这里有点他前几天要的东西,劳烦凌公子回头替我带过去可以么?
当然凌厉欣然答应了,却又好奇是什么?
这一份,是当时我们水葬的银标寨人数及名姓旁边一人接道虽则有几人已是形容难辨,林姑娘伤重又激动,并未全部一一认出,但人数总是不会错
原来有所记录的?那太好了凌厉欣喜道好,我一定带给夏庄主不过还是想请问——那日林姑娘受的伤,是否也同样是青龙剑法所为?
几人互相觑了数眼,其中一人道,当时我们发现林姑娘未死,只求些为她敷药包扎,其实并未细检——她是女子,即便伤在背后,亦不便细看
也有道理……凌厉踌躇就是说不知道是为什么所伤的了?
据我印象,应该是青龙剑法,与那些死者身上一样的另一人忽然道见凌厉抬眼看他,他不由局促道,因为当时是在下为她止血包扎,是以……多少观察到了
你肯定么?凌厉追问
那人似乎想了一想至少……肯定是剑吧,因为伤口窄而深,是直刺进去的若是刀的话,决计不是这种用法
凌厉脑中似是有什么一闪,却不动神色道,我知道了多谢这位大哥相告,敢问怎么称呼?
敝姓黑那人道黑白的黑凌公子还有什么要在下帮忙的地方么?
多谢黑大哥,暂时只消知道这个就够了——之前大多已从夏庄主那里听说,想必也是几位帮的忙等了解了真相,定再向几位致谢!
虞胜在一边一挥袖道,凌公子客气什么,倒见外了不过虞某有一事不解——夏庄主和凌公子如此调查,自然是认为此事有内情,但二位怀疑的人,是否是银标寨三弟子慕容荇?
虞寨主难道知道些关于他的什么?
虞胜摇摇头只是听说上次夏庄主专有问起尸体中有慕容荇慕容荇这小子我只见过一次,却听我那外孙女提起过好几回,每一次来看我都会提——讲他聪明机巧之类,是以我对这小子的印象颇为不差,委实并不认为他会做出那样的事
虞寨主放宽心——也并没说慕容公子一定有问题,只是……不想漏了什么
我明白虞胜道现如今金针寨人也不多,我这把老骨头也实在分不了身去帮女儿一点什么忙,就请凌公子多多照应了
凌厉惶恐道,不敢当,叨扰了,在下这便告辞
如此便不送了,凌公子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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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六
那壁厢邱广寒尚未出来,凌厉敲了夏铮的门
这一追可去得久呢?夏铮颇怀善意地笑道广寒还在生气么?
我也不知道凌厉讪笑适才匆忙走出,实在失礼,庄主见谅好在这段时间我已问到一些事情,恐怕对庄主有用
哦?说来听听
庄主之前提到,看看林姑娘的伤口如何——这一层我也想,只是却不同于庄主的目的适才我去了金针寨问了那日的人,得知林姑娘的伤口是剿虽不能保证是青龙剑法,不过也**不离十
我适才的说法,亦只是种推断若不能保证是青龙剑法,那——这推断更要打个折扣
庄主的推断要打折扣,不过在下的推断却只消有这些消息就够了庄主是否还记得我说过林姑娘告诉我他认为是刀伤吧?
记得——但却不一定是事实
可是金针寨一位姓黑的兄弟告诉我那伤口细而窄,是剿,可见是从后刺入的剑刃,并不是砍伤,这又怎可能被误认为是刀?
林姑娘当时情急,记错了也不奇怪
情急也是在事后,这被突袭的一下,怎么会记不得?若别人也就罢了,林姑娘却绝不是那般浑浑噩噩的人
难道你是认为……林姑娘一直在说谎?但……但她故意说是刀又有什么好处?难道不是更容易被揭穿?
凌厉摇摇头她并不知我们已经怀疑了慕容荇,所做的一切犹在以她自己的方式回护他她当然也可以选择不说谎的——选择承认伤她的是剑可是大概她太急于表明伤她的不是慕容荇的兵器——既然说了谎,一切就完全不一样了就表明她知道若按真相说出来,一定会对慕容荇不利
他停顿了一下我们之前一直在说这些都是推测,没有证据——我倒是从金针寨带了个东西来,听说正是夏庄主向他们要的
可是那遇害之人的名册?夏铮顿时立起
不错——虽然不全,但人数却是有的
让我看看夏镬手接过,翻开细细看起来
三十六人他喃喃地道慕容荇……也在其中这边有是个人的名字不详,未曾写出,可是……唉这水葬未免太过草率了,便不是将人家家里人叫来人了之后,才去水葬的么?为何又如此着急地……
舅舅!门口邱广寒不知为何显得有些兴奋,一跳跳进屋里来咦——凌大哥已经回来了?你们在看什么?有什么发现?
这里有一个金针寨所记的当日受害人数与名字
真的?有这个?邱广寒抢上来三十六个……三十六个——不对啊
我也记得是不对夏铮道可是……如果说慕容荇把谁易容成他的替身,这里水葬应是少了一人才对,可是却反而多了一人——那天姜夫人告诉我的遇害之人,却是三十五个!
三十五个这不会错啊我刚刚还问过姜姑娘,她大喊说三十五个人,她死也不会记错,一个一个她都能念出名字来——这个会不会是水葬那边数错了?
这也应该不会凌厉道那一边虽然还有几个没有对上姓名,但水葬了几个人,总还是数得过来的
那就怪了——少了三十五人水葬了三十六个?不但没少一个慕容荇,还多了?
对了凌厉凑下来,仔细看了一眼那名册这边有男女之分么?
有啊——他们能写的都写上了,死的是男是女还是分得清的——怎么啦?……莫非你怀疑……
我……并不是怀疑,说我瞎想也罢原本的故事我们都怀疑是慕容荇把一个寨众杀死后就地易容成自己,这样按理说水葬的就应该只有三十四人但现在反而比三十五还多了一人,我就想,是不是应该反过来想——慕容荇是有预谋的,他自然早就准备好了,不会让我们发现少了一人,所以他是带了替身来的可是他带的替身不止一个——也许——也许他当时不但想自己清白脱身,还想把林姑娘带走,可最后不知什么缘故,林姑娘却还是留下了……你先别着急说我,我只是猜想,那日也许金针寨人来得快,他们来不及再把那多余的人处理掉,如果一会儿比对下来,多出来的这一个真是女子,那么这可能性就很大了
邱广寒咬了咬唇那好,我去问姜姑娘,到底多少男人,多少女人
你别这么急——别……
别又刺激到她了,是不是?邱广寒头一歪,又瞪他一眼我早知道啦!我会小心的!还有什么要问的,一并想想!
眼下我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可问的了,只是——就算结果真如我们适才所说,我们又将如何?
我自要向林芷问出慕容荇的下落!若果真如此,她也是个帮凶,若她不肯说,我便要太湖水寨给我一个说法!夏铮道
凌厉却是轻轻一叹林姑娘既然还在这里,多半就是因为她不肯与慕容荇同流合污否则当初留下替身后她抽身离去,根本不来通风报信,岂不是没有任何蛛丝马冀惹怀疑
夏铮却是一哂凌公子便是要为林姑娘说好话么?但夏某却只知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庄中四十兄弟,也不能冤死——我便捉了林姑娘,不怕姓慕容的不来找我
夏庄主……
舅舅,还没一定是他们呢!邱广寒跺脚道你这会儿倒比凌大哥之前还激动了后面怎么办,你们慢慢商量着——我再去姜姑娘那里一下是了,方才也已问过,慕容荇确会点易容之术的
那就是了……凌厉看她走出,坐了下来心里觉得此事该也是个八成了,此刻只觉胸中似乎空了什么极是难受
夏庄主他尝试着又开口我知晓你的感觉,只是……林姑娘素来正直,当初若非她,乔公子怕也要遭朱雀山庄毒手,你也是知道的若这次事情真如适才所说,恐怕在事发之前,林姑娘也是全不知晓,否则她便死也不会允许慕容荇这么做当日究竟情况如何只有她自己知道,可是……可是你若要以她为质,或是逼迫于她,我还是觉得欠妥,纵然……纵然我不是庄主对手,怕也是不能坐视
夏铮竟也是叹了口气,苦笑夏某是如何样人凌公子早该知晓适才气话,纵然夏某心里一千个一万个是这么想,当真作为,又如何做得出来只是林姑娘这般,在太湖水寨怕也是待不下去了,若不去见慕容荇倒不知又有什么去处
这件事无论真相如何,请庄主答应,暂且不要告知水寨的各位凌厉道
不告诉他们?夏锶异他们的仇人是谁,竟也不能知晓,岂不是……
一是为了林姑娘二也是他们现在还在激动的当儿,若是得知这样的事情我怕姜姑娘——还有姜夫人,她们心里都要支持不住
但这也是迟早的事就算现在不说,回头我们夏家庄要找慕容荇的麻烦,内中情由,终究也瞒不过世人
那也等那时再说凌厉道庄主是否还记得,当日我们向宣也隐瞒他二叔已经身死的消息,也心知不过是一时,可是当时的情形,确也不能告知他现在恐怕他早已知晓了,可总比当时就知道要好些
夏铮似是微一沉默既如此,便依凌公子所言又一沉默广寒怕也没那么快脱身回来,凌公子不如说说你又有何打算?
其实……调查此事是否与慕容荇有关,倒并非我们此行主要目的,只不过要找朱雀山庄,左右没有线索还有两件事,我和广寒也很在意,一是正月十五与人有一约,此是私事,就不与庄主细述了;二是我们很想找到乔公子——拓跋教主说他会与此次众派惨案有关,我们虽然不信,但他人也确实失踪许久了若能找到他当面问明白,大家也都可安心——只可惜一直没有他的消息,庄主这里……
我也在找他夏铮道说实话,他失踪得越久,嫌疑就越大,只是我知道他武功修为不深,不可能是杀人凶手
但画画的修为却不浅凌厉接话加上那一手像模像样的青龙刀法——当真动手的自有别人,只要他留下青龙刀法痕迹来就足够了
夏铮苦笑也就是因此才仍然留了些怀疑,否则便根本不会想到他了但乔羿天性纯良,若他当真如此做了,也必有苦衷
人人都有苦衷,谁又天性奸恶凌厉喟叹
夏镝轻一笑凌公子似乎对此颇有感触——但好人与坏人,终是有别就比如夏某见凌公子天性也并不坏,昔日会投身黑竹亦必是迫不得已,虽然杀过不少不该杀的人,但心中想必亦有底线,破此底线的事,却是决计不做的乔羿之善良我亦有此信任人之善恶,或者也便在这底线之辨
庄主的意思,是说人人心里都有条底线,只是有高有低之分么……凌厉喃喃自语可是这所谓底线却也并非一成不变一个连蝼蚁都不忍伤及的人,也可能会变成个魔头
这我倒不同意了夏铮道在我看来,若真有似你所说的那样的人,必是他心内底线便已极低,否则无论如何,也是变不了魔头的若昔日是连蝼蚁都不忍伤及,那不过是还没遇到令他露出真面目的时候似乔羿艾他就算想做坏事,我看都不见得就能做,因为——他本没有那么“坏”
凌厉沉吟不语夏镡一番话令他心里想的已不是乔羿,而是邱广寒按照他的说法,邱广寒还没有变成他所害怕的那样,难道真的是因为时候还没到?
他勉强调适了心情,笑了一笑道,受教了夏庄主所言很有道理,想必这般方式来判断人与事也帮了庄主不少忙——可是我却偏偏不信
夏铮皱眉凌公子当真就这么怀疑乔羿?
不是乔羿凌公子道乔羿的事,还须再查只是正如说慕容荇是凶手需要证据,说乔羿一样需要在事实摆在面前之前,我……什么都不信!
夏镌然料不到他这番话心里想的是邱广寒,只是呵呵一笑道,这便叫“不到黄河心不死”,自然了,若能有证据,当然是要证据不然也不用让广寒这么辛苦来回去找姜姑娘了
广寒她……凌厉咬了咬唇她……庄主觉得她……的底线呢?
凌公子何出此言?夏铮大奇难道广寒这般单纯的女孩儿,还能去做什么坏事么?
不,不是,我说错了,我是想问——林姑娘——既然庄主识人向准,庄主觉得林姑娘——若当真事情败露,她又会倒向哪一边?
林姑娘……就不好说她没去慕容荇那一边我相信她是善的,可是她是个能够隐忍不无心机的人,会做出什么样事,还真的难说
是么凌厉低头,略略掩饰方才岔过话来的尴尬乔羿的话题,他并不想再讲了这一刹便沉默了他不知道自己心里是哪一种惊慌与不安为乔羿?多半不是为林芷?明明不是为邱广寒?这是自然地——但害怕的又是什么?那一天她扎了自己,他看不明白——她的所谓“底线”,究竟摇摆在哪里?
不该再想的最后几天了,输不了,输不得
思绪万千间邱广寒已经敲门进来,沉着脸
确实是多了一个女人她颓颓然地坐在了椅子上算你猜对了——我们要去找林姑娘再问问清楚吗?
凌厉定一定神理起了思绪来,开口道,我们的目的是找到朱雀山庄,现在便有两个办法,一是直接去找林姑娘,问她朱雀山庄的所在——但我想她多半也不知道,所以就只能等着慕容荇出现我相信他们一定很快会有联络如果径直去问她,她未必肯说什么,因此还有一个办法,就是监视她,直到她跟慕容荇有接触——但是慕容荇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再在道上出现的,所以只可能是林芷去岛外我们只消注意她何时离开,偷偷跟着,也就是了
我同意偷偷观察邱广寒道反正你和舅舅都那么心软,不可能再去逼问她什么啦,她什么都不会说,你们也领教过我嘛——我也不去,今天套姜姑娘的话我都快绞尽脑汁了,才不去再找林姑娘“聊天”呢
但万一他们一直不联络,又该如何?夏铮道
反正也没别的线索邱广寒道我和凌大哥是要找朱雀山庄的所在,舅舅是要找凶手报仇——总之都要先找到慕容荇才行,那就只好等着了前面这么多天,她都没有离开过岛么?
没有——大过年的,她怕也没什么借口离开
唔,那怕是快有借口了去年似乎林姑娘就是专门采办年货的,我听说岛上平日缺了什么,都是责成林姑娘遣人或亲自去买姜姑娘今天偶然说到最近一直祭拜,香烛耗得太快,看来很快又要去买了
林姑娘每天焚香祷祝,该不会是想快些用完这些香烛?凌厉作了个不大好的联想
可——为什么要这么麻烦呢?夏铮思忖道若林姑娘当真想见慕容公子,当初就跟了去了,何必此刻这般麻烦?
女人的心思,奇怪得很凌厉一笑庄主适才不是也说,林姑娘太难捉摸么?
也对夏铮摸了摸下巴那壁厢坐在椅中的邱广寒却踢了凌厉一脚你倒很清楚嘛!
凌厉耸肩你再是挖苦我,我也只当你是喝醋
随你!邱广寒摆手道我累了,去睡觉了你若有精神,就同舅舅再商量商量到时怎么跟踪她吧——我们没自己的船,要跟着她离岛还不被她知道,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凌厉见她果然已有十分的疲态,心中爱怜顿生今天辛苦你了他俯下身来我这便送你回屋吧
这么好?邱广寒仰起脸来,目光一斜,略含挑逗
这便撒起娇来——不怕夏庄主看了笑话凌厉笑着去拉她
舅舅嘛,有什么关系邱广寒说着站起身来那我明天再来看你咯,舅舅?
夏铮一笑你好好休息今天凌公子怕也累了不如今晚大家各自想想对策,明日我们再商议
凌厉点头答应,告了辞,拉着邱广寒出了门来
她的手很冰这是没有月亮的夜晚,也是冬天的夜晚——这种冰凉似乎也并不该算作反常
那,拉着我就好了?邱广寒轻轻地一甩手这样就算送我回屋啦?
……那么……要我背你回去?
邱广寒吃吃地笑真会讨好人说着话,便当真伏到了他的背上
她抱紧他,冰凉的身体把他整个脊背都渗得凉了那一双细细的手臂箍在他的肩膀她轻微而细密的呼吸贴住了他的发鬓
他很害怕他真的很害怕她这娇纵的亲昵的明明该令他欢喜的一切作为,都令他害怕,因为——那不是她,不该是她,不是原来的她
你最近……似乎越来越喜欢我了吧?他强自说笑,等待她的反啐
却没料到邱广寒低低嗯了一声,却没有下文
怎么了?已经困得睡着了?他再逗她
却没料她抱得更紧我当然喜欢你了她的面颊贴在他的后颈
他轻轻地一怔,竟说不出话来
所以,我害怕她喃喃地道
她也害怕?凌厉在心里想她又害怕什么?
你怕什么?凌厉笑道怕我被人抢走么?我对你死心塌地的,谁也抢不走啊
我就是害怕,好害怕邱广寒不回答他,只是喃喃地重复她掐紧的手臂叫他喘不过气来
好了……别勒我脖子了我透不过气来凌厉只得道
邱广寒啊了一声,嘻嘻一笑,声调又复顽皮但这顽皮也仅是一瞬——她手臂挪动,依旧抱着他,却是把下巴依在他的肩上
你真好她轻轻地道如果当初没有遇见你真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样……
那么,我也是一样啊凌厉笑道若没遇见你我也不晓得自己会怎么样呢
邱广寒莞尔,却不说话她想这又怎能拿来作比,你和我,又怎会一样
凌厉将她在屋外放下就是这里吧?早点歇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邱广寒点点头谢谢你
谢我翱凌厉不怀好意地笑谢我要有点表示艾光说有什么用?
邱广寒竟又是一莞尔,很大方的往前凑了一凑,向他唇上轻轻一啄凌厉看她的表情,已全无羞涩,全无忸怩
呃——真听话他反倒一躲她的目光,有点不知所措好了,进屋去吧
邱广寒依言只是,她想,若做这些就足够谢你的话,我愿意做一千次一万次——但我知道,无论做什么都已不够了,所以……
凌厉没有猜到邱广寒害怕的,原来和他害怕的是同一件事他只是隐隐觉得不妥,但正月十五已经很近了,他想,一切都会如常吧所以,即便只暑后几天,也先暂且逃避,假装他们在一起是一个永恒的约誓,假装那句“我当然喜欢你了”是他最最想听的那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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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却是邱广寒来砰砰砰拍门快来啦快来啦她敲开门来,便一把抓着了凌厉我们去舅舅那里
这么急?凌厉揉着惺忪睡眼
当然急了,你懒死了!
夏铮也早早起床,却也未料两人一早前来有什么发现么?邱广寒关了门,压低了声音
我刚刚得知,林姑娘果然明天要去采办东西啦这次出了大事,许多过年的用品其实都未采办齐全,本来是想就这么算了,但一来香烛用尽了,二来就算是丧事,布匹水果等物还是需要,三来年虽然过了,但正月十五将来,水寨以前一直有放水灯,今年姜夫人觉得也不可因丧而废,所以要林姑娘带几个人尽快动身呢!
这消息哪里来的,可靠么?
当然可靠啦,看我说得这么仔细,全是我自己听见的,姜夫人对她说的!
你一早就去偷听姜夫人说话?
不是啦,因为林姑娘离得我近,我一早就看见有个人匆匆来叫她,然后她就向姜夫人那边走了,我就悄悄跟着啦(未完待续,(.)投推荐票月票,,
二一七
那有听到她要向哪边去?
我听说是往湖西,先去的江阴最
往湖西——我们可说是准备向那边再查访一下,搭船同去夏铮道
我们三人一起往那里,我怕林姑娘心生怀疑,上岸之后,必不肯去见慕容荇凌厉道不如我跟广寒,今天先去江阴,在那里接应江阴总共两家客栈,我料想若慕容荇在那里,林姑娘带人必故意与之错开,不住同一家今日我们先去查访查访,庄主只消跟着他们在其中一家客栈歇息,我们会觅机来找你
那事不宜迟,凌大哥,我们去告诉姜夫人今天要走,否则万一他们先来通知了我们林姑娘要出发的事情,再开口可就大是被动了邱广寒道
那壁厢夏铮听两人如此说,也便不再多言,只道,广寒,凌公子,那一路小心
凌厉点点头这个时候他并没料到“一路小心”这四个字,会是如此实际
两人告辞出行,并没有太大的惊奇,只是姜菲略略有些不舍,拉着邱广寒,要谢她昨日陪自己说了那许久的话,再添了一句说,若查访到凶手,一定要告知她云云当下便派一名寨众操船,送二人往西而行
靠近陆地,岸边水波乱漾,小船略略起伏,漂漂浮脯一点一点往前移动这壁厢原来为避普通船客码头,暂停靠在一处稍远荒岭,岸上多是带刺灌木和赤之树远远望去,倒是很有生机
离得湖岸尚有二十余丈,凌邱二人已立起身来,准备上岸暗沉色的波面忽有金光一闪,似是这日的好天气耀了水波,尽引粼光点点,煞是好看——邱广寒只桥凌厉的手,却不料他手一紧,忽地向她一倚
小心!
说时迟那时,“夺夺”两支精钢铸就之箭已擦凌厉身侧而过钉于船舷随之而来的是锞锞一片声响,数支箭又齐刷刷穿林而出,尽数射向他一人船只狭鞋又兼有邱广寒与那操船寨众,实也处可避,只听那寨众大喊道,危险,下水!就近扯了邱广寒,便向水中跳去凌厉眼见这数箭已铺天而至,避可避只得也翻身一跃,遁入水中
隆冬时分,湖水冰冷刺骨凌厉甫一下水,便觉手足顿僵,几难动,忙屏息凝神,胸中真力微微散入四肢,这才自如些,却不防那冷箭竟透水而来他一个急避恍惚中看到一个人影竟已掠至所弃之船上,有心想凿船拖其下水,却知水寨之船亦不可随意破坏,只见那人影犹自张弓搭箭,他只得再向下潜,另一手便想去抓邱广寒
邱广寒并不怕冷,水性也熟却担忧凌厉抵不住这寒气见凌厉伸手而来,便拉住了他,心道躲在水下毕竟不是办法这人箭箭都是冲着凌厉,并不欲伤及他人想是雇来的杀手,尤其规矩当下咬一咬牙,突地放脱了凌厉,蹬水而出
那人正自瞄准凌厉,却不料边上水响,邱广寒已爬上船来,转身以对,只见这女子浑身透湿,手寸铁,却对自己瞪目而视
邱广寒也看清了此人容貌:这一身黑衣之人既高且瘦,半放下的弓足有四尺之长,两支闪着蓝光的精钢长箭本是将发未发,此刻却已被他握在手中她心中也自有些害怕,不敢便过去,只道,就是你暗箭伤人吧?谁派你来的?
背后忽然也水响,却是凌厉已窜水而出他如何能瞧着邱广寒一人上岸面对如此凶神恶煞,自是来不及多想,那长剑带着水珠,便向那人后背削去
那人当然早有提防,身形一转,精钢长剑已挡下这一击凌厉但觉身上一震,心中也自一震——不料此人仅凭一支细细的箭,就轻易化解了自己的一削邱广寒却又大急,心知凌厉自水中上来,叫风一吹,这剧冷早耗去他不少体力,动作也必大打折扣果然他显出了几分僵硬之态,在这小小的船上,这近身之战中,竟敌不过那擅长远攻的一对弓箭
她暗暗着急,自那船舷边上,悄悄拔下一支箭来那箭看似不起眼,拿在手中竟沉重异常她学过剑法,因此便以箭为剑,看准黑衣人背心向他刺去,谁料那两人近身之斗刃风竟极为锋利,她人方接近,右手竟被一股劲力一震,叭地松手,手背被刮出道血痕来
广寒你别动!凌厉分神喊道邱广寒这才知并非凌厉一身水才战不过此人,实是此人厉害非常怎么现下遇到的杀手,都一个比一个厉害?她暗暗心惊那黑衣人似也分神回头瞥了她一眼,眉目竟含轻谑邱广寒着急间,船尾一动,那寨众也爬上船来邱广寒忙叫他将船靠上岸边,心道若不是此人对手,总也好逃走吧谁知船浆竟是被箭射裂,那船被水波一推一推,反倒离岸越来越远了
看来我不该上船来我不上来,凌大哥也就不会上来了——我们潜得深一些,我掩护着他,便可去岸边——现在离岸远了,那人若不会水,船又坏了,他也追不来;若他会水,下了水他那么沉的兵器可使不出来,不要说远射了
思及此处她又一咬牙,喊道,凌大哥,我们再下去!
凌厉瞧到她,点点头道好,回身便往水中跃邱广寒身形灵活,早游至他身边,这才见他身后竟晕开一路浅红,惊异道,你受伤了?却忘了在水中,这声音只是咕噜咕噜地吞灭了
凌厉点点头,表情似有几分痛楚原来方才他回身跃水之时,终于被那黑衣人的箭尖勾到,划破了肩后这伤平日里固然不算什么,但在这般薄冰尚未全化的初晨的水里,他只觉浑身力气都散了,牙齿打抖,嘴唇发白,唯一剩下的只是尽力游向岸边
那人呢?邱广寒向后望他似仍在船上,但并不追击她便抱住凌厉,用她那并不温暖,也并不有力的身体,护着他游向岸边未完待续,(qidian.投推荐票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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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八
凌厉的气力几乎已殆尽了邱广寒努力将他拖上岸,这才松了口气,道,你歇一歇话音方落,一个沉重的声音却自颈后传了过来,冷至骨髓
还有什么话要说,我准你说完黑衣人的影子,斜目已可见
凌厉抓剑yù起,邱广寒却心知此刻的他必不是对手,将他按住了,只希能拖延些时间,觅机伤敌凌厉知她心思,也便不动,暗中回转气息..
拖延时间也没用那人竟看出来凌厉,你为我剧毒箭尖所伤,不过顷刻之命你这个女人算是重情重义,我很喜欢,若没什么要说的,我便带她走了
你……凌厉再度yù起,可背后剧痛,那人手起指落,封住了他三处要茓
太过激动,死得更快黑衣人不紧不慢地道
凌厉动弹不得,胸膛起伏,显是既愤怒又痛楚,陡然间却瞥见邱广寒的眼睛似是账眨他微微一愣,想到她曾在以往的危险中给过他太多的眼神暗示,不由地平静下来
黑衣人已然伸手,拦腰便将邱广寒抱了去凌厉发不出声音,亦伸不出手,只眼睁睁看着,但心里也着实不那么冲动了他明白她的意思:中了剧毒,虽然会增加他一时之痛,但他自那时饮过纯yīn之血,早就不受药毒之害,决计也要不了xìng命的若他拼死反抗,说不定这黑衣人便给他来个血溅当场可是若他安耽躺着,黑衣人觉得他必死,也许就留他自生自灭..
可是邱广寒却与他不同她反而要装得大悲大恸大哭大闹好叫世人都知晓他凌厉活不长了他瞧着她的涅心中却是一痛:怎么又是你在救我呢?怎么我又眼睁睁看着你被人劫走了?这种事情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他那一只在身下的左手,又一次狠狠地捏住了岸边的沙土一伺身体可恢复行动广寒,我定必来救你,马上来救你这之前,这之前以你的聪明,不会有事的,对么?你会留下暗号给我的,对么?
哦对了黑衣人将邱广寒抱离十余步,突然又好似想到什么,将邱广寒往沙石地上一挥,返身走了回来邱广寒大惧,一骨碌爬起来,只见黑衣人自凌厉右手之中,将那乌剑抽了出来
这剑不错他看了看,顺手便要向凌厉挥下
不要,不要!邱广寒抢了过来,伸臂一挡你敢!
黑衣人呵呵笑了起来剑尖一挑地上的绞,将鞘也一起拾在手中另一手却抚住邱广寒的下颌,略显粗糙的手指摩过她颈间细嫩的皮肤
有意思他伸臂一搂,将她轻如飞絮的身体轻易地扛到了肩上,回头向凌厉瞥了一眼
放心,我一定好好疼她
凌厉只听他大笑着,扛着邱广寒扬长去了他咬紧了牙关,额上渗出汗来
邱广寒头朝下,被这瘦高的人悬在肩上,只觉晃得头晕穿过树林便是市镇这人往她腰上一搭,她只觉被大手一托,便下了地,但随即身上一痛,已被点了要茓
这点茓固然对她并无用处,她却也不愿节外生枝,当下只假装不能动弹,只见黑衣人另一只手仍捏着乌剑绞,甚至还捏着一支未曾弃手的钢箭,心道这只手竟真大
黑衣人空出手来,将乌剑入了鞘,箭也回了筒,腰上的长弓却仍醒目他大剌剌不顾,停当之后,又一手将邱广寒往肩上一送这一回却是将她坐在了肩上市镇之中,行人莫不侧目邱广寒却无计可施,只得咬唇由他这般扛入了客栈
正是午时将至,客栈中正忙黑衣人到了大堂,总算将她放下,目光搜索处似在找什么人,邱广寒顺着他的目光也四下看,还来不及看到谁,黑衣人似已找到同伙,将她拦腰一抱,带了过去只听他道,当真对不住四哥,有点事情耽搁了我把人放放,一会儿就下来这顿算我请了!
他说着,似乎也没等那“四哥”说话,便抱着邱广寒,径向楼上客房行来
邱广寒当真是浑身透湿了黑衣人一路扛着她,早觉她身上奇冷,但只道是因为天冷水冷,未曾多疑此刻关了房门,将她放下,瞧见她紧贴住皮肤的一身湿衣,喉咙里滚了两滚,放了弓箭便要将她按去床头
莫要着了凉他解着她的衣衫,语气垂涎听话,把湿衣都脱了,我替你擦洗擦洗
邱广寒没有便动若要继续假装茓道受制,她自是不该便动的;可是那只大手竟真的向她肌肤袭来她在心里挣扎我若反抗,恐怕也是不能成功要怎样觅到良机,出其不意才好
室门突然咿呀一声轻响,黑衣人一怔,不悦转过身去邱广寒仰躺着,看不见门口立着的人,只听黑衣人埋怨道,四哥,你怎么上来了?我说了一会儿就下去
这女娃儿是谁?那“四哥”道
邱广寒心头一震这语声竟如此熟稔在哪里听过不止一次非常非踌稔艾是了!她心下又狠狠一震卓燕这竟是卓燕的声音!他们是一伙的么?他……这次会帮我吗?
她心怦怦地跳着,只听黑衣人道,是路上得的,我一会儿下去跟四哥细讲卓燕似乎轻笑了笑,道,往rì里没见你这般紧张我等了你快三刻钟了,你倒是好意思叫我再等?
四个,我说了安顿她一下就来的,没打算让你久等黑衣人申辩
卓燕又是一笑那就好
黑衣人只得应了,催促卓燕先下楼去邱广寒只觉一颗心悬空了:卓燕或者根本没看见是我?否则无论如何,他总该说点什么才对吧?
她没计较间黑衣人又已转过身来她心中一慌余光乱扫陡地扫见他丢在几边的乌剑乌剑乌剑在这么显眼的位置卓燕怎可能没看到?他一定看到了他一定知道是我但是,却假装不知道是艾他们如是一起的,他又怎可能会帮我说不定正是他指使此人来对凌大哥下手的吧?他自知赌局要输,就来强抢我,果然很是无赖!
身体被轻轻一触,黑衣人来解她襟扣她仍是未敢便动,可目光却似乎要暴shè出来黑衣人却被她这目光瞪得十分受用一般右手向她衣内滑去
邱广寒再也不yù忍耐,便待翻身躲避,冷不防黑衣人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噫,那略糙的手指突然无力,人竟向一边歪去邱广寒大惊坐起,慌忙伸手掩住外衣时,卓燕已赫然站在自己面前
你……她一时心神未定,不知说什么好
你怎么落到他手上了?卓燕少见地微微蹙眉,话语里听来像是对一切并不知情
你……为什么救我?邱广寒心绪渐平,不答反问
笑话没几天就该把你送去见神君了,这时候还能出什么差错么?
送我见神君?邱广寒心中暗道莫非他还觉得自己很有胜算么?
她不由冷笑了一声这笔账你算得不对吧这边赌你还没打赢就先对同伴下了手,就算真把我交出去,怕也很难交代吧
卓燕却只是皱眉不必假惺惺替我紧张了,你还不赶紧走?麻药药劲一过,他立时就醒
只是麻药?那我先杀了这个禽兽!邱广寒一下站起,便去抓凳上的乌剑
你还敢杀人?卓燕冷冷道想清楚你若这一剑下去,我与凌厉那一赌,就算他输了
为什么!邱广寒不服道凭什么我被人这样欺负,都不能杀他?我存了此心就是坏人?只有你能杀人不成!
卓燕语调愈发转冷至少,一个凌厉以为正常的邱广寒不会开口闭口就要杀人
但这人刚才对我做什么,你也知道啊
现在又这般贞烈适才你明明没有被点中茓道,竟一路装作动弹不得,由他顺当抱进了屋里我倒不知道你这样的人竟还有点羞耻心?
邱广寒一时气极你懂什么,我是为了……她一咬唇,努力平静了,反回了他一个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既然指使了他来对凌大哥下手,我这个彩头想必也是你早许诺了人家的事到临头又出来Сhā手,多半也是想两面逢源说我没有羞耻心,你又有么?
他对凌厉下手?卓燕似乎微微一惊凌厉人呢?
邱广寒本也是反唇相讥,并无一定凭据,当下也只没好气道,中了他一箭,还在林子里我要走了!
中了他一箭?卓燕面sè微变,俯身下去到那黑衣人身上摸出一个药瓶,倾出凌药递给邱广寒
他箭上剧毒,这是解药,你赶紧去!
邱广寒接了解药,瞧他神情略含紧张,倒也不似作伪,心下暗暗一笑,反而故意往桌上一倚,道,急什么,他死不了的我还有几句话想问个明白呢,聊会儿再走也不迟啊
卓燕看了她一眼随你既然你不关心他死活,哼,我更没道理去关心
呀,我是万恶的纯yīn之体呀,几时关心过别人!邱广寒口气揶揄我问你,这个人真不是你派去的?
你也要看看我有没有这个本事命令他
怎么,他不是你手下么?我听他叫你作“四哥”呢?
那又如何卓燕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倒是有意思,这世上一共只有两个人这么叫我,其中一个去年在九华山被你杀了现在这个若非我来,只怕也要死在你手上吧?
我是艾我要能杀得了他,我早杀了!邱广寒气愤愤上次那个是朱雀山庄的使者,那照你的意思,这一个应该也是了?就算不是你派来的总也是朱雀山庄的意思了,对不对?为什么你们要杀凌大哥?他可没什么得罪你们的事情,除了……没让你带我见你们神君但这件事,你说会保密的!
他是他我是我卓燕只将关系撇清他为什么要杀凌厉,我又怎么知道?
邱广寒哼了一声我看你只是不说
你想知道好艾等你来了朱雀山庄,自然知道
我才不去呢!邱广寒一握乌剑我走啦!你等着,回头我叫凌厉来问你!
你们两个,最好离开江yī卓燕突然添了一句ì子到了,我自会到一年前的老地方找你们你告诉凌厉,不要多管闲事
什么翱邱广寒嘟哝道谁多管闲事了,现在是你们的人要下手我们只是路过,你们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吧?
卓燕只略略一笑最好真的只是路过
邱广寒瞪他一眼,不满地向外走去
卓燕目送她离去,远远地直到她下了楼梯,才转回来,到得窗前,微微一掀,只见邱广寒转去街角,却是向太湖方向飞奔而去倒不是说谎他心道跑得这么急适才不在意的涅,难道当真只是装的?
他放下窗子,回进室内将几处碰倒歪斜之物摆正,看了看地上的黑衣人,俯身将他扶起了,坐到桌边,起出他肩上的麻药针,向他茓道推拿他麻药药xìng已淡,醒得很快
邱广寒虽知凌厉不致中毒身亡,但想到他一个人不能动弹地躺在那里,究竟也有点心慌,是以也顾不得许多,快快地奔起来不过卓燕这会似乎是忘了她心道上次凌大哥服下他的蛊丸都没事,区区小毒,又能奈何他么?
想到这里她又欣欣然起来毕竟这也可算是她的功劳只是朱雀山庄竟先要杀凌厉了她觉得蹊跷哥哥让我们打听朱雀山庄的所在,好了,朱雀山庄的人倒是遇到了不少,可是又从何打探起?就算遇到慕容荇,也很难从他口中问出吧?
不若把赌注改了她心道若卓燕赌输了,便须告诉我们山庄的所在不过他只怕难以答应邱广寒沉吟
“等你来了朱雀山庄,自然什么都会知道”她脑中突地闪过卓燕那句话,悚然一惊若我去朱雀山庄……
可是,凌大哥又怎会让我去她甩甩头又胡思乱想了呢……(未完待续
二一九
她跑至湖边,树林,气喘吁吁地向原处瞧去——却见那树下早没了半个人影
凌……她大惊凌大哥?她心下有些害怕起来,四下张望
邱姑娘后面转出一人来,却是那掌舵的水寨之人邱广寒大喜道,你没事么?可知晓凌大哥去哪里了么?
他的姑娘,去找你了那人道他让我在这里等,说万一你回来了,就在这里稍待——他一个时辰找不见姑娘的话,必会回来的
他呀……邱广寒咕哝了一句,心里却是高兴的又冒冒失失地跑什么,这下又要等这么久了——不过……还好有你在,多谢你了
两位这么关心银标寨的事情,我这也是应该的那人道如此我便先回去了他说着,便将两人留在船上的包袱递过
可是你的船……
我已信号通知了两个弟兄,他们马上就到
真是对不住邱广寒道这样吧——她伸手从包袱里取出一些银两算是与你们赔礼
那人与她推辞一番后,也便接受了,便去停船处等接应前来邱广寒抱着包袱,便在边上岩石上坐下
一个时辰呢她心道出去找他只怕还些——不过若再错过,不是糟糕么?想了想,打开了包袱,左右瞧瞧人,便将干净衣服取了,觅了处荒坡自将湿衣换了下来
是了,他也湿答答的——走在路上还不好找么?想必他找我也是这么问人——只是,这样一来万一真给他找去了那家客栈,与他们打了照面……
她咬了咬唇,不安起来他似乎不是那个人的对手若再打照面,恐怕麻烦
将包袱扎紧,她再想了一想,起身决定去镇上找他若真错过只能算运气不好了她心道我们两个,不至于这般没有缘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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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睁开眼睛,只见卓燕坐在边上,不由一骨碌爬了起来只觉身体尚余酸麻,免不得一个趔趄,冲了两步才坐下
四哥?他略有疑惑,口气并不肯定方才……
卓燕一脸不知情,只笑道,怎么,叫人暗算了?
呃……黑衣人摸摸脖颈,似乎习惯了他这种取笑的口吻好像是……像被什么蛰了似的那女娃儿跑了?
卓燕呵呵笑起来堂堂“一箭勾魂”,我看倒似差点丢了魂
是我差点丢了魂——四哥你却还有心思笑么?黑衣人愠道
你说给我听听,到底怎么回事卓燕道从头说
四哥你不都知道么黑衣人道我这次来太湖也是有任务在身前几天一直跟你说这一趟要做的人,今天正好出现了
可你也从没告诉过我这人是谁?
那是因为……黑衣人咳了一声因为我怕我若说了,会过于兴奋
哦?卓燕不动声色什么样的人能令你如此兴奋?
倒不是因为他有多厉害黑衣人道只不过因为他以前的一个身份黑竹的紧要人物,我虽然已经见过俞瑞,见过瞿安,还见过苏扶风——唯独没有见过他这次接到这个任务,我——说不上高兴,只是——免不得有点激动
你说的人——莫非是凌厉?着眼道昔年黑竹的金牌杀手?
正是此人
他现在已经死在你手上?
本来我觉得是的,但现在……他犹豫了一下适才暗算我的人除开他,我也想不出会有别人
卓燕往椅背上一靠,不假惺惺道,奇怪艾既然如此,他倒没对你下杀手,难道等你再去杀他不成?
他——他懂得道上规矩所以也不为难我,大概只为那女人吧适才那女娃儿——我是打他那儿抢来的
哦,凌厉的人卓燕笑道但他怎样先不论,你总还是去找他?完不成任务你回去怎么办?
你别逗我了,四哥黑衣人笑道姓俞的也不比我高一头,我也不过一般是在天都会,另一半可是朱雀山庄的人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他后来的,还能把我怎样?
不管怎么说,堂堂金牌杀手,做事不做干净,恐怕不好吧卓燕睨了他一眼
黑衣人摇头,道,眼下反被凌厉摆了一道,至少这两天是没脸去对他下手了
卓燕心里对他此言是正中下怀,只是微笑沉默不语
黑衣人懒洋洋闭目,却是摇了摇头可惜啊可惜他叹道我张弓长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叫人动心的女娃儿,这边被抢回去了,实在不甘心!
别装了卓燕只取笑他就凭你——你再过一段,名声就与当年凌厉一般二,不过就是五六七八个红颜知己,十一二三个金屋藏娇少了这个又何妨
你不懂,四哥张弓长道我看上这女娃儿,是因为她仗义我现在那些个女人艾若出了事,一个一个只会躲的远远的,做不得数
她……会仗义?
可仗义了——总之,那女娃儿我是看上了隔两天再去找凌厉——四哥,你可要帮我抢人
抢来又如何?人家如此“仗义”,必不愿跟你
她仗义她的,我还是可以来硬的不是么?张弓长嘿嘿笑道我也亏待不了她
那么……卓燕似乎有些厌烦听他的自语你这件事怎么跟俞瑞交待?
我不去见他,暂时跟你回朱雀洞张弓长道
我暂时应该不会回去,你真要暂避,怕只好自己去
为什么?你不是朱雀洞主?——却不回朱雀洞?
其实今天中午约你一起喝一杯,也就是为了跟你说件事——我现在已不是朱雀洞主了
怎么?张弓长吃了一惊扶桌站起你不做朱雀洞主?那……那你做什么?
老实说,我这大半年也没怎么在朱雀洞,神君的意思,不想我过得那般安逸,加上——你也知道,去年轸使那件事,我有责任,神君也很不满意,所以我着力去挑拨青龙教与别派的关系,也算是想讨好讨好他现在他便想叫我继续活动活动要我另找朱雀洞主的人选
那现在人选有了么?
算是有了吧……本来想叫你们见个面,也认识认识卓燕道他正好这两天也在江阴,不过不是太方便露面,暂避在崇安寺中适才你这边耽搁,我已叫人带口信去,晚些再去找他
看来是耽误四哥事儿了张弓长笑道但朱雀洞主一职,也非常人所能担当四哥你擅长施蛊之术,换做别人恐怕没那么容易——再者,朱雀洞主也该是朱雀七使之一总不见得是找旁人吧?
你先见见他再说卓燕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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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广寒在街上转了数久,问了不少人也打听到过“浑身透湿的年轻男子”踪迹,确信他是来了这里,却就是未曾找到,犹豫了一下仍是小心翼翼走进适才那家客栈,先是偷瞄一眼,大堂人已不多,一眼望去,并熟人
她也累了,大着胆子进去在靠门口的位置坐了一下方落座突然想起适才翻看包袱时,似乎见到其中有一件凌厉的画像把那个给人看,想必能找得些?
她伸手入包袱,将将摸到那幅画像,突地肩上被人拍了一下她吓一跳转头,只见凌厉已欣喜道,你没事吧?当真把我急死了!
邱广寒见到是他也是大喜,道,你才把我急死了!话说至此,又忙拉起他向外跑去
怎么了?凌厉奇怪
那个人住在这里我们还是走远些邱广寒道
他住这里?那你……
逃出来啦邱广寒娇笑
瞎说他以箭为兵,劲力非凡,你能逃得出来?
其实么……邱广寒低了头其实……是我遇上卓燕了
凌厉咦了一声他也在这里?
是啊——那个偷袭你的人,似乎是朱雀山庄的,与卓燕一伙!
他是朱雀山庄的人?凌厉似乎反而疑惑可是——若我估计不错,他应该就是那个近月在江湖上做下不少大案的“一箭勾魂”,是个一等一的杀手难道这“一箭勾魂”竟是朱雀山庄的人?
哦,对了邱广寒似乎也想起来就是最近常听到的,总有人不明不白死于暗箭之下——好像还有江湖传闻,说这人是你们之后,杀手圈子里的红人呐!
凌厉嗯了一声该就是他了他的武功的确厉害,诸种表现也的确是杀手的样子——可是现今这个圈子也就是天都会势力大些,如果说这人是朱雀山庄的,朱雀山庄就是明摆着有意挑衅了
说来也奇怪哦邱广寒道这个人做下这么多案子,你大哥也该有所反应吧?却好像……嗯……这几个月,却好像都没听说过苏姑娘做的案子了,是不是……是不是她也像你一样,洗手不干了呢?
她么?她才不会凌厉眼神飘了飘可苏扶风身为天都会最重要的金牌杀手,也不该会任由一个人盖过了自己才对,而既然俞瑞与她这么好,又怎能容忍旁人抢了苏扶风的风头?
会不会……邱广寒像是想到什么,脱口而出,却只说了三个字
会不会什么?
艾没什么,我们,我们先找另外那家客栈去,你把湿衣服换了吧邱广寒一拉凌厉,步向前走去
凌厉的步子却忽然沉重起来他隐约猜到邱广寒想说的意思
会不会……苏扶风出了事?否则,再怎么样她也不该沉寂这么久,半点风声也不再听到的
他自然没有忘记那日苏扶风与俞瑞是如何当着自己的面亲昵的,但他们两人在一起并不是苏扶风不作为的理由只是,他也真的许久没有好好想想苏扶风的事情了总觉得天都会的一切,该也与以前黑竹会一样——若不是这“一箭勾魂”忽然声名噪动,他大概永远不会去想而他也未曾料到自己此刻想到其中的蹊跷,手心竟会沁出些许冷汗
那是莫名而来的非常不好的预感
她最近一次动手,就是青龙谷一役中,杀了邵宣也的二叔邵凛了他心道那一次看来似乎是朱雀山庄收买了她来替他们办事,可是……朱雀山庄若有“一箭勾魂”那等人物,又何须收买扶风?
那——凌大哥,你说,我们现在怎么办?还要不要照原先计划想办法找慕容荇?
自然要的凌厉道
可……我们怕是暴露了邱广寒踌躇着
凌厉一怔对了,你已经遇上了卓燕
是啊你不是说他们走得很近?慕容荇如果真的未死,人在江阴,那他们肯定是一起的了那个朱雀洞主疑心病从来就很重,知道我们在此,一定会通知慕容荇论如何不要露面的——而且,你知道么,他刚刚还叫我转告你,要我们离开江阴不要多管闲事!
那你怎么说?
我只说,我们就是路过而已啊——但他这意思明摆着就是怀疑我们有目的而来了再加上我们确实是打太湖出来,说不定他连林姑娘也一起怀疑上了呢
也不能他让走就走凌厉笑道反正他们既然驻在那家客栈,想必林姑娘的人会驻去和我们同一家,我们先去了那里,再作打算
邱广寒点头,将乌剑交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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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课时分的崇安寺,有种过分的整齐与肃穆那些个落到只剩一片树叶的枯枝们,随着那千篇一律的咿啊念诵声,战战兢兢门瓦森严就连砖墙也透出种正气,好似任何的罪愆只会像落叶一般,被这个地方的肃杀统统扫地出门
卓燕就是在这时分,带着张弓长来到崇安寺的善男信女在门外随课祷祝,垂目站在门边的中年僧人,低眉默念辞藻卓燕却从这队伍间轻巧滑过,到得门边那中年僧人微开半目,瞥一眼一众仍在虔诚诵读的凡人,似乎都没有留半瞥给卓燕,那半目又已合上但是卓燕却竟已带着张弓长,大喇喇踏入了佛门之地
晚祷声突然高起,众念碎碎,合在一起只是嗡嗡作响随后,有鼓声敲了几敲,晚课散了有钱人从寺内出来,带着富足的油光满面门口的善男信女也鸟兽散去,一时间喧哗声片片,竟看不出半分先前的谨小慎微
从散去人群的最末出来的是崇安寺住持一弦,四五十岁年纪,已是须眉皆白只见他迎上来,向卓燕一合什道,星使光临敝寺,不胜荣幸这一位想必就是之前提过的张使了?
卓燕只是笑道,一弦大师太客气了,我只是带张使来见见朋友弓长,这一位是我们朱雀洞的朋友,崇安寺住持一弦大师他说着,又故意压低声音方道,你以后若有什么麻烦,尽可躲在这崇安寺
那一弦也笑道,星使说笑了二位是要见公子吧?请随我来
两人随一弦向殿后寮房而行,约四百来步距离,便已可见张弓长低声道,四哥,你怎么弄到的这地方?压抑得很,我大气也不敢出
卓燕只笑道,一弦大师是自己人,不必拘泥
那那位“公子”,就是你说的……
那位公子所在极秘,目下除开他自己,只有我们三人知道,对么,一弦大师?卓燕打掉张弓长半句问话,径向一弦提问
张弓长一怔,也自明白,心道你方才说不必拘泥,我才开口问你,原来还是不能问只听一弦道,星使放心,断外人知晓
他停下步子,一指西北边一间只露半檐的客屋,道,就是此处敝寺弟子还有些事务待处理,一弦告退
有劳了卓燕也笑嘻嘻向他合什一礼,待他走了,才拉了张弓长上前
我带你来见他,是因为他并非七使之一——所以依规矩,若他要做朱雀洞主,须至少得到七使中一半以上之人同意,也就是说我们之中,有四人同意才算
哦张弓长似是恍然那四哥你早说你选上的人,我能不同意么!
不然卓燕道当初我就算身为七使之一,也没那么容易就得了朱雀洞主这么个好差事——他年纪尚轻,没那么便宜的事,你说对不对?
说话间,只见这屋门轻轻咿一声,竟是开了卓兄是带人来考较我了?屋里人一身白衣,语气间似含讥笑
张弓长便不悦这人轻慢,正要发作,这人却已自屋里走了出来他略为欠身,惨兮兮一点初月色只打在他发顶掀起少许反光,只见他却原来是一身缟素
小生慕容荇,见过张使星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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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俱备,已是深夜林芷坐在镜子前,却像一个夜半的孤魂形神憔悴,双目浮肿——这并不是因为忧心伤感或内疚,只是因为——失眠而失眠只是因为痛
她揭开衣袖,碎瓷碗再割向伤痕累累的手臂她已痛了好几天,身体里那活动的妖物,似乎自感知道自己的主人在附近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开始将她折磨到钻心
慕容她默默地道了,我就来了未完待续,(qidian.投推荐票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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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〇
她犹能记起那一天——太湖水寨遭厄的那一天她大惊失色地从屋里跑出来,却已见到一地潮湿的暗红
前一夜,下了小雨,慕容荇便是从这小雨里,出乎意料地钻入她的房间他只说,避避雨,可是这样的借口太过拙劣,谁又听不出只是借口
不要吧……她后来,轻轻地哀求他虽然早是他的人,但回到太湖以来,未曾觅得良机禀明长辈,她从来不敢再与他逾矩,甚或想到那一天,仍觉得脸红心跳,愧不可抑可是慕容荇只将她逼至床角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今天突然前来,看着他的眼睛他看得太坚决,她身体轻轻一松,失去防御
不知为何,这一次像是比上一次还痛楚些她温柔地忍让着,温柔到那沙沙的夜雨,也都不忍卒看
却不知道并非是因为慕容荇不温柔——只是他直到天色微亮,才看见她苍白了一夜的脸色
你怎么不喊?怎么不说话?他伸手,去擦她额上的冷汗
我不要紧,只要……只要你觉得好就好她轻声低语
阿芷,我……他竟是语塞对不起,我……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他的这句话让林芷听不懂不是第二次么?
不是的,阿芷他转头看向别处我是说……我昨晚在你身上……下了蛊
——他在她身上,下了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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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林芷,轻声地冷笑却还要温柔地叹息不过即便是慕容荇,也并不知晓后果会如此严重为了做那个朱雀洞主而方始学会的施蛊之术,其实并不是第一次用,但施放情蛊却真真实实是第一次,不曾说谎蛊术自然是授自卓燕,作为交换,他也教了卓燕易容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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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林芷声音发颤你……为什么……为什么在我身上……
阿芷,我是不会留在太湖了,你愿意跟着我走么?慕容荇语声温柔着
走?走去哪里?林芷大惊
朱雀山庄
朱雀山庄?……为什么?我们在太湖不是好好的,你为什么要……
一个水寨论如何也太小了慕容荇道朱雀山庄却有多的机会大的作为——阿芷,你不会拦着我的,对么?
可……可我们从小在这里长大……林芷显然还未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我现在跟你说,阿芷,这太湖水寨已经不能再留了!慕容荇提高些声音有些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她听他一一道来即将实行的计划,惊讶得想叫喊,却又痛得叫不出来末了,他转过头来问她,你愿意跟我走吧?
如果我不愿意呢?你是不是就会杀了我就像你想杀了他们一样?林芷的声音沉了下来
不会慕容荇道我只会强行把你带走!
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做这样的事——就算死也不让你这么做!林芷一个翻身,起身去夺屋角的兵刃但手中一空,那剑竟已被慕容荇先行夺走他手腕一摆,连剑带鞘,先指在林芷咽喉
阿芷,你以为我还是那个次次都会输你一招的“三师弟”么?他苦笑我说过了,我学别的剑法,只为了保护你的,可不是为了和你动手!你现在能相信我了么?
他随即以绞点住她数处大茓你身上还痛得厉害,我知道他扶她躺下一切我都已安排好了你先休息一会儿等事情完了,我来带你走
慕容……她呜咽得叫人心碎你不要……不要做这样的事,我求求你……
只是慕容荇终于没有听她的劝告这是他答应朱雀山庄的条件,他非做不可;而她林芷呢?想到那日的种种,能做的也不过是徒流两行清泪
也许那日,还是依从了你的好她喃喃地道反正不论我怎么想,你都已决心投靠朱雀山庄那我倒不如陪你,来一同碘骂名,好过留下来,却为了你欺骗世人
但那一日的她竟是疯了一般地想阻止他——天性良善嫉恶如仇的林芷,又怎容得这般欺师灭祖之事发生在自己面前只可惜她忍住身体的疼痛,强冲茓道,终于得以活动时,却已经晚了——去只能看到那样一种血腥之景她从屋里跑出来,倒抽一口凉气,软倒在地
施此“屠杀”的总共有六人,卓燕慕容荇皆在其中她知道已经力回天,颤抖着摸出自己的佩剑,轻轻一拔,便要向颈中抹去那个尚在远处的慕容荇,是根本注意不到重重雨雾之后的她的吧
却冷不防,身后一只手抓来林姑娘,你干什么?这声音充满惊惶林芷手腕叫人捏赚悲恸之下竟是力,窖手落了下来
是你……你也在么?她看着身后的这个少年,眼神只是迷惘为什么你……你也会在这里?
我……少年沉默,似乎说不出话来,只突然站起身,向远处喊道,慕容公子,过来!
林芷以手支地,要站起来远处的慕容荇闻声而至阿芷,你怎么……他像是一时没了主意,但这个站起来的林芷,干干净净一挥手,一个耳光,清脆地打在他脸上
你……你简直不是人!
其余四人——卓燕,及朱雀山庄另三名人手也都聚了过来金针寨的人已经很近了其中一人道你们少要纠缠不休,按计划隐蔽起来,点!
我杀了你们!林芷眼眶早红了,起剑向那说话之人刺去,却不料那人武功却高,眼见便要将林芷制服慕容荇斜刺里却一剑夹进
你别碰她!他狠狠瞪那人一眼
姓慕容的,你什么意思?
慕容公子,我看你最好还是不要带她卓燕开口道不要因为她一个人,把整个计划都打乱了
先前那人哼了一声,道我可没空跟他耗着,我们先走!
剩下两人道了声好,先行离开躲避卓燕望望水面,金针寨的船果然已近了
乔羿,我们也走他向那少年作了个手势
少年默默点点头,向林芷看了一眼又向慕容荇看了一眼,跟着卓燕走了
慕容荇也向水上看了一眼阿芷……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但没有时间了,先跟我走,我什么都安排好了
那你也该知道我不会跟你走的!
别犯傻了,难道你不想跟我在一起?
你只是怕我会破坏你的计划林芷平静地道尽管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慕容荇眼见时间已不多,不欲多言便来拉她方踏出半步,林芷巾一抬别过来!
她伤不了他还伤不了自己么?
你别逼我!慕容荇既急且气
你也别逼我这个素来外柔内刚的林芷,畏地望着他的眼睛你敢强带我走,我就敢死给你看!
你一个人在这里——你怎么交代?你……
慕容荇说了一半,就知道自己不必再说,因为她不会听进去半点他忽然狠下决心一般向她一欺——她没料到慕容荇还是欺身过来了——只是那么一瞬,她还来不及做什么事,已骇然发现他已到了自己面前,很近——近到,他一伸手就可以完全制住她他没有像她害怕的那般,点住她的茓道,强带她离开他只是贴过来,只用一只手搂住她,狠狠地,紧紧地,吻住了她的唇
她的手中还握着剑却半点反抗的力量也没有难道他是想借着这种方式让我心软,让我接受他的做法?她还在愕然,这一番唇舌交缠却很到了尽头,她陡然感觉腰上一阵剧痛——那是利剑那是他手中的利皆她背后刺入
他离开她的唇,那双看她的眼睛,说不出是忧伤,还是失落
我不逼你他看着她我等着你
这一刹那她竟觉得心中一软,眼眶已蓄不住那许多伤痛之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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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荇微微抬头,长身而立月色虽暗,仍可依稀辨出他脸部的轮廓
啊哟哟,四哥找来的人,果然都是一表人才张弓长啧啧道
卓燕只略略一笑云色袭来,月光顿暗,似有风起,将慕容荇衣尾翻得飘飘欲飞
二位是否先进来坐?他开口道
张弓长朝卓燕看看,后者却道,张使想好了如何考较慕容公子了么?
张弓长似乎想了一想,只听慕容荇道,素闻张使弓箭是一绝,便是单手使箭,也是一流高手——小生初学后辈,想必不是对手
张弓长呵呵一笑道,四个既然挑上了你,想你定有过人之处,过招就不必了——我倒是想到一件
张使请说
慕容公子可知道凌厉这个人?
慕容荇面色微变昔年黑竹的金牌杀手——青龙教眼下的左先锋?
这些名头,倒不必提起这个人你认识么?
认识有卓燕在超慕容荇自也不便说谎但……并不熟
如此甚好张弓长道他现如今应该就在这江阴县内若你能替我取了他性命,我便算你通过,如何?
这一次轮到卓燕面色微变——但背光月下,却人发觉他在江阴?慕容荇眯眼道
张使这件事怕有些为难慕容公子卓燕打岔道慕容公子在江阴若能如此自由行动,便也不必在崇安寺避风头了
张弓长似乎有些犹豫,却不料慕容荇冷冷一笑道,不妨事我易容外出,当不致那么容易被熟人发现
那便好张弓长道
弓长卓燕道你当真决定如此?
说起来星使似乎一直有心护着凌厉?慕容荇微笑开口,却多少含了些挑衅
怎么四哥,你也认得凌厉?张弓长似是意外你们以前打过交道?
当初凌厉带人来朱雀洞找麻烦的事情,你忘了?卓燕只淡淡地道要取凌厉性命,我是没什么意见,只不过你适才提到,他这次没趁机对你下手,你也暂时想放他一放……
我那不是不好意思去找他么!张弓长慨然道但若事情能解决,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我也不必躲躲藏藏,不好交代了四哥说对么!
慕容荇也是微微一笑既然星使与凌厉也有过节,那小生便放心了,否则我还真有点忐忑——劳烦张使给我三天时间,三日之后,张使再来此地看凌厉的人头,如何?
张弓长哈哈笑道,好,你这小子,倒也爽!反正我眼下事不等到凌厉的人头,也法回去交差——就在这江阴等你三日!
卓燕听他们当真要对凌厉动手奈只得开口道,不行
他这两个字说得异常低沉张弓长愕住四哥,怎么?
弓长,给我个面子卓燕道正月十五之前,不要动凌厉
为什么?张弓长依旧愕然
我跟他是有些过节——不过到了正月十五,就该解决了卓燕道在此之前,暂时留着他,如何?
……行——行啊张弓长道四哥开口,有什么不行?反正我也不差多等这几天不过四个到底跟他有什么特别的说法?
过了那一天,你们自会知晓
星使的意思,就是我到正欲十五之后再找凌厉?慕容荇Сhā言道
不错
可是到时他人在哪里,又难以捉摸……
你尽管放心——我届时定会把他的所在告知你
慕容荇亦不好再说什么,只得低低地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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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回了客栈,张弓长便问起慕容荇来头
慕容荇他自语道这名字倒是有点耳熟
他以前是太湖水寨的人在江湖上略有过走动
张弓长咦了一声太湖的人?太湖的人岂非与我们有大大的过节?
卓燕却是一笑你是的什么?
我不的——只是——太湖水寨自姜伯冲以降,又哪里有值得四哥慧眼看上之人?
倒也并不是看重他这个人——但你是否看见他手中那柄剑?
看见了——但比起凌厉的乌剑来,殊特别
太湖银标寨我们六人总共杀了三十五个卓燕道他那柄剑下,死了十四
怎么!张弓长大惊你们那段时日的事情他就有参与?
他是我们几人之中,唯一使剑的
莫非……张弓长额上几乎滴下汗来那个“青龙剑法”,就是他?
卓燕微微一笑现在你还要问我为什么找了他么?
张弓长一哂,又一转念,道,他身披缟素,不会是为了姜伯冲吧?
他还能为谁
这倒是个奇闻,自己杀的人,回过头来还披麻戴孝?
姜伯冲……若要说真正动手,倒也不算是他师徒一超他终究有些忌讳
张弓长只是皱眉论这么说,年轻人心机太深也不是好事这慕容荇看着人模人样,可这心思嘛……
他的身份,怕还很有些来历卓燕道也是因为看他像是另有目的,我也不敢贸然将他荐给神君,只是现今若不给他个好身份,怕也稳不住他
两个大概讲了讲,那一边凌厉和邱广寒却在另家客栈休憩次日天气晴好
这般晴好的天,不免令人生出一丝懒洋洋不过凌厉与邱广寒却是早早起了两人这房间是特地挑过的位置,从口可以轻易看到进出客栈的人群
约摸午时,银标寨众人才果然来了人数并不多,连林芷和夏铮在内,总共五个只见林芷面色并不好,脸孔竟也似瘦削下去,眼眶深陷,如同彻夜未眠
夏庄主,我们便准备在此地采购物品了林芷道庄主若有要事,不必拘泥于敝寨行程
夏铮点头道,好,我也只是歇歇,便要赶路去那林姑娘请自便
林芷敛衽向他行礼,便自与那三人按先前所计分头采购诸般物品
夏铮待林芷走了,瞧了瞧她的方向,便四下里看去凌厉知他在寻自己,也便闪身自楼梯边上招了招手夏锝步上前道,昨日听人回水寨说起凌公子遭人偷袭,眼下没事就好——我先跟上林姑娘去
舅舅!邱广寒也闪身出来,叫住他先等一等!
夏铮回头怎么?
舅舅你此去,若见了慕容荇,一定会和他动手,对么?邱广寒道
……那是自然
可是……慕容荇并非孤身前来,朱雀山庄的其他人,昨天我们已碰到过了邱广寒道恐怕这样一来,我们已打草惊蛇,万一他们反而设下圈套,引我们上钩——
你们遇见朱雀山庄的人?夏铮道,在哪里见的?见到慕容荇了么?
倒是没见到他,但是我知道他们必是一伙,眼下住在另一家客栈之中——所以我们不必特意去追着林姑娘——舅舅若真想找他,我们便一起去那家客栈
一起去——有点太过惹人注目了凌厉道如庄主信得过,凌厉愿试试将……
若你一个人去,那昨天就该去了邱广寒道之所以没有,就是因为——比起我们,舅舅才应当亲手将这仇人捉来呢!至于我们,还是在客栈外接应,以防有何意外
广寒,好孩子夏锬了拍她肩若慕容荇当真是罪魁祸首之一,我决计不轻饶他!不过,你们两人还是留在此地为好,我自会小心
庄主太见外了吧?凌厉道若都让庄主一人承担,那先前在水寨我们一同商议,岂不等于白费?
夏铮似乎想了想,还未说话,邱广寒已道,舅舅是武功高强啦,不过我还是不放心——就算你叫我们留在这里,我们也还是要跟着去的,倒不如一起去了
那好罢夏铮将剑交到左手我们走未完待续,(qidian.投推荐票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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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一
林芷恍恍惚惚,却是走去另一个方向,腹中蛊虫痛了数ri,此刻竟不知是轻了下来,还是已麻木了但这方向却不会错的吧她身体轻飘飘起来,勉力定了定神,才不致被那白花花的ri光照得晕倒,眼前却是一阵阵发黑
慕容……你当真会在那里么?
午课时分,她依稀听见了寺院的诵经之声,匆匆走上台阶,那种共鸣愈发强烈恍惚穿过人群,却是被人拦住..
施主请留步那寺庙门前的中年僧人,半抬手臂将她挡下
林芷似是茫然,张目四顾,一众男女都在寺门之外祷祝她低头,似乎不确定要如何开口,想一想道,小女子家中不幸,想向贵寺求些香烛供奉
中年僧人似觉奇怪,道,市中自有香烛铺,施主为何……
他却突然汀不说了,似乎觉察到什么
这女子所着缟素,他心道,岂不与寺中那人太过相像?
犹豫间,林芷身体突然颤抖,嘴唇扇动,脸sè变得加苍白僧人顺着她的目光向前看,只见山寺的内门边,有过同样素白衣袂一闪
原来……僧人脑中闪过念头,手臂放下施主请进..
林芷顾不得太多,跌跌撞撞向寺中行去那白影好似不yu叫人发现,走得飞,直到了庙宇深处,才自停下,回身,向她一望
慕……慕容……她声音沙哑,几不能言
慕容荇闪入边上门内,伸手向她示意她跟来门内是个小园幽幽暗暗的一条小道通向他的住处
林芷迈步上前手腕抬起得如此胆怯,却不料慕容荇全力一握,她跌入园中,跌入他怀里
阿芷他抚摸她的头发你没事就好
她身心一起颤了颤,细细的泪水,再次流了下来
他才感觉出她瘦得如此厉害抱在怀里的人儿,竟形销骨立,半分不见昔ri的丰润你……你受苦了他喃喃地说了句却说不出太多,扶肩抱起了她,便去自己的屋子
我……我马上要走的林芷慌乱
你还有走么……?慕容荇的话语,虽是疑问,却又似在苦叹
我……要走的林芷虽然坚持,声音已微弱了,陷在他臂弯中的身体,像是已沉进了他的胸膛
你上次的伤……慕容荇像是咬了牙,才决心提起这个话题来还痛不痛?
林芷摇摇头已经不痛了她想那剿,比起蛊毒蚀体又算得什么呢?
他踢上门,径直将她放在榻上她坐起来慕容我有话对你说……
坐落在东北角的这间房屋,光亮竟只透得半明半暗她坐在慕容荇的床上只说了半句话,他的手就掩上来,抹过她的唇,也抹去她所有未出口的语言
他慢慢地将她的耳环取下,再是头饰她的嘴ziyou,却沉默了,力说出半个字来他坐下来,坐在床沿,她身体就失去了力气,软软地靠在了他身上
于是慕容荇的手抚过了她的脖颈,略带一点凉意地,伸入了她的衣襟林芷的矜持令她只是轻轻呻吟了一声,一切的意,她只用一双眼泪尽情表达
慕容荇抽出手,除去她的鞋袜,开始解她肩上的衣钮她突然惊觉什么,左手一抬,按住他手背
阿芷?慕容荇疑问
不要她突然惊惶退至床角,胡乱抓过翻开的衣衫,将肩臂遮盖起来
阿芷慕容荇俯身过来,她慢慢仰倒,那一双眼睛,却只是瞪得大大的盯着他我……我不想……
慕容荇将她手中抓着的衣衫一抢,却觉出她攥得异常之紧,不由真的有点儿奇怪了你……你不舒服么?他关切地问她
我……我是想……我们都是戴孝之身,现在……现在不能做这样的事……林芷目光游移
戴孝之身?慕容荇冷笑从你让我离开银标寨那天开始,你早就已经选择了我,而不是这身孝了吧!
慕容!林芷似要否认,声音却又发颤
你不怨你,我不勉强你慕容荇坐起来但你也不必对我说教,现在你我都已没有回头路可走
你又回来这么近,是……是为了见我吗?林芷也坐起来,依旧紧紧的攥着衣襟
是为了见你,也是为了把你带走慕容荇道,既然你来见我了,就是已经作了决定了,对不对?
不是的!林芷很是坚决地道我来见你,只是因为……因为想你,可是,我马上就要回去的,因为……
你少说那些废话!慕容荇似乎是愤怒了,一把将她的手腕捏过我就不信你不后悔那天没跟我走,难道你……
话语未完,他突然像是一愣这是什么?
没有,没什么!林芷拼命抽回手腕,却反被他牢牢握赚反手一拗,林芷痛得松开手来紧攥的衣衫终于跌落,整个前臂的道道割伤,清晰遗的暴露在他视线里
阿芷,这是怎么回事?慕容荇一急之下,双目竟透了红这些伤口是怎么回事?
林芷却只是掉下泪来你问我……怎么回事?难道你……你不知道吗?
我……我不知道你好好跟我说,阿芷!
你……你在我身上下了蛊呀……
她声音轻柔得像是赞美,却又清清楚楚是种控诉,是个霹雳打在慕容荇头顶蛊……?他怔怔地道那……那只是为了让你能找到我难道说,竟会叫你受那许多苦?
他痛惜得将她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地爱抚她祼露的双肩都是我不好他轻声地道你……你受了什么样的苦,都一五一十告诉我,什么都告诉我不要放在心里一个人受着!
她确信他是真诚的于是将这钻心之痛一一道来
那现在呢?他疼惜地抚她的手
现在……不疼了林芷轻声道见到你,就……不疼了……
那就别离开我,跟着我,一辈子跟着我!
林芷倚着他,却是说不出话来
你听我说,阿芷慕容荇缓缓解释道那一天对你下蛊,是因为我也曾料想到你或许会离开我我的以后没有机会再来找你,没法与你联络听说这一种“情蛊”成双成对能互生感应,相距百里方圆之内,便会知晓,所以我便用在你身上我只以为你会和我一样,只是感觉些微震动,却没想会害你如此……
你在自己身上也施了蛊?
自然了情蛊何曾只有一只的呢?不先对自己下蛊,又如何渡到你身上只怪我太过匆忙,又太过紧张了,后来,也什么都没向你说明白……
林芷静静地蜷在他怀里不声不响慕容荇抚摸着她臂上的伤痂别走了,好不好?
但我……林芷闭上眼睛我们先不说这个好么?这温柔的语声,却又有种说不出的坚持
好慕容荇放平她身体她不再反抗,只一直闭着眼睛她知道他在看她,看她这张泛着轻愁的脸庞她对他的全部奉献,已清清楚楚地写在上面
又有哪个男人能抵挡这样的媚惑
光线仍是朦胧这个冬ri,并不冷,反而显得温暖暖洋洋,又懒洋洋林芷的身上,又迅速轻覆了一层汗珠
外面嗡嗡的诵经声,像是种讽刺,像是种异样的刺激,让她直到最后,才微微睁开眼睛,用再没了半分力气的声音软绵绵地在他耳边呼吸,用手按住他同样渗汗的脊背,不让他的胸膛太从自己胸膛离开
冷么?慕容荇以为她怕冷,手臂抱住她
林芷却摇摇头不疼她恍惚中听错了问话,只以为他问她疼或不疼
慕容荇对她错误的回答回以一哂,一再吻遍她的身体,才起身为她覆了条毯还未消退的身体的感觉令她一动也不敢动,好似初次尝到的那般美好,稍稍一动就好魂飞魄散
阿芷他犹自俯身去吻她的唇不要回太湖了,好不好?
林芷好似被从梦中拉出,微微转头,默然
阿芷慕容荇步步紧逼
……至少……让我把这次的事情办好……林芷口气已然松动
她后悔自己这不坚决即便是说话时,她也已后悔,所以一个侧身,将那毯子盖到自己头顶,裹紧了略显闷闷不乐
慕容荇却是笑了其实你什么都不用的的等一会儿我便把我这些ri子以来的事情都告诉你也把我看得到的我们未来的好告诉你阿芷,我总不会叫你后悔的
我不后悔林芷轻声道我从来都不后悔
她或者只是在骗自己,或安慰自己,因为一个人又怎可能从来不后悔
外面的午课声像雾一般散了散了之后,整个世界才好似突然安静下来林芷心中恍惚间想着两人适才举动,想到竟是在这森严寺庙之中,这庄重诵经声里,再想起自己本该守住的一身缟素,心中一时竟不知是绝望还是清明
反正我已是个极大的罪人我早已万劫不复,又为何执着于不名一文的所谓良善?
也许我真的错了她喃喃地道原来一个人明知道自己错了,竟也还是会一直错下去原来这世上,真的会有这样身不由己的事情或者并不是,或者我根本是在找借口,因为,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我甘愿为了他放弃自己从来相信的一切,放弃师门道义与昔ri亲情只因为比起那些,我离不开的是他?
慕容,我……
她翻转身来,想对他说一句什么说一句,她长久以来未曾说起的表白之语,却突然,像是被什么抽住了脖子,那只原本只是微微掀开薄毯的手,一把抓住了尚未穿戴停当的慕容荇
怎么?慕容荇手臂被她捏紧察觉出一丝异样
……疼……!林芷大口地抽着冷气那腹中毫先兆地泛上来的可不正是那蛊毒蚀体时的痛楚猛烈地深邃地抓住了她的每寸筋络,令她瞬间生不如死
那变得太的面sè让慕容荇也惊出一身冷汗来什么疼?他慌忙握住她手是……是那情蛊?
林芷勉力点点头,气息都几乎难以为继,手指深深地陷入了慕容荇的掌心,这小小的指掐之痛也许只是万分之一,但慕容荇竟也已体会的足够深刻他看着她只一折就疼到在床上翻滚,竟是完全失措
怎么会……他脑中一时全然空白了难道她往ri竟都痛苦到这般?可不是说见了我就没事了?还是说……还是说方才那一番**竟令得情蛊又行发作?但同样种下情蛊,我又为什么全然事?
豆大的汗珠已落下薄毯蹂躏,林芷双目紧闭,面sè沉灰,几近昏厥你先别怕慕容荇缓过些神来,迅速封了她几处茓道,以冀缓和她的痛楚我们马上去找卓燕眼下他就在江yin他懂得蛊术,一定有办法!
别……不要……林芷微微睁开眼睛你不要……不要出去……他们……都在呢……
慕容荇知道她的水寨众人见到自己必惹麻烦,虽可易容,但一来耽误时间,二来若负林芷前去断然引人注目,是以也只得承认她说得有理你等会儿他抽开手边整着衣裳边跑出去少顷,又回来
我已让人帮我去请卓燕尽来一趟慕容荇道你……你再忍忍……
林芷气息变得微弱,不知是疼痛稍有减轻,还是实在已力气隔了一会儿,她又睁开眼睛来能……帮我把衣服穿上吗?
慕容荇yu劝她暂且休息,转念又想到卓燕若来,确是不便,也便扶起她,小心翼翼地给她披上衣物林芷似乎好了一些,强笑道,我没事了,适才只是突然发作
慕容荇瞧着她血sè全的一张脸,竟是不知说什么好他抚摸撩动她叫汗浸湿的鬓发早知情蛊这样伤人……他谓地重复着
以前在朱雀洞,看到别人中了蛊,好像也是痛苦得很林芷苦笑
那不一样他们服下的蛊虫,施蛊者自身不受蛊,只消cāo控蛊虫,就可令他们做任何事情蛊的话……却要复杂得多但……但并非药可解既然害得你如此痛苦,我一定设法帮你将蛊祛除了,你也就不会再受它侵扰了!
林芷只觉四肢力,躺在床上,只是点点头
却不料僧人带回来的,只是卓燕的一个口信:现在太亮了,我晚课时分再来
慕容荇不由咬牙道,岂有此理,这个卓燕,不到天黑不肯走动,他便是见死不救么!
晚上么……林芷喃喃道那不行,我要先回去一趟
回去?你……你若再疼起来,又怎么办?
但我与他们说好,三个时辰后在客栈见现在已过去两个时辰,我论如何等不到晚上的……
我不准你走慕容荇道反正你已答应了往后随我,又何在乎这点小事?
我终须给他们个交待而且,而且你的事情,虽然有人在怀疑,却也不能就此暴露了啊
慕容荇略一沉默谁在怀疑?
夏家庄庄主,还有……
林芷小心瞥他一眼凌厉
他们么慕容荇似乎并没往心里去
对而且夏庄主还同我一船来到江yin,怕是现在仍在江yin城内若我就这样不明不白走了,一定增人对你的怀疑……
慕容荇似乎也有几分犹豫,却也终究是不放心她那么……你想怎样做法?
我暂时不随你走林芷道我先回水寨,等到时机合适,我再来找你,好不好?
你还要回水寨?你若再回去我这趟来找你岂不是白来了?我们已分开很久够久有一个半月了!“时机合适”又是什么时候?
我知道你若想在朱雀山庄立足,现在这个时候对你来说很重要林芷道你现在就带上我也会拖累你的等你站稳脚跟,有了足够的靠山,不再怕人知道真相的时候,我来找你,那时候,不是好吗?
但我的你
我没事的林芷微笑着,伸手去抚他的脸我真的没事的……我现在知道你真心为我好,我……我很高兴……
不管怎么说!慕容荇一把按住她肩膀你现在不能走我要等卓燕来了,确信你真的可以没事,才考虑你说的这种做法
但我与他们约了……
让他们等着!难道我真的比不上他们重要?
林芷只好不说话了被他强拦着,她又有什么话可说
腹中其实仍有些疼痛,却轻了许多,不再叫她痛不yu生她其实也害怕,若离开他,是不是又会像之前那样剧痛呢?
夏铮已从客栈出来奇怪他说道店家说,没有浑身缟素的女子来过
没来过?邱广寒倒是一怔
适才在市集,倒是见过几个素衣之人在买东西一名刚回店的伙计Сhā话
看来是水寨的人在那里夏铮道不若我们先去市集看看?
也好凌厉道说不定是昨天我和广寒暴露了踪迹,他们早已转移去了别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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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二
夏铮便先来到市集,只假作偶遇,与两个寨众打个照面
夏庄主也来市集兜兜?一人招呼道
哦,是啊——你这里买了不少东西——都是什么?
面粉——还有糯米那人道寨里用得到
林姑娘没和你们一起?
她去采买香烛——应是去了另外一边那人道
另外一边?
那边有个崇安寺,附近有些个香烛铺
夏铮便作恍然,再寒暄几句,便即转了回来
她当真会去好好地采买香烛?邱广寒颇有些犹疑别是……别是我们一开始就误会她了吧?
不管怎么说,我们去那一带看看吧凌厉建议夏邱二人皆点点头,三人便向崇安寺方向转来这一打听,倒是打听到了“孝服女子”打这边走过的消息来不过那会儿似乎是午课时分,寺边来往之人甚多,倒无人注意到她后来的行踪
还真的来过邱广寒道
凌厉向那崇安寺望了望这寺庙在这一代很有名,香火很旺
比起洛阳的白马寺又如何?邱广寒笑道
那自是白马寺名头大,不过那毕竟是在洛阳
我们过,好么?邱广寒道
别要节外生枝吧
说不定林姑娘来了这里呢?邱广寒道往日里她不也总在湖边祷砖什么,这边见了寺庙没理由不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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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芷果然要去庙里
诵经的散了,她也已答应了慕容荇等到晚上,便央他解开自己茓道,要去寺中参拜
慕容荇拗不过她,只得依她了,待她出了门,犹豫了半晌,略作些易容,也随她到了那大雄宝殿之旁
只见林芷正双手骈香,默默颂祝他瞧着她这认真的表情多少也猜到她所念想之事,不由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转身走远一些时,却忽见寺门口似有人在说话
佛门乃清修之地,刀剑之物,不宜带入那门口的中年僧人礼貌道
慕容荇心中微微一凛,忙闪至林芷身边
我们快进去他低声道怕有麻烦了
林芷微微诧异,却也未多加反对,随他向殿后避去——又有什么样麻烦?她心下暗道反正我早已向佛祖许愿若有任何惩罚报应,也便报应在我身上便罢——万般苦痛只叫我一人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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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烦凌公子替我看一下兵刃夏铮道我进
凌厉想想也只得如此,便答应了,接了他的剑待在门口
林姑娘……好像也带了兵刃的?邱广寒回忆道她应该进不了这里,对不对?
凌厉笑笑,道,其实这位大师太过拘泥了剑只是饰物,并非凶器,便是洛阳白马寺,亦未曾有这般规定
穷乡僻壤不比天子脚下那僧人道富贵之人,才得宝剑为饰——这里小地方,佩剑之人究竟不多
太湖一带亦是鱼米之乡,怎能说是穷乡僻壤?凌厉笑道
那僧人亦只是笑笑三位都不是熟面孔,身佩不凡宝剑,想必亦游历过不少名山大川,缘何想到来此崇安寺一游?
其实我们是找人啦邱广寒道你今天又没见过一个戴着孝的年轻姑娘进去?
那僧人正要回答邱广寒又接一句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大师可不能骗我们哦!
僧人又是一哂贫僧为何要诓骗施主——戴孝的年轻女子自是有的敝寺每日三课,有一位戴孝的夫人数月以来每日必到,施主可是要找她?
每日必到?那不是了……邱广寒嘟哝道没别人吗?
诵经时来往之人甚多,倘有遗漏,亦未可知
大师就不要谦虚了邱广寒瞪他一眼道就凭你这认真劲儿,还能漏过谁!
二位不妨在此耐心等一会儿,二位的朋友若寻到人,自会带她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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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荇拉林芷避去之后,自己却又悄悄窥探一晌,果见夏镞了进来他心下暗暗冷笑,想竟给你找到这里来,也属不易但殿后乃僧人居住之处,夏镌然无法逾入,是以匆匆一转,也只能一无所获
看来是我们不好了回程上邱广寒颇为自责地道若不是拦着舅舅,折去了客栈,本来可以缀住林姑娘的
夏铮却摇摇头,笑道,哪里的话——你们如此帮忙,我早是感激不尽
舅舅——舅舅家里出了事,同我自己家里出了事是一样的!邱广寒道这样吧,我们分头去找——江阴不过这么大点地方,林姑娘一身缟素,没道理找不到的!
如果是这样——那么依照方才一路问来,她的确是来这儿了凌厉道我们是问到了这崇安寺,才断了线索的
会不会她换了衣裳?
这寺庙一带,她一个姑娘家,哪里有地方随便换衣裳
那……那你的意思……
我觉得这寺庙有些可疑如若你们不反对,我想折回
你想……想偷偷进去么?
正是此意
但凌公子,崇安寺乃清修之地,此举未免……
舅舅呀,你几时这般迂腐了邱广寒笑道你是名门正派,是不方便,不过凌大哥去去,你也别拦着啦他这般本事厉害得很,不用与他的!
也好夏镒协道那我与广寒——在路口茶棚那里等你?
好凌厉道快则顿饭工夫,慢则一个时辰——天黑之前一定出来了
崇安寺后寺外墙很高,凌厉翻进去倒也着实费了一番劲——好在他工具齐备,加之也经验丰富,悄无声息地落地,已在藏经楼之后
左手边便是一圆形拱门他转入,门内光线略差,不过仍可清楚看见另一侧一个同样圆形的出口他沿小径慢走,耳中听着门外僧人的来往脚步声,小心翼翼
到那圆门之处,他探头向外一望只见庙堂后方,齐齐整整的十数间屋子莫非要一间一间去查探?他心道窥探几个僧人倒并无所谓,若真窥探到林芷,恐怕要吓一跳
只是……林芷凌厉心下想着怅然若慕容荇当真恨我在那时与林芷肌肤相触的动作,那么朱雀洞这许多人都亲见了林芷的赤身露体,他岂非要把他们的眼睛都挖出来?他该恨卓燕才对,若真去投靠了他,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不过那般小人之心又怎可以常理揣度凌厉很是肯定地对此置以一笑,握剑便要挨户搜去
忽有钟声想起凌厉动作一顿除了晨课寺院里敲钟——除非是有紧要的事发生现在已近黄昏,自不会是晨课了难道有什么变故?
他忙往隐蔽处一躲,只见那一排排僧房急急开了门,有僧人跑出,便向大殿聚去
不知有什么事呢?凌厉心下虽然好奇,却也未在意,反注意离己最近的这一间——竟全无动静
这一间没有人卓他心道那十数间里,每间都有僧人跑出——唯独这间——莫非——
他心下大疑,暗道如果林芷真的来了此地,必在此间了当下不假思索,便待向这屋子靠近去
——可他只迈出了一步有什么东西,已抵住了自己后心
别来无恙,凌公子?身后的声音道
凌厉只得垂下手来慕容荇,你果然没死
慕容荇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上一次算你走运——没想到你不但没死,还功力尽复——这一会你自己送上门来,可别怪我!
凌厉却反而嗤笑你真有这个本事杀我么?
你什么意思?慕容荇怒道你目下在我控制之中难道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凌厉竟只是笑顶住他后心的只是绞
的确,他是疏忽了,全未发现慕容荇的埋伏可是慕容荇毕竟不是杀手出身,他适才若先拔剑出鞘凌厉必闻声而避,他便不能得手——现在以绞制住凌厉后心,本也已足够有力,可他毕竟无法以绞取他性命若他现在拔剑出鞘,那时间虽然稍纵即逝,可是凌厉于抢时间这一点上却不会输予他——他拔剑一定更快
可是慕容荇竟是也笑了,巾向前一送,将凌厉向前推了几步绞忽地一收,随即再点来,似要以绞封住他几处茓道凌厉如何肯由他摆布趁这时间早自转身便待拔剑,却不料肩井一麻,他手臂顿时一软,再无半分气力
慕容荇的绞这一次戳到了他胸膛,瞧着他眼中不无诧异的神色,洋洋自得你莫非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慕容荇么?
凌厉看着他这样英俊的脸孔上,竟是泛着一层杀气,一层令这本来就极白的面孔,显得更加惨白的神色他突然觉得很冷是了,他应已偷学了青龙教的武功——眼下的我,或者真的不是对手了
但我现在不杀你,凌厉慕容荇的剑迫得凌厉向后退去我若在这里杀了你,弄脏了崇安寺,我也麻烦他冷冷一笑再逼迫之下,凌厉只得步步后退
慕容荇并未进那可疑的屋子——相反,凌厉只觉自己已退入了寺院深处背心忽然一实,似已挨到一处墙边凌厉略伸手去摸,墙上尽是枯萎的藤蔓他在外面曾观察过这个方向的墙——一样的高而坚实
慕容荇也伸手去摸墙,却是不知触了何处机关,藤蔓牵扯,地上开了道小小的豁口他绞压下地上有个扳手,去扳开!他命令道
你点了我茓道,要我怎么扳?凌厉事不关己状
用左手!慕容荇恨恨道死到临头,少耍花样!
凌厉大致猜到这下边是一条通去外面的地道慕容荇自是一千一万个想置他于死却无论如何不愿在崇安寺之中,所以若走去了外面而他茓道还未解,那恐怕便是死定了他左肩茓道未封,自然也可用力,但不动剑却全无胜机
不得已,他只得摸索下来拉开那石门进去!慕容荇将他一推,便推入了地道之中
他随即拉上入口,只是一片漆黑
这地道似乎漫长,但慕容荇显然很是熟悉,并不会令凌厉有机会走错半分
这地道通去哪里?凌厉开口问他试图拖延些时间
去哪里都一样
……你当真非要置我于死地?怎么说你我也算有过并肩而战的交情……
哼,你与我扯什么交情?慕容荇冷笑
事实,朱雀洞的事情本就是你慕容公子计算好的,我反倒是破坏了凌厉不无嘲讽,不过随即正色那么——慕容公子,容我问你几个问题可以么?
他见慕容荇不答,便接着道,你究竟何时投靠的朱雀山庄?
慕容荇仍是不说话他只得笑了一笑,道我要做你剑下之鬼,你告诉我一下又有何妨否则我死了也不甘心,鬼魂也回来纠缠你
慕容荇只哼了一声,还不言语
凌厉见他倒真的守口如瓶,料想再后面更无法问出来,只得叹了口气,道,那我换个问题——林姑娘现在在你这里,对么?
对慕容荇这一次倒答得毫不含糊那又怎样?
凌厉对他这顿时剑拔弩张的态度很有几分想笑出来不必这么紧张,我只是问问反正我知道你也是因为她的缘故恨我——我承认我不是正人君子以往得罪你和林姑娘的地方,这便道个歉,我们就算扯平了,成么?
不消如此多事慕容荇只是阴阴地道很快我们就扯平
林姑娘若知晓你做了这许多事——这许多——在她看来十恶不赦的事,她可也会伤心的凌厉只得道
与你何干
凌厉重重叹了口气慕容公子,你跟我头次见到你,当真大不一样
话音未落慕容荇绞将他一阻,凌厉方意识到前面不远已无出路只见慕容荇将绞向上一顶,便要掀开这地道出口,却忽闻外面传来一阵嬉闹之声他眉心一皱放下剑来
外面似是数名小儿追逐嬉戏之声两人黑暗之中亦不语,沉默数久,凌厉忽道,你为何非要到外面杀了我?我死在这地道之中,无人发现,于你岂不更好
你若在这里发了臭,自必叫人发现这地道慕容荇口气冷淡
那在外面也一样……凌厉的口气,倒好像要死的并不是他不过他随即一转念,想起“水葬”二字来
是了,唯有他们所长的“水葬”之法,才能完全消弭痕迹不为人知这里土地潮湿,应是到了水边
念及至此他不由地摇了摇头道,若这地道便是为杀人抛尸而建,倒也实用
外面的小孩子似乎是在玩水,久久不走,慕容荇的呼吸像是也焦躁起来忽然锵的一声,他交然出了鞘凌厉左手忙抬剑一挡,钪然有声
怎么,你等不及了?凌厉看他
我还有事,干耗不起,杀了你我回头有时间再来结了后事慕容荇说着,长剑挑他左手手腕而来这黑暗中凌厉只得听声辨位,挡得两招之后,慕容荇剑尖袭来,似已是极凶之杀招他不得已,右手抓住剑柄向外一筹巾将他挡下,兹然有声
你——慕容荇显然大出了意料封他茓道不过两刻多钟——寻辰个时辰方可自解的茓道,有什么理由这么快就活动自如了?
凌厉知他惊诧,哼哼一笑道,若茓道没解,我有这么傻提醒你可以在地道里对我动手么?言下之意,这样地道之中狭小黑暗所在,该是他凌厉大占上风的时候了
慕容荇惊讶之后,倒立刻镇静好他说道反正你就算茓道解了,也一样要死
慕容荇对于奇巧复杂之物的天资委实并不一般,所以那青龙剑法,不到一年他已练至四层有余青龙教诸般武功之中,剑法本是最为轻灵的一种,恰恰也符了他的性子,是以进境颇速
凌厉好在也见过青龙剑法——虽则未走几招,便重伤于拓跋孤剑下只是青龙剑法比起他这部“被撕去了名字的剑法”又如何?在他看来,他终是比不上青龙剑法的——只是拓跋孤曾说,他若“悟透”自己的剑法,那么从剑来说,他将罕逢敌手倘是旁人,他只当安慰之语但拓跋孤——该不会谦虚吧?
先前慕容荇点他肩井茓时用的是绞手臂酸麻的同时,他突然想到一件事:倘若绞亦可点人茓道,是否表示人的内劲可凭借他物传递过来?操控兵器时,本就有真气流转,这是不言自明的——可是这其中的道理又是什么?借物而使力,虽然可借兵器之锋利或形长而占到便宜,但真力之输出,是否又因此而打了折扣?所以从来只听说以掌渡真力,而未有借他物以渡力的——内功深厚之人多以一双肉掌见长;招式见长的,才使兵刃——比如慕容荇比如他凌厉
所以他想,你从绞上传过来的内劲击中我的茓位,想必要冲开并不那么难他会这么想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他委实已尝试这种事太多次了拓跋孤将他封在青龙谷外,他强冲闯谷;张弓长将他封在太湖水边,他强冲寻人——强冲茓道本是大忌,十成中至少有五六成要逆气岔行,重则走火入魔,但凌厉竟是没有除开耗力甚巨,一时发虚之外他竟是没有过逆气岔行是以他于此已极为大胆,只是依照前两次所为——默念“续”字诀,调气聚息,一鼓作气将那闭塞茓道贯通即便是拓跋孤下的手,他终究也能令本来非三个时辰不能动弹的茓道提前冲破,足见这般做法已有前迹可循
每一次好似都是他非如此做不可的时候,是以茓道松动之后本应稍事休息,逐渐恢复之后才好活动,他却都是立刻去行动了,只因每一次都是为了去寻邱广寒那般后遗之症——那每次找到她之后浑身好似散了一般的剧痛与酸软难当——却也实难消受但是眼下,此时此刻,性命攸关,他凌厉又怎可能不做同样的事
这次还算悄悄自我调息了片刻数剑过去,凌厉右肩的酸麻还未全消好在慕容荇剑法虽精,但内力修为却早比不上不知不觉已习得青龙数诀的凌厉,是以细听之下,竟可听出他的呼吸也有些微的不稳
慕容荇重振而来,黑暗中只闻靳霍霍劲风扑面,凌厉巧然一避,躲了开去,反而击出一记这招式来得太快,慕容荇只得回剑格挡凌厉剑锋一转,一连三式,竟是向他胸腹处连点三下
慕容荇一一挡开,极是从容——青龙剑不似凌厉这般快,但自有节奏,施展间亦是天衣无缝,攻守兼备,以至于凌厉原本极为锋锐的剑法在青龙剑法明前也似陷入胶着中,他不觉有几分烦躁起来
外面孩童之声渐远,想是天色渐暗,各自被大人领回家了正战得兴起,忽然似有什么异响从地道另一侧传了来,两人心下都是一凛,下意识汀剑
似乎有人下来了?凌厉道
慕容荇皱紧了眉,嗯了一声便在这嗯一声的当儿,他手中剑飞快地袭了出去,要趁凌厉心神微分之际偷下杀手凌厉闻声急闪,反应总算迅速,可擦的一声,那剑刃还是裂肤而过,在他腹上拉出一道浅口来,只是火辣辣地痛他不及用手去捂,慕容荇见有得手之相,第二剑已自他头顶刺落,要在有人来到之前先要了他的命
可,叮的一声轻响,那悬在凌厉头顶的长剑似叫什么无形的东西挡赚竟是不能再移动半分只听慕容荇恨恨地道,我便知道是你——早不来晚不来,偏要与我作对!
凌厉虽未看清来人,但这同样的感觉毫无半分偏差又是你啊连他也忍不住带着自嘲地说了一句,捂住伤口站直起来数月前,这样的事情明明已一模一样地发生过
来的人照样慢慢地把金丝锯收下来,口气却很严肃
张使都卖我个面子,你偏要今天杀了凌厉?他少见的冷峻
慕容荇似乎觉出他是真的不悦,亦不敢争辩,便收了剑那你说现在这么办他铁青着一张脸他已发现我了
来的人转向凌厉昔日在黑暗中如是之久的朱雀洞主卓燕,自然不会看不清他的表情(未完待续
♂(去 读 读 ..cm
二二三
我叫你们趁早离开江yin,你便当耳旁风?他的语气,似乎已是种极度的隐忍。我再说一次,不要多管闲事,不要多嘴,赶给我滚!
慕容荇还未说话,凌厉已道,你叫我走便走么?这件事……
话音未落,冰凉凉的东西已触到喉口。这一次,是卓燕的锥刃。
你最好识相,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慕容荇在这里的事情,若你敢向夏铮提起,我保证你活不到正月十五。..
若你以为威胁我就有用那还是省省。凌厉竟反而叫他激得怒了。你倒给我个理由,我为什么要替你们隐瞒这件事?
你找死!慕容荇怒道。
我给你个理由】燕道。若夏铮杀了慕容荇,有个人会跟着死。
什么意思?凌厉道。说清楚一点,谁会跟着死?
林芷。你若不想她死,就安分一
凌厉一怔。这算什么?我看瞧着慕容公子所作所为,林姑娘现在就生不如死了!
若你当真不在意她xing命,自然随你去说】燕道。不过我奉劝你三思。
改拿林芷的xing命要挟我?凌厉心下略感奇怪。我跟林芷非亲非故她确实不希望她有什么不测,但是这般说法总是有点古怪……罢了,我先答应他,走了再说。..
当下也便点头道,那我暂时不说就是了。不过正月十五之后,却是另算。
卓燕冷冷一笑,那便请吧。
当真放他走?慕容荇似是急了。为何三番四次不让我了结了他,还如此信任于他?
并非信任。赌一赌而已】燕的口气添加了些轻。似乎已不似方才那般吓人了。
慕容荇亦是计可施。只得由凌厉一推头顶的出口。便此离去。
一瞬间的微光打入,他约略瞧见卓燕的脸sè仍是沉得怕人,倒也不敢再多言,待那出口重又掩上,便道,那我们先回寺里再说。
你派人急着叫我来,是不是因为林芷的事情?卓燕却开口。
对你见过她了?
我见过了】燕沉沉地道。没见过又怎知道你在这里。
我没告诉她我来这里了。
外面邱广寒与夏铮在一起,林芷又说你适才发现有点麻烦除开凌厉进了寺来被你发现。还有什么可能?
我原本也并没打算提早向他动手的,毕竟昨天答应了你。慕容荇讪讪道。只是他突然闯进来,我总不能放他走了去跟人说。
我却听说方才的钟也是你叫一弦故意敲的否则凌厉还发现不了你的住所你存心要取他的xing命,就莫要找什么借口,也莫要以为我不知道。
慕容荇一阵沉默,继而轻轻哼了一声,低低道,那么你存心要保他的xing命,也莫要找什么借口,也莫要以为我不知道。
身体突然一股迫力逼近。慕容荇突觉四肢百骸竟好似被瞬间抑压住,变得极为难受。不觉骇道,星……星使你……
这形的迫力随即散去,他身体轻松下来,心中却仍惊骇。他从不知卓燕除开那锥刃、金丝锯的招式之外,还有这般难以名状的功夫。他内力似乎极深?慕容荇心中惊疑不定。从来只见到卓燕笑嘻嘻的一面,不想他竟也会叫自己这挑衅激怒?
只听卓燕冷冷地道,我能抬你上去,自然也能将你摔下。朱雀洞主这个位子,你不坐有的人是排队等着。
我……绝没有冒犯星使的意思。慕容荇口气软了三四分,心道这卓燕今天倒真是不惹为妙。只是我还须求他帮帮阿芷,不知得宜不得宜。当下也便默然语。
走出地道,天sè已暮】燕只是一身深灰,在这暮sè之中,几乎要被淹没。慕容荇觑他表情,见已平静,便大着胆子道,阿芷的事情,适才她是否已经告诉星使了?
不料这话却又令卓燕脸sè不豫。他哼了一声。你竟还有脸来求我帮忙。
慕容荇一惊。这……怎么?
我倒不记得教过你情蛊的用法】燕道。但我告诉过你,情蛊太过凶险,以你目下用蛊的功力,最好是不要去想你还记得么?
我……记是记得,不过……
既然记得,你为什么要用?这种东西也是随便可拿来尝试的么?卓燕少见地疾言厉sè。
呃既然你给我那本书里有讲到,那我自然认为你是同意我学、同意我用的了我看了之后,觉得也并不特别难,所以……所以想应当可以控制……
那你现在可以控制么?卓燕冷冷道≡作聪明!
慕容荇默然了一会儿。你……也别光指责我,先告诉我有没有办法救她。她今天下午又痛得厉害若能有办法解了这蛊毒,你就帮帮我,好么?
卓燕看着他,此番却终于不带好恶地一笑。慕容公子是真的为她紧张?早知今ri你又何必当初匆忙种下这情蛊。
那时情形急迫,我担心与她分别后法联络。情蛊成双成对,互为感应我只是想能再与她见上……
成双成对,互为感应那你可知道这互为感应的代价是什么?
是……她会遭到痛楚?
卓燕摇摇头。适才我对凌厉说,若你死了,林芷也会死你既看了那本书,便该知道施蛊者与受蛊者若有一人死了,另一人也会随之暴毙!
当……当真?慕容荇似乎是愣住了。
你不知道?卓燕揶揄道。这可不像你,慕容公子,做事前全不思量周全。把自己的xing命寄予另一个人的身上,于你来说,论如何危险了一
慕容荇轻轻吁出一口气。同生共死么?倒有点意思,只是也有点狠毒。如果她能一直在我身边。我倒是不怕的。只是……现在我担心的却是她遭到的莫名之痛……
莫名倒也未必】燕道。你下蛊时有任何偏差。都可能会令她有各种不适。哼,你那时约摸是只顾了自己的活,根本没有好好的把注意力放在下蛊这件事上甚或她那时就已极痛,你却全不顾惜!
我……慕容荇语塞。“她那时就已极痛”,这竟是事实。可是他慕容荇那时又怎知是出了偏差。他只道下情蛊必会如此罢了。
你怎么……怎么知道的。他只能低低道。
我适才把过她脉】燕道。若情蛊亦是一种毒,那么她已中毒极深。我应该教过你,不论是下什么蛊,蛊虫潜伏的位置都必有所规矩。而情蛊并不是为了让人受折磨,不过是种束缚,该是潜伏在身体一个不重要的位置,仅仅“存在”而已并不该令人疼痛。可是林芷身体里的情蛊,却附在了她脏腑。你与她相隔极远或极近时,情蛊不会活动但当你到了江yin,而你与她体内情蛊互生感应之时,你只感到微小的振动,她的情蛊却会咬啮她的脏器,这痛楚是如何。恐怕你根本不能想象!
慕容荇额头冷汗涔涔而落。我……我不知道会这般严重……他喃喃道。那一ri……那一ri我真的不知道她已受了苦楚,所以我一直以为下蛊未曾成功。就一直尝试她,她什么都不说,我当真不知道……
你怪女人?卓燕冷笑。是你在对她下蛊,你不告诉她,却要她说什么?
那现在怎么办?慕容荇只得道。老……老实说,刚才我已经照书上所载,试着给她解蛊了,可是好像……好像没有用……
你自然解不了她蛊居过深,你目前这点功力,强行解蛊只会害她。若非如此,她与你在一起,本不会再犯痛。
但如果是你呢?你有办法解开的对么?
我?我自然能解,只不过你下的情蛊,我若解了,你就死了。
慕容荇似乎恍然,忆起书中的确曾这样记载过,若施蛊者所下的情蛊反被第三人所破,那么施蛊者即刻毙命。这亦是情蛊凶险的地方之一,是以功力不深者常常不敢随意施为。
再者,卓燕又道,我睡你的女人,你愿意?
……但我也记得情蛊中有一条论施蛊者或受蛊者,都不能再与其他人……与其他人发生……
你就是只记得这个了吧?你给林芷下情蛊,根本就是担心她背叛你吧?卓燕不留情面地打断他。没错,中了情蛊,自然不可能再与旁人有染,否则便会被情蛊咬啮身死,而另一方蛊毒却可自解可若是解蛊就另当别论了。只要蛊毒解了,她当然就不会受蛊毒这约束所害。你连这些事情都没弄清楚,也未曾来问过我,竟然就这样在自己的女人身上下蛊情蛊之物,古往今来可有什么好结果么?下蛊容易解蛊难,你又知不知道?
慕容荇被他骂到话,半晌方道,也就是说……没有办法救她了?他转低语调,挣扎问了一句。
有一个治标的办法我可以替她配一种药,可以暂时抑制蛊虫活动。不过这样的话,一是林姑娘必须按时服药,而是你们若分开了,你能感应到她,但她的蛊虫不会活动,她是感应不到你的。
好那我先向你要这药试试吧。慕容荇道。药须多久服一次?
六十ri】燕道☆多六十ri。不过我手头并没有,还须重配起。
可否……将方子给我?慕容荇道。若往后你回了山庄,找不见你,我们也可自行……
方子我不会给你】燕道。不过我可以多留一些药给你备用。
慕容荇只得点点头,又不死心道,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卓燕只是微微冷笑。你如此关心林姑娘,想必她死也瞑目了只可惜知道了要与你同死,她连求死之心都不敢有对么,林姑娘?
慕容荇微微一惊,只见林芷怯然从屋后树边闪出身形来。
你……你听了多久了?慕容荇讶异于自己的全知觉。
我……都听到了。林芷颤声道。慕容,我不想吃那个药。
为什么?慕容荇大吃了一惊,就连卓燕也颇为惊奇。
我……我不想找不到你。林芷轻声道。若要我失了你的消息,那比要我的命还难受。
卓燕略略皱眉。你们自己商量我去房间等你们的决定。
卓燕一走,这两人的气氛竟尴尬起来。良久,却是林芷嘤地一声,扑入慕容荇怀里,哭起来。
慕容荇慢慢理着她的乱发。都是我不好。他只是一个劲地认错。林芷却是摇头。她想你我已成了这样一对同命鸟,你又为何要认错呢?有时她甚至觉得这种感觉反倒很甜,很甜蜜就像所有沐于爱河的女人一样分不清自己和他。
阿芷,既然你都听到了……慕容荇停了一停。那你就不要走了,我们一起投靠朱雀山庄你这么聪明,又温巧,有你在,我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这件事我们方才不是已经说过了么?林芷道。我答应你和你在一起,但我要先回一趟太湖。
慕容荇沉默了一忽儿。好。我不勉强你。他说道。但作为交换,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你要把克制蛊毒的药吃了。
那我怎么找你?林芷摇头道。这不行的!
我们约好约好一个月之内,你一定要到朱雀洞来找我。慕容荇道。这次见过你之后,最晚正月十五,我就要去朱雀洞了一个月,你一定要来!若过了这个期限,我可能就要去朱雀山庄那个地方,我现在也不知在哪里。
林芷还要说什么,慕容荇却一把捏住了她手。听我的!你跟了我,就要听我的!
林芷终于软化下来,点点头,埋首在他胸前。
眼看天sè已愈发沉暗,林芷心焦与寨众的约定时限,便要先回。两人与卓燕商议后,卓燕便答应次ri林芷启程回太湖前,将头副解药送至她处。
不过要我白天出来活动,价码怕是很高】燕半开玩笑道。
慕容荇却反而放宽了心,知他心情略有好转,当下只顺着道,卓大哥是我和阿芷的恩人,ri后慕容荇赴汤蹈火,决不皱半分眉头的!
卓燕鼻子里哼了一声,一边林芷却是柔柔一笑。那我先走了卓大哥,多谢你帮忙。未完待续。
二二四
邱广寒与夏铮久等凌厉不至,着急起来欢迎来到阅读..凌大哥不是说很回来么邱广寒噘嘴不悦,不过夏镌然看得出来她是在的
我们进去夏锞起来
夏庄主,广寒!凌厉却恰恰从茶棚的另一头跑来
你敢么从这边绕来?邱广寒略感奇怪,不过见他出现,总算也松了口气
凌公子,情况怎样?夏铮问道..
看来我们都猜错了这崇安寺里并异样凌厉这句话,自是早就想好了的
他也确实考虑了很久告诉夏铮慕容荇在此委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卓燕的人情委实也欠不起了
我终要找他问问清楚他心道则今夜,最迟正月十五这许多事情来龙去脉,便算他不肯说,我也要套出他话来问明白之后,我自然不会再为你隐瞒
不在这里翱邱广寒显然失望,便向夏铮看了一眼后者显然也是同样想法,本来满怀紧张地提剑在手,便也垂下了
那我们先回客栈吧邱广寒道说不定林姑娘已经回去了
夏铮点点头,凌厉也不声不响,跟在后面..
他适才从地道出来,已是崇安寺之外要从原处回去似已不可能,但这也好他绕若寺庙,径直去换了身相似的衣裳,将那被剑割裂,又沾了血的衣裳处理了,才悄悄潜回茶棚
林芷却还没有回来凌厉与邱广寒回了房间,又是从口张望,只见那三个素衣寨众已然等在大堂
他此下心里倒是消林芷早点回来了若我替你们隐瞒你自己却又不回来那就白瞎了他心道
恍惚又想起卓燕说的那句慕容荇若死了,林芷也会死,眉头略皱,百思不得其解
卓燕这样的人,该不会凭空莫名地说一句这样没头没脑的话的吧?
冷不防腹上一痛,他牙抽冷风,回过神来,却是邱广寒见他发呆往他肋边轻捶一下,却触到了他的伤
想什么呢?邱广寒笑靥如花凌厉却痛得面sè苍白伤不比旧伤,连痛起来都鲜得叫人龇牙咧嘴
想你呀凌厉这句花言巧语,实在与他那惨白的神情不搭调
邱广寒啐他,又是一拳擂来,把凌厉慌得要跳起,硬生生忍住了,把她拳头捏到手里
别闹,正事要紧
正事?邱广寒看楼下夏稞坐在楼下椅子里喝茶
邱广寒的手突然挣了出去,双手将子一关凌厉吃一惊看她,她已气势凌人回过头来
说实话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
没事
邱广寒哼了一声瞒得过我?你刚才回来的时候,不是从崇安寺的防线来的你溜去过别的地方了对不对?你刚才去的时候那件衣裳,明明是件旧衣服,可是现在这件却得连褶皱都看的到你去买衣服换过了对不对?你的脸sè一直就不对,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眼珠乱转你在打什么鬼主意对不对?你是不是见到林姑娘和慕容荇了?你一定是见到了,对么!
你怎么不干脆说我是慕容荇易容改扮的!凌厉故作不悦道我说没见到就是没见到,你不相信我?
那你怎么解释我刚才的问题?
我从茶棚另一头过来,是相同你们开个玩笑,吓你一吓,所以偷偷绕去的;我的衣服,你别忘了,昨天在太湖跟“一箭勾魂”斗架,那一件污了,还没及洗,今早换了的之前一直叠在包袱里,自然有皱褶!至于脸sè,我若脸sè不对,那也是被你吓的
被我吓的?
我方才正在想点事情,你突然打我……
你这么不经吓?邱广寒瞪他一眼那你在想什么事情?
在想我们与卓燕的正月十五之约凌厉道子剩下不多了,我看我们要尽启程往九华山附近赶,否则就来不及了
怕什么,卓燕人也在江yin,为什么我们要巴巴地赶去,你别扯远我的话题!
凶巴巴干什么凌厉去拍她的脸,却被邱广寒躲开了说实话,不然我把舅舅叫上来一起盘问你!
好了好了,别闹了行么凌厉只得道我告诉你但你要答应不告诉你舅舅,也暂且不要告诉别人
邱广寒心中好奇,却也猜他有原因,想了想道,你先告诉我吧
凌厉心道,我便不告诉你,你也去叫夏锼当下便将寺中之事一五一十道了,未及说到最后,楼下忽有喧哗,似是有一人见着林芷回来了,进来知会旁人
她回来啦!邱广寒掀小声道你说你没在寺里见到她?
嗯,她没露面,不过方才肯定是在那房间里
那慕容荇如此心狠手辣要取你xing命,你为什么要替他隐瞒?若你觉欠卓燕人情,那此番换做是他,倒隐瞒也有些道理,可姓慕容的就……
邱广寒余光又扫到林芷,只见她叫人帮忙扛着不少香烛上楼去
林芷也不是什么好人她哼了一声道
我答应了的凌厉道我答应了先不说,他们才放我走虽然出尔反尔是很容易,不过……反正我也只应到了正月十五,这之后再说也不晚
那现在你又说要启程去九华山我们难道就丢下舅舅一个人?还是你找个借口开溜,免得对着他说谎觉得对不住他呢?
说话间,楼下又有sāo动,两人向下看时,却见客栈又进来一个投宿之人夏镏芷等都已然上了楼了,此刻那大堂中,就知此人和一店伙计而已
这人……凌厉地地自语似乎在哪里见过
你能看清他长相?邱广寒仔细瞧可那人一直低着头分明只能看见头顶
看不见脸但觉得见过凌厉道不是因为长相,而是他这走路的样子这感觉……
是不是原来黑竹的人?邱广寒提醒?
不是黑竹凌厉摇头算了,就算见过,大概也不是什么太熟的人他说着把子放下饿么?我叫店家做点菜上来
我不饿不过你若饿了,我便陪你
两人就屋里吃完了饭菜,夏铩恰过来
方才不得便夏铮道我听林姑娘说,明ri中午就回太湖去了你们可有什么想法么?
我们……凌厉正要说话,却被邱广寒打断
我们怕是要先去一趟别的地方她说道哥哥放我们出来一次也不容易安排了好几个任务,所以……
哦?夏铴了笑既然如此,那你们便自去,慕容荇一事,我自再去查
庄主,其实我们……
我们事情办完了,一定设法再来与舅舅会合邱广寒又打断凌厉这一会也没能帮上什么忙……
夏铮摇摇头道,现在已有些线索,先不必太过沮丧
邱广寒哦了一声,两边说了些话便自散了
适才为和要抢我说话?凌厉道我都还没决定一定不告诉他……
你都说了不说的,我怕你不好意思替你背这黑锅还不好?邱广寒笑道
好当然好凌厉只得也笑道那便这样吧,等过了十五,再回过头来对付这件事
过了十五啊……邱广寒思索道过了十五说不定倒都套出朱雀山庄所在了呢,我们也就不必纠缠于慕容荇的事情了
如此最好凌厉笑
两人休息一晚,次ri清晨,却有人送书一封前来
是给我的?凌厉狐疑打开
是谁?邱广寒问道
卓燕吧凌厉看完,才抬头道你看看
邱广寒接过来信上未有署名,两人也并不识得卓燕笔迹,但看这内容,却应是他疑:
离开江正月十五之约,请移至太湖之滨平江县东郊子时必至知名不具
这个卓燕,也是够烦人的邱广寒哼了一声道一会儿往东一会儿往西,凭什么他说去哪里就去哪里?那一天还跟我说“老地方”,现在又要去平江了?他倒好,还要子时才来,天寒地冻谁在荒郊野外等他呀!
凌厉却是若有所思我倒不觉得他存心霜我们算起来,这已是他第三次叫我们离开江yin,想来并非随口说说若非非这样不可,他也不必专程让人前来送信若叫人知道他与我们有此一赌,本也是有风险的事情
邱广寒却仍是哼了一声不管怎么说,我是愈来愈讨厌这个人你欠他这许多人情并非好事,还是小心些,我看他很有点yin魂不散的样子,不知有何居心
我知道他不是单纯人物但毕竟他的确救过你我既然他这般jing告,我们也不妨听他一听,反正本也是今天要启程了只是换了个目的地而已
你难道不感兴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一再要我们离开此地,总也有个原因吧?
若我是一个人,我便感兴趣凌厉道不过为了你的周全,还是不多管闲事为妙
邱广寒想了想好吧,那便听你的她显得很大度地道
她心里也极清楚这笔账卓燕慕容荇,还有那“一箭勾魂”,其中任何一个,凌厉都取胜之把握在江yin搀和他们的事情,决非智途
早早便出发上路的两人,并不知道一个时辰后,卓燕会为这封信捏了一把冷汗若早知“那人”已住在这家客栈,我决计不会往这里送信多ri以后卓燕向凌厉说起,仍是摇头不止
此是后话,但后话却要先提
正月十五的平江城,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上一次来平江,都是一年以前的事儿了吧?邱广寒挽着凌厉,穿过难得拥挤的夜晚
是啊凌厉叹了口气他如何会忘记一年以前他正是在平江县东郊与邵宣也合力杀死了伊鸷妙伊鸷堂平江的分堂一年多扉门紧闭,早已尘埃满布
今天竟没月亮邱广寒望望天道天气并不是太好呀
没月亮才安全凌厉笑道不怕你趁着月sè变成坏人,害我功亏一篑了
但天黑呀!邱广寒道这里倒是有花灯,可是一会儿出了城,怎么走路呢?
带个花灯上路不就好了么?凌厉笑她挑一个吧,亮堂些的
邱广寒欢喜,便自去细细挑选凌厉抬头只见酒肆门口也挂了两个灯笼,已是戌时仍是高朋满座不由心道,原来喝夜酒的人也不少心念一动,道,等我一等,便去店里
少顷,邱广寒只见他拎了两大壶酒出来怎么?她惊奇道你还准备去同那姓卓的对酌么?黑咕隆咚的,可没啥意思!
不是有灯么?凌厉笑道卓燕虽是敌人,但我与他这一赌终究是干干净净的除开各为其主之外,他这个人也算仗义了,趁这机会请他喝几杯总也不为过?
是啦是啦邱广寒附和道反正今天往后就是你死我活了,就算是个断义酒罢!
凌厉听她说风凉话却也只是一哂见她挑好花灯,便付了价钱,两人缓步向城外踱去
子时还早呢邱广寒轻轻道凌大哥,你想没想过,若这个卓燕输了死不认账,那怎么办?我是现在好好的没错,可是或者他认为我只是装的,并不表示我还是好人我们也没有证据怎么办?
你想太多了凌厉道你好端端地在这里,去年那件事以后,既没有杀人也没有放火,他不认账也没用,输赢我们都是自己心里清楚若说他要赖账,非要抢你去朱雀山庄,我也必会跟他拼命只是他若要抢,早不会等到今
邱广寒提着灯,脚步轻盈我只是随便说说么……这里地方这么大,都不知在哪里等他……
不用等他了凌厉忽然道我看,是我们来晚了
邱广寒一怔,提高些灯,晕黄的光线中只见前面席地而坐着一个人
风是呜咽呜咽地吹着,在这偌大的野外显得尤其地肃杀邱广寒头发衣袂都飘了起来,便算不怕冷,也禁不住抬手去挡便在这般天气里,竟当真坐着一个人
是他么?邱广寒狐疑他这么早就来了?
这黑漆漆的地方,大概也只有卓燕这样的人,才偏喜欢
我只说子时之前一定赶来为怕二位久等,特赶早了些卓燕似已猜到邱广寒心中所想他的声音随风浮来,这感觉与一年前在朱雀洞,比相似
两人走到近前,邱广寒才发现他面前竟是有一块矮石,平整得好似一张石几几上竟已有了酒和酒杯在这呛人的天气里,邱广寒想不出来一个人为何还可以这般怡然自得而且不止是他,就连凌厉也作好了这弄风弄情的准备
这两人她心道看来都是当真很在意这一场赌约的
好地方呢凌厉不见外地说着,将自己的酒也放在几上卓燕咦了一声,道,凌公子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他手臂微抬,呵呵笑道,二位请坐
洞主也是有备而来凌厉坐下道不过请我们喝酒也没用,输了就是输了,赢不回来的
咱们先不说那些煞风景的事儿卓燕满斟一杯,递到凌厉面前来,先干一杯
凌厉举杯饮粳道,洞主想来已等了许久这酒都已寒了
我倒是带有温酒的器具,就是懒得点火卓燕笑道正好,邱姑娘的灯笼,借来一用
三人便温着酒火光摇曳,这冬ri空旷的夜晚,似乎也变得暖暖的
酒过三巡,卓燕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凌厉与邱广寒,那两人依坐一起,神态亲密
他不由轻轻一笑两位看来倒像是来向我示威的
示威?凌厉一怔不是,绝此意我们……
也罢卓燕道你要我认输,也不可只是,你们心里也该清楚,尤其是你,邱姑娘,你也该清楚,你心里对凌公子,可绝没有你表现的这般亲密
什么意思呀?邱广寒嘻笑道认输就认输么,还说些话来抬面子,真不爽!
卓燕不语,只是看了凌厉一眼,抬头将酒杯送至嘴边凌厉捕捉到他的目光卓燕的话疑有点伤人,甚至说,有点戳人痛处他于是就想起了一年前他的口气,他说他一定不可能镇得住邱广寒现如今一年已经过去,纵然其中有太多未曾料想的事情,她终究没有变成卓燕所说的那种人,这总是事实
他于是也就笑了笑,说,不错,我们只赌一年我能赢这一年,自然能赢以后,洞主就不消多cāo心了如果你赌瘾未粳我们倒可赌些别的
卓燕却淡淡一笑凌公子,我知道青龙教派你来打听朱雀山庄的事情,打赌不过是个幌子,只是天亮之前,卓燕还想当你是朋友,这个话题便说到这里,别再多提为妙罢
凌厉被他看穿用意,一时业务化,卓燕随即一笑道,当然,凌公子若肯考虑投效朱雀山庄,那便另当别论
凌厉看他表情,似乎是戏言他嗤地一笑,举杯掩饰如若真当我是朋友,洞主也便不要提这般话题为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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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五
两下里都似真似假地笑了,又一饮而尽,卓燕叹一口道,你倒好了,赢了这赌约,从此我便不能找邱姑娘麻烦,可是我呢,朱雀洞的事情又未顾好,两下里落空,不免要受罚,不似你美人相伴,活逍遥。
他说着,又喝了一杯。
洞主也不消如此说这一年来承蒙洞主照顾,多次救凌厉脱险,凌厉自当铭记于心。洞主纵然一席酒后就不当我是朋友,但凌厉却总不会恩将仇报便了。..
风似是小了一些。城里的花灯喧闹声渐低渐沉,夜已深了,寒山寺传来闷而厚的钟响,悠长,却又动人心魄。
说起来,为什么突然要换地方呢?沉默半晌,邱广寒道。原来不是说“老地方”么?
因为突然想来这里】燕说着一句并不能令人信服的借口。
酒壶空了,邱广寒换了一壶温上。你为什么不喜欢见光?她又问。偏选这黑漆漆的郊外。
因为……在朱雀洞久了吧】燕仍是说着一句并不成为理由的理由。
邱广寒嘻嘻笑了,给三人的杯中都斟了酒。今天口气很消沉的样子?倒不似卓洞主了看来输了赌约总还是耿耿于怀吧?
天还没亮呢。凌厉Сhā言道。我们那赌约缔下,也是到正月十六的早上了,现在说来还不满一年说不定还有机会?他笑了起来。..
二位何必取笑,已说了不说这煞风景的话题。
好,不说。再干一杯!凌厉举杯。与二人酒杯相碰。
我倒还有个疑惑。凌厉道。前几ri你劝我们尽早离开江yin。当时是否有什么特殊的事?
这还不简单,“一箭勾魂”他……
他怎么?凌厉听他只说了一半,不觉奇怪。
但卓燕张口,却没再能说出话来。昏黄的火光跳跃中只见他运足口气将酒一喷因为太突然,所以竟叫人反应不过来。只见他手上一紧,酒杯已应声而碎。呼吸浊重间,他声音变得嘶哑。
你……在酒里下毒?
什么?凌厉大惊。别动,我看看!
卓燕的一双眼睛已扫至邱广寒脸上。她的脸上。表情却悠闲,甚至很轻,甚至带着一些恶毒的嘲讽。
他突然明白了,拂开凌厉的手,嘶声大笑起来,这笑声在这夜里,竟显得凄厉而恐怖。
你输了,凌厉,你终于是输了!
这一年的赌约,他终于输在最后一刻。狡猾如卓燕。也料不到那个沉默的、神态亲昵的邱广寒,早预谋了这场变局。
凌厉只见他口中吐出极多sè泽失真的血来。他猛地转头去看邱广寒。他也看到了她这悠闲、轻。甚至带着恶毒的嘲讽的神情。
是你下的毒?他难以置信地望着她的眼睛。你……为什么?……解药呢?交出来!
你干什么呀!邱广寒带着种不知是真是假的不解。这个人yin魂不散地跟着你,本来就够惹人厌的了而且他武功高过你,天亮之后,谁知道他会不会对你动手!
你交不交出来?凌厉手抬起,剑鞘指向她,她退了一步。
好心没好报。她哼了一声。我这都是为你好!
广寒!凌厉摇头道。你……你为什么要这样?我们好不容易才过了这一年,你……你从来不会做这样的事的,你不要这样!
可是若不是因为这个人,我们哪里会过得这么辛苦?什么一年之约,不过是自己骗自己罢了凌大哥,我是为了你,只为了你,只有你是我不想看到有事的他根本没安好心,你还当他是朋友,我可不想见你以后一天毁在他手里!
你……
凌厉只来得及说了一个你,陡然间腹中一阵剧痛,手中长剑下意识向下一拄,重重喘气。
你对我也……
你当然也中了毒的。邱广寒道。我们三个人喝的是一样的酒,只不过我是纯yin之体,自然没事;你也百毒不侵久矣,该不会有xing命之忧,只是毒xing很猛,你毕竟不是我,要受一点药xing渐退的苦楚;至于他
她看了卓燕一眼】燕口鼻流血,早已倒在地上。
凌厉胸口剧痛,力抬剑,只强忍痛楚道,你可知道,广寒,你这样做你这样做,我为你付出的这一切,这一年我们所有人关心你的一切,就全都毁了卓燕是我们的对头,但他决不是坏人,如你这样做,你与……与那些滥杀辜的人,又有什么分别?
我本来就是纯yin之体,不管怎么样都不是好人了!邱广寒道。你还是省些力气,早点将毒化解了,我们一起去朱雀洞找人。我早想过了,他不让我们去九华山附近的“老地方”,一定有原因的我们偏去,一定能找到线索的!
凌厉不再说话。毒xing蔓延开来,与那一些解毒的血气相冲撞,浑身都剧痛了,只余呼吸的力量,还可支持。他想我算是“百毒不侵”的身体都反应得这样厉害,这毒定是见血封喉极猛的xing子。他嘴唇咬得发白。他想等我恢复了之后广寒,我又该怎样对你?我不认识这样的你。这个方才还如此亲昵的你,难道真如卓燕所说,早已不是表面上这样的吗?
邱广寒见他手指屈拢,指节已发白,知道他心中已是极恨,道,你还生气?反正,反正你往后就会知道,我这样做都是为了你好什么你输你赢,根本不重要。他人都死了,管什么输赢。
我……我若现在能动……凌厉牙缝中迸道。……广寒,我一定狠狠地打你,打到你清醒为止!
你,你这人!邱广寒当真生气了。凌厉,我是念着往ri的情分可你要是这么不识好歹。那好。我们各走各路。你也别怪我!
凌厉只见她将那银黑的剑鞘举过头顶。没错,我不是好人,你们本来就信错我了请你也转告我哥哥,别以为我不知道他的用心如今也便不必找我了,我自有我的选择、我的去路!
凌厉知道她要做什么,可却也只来得及动了一动嘴唇吐出四个字。不要,广寒。他知道,她这剑鞘一下来。那些维系着的一切情分或许就要永永远远地断了≥然再是不相信,她也是卓燕所说的那个邱广寒,而不再是自己信任的那个邱广寒了。
可她像是完全没有听见他的话。剑鞘向他头顶用力砸下,他阖上双目,失去了知觉。
别怪我。邱广寒的身体才有些颤抖,仍是喃喃道,凌大哥,真的别怪我……
她才抛下剑,匆匆转身,却做了一件奇怪的事。
她从怀里取出一粒药丸来。塞入卓燕口唇。
天光明媚。
凌厉醒来的时候,正月十六的早晨。天光明媚。并不在昨夜那个寒冷荒凉的地方,而是
小哥,总算是醒了!传来的是有人很是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他转头看,表情有些木然,似乎还未从昏沉中醒过来。那张脸,有些熟悉。他想坐起,脑后却仍是隐隐一痛,逼他枕在了原处。
是……是你们呀……他勉励一笑,可是那尚未转过弯来的脑海里,却偏偏记得有些什么事,活该他要哭。
照看在床边的是夫妇两个,一年前他与伊鸷妙一战后伤重,邱广寒曾陪他在这茶棚夫妇家中借宿了一晚。可是他又怎料得到一年后的他,竟会在同一个地方,被邱广寒所伤。
我怎么会在这里?他强锁住心中那关于昨晚的回忆,小心翼翼地提问其实当然是希望听到一些好的回答。比如,她送他来的之类。
我正想问小哥呢!那妇人讶异道。今早去山里汲泉水,就看到小哥躺在山路上真把我吓坏了!莫非是遭了什么坏人了?
我……我……没事。凌厉没听到想要的回答,只是昏昏沉沉地应声。
怎么就你一人呢?那丈夫又问道。小媳妇呢?
凌厉心中冷笑,却只是绝望而失语。她么,她走了……他眼神空洞。
夫妇两人未料到这年轻人竟突然流起泪,顿时慌了,只以为“小媳妇”是什么原因没了,连连懊悔勾起他伤心事,只是哑口言。凌厉自己也未料到自己竟便这样流出泪来。他只觉得自己要嚎啕大哭一场,慌忙以手挡眼,强忍了,道,我没什么,当真没什么这边走了,不打扰二位……
但那眼泪却终于止不住。愈是遮掩堵捂,愈是泉涌般横流。他竟是在痛哭,为这突如其来的、痛彻心扉的,又或许是早在意料之中,只是来得太的打击而抑制不住地痛哭。
我终于拦不住你我终于不是那个可以救你的人。那拼命想锁住不泄露的昨晚,却终于如这眼泪一般,透指而出,画满了他有生以来最痛的一场心境。
那夫妇两个看他突然孩子似的哭得伤心,都是暗暗同情,料想这对小夫妻素来恩爱,若如此标致又贤惠的女子去了,他自然承受不住,当下也只相视叹气,亦不好相劝,支腿去棚里准备,由他自哭。
他哭了许久。他愿意为自己会像以前一样,不相信她的改变,发狂地去找她,却不料哭完之后,他发现自己还是心如死灰这或者是因为他太了解她了。他知道什么样的她是可以挽回的,而什么样的她已经不能挽回。与他怄气、态度冷淡的邱广寒会令他难过,却不曾令他绝望可是他此刻这感觉,真的只能叫作绝望,对么?
他仿佛知道他失去了她,永远地失去了。
然而,他从不曾知道,数个时辰之前在他晕倒在那荒凄凄山滨的石桌边上的时候,这个绝情如斯的女子,曾用她冰凉的手,最后一次抚摩过他的脸颊。
灯笼的光黯淡,黯淡得她几乎要什么都看不清。她坐在那里◇边是凌厉。右边是卓燕。她在等右边的人醒来。目光却停留在左边。
这一刻她的心里是平静的,空洞的,超脱的。她什么都没有想,只是下意识地看着,因为她很明白,或者自己再也没有机会这样看着他。
幸运或是不幸,卓燕醒得很。她听见他的动静,转脸向右。
醒了。她淡淡地道。得罪了】洞主。
卓燕的反应已够,但也着实愣了一晌,才勉强坐起了。若不是舌根解药的苦味令他恍然,他决计还要多愣一会儿。
玩这把戏有意思么?卓燕只觉嗓子里仍是烧得难受,不觉咳了一声。
这并不是什么把戏。邱广寒道。只是我非如此做不可。
哦?卓燕并不以为然,讥讽道,那很好啊适才我已经往鬼门关里走了三步,差一点就见了阎王若你是非如此不可,倒不如不要往我嘴里放解药好?
解药是你给我的。邱广寒淡淡一笑。你若没给我,现在当然已死了。
什么?卓燕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很不对。莫非这毒是……那“一箭勾魂”……
对。
但那……卓燕看了昏迷中的凌厉一眼。但那解药岂非只有一粒?
你不用担心他。邱广寒道。他没事。只是……
她停顿了一下。现在要麻烦你点了他的昏睡茓。我想到一个地方安置他,之后我再与你细说。
卓燕明白了几分。你想甩开他一个人走?
不是一个人。是跟你走。邱广寒纠正。
跟我?我可没这福气带着你】燕摇头微笑。
你赢了,总该遵守规矩带我去朱雀山庄吧?
我明明是输了,几时变成赢了?
方才你中毒之时大声喊着说凌厉输了你不记得了?
那是因为你对我下了毒。但你给我服了解药,我既然没死,当然就是输了。
邱广寒略一沉默,抬眼看他道,不管怎么说,先封住他茓道我怕他会醒,那时我就脱身不掉了。
卓燕只是摇头叹气,一边过来封了茓道,一边道,我真猜不透你你跟他在一起有什么不好?老实说,再这样,就算是他赢了,我也要同情他了。
跟他在一起……是没什么不好。邱广寒幽幽地道。只是他跟我在一起,却并不好的。她说着,抬起头来,微微一笑,却竟复杂得全不似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少女。
卓燕一怔,低头再去看凌厉。你下手不轻啊。他扯开话题。
嗯……我怕……他醒过来邱广寒苦笑了笑。能不能替我背他到一个地方?就一丁点儿路,我替你打灯笼。
行】燕并没回绝。不过我不消灯笼,你照好自己的路便成。
邱广寒举起灯笼,却是照了照被卓燕负在背上的凌厉的脸。他呼吸变得细而均匀,似乎已是熟睡之相。
她又将灯笼低下,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叹了口气,默默地当先走了。
离茶棚不远的山路上,卓燕将凌厉放下。
就这里?他追问了一句。你想明白了真的要把他留在这里?
邱广寒却不回答,顾自去溪边盛了些水,喝点水吧。她说道。
卓燕的确觉得剧毒方解的身体还不是很舒服,嗓子有些许灼痛,便也取了点水润润喉咙。邱广寒只是在一边看他,末了,道,好了,我们走吧。
你当真要跟我去朱雀山庄?
邱广寒点点头。
你可想过去那里会有什么后果?
还能有什么后果。她只是淡淡的。
你……想清楚了么?卓燕再说了一句。
啰嗦。邱广寒不耐。别怪我没提醒你,从现在起,最好不要招惹我。
是啊】燕喟然道。你只要去了山庄,得神君之宠那是一定的又有谁敢招惹你。
知道就好。邱广寒轻轻哼了一声。请带路吧。
卓燕还是愣愣地看了她半晌,方点了点头,道,好,既然你心意已决
他最后看了一眼凌厉,转回身。
那你便不要回头。
“那你便不要回头。”
直到天明,邱广寒想,她是真的一次也没回过头。
天明时分的两人,已经搭上了一只渡船。邱广寒起初很是闷闷不乐,但此刻已好得多了,拉了卓燕往船尾而来,似是吹吹风亦能叫她爽许多。
卓燕白天其实喜躲在舱中打盹,却也奈只得依她,往舷上一倚,道,你倒开心得紧了。说话间再瞥见了她拿在手里的乌剑。
是给神君的见面礼么?他似笑非笑。
是呀。邱广寒道。不然……
卓燕轻哼了一声。你自己也不过是我送给神君的一件东西,还准备什么见面礼!
总也要讨好讨好他。邱广寒睨他一眼。
我劝你不要做多余的事】燕道。单凭你纯yin之体够了。若拿这个给他,让他知道你跟凌厉有关系,恐怕凌厉命也长不了。
那我可不管。邱广寒撇嘴道。瞻前顾后,顾得过来么!
……你若要这么说,也只由你】燕说着,转目去看远处。
卓大哥,你是否
可别这么叫我】燕闻言转回头来打断。我担待不起。
有什么关系嘛。我这一路上还有到了朱雀山庄之后,还都要仰仗你的呀!
……还是算了】燕很明哲保身地道。你邵大哥凌大哥一个一个都被你卖了,我还是……不淌这种浑水。未完待续。
二二六
( ( 邱广寒略微侧身,双肘支在船舷我方才想问的是你是否已经把凌厉当作朋友了?
没这种事
那你为什么三番四次救他xìng命别拿那个赌约出来说事儿,我不信的有什么别的原因么?
没有卓燕道他现在就是被野兽吃了,我也不管
当真么?但我却觉得他遭了危险的时候你都在意得很,你们明明也没什么交情……..
卓燕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也转身,俯看水面
你以前说过想拉他入朱雀山庄的话是不是神君已经知道他,特地交待你的?你会如此着意他的生死,是否也是神君的意思?
卓燕看了她一眼我已经说过,神君根本不知道凌厉这个人
别卖关子行不行?邱广寒不满道反正我去了朱雀山庄,什么事都会知道的,你早点告诉我又怎么样!
卓燕看着她的表情既然如此,那就等到了朱雀山庄罢他笑
邱广寒被他弄得没有脾气,只得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忽有来报拓跋孤勉力打起jīng神他并不是觉得瞌睡,只是总觉闷闷不乐似是因为凌厉与邱广寒始终未有消息回来罢虽则三月之期未到,他仍免不了觉得气氛有些异常,加上原本庄劼这边会有苏扶风的线索,也因张弓长迟迟未如所料回天都而搁了浅纵然他有无数要事在身,却不知为何总生出一两分不专心来..
什么事?他沉重的声音仍然稳厚抬起眼睛看着门口之人
夏庄主在谷外求见那人道
夏铮?拓跋孤暗自道这一次全未打招呼竟找上门来,瞧来不是好兆头
他将手中物事一放让他进来吧!拓跋孤这句话的口气,好似他已作好了一切准备
你一个人?夏铮到来,开口竟先是这样一句
怎么?突然而来但却好像不是来找我的?
我想知道凌厉和广寒,他们两人回来了么?
拓跋孤便不悦他的口气,只是见他口气急迫,似很认真,也便道还未回来你来找他们?
我依与你之约去太湖调查慕容荇,遇见过他们二人夏铮道但调查未有结果,他们二人另有所约,我便暂时回到家中但却收到这样一封信
夏铮说着,自怀里取出一封书笺来,递予拓跋孤你看看
拓跋孤展信,略略一读,皱眉
当rì在太湖之滨,我们本已极是怀疑崇安寺为慕容荇等落脚之所夏秫道但凌厉亲往调查,出来却说并非如此我虽有所疑却也未曾想到他会骗我
慢着,你先把这次太湖与他们所遇细细告诉我
夏铮点头,便一一与他说了拓跋孤又往信中看了数眼也就是说,当rì他说崇安寺并无可疑,但你回家后便收到他的信,说慕容荇那rì其实正是在崇安寺?
不错但我再赶去时,慕容荇等人已然离开我实是想不透,凌厉当时为何突然要隐瞒此事协助他们,而事后又要以书信告知真相看来此事你也全不知情?
他倒记得写信给你拓跋孤将信一折,道但本座这里,从未收到过半点消息
我着实有些的夏铮道凌厉那时是否为人所胁迫?他们与人之期,你知情么?
知道
那你可知他们去了哪儿?
据我所知,应是九华山一带
夏铮咦了一声那不正是朱雀洞附近?此事蹊跷得紧……
我们先不必急着挡么心拓跋孤道凌厉既然送此信给你,你该想想他究竟有何目的
他若是为了让我好去找慕容荇报仇,崇安寺却已没了他人影下一步他们会去哪里,在信里也未提到你是否觉得他这封信恰恰相反,是全无目的的呢?这甚至不似往rì里凌厉的口气……这就像……容我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像在交代一些身后事一般,似乎是他觉得那rì说谎对不住我,此刻要把真相说出来,却其实既非认错,也非有将功补过之意,只似不想再理会这件事而全数抛出……
夏铮说到这里,却是叹了口气,道,既然他不在这里,此事问你也须没个所以然欠你的人情终是要还,这便告辞了!
夏铮将将要走的当儿,忽又有人在门外道,启禀教主,庄劼来访!
夏镝轻咦了一声庄劼?淮南会的庄劼?
叫他进来拓跋孤微微一笑先别急着走,听听我这里还有什么消息不是很好么?
我倒不至你与庄劼也有瓜葛
同在徽州,多少有一些
那庄劼却已走了进来,瞥见夏铮,微微一怔
临安夏家庄的庄主夏铮,庄先生也该认得的?拓跋孤见他表情,先开口道
呃……久仰了庄劼很有些尴尬
夏庄主不是外人,庄先生此来有什么消息要告知本座,但说无妨拓跋孤说着,看了夏铮一眼夏铮也回视他一眼那句“夏庄主不是外人”,倒突然叫他心里受用得很
既然教主这么说……庄劼也便定一定神,道,庄某便说了那张弓长回来了
夏锬中暗暗吃了一惊张弓长么?那个在太湖暗袭凌厉未果的张弓长,难道竟是天都会的人?
他适才已将之前一切事情皆说予拓跋孤知道,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张弓长yù置凌厉于死地之事此刻他固是吃惊,但见拓跋孤未曾先开口,亦便抑住这激动静默不语
哦?拓跋孤轻描淡写地反问这么说他的任务已完成了?
似乎并没有庄劼道这次恐怕是遇上了什么麻烦才令得他许久不回但究竟为何,我不便相问
拓跋孤冷笑着将身体倾上前一些你来告诉本座这个消息是想让本座做什么?
教主不是想要俞瑞与苏扶风二人的消息?
消息呢?
这……庄劼不由语塞我倒是旁敲侧击地问了几句,只可惜他口风甚紧,因此……
他停顿了一下其实我这次来,也是想找教主商量一下庄某想到一个办法,只不知教主答不答应
说来听听拓跋孤道
那张弓长在路上见过苏扶风,但他定不知世上还有一个人与他长得那般相似如果苏姑娘扮作扶风的样子去找他,想必他分辨不出我们只消想个借口说是俞瑞令得她回来取样什么东西,他放松了jǐng惕,便可套出话来
有意思,你说要折羽去假扮苏扶风?拓跋孤冷笑
是我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法子,就看教主……看教主是不是舍得让苏姑娘冒这个险……
拓跋孤似乎是在思索苏折羽今天不在身边,反倒让他更庆幸了些因为倘若她听到了,那是无论如何也要吵着去的了
他自然不愿意她去冒这个险的,可是倘若这是眼下唯一的办法,他仍应该立刻否决么?更何况这看上去是一个可以趁机深入看看天都会的机会!
容本座考虑考虑拓跋孤的这个回答倒叫庄劼松了一口气,他却不知拓跋孤已另有打算
张弓长的住所孤零零立在山yīn处,但他却决不会是孤零零的
那rì卓燕曾答应在正月十五之后将凌厉的所在告知,谁料正月十五之前,他竟便不告而别这令张弓长心中不满起来碍于有要紧“客人”要招待,他与慕容荇都没说什么
他并不知道卓燕曾在一天内三次提醒凌厉二人快快离开江yīn也当然不知道眼前这要紧的“客人”就是那三次提醒的原因他只知道他是个东瀛人,一个厉害已极的东瀛人
伊鸷妙的老爹?邱广寒十分惊奇地看着卓燕你没说错是伊鸷妙的老爹?
是他
邱广寒恍然大悟地点头那就难怪了,凌大哥是他的大仇人呐只是我还是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要帮我们?凌大哥的死活,与你当真很相干么?
这是她上船之后第十四次问卓燕这个问题了这一次卓燕没有回避她的眼神,双目的轮廓略微柔软了些
受人之托虽然简短,却也是个答案
是谁呢?既然不是你们神君,那你为什么要听呢?
因为我欠了这个人极重的人情卓燕眼神轻缓,眼皮略微阖起
那这人又为什么要特别关照凌大哥?难道他欠凌大哥人情?邱广寒笑道
也许你该当面问问他卓燕道我想,你们很快会有见面的机会
喔,我倒真的好奇了邱广寒笑起来
卓燕却把眉头紧锁他想我为了你把那么重要的“客人”丢下,却不知究竟是对是错?
伊鸷均是在一个月前来到中原的卓燕耳目众多,知晓他此来是因为得知女儿伊鸷妙被害的消息,决意亲自来报仇凌厉固然是其中的一个,但更重要的却是青龙教
卓燕自然立刻与他搭上了线,因着青龙教这一共同敌人,当然也一拍即合卓燕来到江yīn,本不是为了张弓长,自然也不仅仅为了慕容荇,更重要的是因为约了伊鸷均
堂堂朱雀洞主朱雀山庄的使者这般头衔也算够给伊鸷均面子;卓燕虽无计划将伊鸷均带去见朱雀神君,但他早便想好安顿他的办法,并不会限制他的zì yóu,同时又在朱雀洞给他一席之地原打算等伊鸷均来到江yīn后,便与慕容荇同赴朱雀洞顺便也赴了与凌厉之约但想到这三人竟无一不是要取凌厉xìng命之人尤其那rì在崇安寺阻止慕容荇向凌厉下手之后,竟是觉得此事万般危险,是以竟临时更换了地方,要凌厉二人前去平江郊外他自是早知自己这赌已然打输,本拟见完凌厉之后便赶回朱雀洞,是以未曾多留话语,谁料想邱广寒竟会算计于二人,终于令他不得不改变了计划将邱广寒送至朱雀山庄方休
反正左右不过是邀功相较之下,似乎献上一个纯yīn之女更易讨得欢心吧?
他沉默着,看着邱广寒,神情没有半分变化
幸好该与伊鸷均说的话也已说完慕容荇还未正式坐上朱雀洞主之位,就先越俎代庖地招待了伊鸷均一回,也不算十分之不恰当张弓长却心中忿忿了慕容荇看上去已忘了答应他要取凌厉xìng命的事情,而凌厉的下落也不明他本是答应慕容荇给他数天时间,但跟着到了朱雀洞,却无所事事起来
所以,还是带着这闷闷不乐先回天都会吧固然这是他第一次未曾完成任务而回来,但反正这里没有人管得着他也没有人敢来过问他得手或是没得手
但庄劼却来了
张弓长对于庄劼,总有种同情的蔑视,并不将他放在眼里,却也并不厌恶,只是戒备地冷漠地敷衍有时候他觉得有人来说几句话亦不算件坏事,尽管说的内容足够无聊不过若非如此,庄劼也没机会从他口中得知此次任务的消息
自昨rì庄劼来后,今rì却不见了他踪影张弓长喝了几杯早酒,回来的时候天大亮,他方进屋不一会儿,笃笃笃,竟有人在敲他的门
谁?他立刻jǐng觉地转过身,手已握住长箭
是我声音低而温婉,似曾相识,又似不识
你是谁?他追问一句,并不因来者是个女人而放松jǐng惕
苏扶风门外的人低声暗语
苏扶风?
张弓长心中冷笑,右手箭支在手,左手便去开门苏扶风早随着俞瑞离开此地了,怎么可能是苏扶风?门外人尚未作出任何举动,那一支长箭已抵在咽喉
她眼神一怔,看着他张弓长也一怔这女人,不是苏扶风又是谁?
你怎会在这里?他狐疑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她反唇
张弓长收下箭来俞瑞不会也来了吧?
只我一人
张弓长微微侧开,让她进屋,冷笑怎么,他放心你一个人来找我?
苏扶风回以眼sè你为何不问我为什么来找你?
你要说,自然会说的张弓长往椅中一坐巧得很,我刚回来
不巧苏扶风道我跟着你来的
张弓长皱眉
这苏扶风自然不是真的苏扶风,而是出于苏折羽的改扮她见张弓长的表情,不动声sè又试探道,我听说你杀了凌厉,大哥让我来问你拿样东西
张弓长心神微转你说的是乌剑?我早答应他等回到朱雀山庄一并给他,你这么远折回来不会只为了这件事?
苏折羽心里吸了口气自张弓长之前的话里,她已确定苏扶风确是跟俞瑞一起走了,可原不知两人是去哪里,而听张弓长的意思,竟好像是带她去了朱雀山庄,她心中如何不惊!倘是如此,那么要找苏扶风的下落,倒变得与找朱雀山庄的所在成了一件事了
张弓长瞥了瞥她,又道,但你如果要的话也无妨,反正剑放在我这里也无甚用处他指指旁边高柜
苏折羽下意识地朝边上看柜子很高,视线仰起,并不见剑冷不防银光闪烁,张弓长的钢箭欺来,银汪汪一晃已到近前苏折羽手腕急翻,袖里剑挡住这一式这是她有意模仿苏扶风的出手,可那衣袖一翻,垂了下来,白生生一截手腕露在外面
苏扶风哪里有这样的手腕?若记得不错,她的手腕已被铁链磨得尽是伤痕,绝没有这么快痊愈的张弓长心中愈发肯定,冷笑一声道,你根本不是苏扶风!长箭再一探刺向苏折羽颈窝你是什么人?
苏折羽自然不需回答闪躲开去“袖里剑”弹出,竟是柄臂刀交换数招之下,她丝毫不输张弓长
张弓长暗暗心惊,长手一伸,将弓也抓在手里苏折羽不yù令他发出箭来,近身袭去,一刀斫向他长弓,却竟当的一声被弹了回来原来那弓竟坚固异常
她手臂震得酸麻,张弓长趁机退后几步,拉开弓,箭已向她瞄准却未料身后才忽然觉出有人,一股大力竟将他长弓再拉开了几分,他心中一骇,手心剧痛,弓弦竟已断了
那壁厢苏折羽已一刀袭来,张弓长一时避无可避,愈发骇然间这一刀退下来他只见身后这人的手已握住了“苏扶风”的手腕折羽,你先等等这声音低沉,却威严
苏折羽的手终于垂下去了除了她的主人,又有谁能这般命令于她
从来不曾有人能这么轻易地折断他的弓弦张弓长心中既惊,也便失了原先的气概,怔怔着不说话了
可是……照他适才的说法,扶风该是被带去朱雀山庄了!苏折羽道你……你快说朱雀山庄究竟在哪里?她一双发红的眼睛,又看向了张弓长
张弓长只等身后的人走到自己面前,方才定下神来只见他身材魁伟,双目有神,眉宇之间英气与戾气皆具,实难判断他究竟是哪一种人他只觉一股巨大的压迫感令得他喘不过气来,原本想要说些什么,却竟说不出来,良久才勉强打了个哈哈,道,不知二位究竟是何方神圣?既然能易容成苏扶风如此相似,又知道我这次去对付的人是凌厉想必二位与天都会关系匪浅!
非止如此拓跋孤半倚在桌边我知道你这次并没得手,对么?
莫非……是庄劼叫你们这么做的?张弓长似有所悟,却又随即道,不对不对,单凭他怎能令得动你们这般人物……黑,我倒不晓得,原来庄劼也有靠山的
你们的靠山来头更是不小啊拓跋孤冷笑或者倒不如说什么黑竹淮南之并天都会本就是朱雀山庄一手策划扶植起来的,可对?
你要杀便杀,何必啰嗦!张弓长倒是凛然起来
那倒不必我只不过想找个人告诉我苏扶风的下落若正巧你能告诉我朱雀山庄的所在,那便最好不过了
你把张某当什么人?张弓长傲慢道
你……苏折羽急了,拓跋孤虽然伸手将她一挡,但自己实则也恼了,伸指往他胸腹三处茓道一点,张弓长顿觉一股酸辛之感散入四肢,浑身无不麻痒难耐,忍不住呻吟一声,跌到在地
我等着你向我讨饶拓跋孤轻轻哼了一声,示意苏折羽将他带回
张弓长只觉难受至极,涕泪都要流出来,咬牙紧忍,清醒时已在黑沉沉地牢之中这两个人要追问的为何只是苏扶风的下落?他不得其解莫非只是烟幕,实则想知道的却是关于朱雀山庄?可是若然如此,其中一人便不会扮作苏扶风的涅,想诱使他不小心说漏了关于苏扶风的消息他们看起来,原是不知道苏扶风被带去朱雀山庄了的
铁门锵锒一响,张弓长浑身一震,抬眼望去,只见远处几不可见的光线竟也摇晃了几晃:是一个人影走了近来
他用力yù站起,身体却全不听使唤,软软地趴在地上
他大致辨出了此人的轮廓你……他咬牙道你别以为这样我便会说……
你当然不会拓跋孤的声音低沉沉回荡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所以我也多知道了一件事
什么事?张弓长沉不住气发问道
你在朱雀山庄想必不是个小脚sè拓跋孤道像你这般宁愿忍受着虫噬之苦也不愿开口吐露一个字的人,不该只是俞瑞的走狗
张弓长冷笑一声你若想恭维我,便还是算了吧!
恭维你?拓跋孤也冷笑一声我何必要恭维一个阶下之囚与你把话说明白:我要你与我打个赌,若你胜了,我便放你zì yóu,否则,你就乖乖把我要知道的事情说出来如何?
我为什么要与你赌?
你没得选择
我为什么没得选择?最多不过是杀了我,你还能再将我如何?
你何妨先听听我这赌法
我没兴……
你对自己的弓箭之术一直很有信心,我们就赌弓箭(未完待续
二二七
张弓长犹豫怎么叫赌弓箭?
自然是比武定输赢
比武?张弓长哂笑张某人尚有自知之明,阁下武功高强,张某定然不是对手
拓跋孤摇头道,弓箭非我所长,与你比武之人自不会是我——我已说过,赌的便是弓箭“一箭勾魂”名闻天下,论弓箭之术,想必你有自信是天下第一?
张弓长抬起头来他你是说——只论弓箭,旁的武功都不能用?
自是如此怎样,可有兴趣?
张弓长竟是犹豫了,许久方道,但我弓弦已断,如何能与人动手?
这个你不必的拓跋孤道明天早上之前,我会叫人修好你的弓,决计不会比之前差上半分
但是——你究竟是什么人?要与我比武之人又是谁?
你赌是不赌?
我……
我与你定三局,若你能胜其中两局,我便放你走,但每一局都可以带一个彩头拓跋孤已道每一局胜了的可以问败了的一个问题,所以你最多可以问我三个——既然如你可以连胜三局的话
那反过来你也会问我三个问题是不是?第一个问题想必就是——苏扶风人在哪里——对么?
不错,不过也不妨告诉你,我只有两个问题要问拓跋孤的声音既沉且冷若三局你都输了——第三局的彩头,便是你的性命
张弓长固是强笑起来,但脊背上也突地觉出一股寒意笑话他勉强道我张弓长怎可能在弓箭上输予旁人,还连输三局!你等着,我定要连问你三个问题,第一个问题便要问问你到底是谁!
他被拓跋孤点茓之后,清醒便径直已是地牢,原是还不确定他的身份拓跋孤闻言轻笑那很好啊本座本就没打算瞒你
张弓长听他忽然自称“本座”,心中忽然一沉莫非你是……
你这样倒让我想到一个人拓跋孤又道
是谁?张弓长只是紧张地着他
朱雀洞主,卓燕拓跋孤顿了一顿,道一般的喜欢赌一般的要输
什么意思?你……你认得他?他与你赌了什么?你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拓跋孤已长身而起这个等你胜到第二局的时候,再来问罢!
等等!……你……你若不先解开我茓道,那么明日一战,并不公平的!
你此刻可觉出浑身还如方才那般麻痒么?
张弓长一怔似乎没有了
那么你还要我解什么茓道
张弓长呆呆愣了半晌,只听铁门又响拓跋孤已出去了许久抬起手来,竟早能活动究竟是他适才不知何时已给我解了茓,还是茓道正是到时候自解了?他心中既惊且惧,却又不得不佩服慢慢坐了起来,倚向铁栅
明日的对手,究竟会是谁?
这一夜,星疏云轻
张弓长并未失眠,失眠的是许山
这世上有许多用箭高手许山很清楚这一点这也是为什么他总是苦苦练习,却从来不敢趾高气扬地自诩天下第一“一箭勾魂”这个名号的出现确实也曾撩起了他的些许不甘冲动,只是一来从未得便,二来他也并不是那般争强好胜之人,是以听过几遍,也便罢了
若论渊源,许山的弓箭传自他的父亲许家并不是什么武林世家,许父原是猎户,许山是家中长子小小年纪便随父亲进山打猎,自然习得一身好功夫,飞鸟禽兽无一逃脱得了他之手许父猎技不过普普,但许山却爱钻研,即使闲暇也常撤习射箭至天黑更喜爱各种花样
家中失火那年,他不过十四岁拼命去救,也不过救出一个妹妹父母与弟弟尽皆在大火中变得焦黑,这可怜的兄妹俩自此相依为命他还是照样每天打猎维持生计,不同的是已没有父亲在身旁了
走惯山路令他身体变得异抽活,不过真正登堂入室还是在认识一个叫徐鹏的人之后徐鹏出身武林世家,虽不比明月山庄这般显赫,但家学渊源,仍是习武正途只可惜他老来无子,遇见许山后竟异扯缘,终至收他做了义子,许山自此亦得相授心法,与自己弓箭之术相合,竟颇有所成
妹妹远嫁义父病逝之后,许山又是孤零零一人他只不过偶然路过武昌,听说青龙教在招贤纳士——他全不晓得青龙教是做什么的,只不过听说青龙教有个长老也姓徐,便跑去凑了热闹
现在,整整六年过去了从默默无闻到现今的弓箭组之首,青龙教又怎能少得了他可是当拓跋孤把那只断弦之弓交给他时,他还是吓了一跳
他从未想过“一箭勾魂”会离自己如此之近
也没想过“一箭勾魂”的弓会有这般劲力
他心中暗暗思忖倘若对决,结果会是怎样,却万料不到对决来的如此之快
有几成把握?拓跋孤问他
他着那支弓,抬起头来,却是摇头
没有?拓跋孤皱眉
这支弓如若未断,弦力极大,质地也是坚韧上佳,显见这“一箭勾魂”劲力过人,而且多半用的是精钢之箭,因此……
不消你来告诉我拓跋孤打断道本座只问你,有几成把握?
许山咽了口唾沫不到一半
拓跋孤打量着他,冷笑堂堂青龙教弓箭之首,竟比不过一个不入流的杀手?
许山沉默不语他知道拓跋孤说这句话决不是为了让他回答和解释,他也不喜欢听人解释,正如他不喜欢向人解释一样
拓跋孤已经站起身来你知道本座为何要你们比武——许山莫要叫我失望了
许山仍是无语,目送他走了出去,却竟应不上半个字来
他知道拓跋孤不过想扣张弓长为质——而他要他许山让这个做法变得更名正言顺罢了
天蒙蒙亮许山着手里的弓弓弦已完全修补完好他取出一支箭,试着拉开
张弓长的弓比他的大他瞄准窗外一片依依稀稀飘动的树叶搜箭如流星般射出,轻轻地“嚓”地一声
偏出
许山咬了咬唇也许只是累了他想只是累了
一觉醒来,日上三竿
日上三竿的大牢里却还是漆黑张弓长是被牢门声吵醒的
啪的一声,什么东西被抛在了他手边这声音很熟悉,他不用去摸就知道自己的弓箭回来了他抬头隐约瞧见的是苏折羽——不,在他来,是“苏扶风”
他尚不解为何她仍然不卸除“伪装”,却只冷冷一笑苏折羽声调也冷冷的时辰到了,出来吧
张弓长懒洋洋地向外走天光太明亮叫他睁不开眼
是谁修好我的弓的?张弓长显然已伸手试了一试心中惊奇起来
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了苏折羽并不回头
许山从远处走来他也显得有几分萎靡不振,低着头,似在隐藏这失眠的痛楚
是他?张弓长不甚相信的向苏折羽了一眼他当然已到许山背上也负着弓箭但与他的弓箭不同,许山的弓是木质上去松软些,箭身短细,只是普通
他在山头上立定他,很有些居高临下之感春意已浓,这山头望去许山的背后已是一片嫩青色的山谷
在这徽州地界,这般景象,除去青龙谷,还能是哪里?
张弓长的表情僵在脸上,忽觉手心皆汗,倏地转头就去苏折羽后者神情如常,回瞥他一眼,并不发言
他忽然觉得比起青龙教,朱雀山庄的躲躲藏藏确实太过猥琐了些不过他也决不相信青龙教当真如此大放光明地由他们决斗——他又怎敢低估青龙教主阴谋的本领!
好吧他持弓在手,深吸一口气,心下暗道便算你们早算计好要将我弄死在这里,这弓箭上的事情还是马虎不得的要比便比吧!
只有你一个观众么?他故作轻松地转回头去问苏折羽
不是观众,是裁评苏折羽回答道
张弓长却冷笑起来你们的人来对局你们的人来裁评——这倒当真公平,公平得很!
你本来就在我们手里苏折羽冷冷地道只消你若输了,不会像你的同党那般不守信诺
张弓长不知她指的是谁,却也来不及问了许山已走到近前站定张弓长人瘦高,长手大脚许山却是中等身材,并不出奇目光相遇之时,张弓长清楚地瞧见他眼中的血丝
怎么称呼?他开口想问
许山言午许,山峦的山
许兄弟张弓长很自来熟地道在下张弓长——我这把弓,听说是许兄弟连夜修不好的,在此谢过了
不客气
那么,我就来说说规则苏折羽在一边道今日之试共三局,无论胜负,都须战完全部三个回合局上会有什么彩头,你们也都清楚了罢,那么……
他人不来,到时候问题我问谁去?张弓长很是傲慢地打断
不消你挂心苏折羽哼了一声道到要问你话的时候,主人自会出现
原来他是你主人张弓长很暧昧地一笑
苏折羽不予理睬,只续道,想必二位都见那边的梅花了么——第一局比试,便与此有关
两人都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去将将开春,还有那么一支两支梅树仍开得盛远远的梅花带粉,微微摇曳
见了又如何?张弓长睨他
我要你们的是最大的那一朵花苏折羽道第一局简单得很,你们每人射落其中三瓣——我要清清楚楚到是为箭射落的,而且须要一片一片射落,不能一箭射落整朵,也不能被气劲震落先射落三瓣之人,便算赢了
她退一下,又道,你们尽可施用手段阻挠对方,但有两条——其一,只限弓箭之上;其二,除开这一朵梅花,若有不慎伤及其他梅花的,也算作输
张弓长一听便知道这是专为为难自己来的自己弓箭比起这许山显然占了大利,可以梅花之小——再是最大的梅花又大得到哪里去?许山的细剑软弓,只怕反是有利的他呵呵笑道,倒有许久没做过这般精细活儿了——这是你想出来的?还是你主人?或者——是你?
他转向许山,眼神中似含讥诮
许山神色如常我也是刚听说这般规矩他淡淡地道
他仍在强打精神梅花么?他心中苦笑方才数步之外的一片树叶他便失了手,这似是种不祥的阴影,挥之不去
一朵梅花只有五瓣,有人射落三瓣,便有人射不到三瓣
不过他嘴角还是勾了勾比其他之前做过的许多事情来,这般任务该算是容易的了
后两局的规矩呢?张弓长已接着道
苏折羽却已退开了些后两句的规矩,等第一局之后再说若你们都已清楚,这便要开始了
那也好张弓长右手捻住了一支长箭便开始吧!
苏折羽朝许山,许山也对她点了点头他的手也拈住长箭
不是一支长箭,是三支
是一次射出三支长箭!
唿哨开始,许山箭已在弦拉开弓倏然射出,三箭齐发,直取三片粉色花瓣
陡然破空之声侵到,箭气掠去许山虽然木箭轻巧灵活,可轻而细的箭身却叫张弓长一支精钢长箭带风激得向旁偏出劲力用粳箭支坠入梅花从中
好在这箭纯为破坏许山的先手,倒也没法一举两得,射落花瓣只是张弓长的箭却是连珠箭,虽然一次不过一支,但速度极快许山三箭落地之后后箭未至,张弓长第二支箭已嗖然打到——劲力拿捏得正好,到那梅花之前,轻轻一击,第一片花瓣随箭应声而落
苏折羽亦在心中暗暗称奇她从未料想精钢之箭的劲力竟也能被他拿捏得如是精准张弓长的弓箭之术,岂非已经到了“举重若轻”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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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八
她再看许山许山虽忙不乱,也已搭弓上弦,这一次是两枝他的剑乃是木制,论劲力比不上张弓长,但料想有规矩在先,张弓长的箭到了那花附近,定也不可能太过张扬,是以亦所惧,食中二指一比,劲透箭尾到了张弓长后一箭到时,却已被许山抢了个先,一箭一个,扎下两片来他yu待故伎重施再乱他箭路,却也不及了
双箭并行远比三箭容易得多三件容易互生湍流,被张弓长箭力在旁一激,便自散去了;许山适才为求稳使了双箭,果然奏效..
他再双箭激出虽然只消三片就好,但他前三箭被震落,也是心中不忿,是以偏要将那剩下两片花瓣再尽数打落,以雪此耻
却不料钢箭追来并非指向梅花,只因张弓长很清楚自己已然不及却竟以极的速度追上了许山双箭的箭尾笃的一声轻响,许山木箭被推向前去,冲入梅花簇中
轻轻地,啪的一声,花萼断裂那还有两片花瓣的梅花,香消玉殒
张弓长长弓一立,朝苏折羽看这怎么说?
苏折羽咬了咬唇许山犯规,第一局张弓长胜
许山默然他全不想辩解因为苏折羽又怎可能看不出来打下那整朵花其实是张弓长借他许山之箭而为只是结果如此,又有什么可多说的呢?..
看来你今天很是心不在焉?身后竟是多出一个声音
张弓长心下略惊拓跋孤不知何时已到了近处,自己却全所觉
是许山垂首应声属下惭愧
嘿嘿,你想必是专程来回答我的问题的了?张弓长打了个哈哈掩饰起自己的惊讶拓跋孤只是负手站在苏折羽身侧你想问什么?
这一个问题自然要问清楚你是谁
拓跋孤轻轻皱了皱眉你当真要问这个问题?
我昨天便已说过
你明明早知答案为何要浪费一次机会?
张弓长一笑我既然胜了,问什么自是由我我知道你们心里嘀咕我胜得不光彩,但张某说过的话,总还是不能反悔
拓跋孤也略略一笑你胜得没有什么不光彩自古成王败寇,只看胜负论英雄,不择手段所以你浪费这问题的机会,并非智举
张弓长又是嘿嘿一笑道,成王败寇?青龙教主果然也非君子看来就算我今天三局全胜也难离开这里了
你不妨试试看拓跋孤不动声sè,语调低敛
自然要试的就请说第二局的规矩吧!
拓跋孤朝苏折羽看了一眼后者点点头,道,第二局也简单,你们去将方才shè落的三片花瓣拾给我谁将花瓣交到我手上的,就算胜了在花瓣到我手上之前,都不算
那若我们每人只抢到一两片,或者花瓣毁了又怎么算?
一两片也都不算,一定要三片一起交来才行若花瓣毁了在谁手上毁的谁就算输
这听起来容易不过做起来……张弓长看看许山
也是只限用弓箭的功夫么?许山开口问道
兵刃上的功夫,只限弓箭苏折羽道至于施展轻功之类则不受限
许山脸sè仍旧yin沉瞥了一眼张弓长手中的钢箭,默然不语
还有这一局,不准伤人苏折羽又补充道伤到对方的,也算输
那可难了张弓长道又要防着对手故意蹭上来受伤,又要防着对手把花瓣在自个儿手上毁了,又要……
这些话,我说比较合适?许山讥讽道
张弓长一愣,随即哈哈道,许兄弟记了仇了好罢,彼此彼此
许山暗暗哼了一声,不再理他苏折羽与拓跋孤退开些,只听苏折羽道,若准备好了便要开始了
那两人又各抬剑在手梅花虽多,但有拓跋孤和苏折羽两双眼睛在,谁也没敢妄想做出什么手脚除了去拾起适才最大的三片花瓣之外,别办法
又是一声唿哨,许山与张弓长已箭一般激出
他们不再张弓搭箭他们自己就是箭
几乎是同时,两人已到了那梅树下许山稍稍到得早些,一来他身轻矫敏,而来他也对地形熟张弓长也不示弱,脚还未到,长手已伸向那花瓣,每人左手都抓了一片,右手不约而同,举箭去点那第三片花瓣
叮的一声轻响,许山的箭为那jing钢之箭点断,但张弓长的手势也受了阻花瓣被劲力所激,飘起几分,两人再去抢,手指几乎要触在一起,张弓长大手一翻,许山也手腕一转,yu展开手法去捉那花瓣,却又为对方所阻那小小一片花瓣,竟是谁都拾不起来
张弓长的jing钢之箭不只是与弓相配,就其本身亦是极佳的近身武器,因此不多时便占了上风许山箭本身就不如他,加之未曾习过太多近身之功,不免法施展,只凭借灵活身法与他周旋好在规矩不能伤人,张弓长亦有所顾忌,纯钢之箭未敢全力施用
苏折羽只瞧得紧张,心道许山竟完全不是此人对手,看来此人在朱雀山庄须有不低身份只是若许山再输,自己问话的机会就愈发的少了心神不宁间,拓跋孤手臂将她肩膀轻轻圈住她下意识地往他身上一倚,只听拓跋孤道,若你想帮许山,也是可以的
怎么帮?苏折羽脱口道
只是没什么意义罢了拓跋孤笑笑反正张弓长也心知肚明:他若想什么都不说就轻易走人,那不可能
既然这样又为什么要安排这场比武?
至少看看这“一箭勾魂”的底细拓跋孤道而来,若他当真输给许山就算只输一超他也须欠下这笔债
我们也可以放他走的放他走我缀着他他总会回朱雀山庄的!
拓跋孤沉吟不是不可以但那是最后的办法“一箭勾魂”不是常人,要缀住他未必那么容易,何况既不知朱雀山庄是什么样地方,又怎知不会反被他利用
说话间只见那花瓣已被张弓长抢在手里,他却又来抢夺许山另一片花瓣许山虽牢牢捏于手心,又怕用力过大毁破了,终于也叫张弓长有了可乘之机,钢箭往他腕上一挑逼他撒手许山岂能这般就范,松开一手却又反手抓住张弓长伸开长指来抓,却不料花瓣脆弱叫他手指一拨,竟裂了个口子两人心中都一沉,不yu这花瓣在自己手中毁破,是以反而一起撒手,向苏折羽看时她却并意终止此举,原来这小小的口子并不算毁破两人又一齐向那花瓣抓到,这一下却是十根指头捏在了小小一片粉瓣上,几乎不用什么力气几乎听不见什么声音,花瓣已从中撕开
两人这次是真的一怔只听苏折羽沉着声音道,犯规这一局不分输赢!
张弓长把花瓣一扔,道,这也太奇怪了吧,两个大男人抢三片小花瓣,还不能毁破
这难道不是因为你上一局把花毁了的缘故么苏折羽轻轻哼了一声道否则这一片毁了还有机会换下一片,也就不须定如此严格的规则
张弓长嘿嘿一笑道,您是裁评,谁又敢跟您争只是我们在那里很是辛苦,裁评看起来却似在与人卿卿我我呢!
苏折羽脸上神sè微变,却咬唇说不出话来了拓跋孤知他挑衅,只冷冷道,怎么,你不服么?
岂敢岂敢,只是本来说赌弓箭,这一句本身却与弓箭相去颇远,这样玩下去似乎也没什么意思……
何必着急呢拓跋孤说着,总算松开了苏折羽来很就给你机会好好施展身手
那我倒要好好听听下一局的规矩了
苏折羽清了清嗓子,道,下一局会在那边山坡上她说着指了指另一侧,只见坡势平缓,地方开阔,颇是一处好场子
这一局便是你们二人真正对决,仅以弓箭之术,谁先伤到对方就算胜伤到的意思,便是指有一方受到明显箭伤
这一局规则倒不妨改改拓跋孤走上前来受箭伤太过容易了,恐怕他们二人便全力在躲避上,须比不出弓箭上的优劣
教主的高见呢?张弓长又挑衅地看着他拓跋孤并不生气,只平平地道,这一句要取胜只有一个办法,便是刺穿对手右臂的臑会茓二位意下如何?
张弓长脸上微微变了颜sè,半晌才回复如初,忽地哈哈大笑起来道,既然教主都开了口,张某焉敢不从!好,就以此为赌,反正张某人的xing命,本在教主一念之间!
那边许山倒没多大反应,只默默点一点头,苏折羽便引二人往那山坡而行
原来拓跋孤看了这一晌,已深谙张弓长使箭的套路右臂的臑会茓乃是他这身弓箭之术的关键所在,若叫人刺穿,则手臂再难拉开弓,等同一身武功尽废许山习的虽亦是弓箭之术,但各人使力方式不同,许山的要茓也在右臂,却在下二寸的天府茓,拓跋孤说臑会茓,他自异议
四人到了那山坡,拓跋孤忽道,阁下想必对此地地形不熟,不妨查探一番折羽,你在此陪他许山,跟我来一下
张弓长尚未发话,拓跋孤已将许山带走他不由又嘿了一声道,临时抱佛脚么?适才那一句若非规矩太诡异,本也是我赢他此刻又能做些什么!
苏折羽其实也不知二人去干什么了,只等了许久,才终于见两人又回来了许山神sè如常,只道,可以了,开始吧张弓长轻哼一声,两人各退开十数丈,拓跋孤与苏折羽亦避去数十丈外
只听苏折羽提气喊道,若你们已准备好,现下已然可以开始!
然而,没有人动
嫩嫩的草尖拂过脚面一而再再而三是chun天的风许山的手在箭筒,张弓长的手也在箭筒
经过前两局,他们对对手的招式习惯都可算是了解了如过不是谁还故意有所濒的话
苏折羽紧张得手心皆汗,下意识地去握拓跋孤的手掌后者觉出出她手心的湿濡,微微一笑,默然不语
而此时这战场上竟出现了第三个看客夏铮已悄没声息走到二人身后拓跋孤向后看了一眼你也有兴趣?
自然有兴趣夏铮道素闻你给人下套的本事是一等一的我很想见识一下你这次想怎样让“一箭勾魂”落入你的圈套
这次没有圈套拓跋孤平淡地道他们的决斗,公平得不能再公平了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许山伤在他箭下怎么办?
他若一局也没有赢,本来就该好好反省反省
但若论实力也许他本来就比不上“一箭勾魂”,也法强求
你与他有过交手拓跋孤道当ri青龙谷一战,你应该还记得许山弓箭上的功夫,当不属于任何人若他败给张弓长,只是因为张弓长在兵刃上占了优,他的箭不但是箭,而且还是剑,利剑他的弓也强韧但我给了许山一晚上的时间研究他的兵器,若他完全没想出一点应对之策,那么又能够怪谁?
可是他一夜没睡这岂不是……
也算个理由拓跋孤笑不过比起不让他想这一晚上,我觉得这样胜算还大些
主人方才与他走开是不是……是不是去问他……苏折羽在一边开口
拓跋孤摇头现在已没什么好问的了
几人的目光又转回战局之中
张弓长的箭已在弦
一支箭
许山的箭也在弦
五支
他仔仔细细地考虑了所有的可能张弓长的箭,既有开金裂石之力,又有机簧连弩之硬碰硬,他将没有半分胜算他唯一能胜过他的就是木箭的轻灵与多变
臑会茓在右上臂背侧,只有一个机会可以伤到,便是张弓长摸箭换箭的时候他动作很,有时连珠发箭,很难抓准时机,张弓长也在等一样的时机,所以他也必须很
他选择了五箭在弦,这是有目的的集双箭之力,或许可以拼得过那一支jing钢之箭;两箭取张弓长要害,虽非臑会,也迫他不得不避让第五支箭,在他避让的刹那,等在他臑会茓会在的位置想起来,是个天衣缝的计划
只是,张弓长又怎会坐以待毙
在他看来,许山很灵活,也很会站好位置,不令臑会茓轻易地暴露在对手容易击到的地方但他也会一样的伎俩,一箭shè出逼得许山自救,连珠后箭等在该等的地方,迎上他的臑会茓
似乎几刹那间,这场比试就要完结了
可是他们没想到,当对手的箭shè来时,他们竟都同时选择了跃起闪避跃得非常之高因为他们都看穿了对手的目的,谁也不想冒险
但就是在空中
就是在空中,许山一个拧身回转,五支箭又已在弦转身看见的张弓长吃了一惊,眼见五箭齐来,他伸手及箭却未及上弦,只得以箭为兵,啪地挥开了飞来流矢,随即落地才将钢箭搭上弓弦
箭尖指住了许山的心脏
这当然不是要置许山于死地,只是现在他箭在弦上,许山的箭刚自空中发出,下一拨还未跟上,张弓长该是占了绝对的主动了
然而他忽然听见耳后风响,只是轻轻地嗖地一声,不,是两声他陡然出了一身冷汗
弧箭?
他竟未注意到许山第二次shè出的五支箭竟是弧箭,未料到他已计算过他击偏弧箭所有可能的方向五支箭里,那两支没有落地,轻轻一晃,包抄而来他不得不闪身相避,而回头间,许山箭已上弦离弦
你……
他只来得及说了一个“你”字,臑会茓上一阵剧痛传到箭入肉,他心中的感觉不仅是一沉可以形容,而是突然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袭入身体手,拿捏不住弓弦,他已松开了那侵入身体的剧痛让他浑身都已凉透,整个心死了一般地枯寂了
我本来就会弧箭的许山很自然地回答他未曾问出口的问题
许山胜苏折羽上前一步,宣布结果
张弓长大手握弓,同时捂住流血的伤口拓跋孤在走近,他却觉得视线模糊他想,一定是有哪里不对他怎可能轻易输掉这一仗,又怎可能从此不能握箭?想一想就难以接受的事情,真的发生了,难道不荒谬吗?不荒谬吗?
你们……早有预谋……他咬牙切齿道
不要这么输不起么拓跋孤走近得毫侵略xing,又似极具侵略xing,口气嘲讽,手却已握住那刺入他身体的箭尾
拓……夏铮还未来得及叫住他,拓跋孤手上一用力,竟生生地将这支箭自张弓长臑会茓上拔下这本该令张弓长大叫一声晕死过去的疼痛竟没有如期而至张弓长知道,或者是因为这茓道已被刺穿,再也不会感觉到痛了
拓跋孤将箭支往地上一扔,道,许山,你先带他去疗伤等会儿我们好好把赌债清了本座可不想问些关痛痒的问题
许山答应了,将张弓长拉了走去张弓长似已木然,只丢下一句道,你休想从我这里问到任何事!
这究竟怎么回事?夏铮道拓跋,许山突然用了弧箭,是否之前出于你的授意?你这样未免有些残忍!
闭上你的嘴拓跋孤冷冷道我现在去问他话,你要来就来,不来就算了!
你……
夏铮还是未及说什么,拓跋孤已向山下走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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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九
疗伤之处,在弓箭组的修缮之所许山常备不少箭疮药,血迅便止住了
他见张弓长只是不说话,便道,我的弓箭之术并未得过名家传授,论理是比不上你——方才只是侥幸,因你并未想到弧箭这一层若再来一次,想必我是必败无疑
再来一次?张弓长冷笑阁下倒高明得紧,穿了我的臑会茓,还要我再来一次,嘿嘿,不过尊教主说了,成王败寇——我们只看结果,不择手段他先讲出那些话来,也便是叫我无话可说罢!
那倒……
他与你离开那一会儿,究竟说了些什么?张弓长双目血红,神态可怕我便不信他几句话,就能令你胜了我——就算你会弧箭之术也一样!他究竟说了什么?
许山已坐在一边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他仍平静地道
什么……
张弓长想说什么意思,却见许山已抽出一直未用的箭来,他一时怔住了
那箭的箭尖竟已被削过几分,尖上的倒钩早已不见,不那般锋利张弓长下意识地去摸创口创口已然包扎,疼痛较之前减轻许多
你以为你的臑会茓被刺穿,那不过是一时剧痛之下的错觉许山道教主叫走我一会儿,做的便是这件事,只因他知道如果真的令你永远不能使箭,你是什么都不会告诉他的
张弓长怔了半晌,心中不知是振奋,还是意外,却竟也雀跃起来,好一会儿才勉强道,便算他——便算他如此,我也什么都不会告诉他的!
可是你们有约在先许山道如果你不守约定,恐怕难办得很
张弓长却还是怔着,只因他实在没有能转回神来这个青龙教主,究竟是仁慈还是可怕?
其实他有很多办法可以令你输——他可以让我在你的兵器上做手脚——他也可以在今天的对局中暗中帮我但你也知道他没那么做这只不过是因为他想你能服气你若选择什么都不回答他,那也由得你,只是……
你不必再游说我!张弓长烦躁地道用弧箭胜我,本来也算不得什么光彩!
你胜的那一局也不光彩许山还以颜色
门外传来拓跋孤的冷笑声你们两个人居然只有一个受了伤——倒叫本座没想到他跨步进门,许山忙站起来参见教主他垂道
你先下去拓跋孤道
许山应了便去苏折羽和夏铮却已跟进门来
嘿想三个人拷问一个吗……?张弓长显然有几分底气不足
你怎么都要说的拓跋孤道而且本座不会问你没有意义的问题,现在只问你——朱雀山庄在哪里?
果然是这个——我最头疼的问题张弓长道不过拓跋教主,我也不妨老实告诉你,就算你再仁慈一百倍就算你的弓箭手再赢我一百次,这个问题我还是不能回答你
苏折羽脸上已变了颜色但你明明答应……
昨天教主说,若我输到第三局,就取我的性命现在我胜了一局,平了一局前面两个问题是逃过了——第三局,便请直接取我的性命,张某决计不皱一下眉头要我说出那个问题的答案,却是万万不能
夏铮也变色道,你当真宁愿死也不肯说出朱雀山庄的所在?
不能说
拓跋孤只觉苏折羽的手紧紧一捏,知她伤心已极,伸左手轻拍了拍她肩膀,道,这样罢折羽,你先出去,我来问他
你要在这里……
你不听我话?
苏折羽咬住了嘴唇,未敢再违抗他,点点头向外退走
拓跋孤拉了张椅子坐下张弓长很凛然地看着他
现在我们已知道俞瑞和苏扶风都去了朱雀山庄拓跋孤道若昨日你没有说漏嘴,本来这个消息我们也是不知道的
张弓长只哼了一声道,我一时失察——哼,反正你的目的只是想知道朱雀山庄在哪里何必多找借口
你以为我们找苏扶风是个幌子?拓跋孤冷笑看来你在朱雀山庄的日子也不算太好过——当初各大门派围攻青龙谷,苏扶风曾假扮过折羽行刺夏廷这件事你竟不知道?
我那时不在左近,那件事详情不甚清楚但你说——苏扶风假扮过她?
夏家庄庄主夏铮在此,你不妨问问他
张弓长看了夏铮一眼,却并不说话
所以你并不知道折羽并不是易了容她本来就与苏扶风长得一样——她要找苏扶风只不过因为苏扶风是她亲妹妹
什……什么?张弓长大出了意料之外,一时怔住你们……你们难道……
所以事实与你想的相反,我们是为了找苏扶风而不得不问你朱雀山庄的所在,而非为了找朱雀山庄而祭出苏扶风——本来或许不必逼你,但现在你却必须要说!
我……张弓长竟是语塞我不能说他仍是喃喃道莫说你是青龙教主,就算不是,我也不能告诉你!
你怕那个朱雀神君不是本座的对手?
你激我也没有用若你一定要我说,便还是杀了我吧!
你若那么想死,等你说出来了本座一定成全你——反正你也要死了,朱雀山庄的种种都与你无关,你又怕什么?
你……你莫要逼我,我进朱雀山庄时曾过毒誓,所以你若不想换问题,最好还是快快杀了我罢!
拓跋孤与他周旋数久,已有不耐,抑住怒气只道,那么你的意思是——只有这个问题你不能回答,若我问别的——
与朱雀山庄所在有关的一切,我都不回答,其他的可以考虑张弓长道
拓跋孤心念一转但你这般做法,已算违反了赌约——至少要添点利息给本座
你想怎么添?
我要你回答本座接下来所提的所有问题——而且,因为你没有胜到两局,我恐怕也不能轻易放你走
我早料到了张弓长轻蔑道好,你尽管问,问到老子不想答的,老子就不答!
拓跋孤朝夏铮看了一眼夏铮似在微微笑一个问题换成无数个问题,这生意还算划得来——只是,朱雀山庄的所在不明,仍然是件叫人头痛的事情
那么——第一个问题,朱雀山庄之中与你最要好的人叫什么名字?
张弓长不无意外地一怔,似乎想了一想,方道,卓燕
卓燕在朱雀山庄之中是什么样的角色?
张弓长似乎犹豫了一下,这个问题……
说!拓跋孤只是低沉而短促地说了一个字张弓长略一沉默,道朱雀七使之一
你也是朱雀七使之一?
是
那好拓跋孤拂袖站起青龙教也不能薄待了朱雀山庄的使者劳驾你随夏庄主先去小憩,待酒席齐备,再请你入座相谈!
张弓长如何不知道这所谓酒席实则凶险但夏家庄庄主在侧,他除了苦笑,又能怎样
他的酒量并不差,坐在那明亮的小屋之中闭目养神时,他脑中已转过了一切可能他会问些什么?不外乎朱雀山庄的细节知晓我是朱雀使者之后,他只怕更不会留我活路或许本就会在酒中下毒?若我不喝,便更给了他动手的理由……
然而,那个女人真的是苏扶风的姐姐?若不是看见她光滑的手腕,那日他也不敢肯定她便不是苏扶风若是真的那么——那么苏扶风既然有这么一个“姐夫”,又为何要委曲求全地让俞瑞这种人折磨?
无论怎么样,俞瑞这次都可算是引狼入室了他又心道若神君知晓,只怕姓俞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伤口微微抽痛,他咬一咬牙侧向无恙的一边伤势确认了并不重,只是此刻还无法去使用弓箭他回想自昨日起生的种种,想到拓跋孤那一拉弦断的瞬间,想到苏折羽那厉声相问的瞬间想到自己万念俱灰的那瞬间,想到许山拿出修圆了头的木箭的瞬间若不是因为苏扶风去的的确是朱雀山庄他本来没有理由不告诉他们,正如他从来都很同情那些寻找亲人的可怜人——可是一些细微的不同,现在,命运落在别人手上的可怜人却好像是他
四哥,若是你,你会怎么做?你比我聪明得多,若是你的话,一定会有好办法的吧?
船自枯萎的芦苇丛中摇出,已不知换了几回方向霍然临人的是巨大的泛着淡蓝光泽的冰柱,高得令人仰不起头,晶莹剔透,却寒意逼人
邱广寒似也被这景象所慑,半晌,方喃喃地道,谁又会想到,“火鸟”朱雀的巢茓,竟会在冰川之中
也许正是你“纯阴之体”的最佳栖身之所卓燕轻轻一笑
但愿如此邱广寒回以一笑
她不知道是什么人有这样大的力量,在这冰河形成的冷山之中,竟建起了如是一座宏大的建筑——甚至说是宫殿也不为过不见天日的冰川深处燃起的松明火把,竟也不能丝毫动摇这封冻的晶石
邱广寒好奇地顾盼——内门处有人躬身向卓燕行礼,对她却是视而不见
参见星使邱广寒听他是这样说的她偷眼瞧卓燕,后者脸上却并没什么表情
走进内门,她悄声细语“星使”是个什么职阶?听来很高?
卓燕站赚似乎不理解为什么到了此刻她还关心这个
管好你自己吧他淡淡地道
我只是问问……
一会儿不知能否马上见到神君卓燕却似心不在焉如若见了他,你不要擅自言语,知道么?
我知道啦,你都说过呀邱广寒笑嘻嘻地道堂堂星使大人,怎么还紧张起来?
卓燕却汀了步子,在这无人的长廊之上,久久地凝视她
怎么?邱广寒被他看得不自在起来
邱广寒,我要你答应我卓燕郑重道无论神君要求什么,你都不要违抗
他还能要求什么邱广寒咯咯笑了起来
你答应么?
早就答应啦邱广寒耸肩,反讥讽他:你每次来见他都这么紧张么?
卓燕不语
但愿我不是做错了他只在心里这么说
冰川之中,其实苦寒,但霍然踏出长廊尽头,竟是天日
邱广寒并未进过朱雀洞她并不知晓这构造其实与朱雀洞相似已极,此刻只觉极是神奇,只见冰棱折射之下,光亮耀目,竟美到极致
她只觉呼吸都要退半晌方道这里的走道,是天然的?还是人工所建?
借天然之力而建罢了卓燕道再往前可到高处,那时你看见的,便是另外一幅光景
是么邱广寒目光移回卓大哥这里这么好,怎么你宁愿留在朱雀洞那种暗无天日的地方呢?
这里好?卓燕一笑,转而道,快些走罢
两人又走许久,终于进得一处不再处处皆冰的所在邱广寒下意识踩了踩脚下这下面……还是冰川吧?
这里是6地卓燕道只是若不由冰川也到不了此地
那若到了夏天,冰化了呢?
这里地势已高,冰层已厚,即便是夏天,冰亦只不过融化少许,只是下游会有些汛急,于此地并无大碍
总觉得……有些危险邱广寒吐舌头
比青龙谷如何?卓燕瞥她
嘿,那自是青龙谷舒服了,景色怡人可不像这里寸草不生呀!
卓燕嘴角轻轻一勾,邱广寒捕捉到他这表情
又打什么坏主意她嘟哝着,向四周看
这里地方广大,有矮亭,小楼亦有空地,可是除了自己与卓燕二人,竟不见半个人影
大白天的——都没人么?邱广寒纳闷道这该已是朱雀山庄内庄了吧?
朱雀山庄本来就没有很多人的卓燕道这里不比中原,食物本就珍少再加上冰川极寒——你是纯阴之体所以不觉得,但常人若没有深厚内功决计捱不了太久
邱广寒咦了一声你是想说自己内功深厚么?
卓燕笑我自然没有,否则也不会长年躲在朱雀洞不敢回来了
那方才走廊上那个叫你“星使”的守卫,也是高手了?
朱雀山庄之中,本无庸手
邱广寒咋舌难怪呢——你们不动神色就在各门各派做下了血案……
话正说到兴头上,卓燕的神色突然似乎有了点变化邱广寒一怔,同向他目光处打量时却先有一个声音传了出来
哟,这不是四弟么?——这声音,竟是在哪里听过的!
卓燕已经展开满脸的笑意迎上去道,二哥已经回来啦?
那人影自前面亭子的向阴处走出,精神抖擞的涅,叫人全看不出年纪来但邱广寒还是轻轻的呀了一声,道,是……是你?
那人转过头来,看见邱广寒也是略略吃了一惊,但回看卓燕的脸色,却见他笑得跟个没事人一样
邱广寒的惊讶也迅收敛起来我真没想到呢——原来前辈竟是朱雀山庄的人物!她的口气,有些许虚伪,也有些许揶揄
原来两位早已认识了卓燕笑道那也省了我费口舌引见了
那人却已冷冷嘿了一声,突然出手,向邱广寒头顶抓去
邱广寒吃了一惊,卓燕手中长锥疾一挡,轻轻地“叮”一声,原来那人手中也有铁器
鬼使这是什么意思?卓燕脸上仍含笑意,但口气却略略变了莫非二位有什么过节?
鬼使哈哈一笑道,过节倒是没有,老夫只不过想见识一下这位姑娘的手段反正能到这里的都不是常人,相信这位姑娘也不致有什么损伤四弟莫非忘记了朱雀山庄是不能随便带人来的么?你将这小丫头带来……
鬼使难道不是也带了个丫头来么?卓燕笑ⅿⅿ反问
邱广寒心里却已经转过千百道弯“鬼使”她心道今日天都会的龙头老大俞瑞竟是朱雀山庄的“鬼使”当日在那山坡上与他见过一次面,他只道我是凌大哥的新好,并不知我姓名身份卓燕说他也带了个丫头来,多半是苏扶风了——只是卓燕又是怎么知道的?
只听俞瑞已开口道,哦?四弟刚刚才回来,怎么便知道我带了人来?
卓燕嘿嘿一笑道,二哥怎知我是刚回来?
若不是刚回来,难道是在这山庄门前闲逛么?
二哥岂非也是在门前闲逛?卓燕仍是笑嘻嘻地道
有人入了冰川,下面的人会施放信号上来,四弟总该知道我见了这信号,便来迎迎四弟,有什么不对么?俞瑞也笑
鬼使果然是鬼使,竟神通广大能猜到是我回来卓燕轻轻瞥他一眼道或者鬼使其实以为会是弓长呢?
俞瑞神色略略一变,邱广寒心中突地恍然了是了,他以为是张弓长他让张弓长去杀凌厉,只因凌大哥实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万没料到卓燕会回来,只是迫不及待想问问张弓长到底得手了没有
想到这一层她便也忍不住笑了道,其实俞前辈见了我也是一样的
怎么说?俞瑞多少有些明知故问
邱广寒一笑,道,那一位凌公子若是还在,我怎么能走得开呢?
她笑靥如花,俞瑞已被她瞧得心旌动荡起来,忙咳了一声道,你的意思是……凌厉他已……未完待续,()投推荐票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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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一
林芷恍恍惚惚,却是走去另一个方向,腹中蛊虫痛了数日,此刻竟不知是轻了下来,还是已麻木了 拉牛 la66但这方向却不会错的吧她身体轻飘飘起来,勉力定了定神,才不致被那白花花的日光照得晕倒,眼前却是一阵阵发黑
慕容……你当真会在那里么?
午课时分,她依稀听见了寺院的诵经之声,匆匆走上台阶,那种共鸣愈发强烈恍惚穿过人群,却是被人拦住
施主请留步那寺庙门前的中年僧人,半抬手臂将她挡下
林芷似是茫然,张目四顾,一众男女都在寺门之外祷祝她低头,似乎不确定要如何开口,想一想道,小女子家中不幸,想向贵寺求些香烛供奉
中年僧人似觉奇怪,道,市中自有香烛铺,施主为何……
他却突然汀不说了,似乎觉察到什么
这女子所着缟素,他心道,岂不与寺中那人太过相像?
犹豫间,林芷身体突然颤抖,嘴唇扇动,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僧人顺着她的目光向前看,只见山寺的内门边,有过同样素白衣袂一闪
原来……僧人脑中闪过念头,手臂放下施主请进
林芷顾不得太多,跌跌撞撞向寺中行去那白影好似不欲叫人发现,走得飞快,直到了庙宇深处,才自停下,回身,向她一望
慕……慕容……她声音沙哑,几不能言
慕容荇闪入边上门内伸手向她,示意她跟来门内是个小园,幽幽暗暗的一条小道通向他的住处
林芷迈步上前,手腕抬起得如此胆怯,却不料慕容荇全力一握,她跌入园中,跌入他怀里
阿芷他抚摸她的头发你没事就好
她身心一起颤了颤,细细的泪水,再次流了下来
他才感觉出她瘦得如此厉害——抱在怀里的人儿,竟形销骨立半分不见昔日的丰润你……你受苦了他喃喃地说了句,却说不出太多,扶肩抱起了她,便去自己的屋子
我……我马上要走的林芷慌乱
你还有走么……?慕容荇的话语,虽是疑问,却又似在苦叹
我……要走的林芷虽然坚持,声音已微弱了,陷在他臂弯中的身体,像是已沉进了他的胸膛
你上次的伤……慕容荇像是咬了牙才决心提起这个话题来还痛不痛?
林芷摇摇头已经不痛了她想那剿,比起蛊毒蚀体又算得什么呢?
他踢上门,径直将她放在榻上她坐起来慕容,我有话对你说……
坐落在东北角的这间房屋,光亮竟只透得半明半暗她坐在慕容荇的床上只说了半句话,他的手就掩上来,抹过她的唇,也抹去她所有未出口的语言
他慢慢地将她的耳环取下,再是头饰——她的嘴自由,却沉默了无力说出半个字来他坐下来,坐在床沿,她身体就失去了力气,软软地靠在了他身上
于是慕容荇的手抚过了她的脖颈,略带一点凉意地,伸入了她的衣襟林芷的矜持令她只是轻轻呻吟了一声,一切的快意她只用一双眼泪尽情表达
慕容荇抽出手,除去她的鞋袜,开始解她肩上的衣钮她突然惊觉什么,左手一抬按住他手背
阿芷?慕容荇疑问
不要她突然惊惶退至床角,胡乱抓过翻开的衣衫,将肩臂遮盖起来
阿芷慕容荇俯身过来,她慢慢仰倒,那一双眼睛,却只是瞪得大大的盯着他我……我不想……
慕容荇将她手中抓着的衣衫一抢,却觉出她攥得异常之紧,不由真的有点儿奇怪了你……你不舒服么?他关切地问她
我……我是想……我们都是戴孝之身,现在……现在不能做这样的事……林芷目光游移
戴孝之身?慕容荇冷笑从你让我离开银标寨那天开始,你早就已经选择了我,而不是这身孝了吧!
慕容!林芷似要否认,声音却又发颤
你不怨你,我不勉强你慕容荇坐起来但你也不必对我说教,现在你我都已没有回头路可走
你又回来这么近,是……是为了见我吗?林芷也坐起来,依旧紧紧的攥着衣襟
是为了见你,也是为了把你带走慕容荇道,既然你来见我了,就是已经作了决定了,对不对?
不是的!林芷很是坚决地道我来见你,只是因为……因为想你,可是,我马上就要回去的,因为……
你少说那些废话!慕容荇似乎是愤怒了,一把将她的手腕捏过我就不信你不后悔那天没跟我走,难道你……
话语未完,他突然像是一愣这是什么?
没有,没什么!林芷拼命抽回手腕,却反被他牢牢握赚反手一拗,林芷痛得松开手来紧攥的衣衫终于跌落,整个前臂的道道割伤,清晰无遗的暴露在他视线里
阿芷,这是怎么回事?慕容荇一急之下,双目竟透了红这些伤口是怎么回事?
林芷却只是掉下泪来你问我……怎么回事?难道你……你不知道吗?
我……我不知道——你好好跟我说,阿芷!
你……你在我身上下了蛊呀……
她声音轻柔得像是赞美,却又清清楚楚是种控诉,是个霹雳打在慕容荇头顶蛊……?他怔怔地道那……那只是为了让你能找到我——难道说,竟会叫你受那许多苦?
他痛惜得将她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地爱抚她祼露的双肩都是我不好他轻声地道你……你受了什么样的苦,都一五一十告诉我什么都告诉我,不要放在心里,一个人受着!
她确信他是真诚的,于是将这钻心之痛一一道来
那现在呢?他疼惜地抚她的手
现在……不疼了林芷轻声道见到你,就……不疼了……
那就别离开我,跟着我,一辈子跟着我!
林芷倚着他,却是说不出话来
你听我说,阿芷慕容荇缓缓解释道那一天对你下蛊,是因为我也曾料想到你或许会离开我我的以后没有机会再来找你没法与你联络听说这一种“情蛊”成双成对,能互生感应,相距百里方圆之内,便会知晓,所以——我便用在你身上我只以为你会和我一样,只是感觉些微震动,却没想会害你如此……
你在自己身上也施了蛊?
自然了——情蛊何曾只有一只的呢?不先对自己下蛊,又如何渡到你身上只怪我太过匆忙,又太过紧张了后来,也什么都没向你说明白……
林芷静静地蜷在他怀里不声不响慕容荇抚摸着她臂上的伤痂别走了,好不好?
但我……林芷闭上眼睛我们先不说这个,好么?这温柔的语声,却又有种说不出的坚持
好慕容荇放平她身体她不再反抗,只一直闭着眼睛她知道他在看她,看她这张泛着轻愁的脸庞她对他的全部奉献,已清清楚楚地写在上面
又有哪个男人能抵挡这样的媚惑
光线仍是朦胧这个冬日,并不冷,反而显得温暖——暖洋洋又懒洋洋林芷的身上,又迅速轻覆了一层汗珠
外面嗡嗡的诵经声,像是种讽刺,更像是种异样的刺激,让她直到最后,才微微睁开眼睛,用再没了半分力气的声音软绵绵地在他耳边呼吸用手按住他同样渗汗的脊背,不让他的胸膛太快从自己胸膛离开
冷么?慕容荇以为她怕冷,手臂抱住她
林芷却摇摇头不疼她恍惚中听错了问话,只以为他问她疼或不疼
慕容荇对她错误的回答回以一哂一再吻遍她的身体,才起身为她覆了条毯还未消退的身体的感觉令她一动也不敢动,好似初次尝到的那般美好,稍稍一动就好魂飞魄散
阿芷他犹自俯身去吻她的唇不要回太湖了,好不好?
林芷好似被从梦中拉出,微微转头,默然
阿芷——慕容荇步步紧逼
……至少……让我把这次的事情办好……林芷口气已然松动
她后悔自己这不坚决——即便是说话时,她也已后悔,所以一个侧身,将那毯子盖到自己头顶,裹紧了略显闷闷不乐
慕容荇却是笑了其实你什么都不用的的等一会儿我便把我这些日子以来的事情都告诉你——也把我看得到的我们未来的好告诉你阿芷,我总不会叫你后悔的
我不后悔林芷轻声道我从来都不后悔
她或者只是在骗自己,或安慰自己,因为一个人又怎可能从来不后悔
外面的午课声像雾一般散了——散了之后,整个世界才好似突然安静下来林芷心中恍惚间想着两人适才举动,想到竟是在这森严寺庙之中,这庄重诵经声里,再想起自己本该守住的一身缟素,心中一时竟不知是绝望还是清明
反正我已是个极大的罪人——我早已万劫不复,又为何执着于不名一文的所谓良善?
也许我真的错了她喃喃地道原来一个人明知道自己错了,竟也还是会一直错下去——原来这世上,真的会有这样身不由己的事情或者并不是,或者我根本是在找借口,因为,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我甘愿为了他放弃自己从来相信的一切,放弃师门道义与昔日亲情——只因为比起那些,我更离不开的是他?
慕容,我……
她翻转身来,想对他说一句什么——说一句,她长久以来未曾说起的表白之语,却突然,像是被什么抽住了脖子,那只原本只是微微掀开薄毯的手一把抓住了尚未穿戴停当的慕容荇
怎么?慕容荇手臂被她捏紧,察觉出一丝异样
……疼……!林芷大口地抽着冷气那腹中毫无先兆地泛上来的,可不正是那蛊毒蚀体时的痛楚,猛烈地深邃地抓住了她的每寸筋络,令她瞬间生不如死
那变得太快的面色让慕容荇也惊出一身冷汗来什么疼?他慌忙握住她手是……是那情蛊?
林芷勉力点点头,气息都几乎难以为继,手指深深地陷入了慕容荇的掌心,这小小的指掐之痛也许只是万分之一,但慕容荇竟也已体会的足够深刻他看着她只一折就疼到在床上翻滚,竟是完全失措
怎么会……他脑中一时全然空白了难道她往日竟都痛苦到这般?可不是说见了我就没事了?还是说……还是说方才那一番**竟令得情蛊又行发作?但同样种下情蛊我又为什么全然无事?
豆大的汗珠已落下,薄毯蹂躏,林芷双目紧闭,面色沉灰,几近昏厥你先别怕慕容荇缓过些神来,迅速封了她几处茓道,以冀缓和她的痛楚我们马上去找卓燕——眼下他就在江阴——他懂得蛊术,一定有办法!
别……不要……林芷微微睁开眼睛你不要……不要出去……他们……都在呢……
慕容荇知道她的水寨众人见到自己必惹麻烦,虽可易容但一来耽误时间,二来若负林芷前去断然引人注目,是以也只得承认她说得有理你等会儿他抽开手边整着衣裳边跑出去,少顷,又回来
我已让人帮我去请卓燕尽快来一趟慕容荇道你……你再忍忍……
林芷气息变得微弱,不知是疼痛稍有减轻,还是实在已无力气隔了一会儿,她又睁开眼睛来能……帮我把衣服穿上吗?
慕容荇欲劝她暂且休息,转念又想到卓燕若来,确是不便也便扶起她,小心翼翼地给她披上衣物林芷似乎好了一些,强笑道,我没事了,适才只是突然发作——
慕容荇瞧着她血色全无的一张脸,竟是不知说什么好他抚摸撩动她叫汗浸湿的鬓发早知情蛊这样伤人……他无谓地重复着
以前在朱雀洞,看到别人中了蛊好像也是痛苦得很林芷苦笑
那不一样他们服下的蛊虫,施蛊者自身不受蛊,只消操控蛊虫,就可令他们做任何事——情蛊的话……却要复杂得多但……但并非无药可解既然害得你如此痛苦我一定设法帮你将蛊祛除了,你也就不会再受它侵扰了!
林芷只觉四肢无力,躺在床上,只是点点头
却不料僧人带回来的,只是卓燕的一个口信:现在太亮了,我晚课时分再来
慕容荇不由咬牙道,岂有此理,这个卓燕,不到天黑不肯走动,他便是见死不救么!
晚上么……林芷喃喃道那不行,我要先回去一趟
回去?你……你若再疼起来,又怎么办?
但我与他们说好,三个时辰后在客栈见——现在已过去两个时辰,我无论如何等不到晚上的……
我不准你走慕容荇道反正你已答应了往后随我,又何在乎这点小事?
我终须给他们个交待——而且,而且你的事情,虽然有人在怀疑,却也不能就此暴露了啊
慕容荇略一沉默谁在怀疑?
夏家庄庄主,还有……
林芷小心瞥他一眼凌厉
他们么慕容荇似乎并没往心里去
对而且夏庄主还同我一船来到江阴,怕是现在仍在江阴城内若我就这样不明不白走了,一定更增人对你的怀疑……
慕容荇似乎也有几分犹豫,却也终究是不放心她那么……你想怎样做法?
我暂时不随你走林芷道我先回水寨,等到时机合适,我再来找你,好不好?
你还要回水寨?你若再回去——我这趟来找你岂不是白来了?我们已分开很久——够久——有一个半月了!“时机合适”又是什么时候?
我知道你若想在朱雀山庄立足,现在这个时候对你来说很重要林芷道你现在就带上我——也会拖累你的等你站稳脚跟,有了足够的靠山,不再怕人知道真相的时候,我来找你,那时候,不是更好吗?
但我的你——
我没事的林芷微笑着,伸手去抚他的脸我真的没事的……我现在知道你真心为我好,我……我很高兴……
不管怎么说!慕容荇一把按住她肩膀你现在不能走我要等卓燕来了,确信你真的可以没事,才考虑你说的这种做法
但我与他们约了……
让他们等着!难道我真的比不上他们重要?
林芷只好不说话了被他强拦着,她又有什么话可说
腹中其实仍有些疼痛,却轻了许多,不再叫她痛不欲生她其实也害怕,若离开他,是不是又会像之前那样剧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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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铮已从客栈出来奇怪他说道店家说,没有浑身缟素的女子来过
没来过?邱广寒倒是一怔
适才在市集,倒是见过几个素衣之人在买东西一名刚回店的伙计Сhā话
看来是水寨的人在那里夏铮道不若我们先去市集看看?
也好凌厉道说不定是昨天我和广寒暴露了踪迹,他们早已转移去了别处(未完待续,(qidian)投推荐票月票,,
二三〇
俞前辈放心吧邱广寒道反正我走的时候,他已经像一条死狗一般地躺在那里了
她这句话也不能算是谎话,至少卓燕知道她说得没错俞瑞似乎也怔了一怔,方才又咳了一声假意叹气道,吃说最毒妇人心那rì楚楚可怜地跟在凌厉身边的小丫头,想不到竟这么快就变了心我只道这世上已没有女人能拒绝凌厉了呢!
邱广寒忍不住又笑,道,就凭他么?他配不上我,我自然要将他一脚踹开..
那么什么样人才配得上你?
自然要是最厉害的人邱广寒嫣然笑道所以我就到这朱雀山庄来找啦
俞瑞皱起眉头看了卓燕一眼所以,你就把这女人这么带来了?
卓燕也假模假样地叹口气道,你如知道她是什么人,你就不会觉得奇怪了
邱广寒一颗心陡地一跳怎么?卓燕难道要在这时候拆穿我的身份么?他一句“拓跋孤的妹妹”,我可就完了
她有什么特殊身份么?俞瑞问道
二哥想必还记得去年神君大发雷霆的那件事吧?
俞瑞眼珠一转莫非是她……?..
对卓燕点了一下头就是她
俞瑞吁出一口气最毒妇人心,果然不假
去年我也是这么说的卓燕笑道只是见了神君,想必她已毒不起来
俞瑞亦不怀好意地一笑,道,既然是献给神君的女人那二哥也就不Сhā手了
卓燕哈哈大笑起来道二哥已抢了凌厉一个女人难道还要抢第二个么?
俞瑞也大笑起来,道,神君这几rì心情还不错,四弟还是赶快去见他,不要耽搁了
好好卓燕答应着,拖起邱广寒的手臂,向里走去
邱广寒并不很确定他们在说什么,所以再走深一层的时候她忍不住开口道,俞瑞是不是已知道我的身份?
他不知道
你准备告诉神君我的身份么?你莫非……是想把我交给神君为质,然后……
卓燕停下来,看着她你就是你纯yīn之体的女人除此以外没有任何身份
但你刚才对俞瑞说去年的什么事……
你不必在意卓燕只一句话带过,又走
邱广寒哼了一声我也不怕你搞什么鬼,反正你们表面上嘻嘻哈哈的,其实啊……
其实怎么?
其实我看出你跟他不是一拨的邱广寒道你那些话里可都带的刺呢
是么卓燕淡淡地道看来我的涵养是愈来愈差了
走至一处高墙之外,卓燕汀他很仔细地伸手去整理了邱广寒的头发,这令后者一甩头,道干什么?
你是我的贡品,我总要摆弄整齐了吧卓燕笑道
就……就是这里了?邱广寒看着那高墙竟突然紧张起来
卓燕把手放在她肩上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她凝视他的眼睛,笑我若后悔了,你怎么办?
她笑得更厉害你以为我猜不出来其实你说的去年的事,是我杀的那个朱雀使者的事情,对不对?想必你们神君大怒,你也没了交代,现在把我带回来其实是补上这个交代对不对?
不是,其实……
你不用解释啦!邱广寒很大方地一挥手你替我拖了一年,现在我可不能甩手不管,那么没义气的等我受了宠,一定提拔你的!
她袖子一翻,人已向内走进
你知道怎么走么?卓燕无可奈何地跟入
邱广寒当然不知道怎么走,此地已不如外面那般冷冽,但黑暗yīn沉,除开隐约可见的凿在壁上的火鸟图案,殊无活气
角落里有些许光亮,竟是个足以容纳四五人的笼子奇妙的是,这笼子被机簧牵引,两名壮汉在一边扳动扳手,笼子竟可上升下降
他们得要很大力气才行吧?邱广寒站在笼子里往上升的时候,好奇地问卓燕
卓燕笑这算不得什么原本做这机簧便是为了省力,否则只吊一根绳子,也就行了
可是你们难道不是为了故作神秘?邱广寒道
本就没有外人能来这里的,何必再多作神秘
笼子同二人走出,四周火把“呼”的一声,燃了起来,顿时将这地方照得亮如白昼只见这地方竟像个圆筒一般,那些明明是石头的内壁竟不知为何不是方方正正的
卓燕已走到一处门外,恭恭谨谨地道,星使卓燕,求见神君
门便开了门开了邱广寒才知道,这亮如白昼的火把,原来只不过是萤火之光
人未见,光亮先涌出从门里扑出来的并无神鬼恶魔,只是刺目的白天这房间似有极大的窗子,而窗外临的竟是硕大的冰晶,将那明辉的天sè映得光华夺目
邱广寒跟过去,恍恍惚惚间,看到有个人影坐在不起眼的角落这竟是间极大地屋子,最光亮处放着把椅子并没有人坐地上铺的像是大片的羔绒,顺着那铺路延伸过去是侧面一张摇椅
朱雀神君就坐在这张摇椅里或者说,是躺着椅上铺着层不知什么动物的毛皮,身边的几上,竟沏着杯清澈的绿茶那叶在杯中峰显亳露,根根竖立,自然不是这地方寻常得得到的
他没有看外面,所以邱广寒也看不见他的脸摇椅舒服地轻轻摇着他在欣赏自己这边墙上一幅山水
可这,似乎并不影响他知道来的人是谁
难得你会回来朱雀神君的音调不高,也不快这次可有什么好消息么?
这次……卓燕用力咽了口唾沫,道属下有件礼物要请神君过目
礼物?朱雀神君转过脸来
他皮肤白皙是种与这冰川十分相应的冷sè却并没有邱广寒原以为的那种煞气甚至面相还不如自己的哥哥凶恶那目光有些懒散,然而瞧见邱广寒,眼神中终于还是有过一丝异样了只这一瞬间眉宇间的变化,邱广寒瞧见他眼角已有了些纹路,大概,也有四十岁上下的年纪了
这便是朱雀神君么?那个从未露过面,却已经被传为江湖中最神秘最yīn险最深不可测,也是自己哥哥最大的敌人的朱雀神君就是眼前这个人么?
她知道他也必在打量她她的美貌本不是任何人可以抗拒,就算是朱雀神君也一样在这几乎叫人睁不开眼的天光下,她却愈发地耀眼到叫人无法呼吸
这件便是礼物?朱雀神君终于开口,慢慢道
是,不知神君觉得怎样?
朱雀神君看了她许久,慢慢地又将头转了回去,看那墙上的风景画
先找个地方放着吧他仍是那平淡的语调,似乎不为所动
但这一个不一样卓燕道他是如假包换的纯yīn之体,这世上决计找不出第二个来了!
朱雀神君似乎又动了又似乎没动,只是邱广寒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的手腕已在朱雀神君手里她大骇他们明明隔得这么远,这个总是动作缓慢的朱雀神君好像动也没动过,为什么现在自己已在他的摇椅旁,而他正捏住自己脉门?
水xìng纯yī朱雀神君一边度着她的脉象一边道他终于是露出了一点点笑容来星使,你真是什么样人都找得到?
偶然遇到的卓燕似乎觉得邀功已近成功,很有些迫不及待地回答着
朱雀神君抬头,看了邱广寒一眼,突然那手在她腰上轻轻一埋广寒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他靠了过去,轻轻软软地跌到了他的胸前
他此刻显得很温柔,绝不似邱广寒曾设想过的粗暴他的呼吸也不会乱,反倒是她,轻轻一跌,呼吸乱了
星使,你还有别的事么?朱雀神君的眼睛注视在邱广寒的眼睛里,话却是问的卓燕
卓燕看了邱广寒一眼,终于下定了决心似地道,没有了
那么,你留下,你先走吧朱雀神君的眼睛,没有移开
谁留下,谁走,该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卓燕点点头,轻巧地退出,带上了门这般光亮的地方,只式个人
朱雀神君将手轻轻往邱广寒的颊上摩挲上去,以手背试着她冰凉的体温从进来到此刻,邱广寒没有说过半句话
此刻她突然觉出心里在战栗她原以为一切都是那么容易,因为,她相信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自己真正在意的事可是,她在这一刻,仍然无法安之若素
卓燕给过她太多反悔的机会,可是她还是选择了这样事到临头,她又怎能退缩?
真的只能这样了吗?
摇椅在椰是她被朱雀神君轻轻放在了椅上他不紧不慢地抚摩她的脸,撩开她的发,以显示他是个懂得体贴女人的好男人会很难受吗?她想他看上去很温柔,反正我原就知道来这里意味着什么也许这已经是无可更改的结局里,最好的一种开始了吧?
她突然想到那一rì她为张弓长所yù侵,是卓燕突然出手令她免遭厄运可是卓燕今rì却将她送到了这个人手上,这朱雀山庄的核心这是朱雀神君只手遮天的地方,再没有人能救自己
卓燕是不会再来的他前一次救她的目的,难道不正是为了今天?
她没有反抗冰凉的唇很快热了为朱雀神君的唇捂热头脑里依稀能想起的,只是曾几何时凌厉也曾这样亲吻过她可是也仅仅是亲吻了她而已啊
她闭上眼,准备好面对一切
朱雀神君甚至没有多问她的来历或许是源于自负他不相信一个女人能对自己造成威胁
也或许是觉得,无论如何,一个纯yīn之体的女子已足够值得冒险
邱广寒没料到自己竟然会哭也许这不是哭因为只有她自己知道眼角曾流过些什么朱雀神君不过是个陌生人她拒绝了“背叛”了那个她心里真正在意的人难道只为了把身体献给一个陌生人?
一个敌人?
也许这本就是纯yīn之体的宿命她知道,今天以后,她会永远不再是过去的邱广寒
可就在一切要开始之前,那扇被卓燕轻轻掩上的门,呼啦一声打开
你在干什么?竟有一个声音,前来质问
是谁敢质问朱雀神君?
邱广寒一颤,只觉得全身气力都散了,松弛下来的身体好像变成了一个平面贴在摇椅上,动也动不得朱雀神君显得有点无可奈何,站起来面对这个突然闯入的男子并未发怒,表情竟只不过是轻轻一笑
你怎么来了?他的口气突然变得不像是他,而莞尔得像是温和的问候
径直闯入的男子言语间似乎蕴足了不满我说怎么也不见你来原来另结新欢了是么!这口气,醋味得叫人不解
邱广寒定了神,略略睁开眼睛,未敢便动便转头去看,却突然被那男子抓住肩膀,一把拎出了摇椅她是什么人?这男人的口气竟转为撒娇一般
邱广寒愣愣地掩齐衣襟男人?这两个男人是什么关系?那朱雀神君莫非……
朱雀神君只好叹了口气别闹我不过才晚了片刻……
快叫这女人滚出去!男子愈发不依邱广寒偷眼瞧他,只见他人比朱雀神君还更高些长相倒并无十分女态,只是更苍白清癯,年纪也约摸有三十多了但眉间紧锁,却捏了个好似生气的小姑娘一般的表情,别扭得让她发愣
你先出去吧朱雀神君只得向邱广寒道出门自有人护送你去该去的地方
邱广寒求之不得,慌忙向外就走,火把笼子黑暗,不过是将来时的路倒走一遍直到走出那黑黑的高墙,她才忽然一怔停步
衣衫发式已全然不是来时的样子,她竟无所觉,此刻不敢回望,竟不由自主蹲至墙角,浑身只是颤得停不下来原来自己心里究竟还是藏着那么多那么多恐惧原来自己根本没有准备好,根本不想要这样的
直到她忽然瞥见立在高墙偏角的卓燕时,那满心的委屈才忽然汹涌而出,起身飞扑过去便对他放声大哭起来
卓燕轻轻一怔,也只好充当此刻那个安慰者的角sè,轻轻抱了抱她你这失魂落魄的涅他轻嗤道不过没事就好
这般话语从卓燕口中说出来实在有点奇怪,邱广寒不觉抬头什么没事?你怎知道没事?你……不就是你把我送进去的吗!
不让你进去一次,你怎知自己会后悔?
你……你故意欺负我么?邱广寒又哭又闹起来
我还没有那么闲卓燕淡淡道你想怎么样,是你的事
你不是故意的?那所以……所以刚才那个男人,真的只是凑巧,并非……并非你安排的?
卓燕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复杂他慢慢推开她,为她一一系好零散的衣钮,又仔细整理了头发
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慢慢告诉你卓燕向外走去跟我来
邱广寒木木地跟着他走我不想知道那不男不女的家伙的事情她说我只想知道,你你把我带来这里的时候,究竟将我当成什么样的人?你此刻又究竟站在什么立超把我当成什么样一种关系?
卓燕不语,只是走邱广寒觉出两人在往更高处行进,长廊的尽头,忽然空旷,又是冰川
这里还不是最高之处卓燕停下来,回头向她道邱广寒已看见了,那高处的冰晶便在自己侧面,却巨大而又光滑得难以攀越
看上去很近,其实很远卓燕道那上面很冷像我这样的人,根本无法忍受
邱广寒往前走了数步这里已经够高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俯视脚下那壮阔得叫人不敢相信的景sè在她刚进冰川时,她便层为冰川的美景所慑可是卓燕曾告诉她到了高处景象又会大有不同现在已到了高处,她几乎要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览无遗的整座冰川之下,巨大而汹涌的chūn汛正好似千军万马,隆隆向东奔去,湍急得就像整座冰山正在崩塌大浪溅起无数水雾,除了一片激荡外,宽广的江流看不见一丁点儿多余的表情,只将川下包裹得只见翻腾的白sè
这般雄壮的景象她想许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站在这地方,一个人的心境似乎也会随之而变,变得开阔明朗而雄伟
你们……很会挑地方邱广寒微笑,回头看了卓燕一眼
汹涌涛声中,这语声只是轻微,不过幸好卓燕的听力很不错
现在你心情好些了没有?卓燕走到她身边,问她不知为何,这并不高的语声,她也听得异冲楚
邱广寒又吸了口气好些了其实方才心里只是乱
纯yīn之体也会心乱?
正因我是纯yīn之体,我才心更乱只因为我以为自己本不会那般心乱
她又停顿但这绝不是后悔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后悔
呵现在还嘴硬?卓燕笑了笑,却笑得并不真,随即淡却
也许,该后悔的是我,但我却已不能让你离开朱雀山庄他喟然道
我明白邱广寒很平静既然来了,自然不能再活着离开,尤其是我这样的身份
那些身份并不重要,只是朱雀山庄的秘密不能泄露除了不能走之外,我虽不能保证神君今rì之后不会染指于你,但我至少不会让山庄里的其他人对你不利
他笑了一笑你是我带来的敢跟我作对的人,也不太多
你……邱广寒失语其实你根本没有理由要特意对我这么好她轻轻道只因为我是凌厉的朋友,而你受托关照他么?
卓燕一笑,并未回答,只转向那冰崖边
这个地方,叫作临云崖他说道如你所见,已是朱雀山庄第二高的所在最高那个地方,叫作“不胜寒”,在那里反而有点看不见这冰川解冻的景象,只因处在侧面,视线会少许受阻
邱广寒嗯了一声
神君很喜欢这两处所在,他经常会来卓燕停顿了一下只是他现在却一定不会来的你也知道为什么
因为……因为那个男人?可是朱雀神君他……他究竟……
他有过不少女人,男人却只有那一个
那他到底喜欢男人还是女人翱
这个谁也不知道,但至少那一个男人,他是喜欢的
那个人明明是个男人,却装得yīn阳怪的的撒娇邱广寒哼了一声若是我艾早受不了了
你不感激他帮你脱身?卓燕的笑有点硬
他自己不要脸吧!邱广寒哼道
卓燕沉默地看着她,看了许久我也没想到到他会去卓燕良久才说出这句话来以往神君跟女人上床的时候,他一贯无动于衷
他……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呢?难道真是你叫他来的?
我没有叫他来,只不过跟他说起有这么一件事
他就吃醋了,就跑来了对么?因为我是纯yīn之体,他怕rì后会失宠,对么?
我也并没告诉他你是纯yīn之体
……那么他难道只是想找个借口撒娇?
卓燕转开去你有没有发现,他很像什么人?
很像什么人?是长相吗?
不完全是,而是神态,还有感觉
我可没遇见过这么yīn阳怪气的男人
卓燕又沉默,隔了一会儿道,我带你去休息吧明天一早我再带你见一次神君
还见他么?
你如今在朱雀山庄却没有一个身份,太过危险了无论神君还会不会再想对你怎样,总须再见他一次
可是见了他之后,我的身份除了是做他的女人,还能是什么?
还有一种的卓燕道莫忘记你曾杀了朱雀七使之一的轸使
邱广寒心中一跳什么意思?我杀了轸使所以呢?他会杀了我?
我自不会让他杀你
你?你能要求他?
我说过我受人之托我受人之托关照的除了凌厉的xìng命,如今还有你
究竟是谁托你这样的事?你说过我来了朱雀山庄就会知道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
卓燕摇头微微苦笑,并不回答,只道,但我也只能尽力我很久以前就说过,我只是个说客,如果动起手来,在神君面前,我一分胜算也没有
第二次见朱雀神君他已坐在正面那把交椅上房间里干干净净,朱雀神君像是并不怕冷,只不过穿一件雪白的单衣长裳,神态仍然是那么雍容
只是他见到了邱广寒,却以手搭额,微微冷笑起来
神君对属下献上的这份礼,是否有什么不满?卓燕道
没有什么不满,她很好,只不过……
他停顿了一下
我暂时不需要
卓燕知道他昨天一定被伺候得很好,只是这句“不需要”却也让他心里突地一沉
越是宝贵的礼物越是沉得厉害
只因为朱雀神君得不到的东西,他一定消别人也得不到他“不需要”的东西也不会交给了旁人,唯一一途,大概只是“毁掉”
他正要开口说话,邱广寒腰肢一努却已站上前去神君不喜欢我?她咯咯笑道那么神君不妨说说,怎样才是您所喜欢的样子呢?
卓燕yù待阻止她,却已然不及朱雀神君此刻心情显然不能说很好,邱广寒此刻千娇百媚地去卖弄风情,在朱雀神君眼里不过是种挑衅他果然被挑动了,右手只是轻轻地一动,邱广寒便已看到或者已来不及看到有什么东西向自己抓了过来,一瞬间已散满她的视线她是万万闪不开的了,这比闪电更快的出手,她怎能侥幸!
然而忽地人影一闪,邱广寒惊讶之余倒退两步鼻尖几乎贴到的是卓燕的后背,她甚至能嗅到他冷汗的气味幸好,并没有血的气味
卓燕是早知朱雀神君将出手,不及阻止邱广寒,也不及阻止朱雀神君能阻止的,或许只有这机簧铁爪抓到邱广寒的咽喉在闪身到了邱广寒身前的一刹,他已闭上了眼睛或许他在这一刹也已从生到死,再从死到生走了一个轮回,出手的换作任何一个别人,他就已经死了
幸好面对的是朱雀神君他有比任何人都快的出手,也就有理由有比任何人都快的收手
即便如此,相差的也不过半分之距
冷汗在这一切结束之后才来得及湿透重衣,邱广寒在这一切之后才来得及后退两步她的脸sè到现在还来不及转换为苍白,适才那撒娇时的神态,甚至还没有从她脸上退却
她做梦也想不到卓燕居然会做这样一件事即便在这件事发生之后,她也不相信
卓大哥……她喃喃地道你……
她突然拉住他你没事吧?你……
她好不容易确认他没事朱雀神君也在看着他
你是不是喜欢这女人?他问卓燕他自然也从未见过卓燕做出这种事来
多谢神君手下留情卓燕说的也是心里话朱雀神君待他总算不错
回答我的问题
是卓燕答道我的确喜欢这女人
朱雀神君的脸上居然露出了笑容来既然你喜欢她,为何要把她献给我?
因为她是纯yīn之体卓燕道我自知没有这个本事对付得了她
未见得朱雀神君的目光又转向邱广寒这个女人现在却好像当真是在关心你
那不过是她的伪装
哦?朱雀神君仍然微笑那一边邱广寒攥紧卓燕的衣袖她已不敢再说话
朱雀神君又以手支额,似乎方才那一幕并没有发生过
我如要杀了她,你定是不肯了?他慢声细语地道
卓燕的语调也并没有变水xìng纯yīn极为珍贵,神君究竟为何要……
星使,你是聪明人,不须问这般问题
卓燕只好闭嘴他本来就是明知故问
朱雀神君却又淡淡一笑但我也可以将这女人赐给你他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说道你想怎么对她,就怎么对她怎么样?
神君,属下……
你想推辞?朱雀神君打断
……不想
那很好,从今天起,她就是你的人了
卓燕的身体却躬得更低但这份礼太重……
这份礼本就是你带来给我的,我既然用不上,为什么不能分给自己人用?朱雀神君说着,少见地大笑起来
卓燕还想再说什么,朱雀神君的笑却又突然停顿
去年杀了轸使的人,是否就是你?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冰一般严刻而凉意透骨,连邱广寒也忍不住机伶伶一颤,以为他已经开始问到自己可朱雀神君这句话,竟还是对卓燕说的
是我杀的邱广寒虽然知道不该再冒失,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卓燕只沉默他本也不打算去背这黑锅
朱雀神君的眼睛眯起你跟她说过朱雀七使的事情?他这句话,还是在问卓燕,仿佛那个女人自始至终,都不过是一件附属品
没有
那么她为什么会知道“轸使”是谁?
因为轸使确实是她杀的卓燕道
当时你一直不愿给我交代,是因为你想护着她?
是
朱雀神君冷笑但一年以后你却还是把她带来了,而且要献给我
我那时不知道她是纯yīn之体,后来才知道的卓燕对答如流,这一个谎说得堪称娴熟,虽然他自己也知道,说这样的谎的后果不会太好
朱雀神君终于略一沉默,第一次转向邱广寒,道,既然星使对你感兴趣,可以,我给你个身份只不过,星使,她人是不能下山的,你应该清楚?
这个,我知道卓燕脸上的表情忽然奇怪地转为一种笑嘻嘻的神态,好像对面坐着的已不是令他紧张到手心出汗的朱雀神君
他的手心真的在出汗方才湿透重衣的冷汗在背上还未透完气,此刻他这平静甚至是嘻笑的外表下,其实浑身都早已绷紧他经肠,可从来不敢在朱雀神君面前嬉皮笑脸此刻这般神态,大概,正是要掩盖真正的害怕
其实他当然可以将谎言编得更圆,只是,有些话他真的不想说
他真的不想强调自己“真的喜欢”她再是说谎不折也不想在此时此刻,重复这种假话
他跟她本就一点关系也没有未完待续
ps:话说前面第二二一章不见了,我没法重新Сhā进去,也不能重发一遍再算一次钱,就发在公众章节部分了,对不起影响到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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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一
朱雀神君只是不动声sè地叹了口气我本可以杀她,也可以杀你,我也已经出过手了但是既然又选择了收手,现在我也不会再动手
多谢神君卓燕也并没多解释
你现在可以带她走了朱雀神君道若有别人问起她的身份,也不妨告诉他她是来的轸使
轸使!邱广寒心中一跳
是卓燕只是淡淡应着
朱雀神君的目光又转到邱广寒脸上她很美,论是自己的还是卓燕的,都一样是很美的他当然知道适才两人的话中有谎言,可是卓燕替邱广寒挡下的那一闪却不会有假可以让卓燕这样一贯理智的人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他心中叹息大概也只能是这样的女人吧?
他多少也觉得杀了她有点可惜;他也还不想失去卓燕这么好的手下素以不如把她给他..
卓燕拉着邱广寒走出门门一关上,邱广寒就握紧他的手卓大哥她轻声道但卓燕没有说话他只是不停地走,步地走,直走出了百余步之距,邱广寒几乎要跟不上,只来得及叫了几声卓大哥,什么话也来不及说
百余步过去,卓燕才突然停下来了,也放开她的手,慢慢地靠过墙他竟像是虚脱了,脊背贴在墙上,只是轻微地喘气
邱广寒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他心里也在为方才的事情后怕,可是她的心绪平静得好像反得多,所以早没有那般紧张此刻只是温柔地拉起他的手来道卓大哥,方才……
谁知卓燕却一把甩开了她我说过,你最好不要这样叫我他冷冷地道
邱广寒面sè微变你怎么了?
我现在送你回房去卓燕生硬地道你现在身份是朱雀山庄的轸使,这名头出来,山庄里应该没有人敢惹你了
我不是你的女人吗?邱广寒取笑道
我消受不起卓燕似乎休息完了,一把拉了她又要走,但这呛人的口气倒叫邱广寒受不了这次是她反手将他甩开了,道你什么意思,你方才不是说喜欢我吗?
你不要误会了卓燕道我那么说只不过想薄你的xing命只有这样,才正好能将去年你杀了轸使的事情带出来,让他以为我是想替你隐瞒才没在去年给他个交代这样也正好给你这个轸使的身份因为在朱雀七使之中,本就有很多人是杀死前任使者而坐上这位置的而你又是纯yin之女,以你的冷酷情,在神君眼中或许算是个优点
我冷酷情?邱广寒倒像要哭了你才冷酷情,你方才明明……原来你算得这么深呢!她哼了一声,突又想到适才他在自己身前的一挡,和他身上的冷汗你……别骗我了!我可不信你若是说的谎话又怎会愿意挡那么危险的一下!
卓燕哼了一声我何必要骗你我挡那一下,只不过因为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xing命这一句话我答应了那个托付我的人的你这样的人我从来就是躲都来不及怎么敢去喜欢!
究竟是谁托付你难道值得你不惜xing命来保护我?
值得,因为你不知道我欠他的人情有多重
比xing命还……
xing命这种东西,比起他付出的代价根本不值一提!卓燕道所以你若在敢在我面前说半点他的坏话,别怪我不拿你当女人
我几时说过他坏话了?我都不知道他是谁!邱广寒说着,却突然一个激灵难道是……难道是那个……那个……
她想说“那个yin阳怪气的男人”,却又不敢,只得汀了,道,我还是不懂,他到底是谁翱我根本不认得他啊
你现在有没有明白昨天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把你从神君房间里赶出来?
我……我明白了,不是你叫他救我,是他自己要来的可是你昨天明明说你都没料到他会这样的,他若托付了你,你怎可能料不到?
我爹却没料到,因为一直以来他只是请求我能关照凌厉,我却没想到连凌厉的女人他也要管我虽然没有说起你是纯yin之体,却告诉了他你是凌厉喜欢的女人你可知你可知他其实恨神君入骨,若不是神君一直纠缠威逼于他,他恐怕根本不会肯见神君一面;如果神君哪天真的另结欢,于他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喜事但为了你,他却宁愿作出那种从来不愿作的样子去向人撒娇,你可知这于他来说是多痛苦的事情?
邱广寒沉默她想说些什么,却又不想火上浇油她只觉这事情太过匪夷所思,要她一下相信那个矫揉百态的男子其实是装的,就像要她一开始看到矫揉百态的男人又不觉得恶心一样困难
但……但那些坏话我早就说了,你又为什么现在才来对我发火半晌,她才小声而委屈地道
因为你现在已有个身份了卓燕的声音放和缓了些所以,这里的很多事情,也就不必再瞒你
那……所以……邱广寒想了想道,原先你只说受托关照凌厉,昨天开始突然也说要关照我了,也是因为他昨天才这么对你说的缘故?
卓燕点点头,苦笑我要关照的人好像越来越多了啊……
但是……他……他究竟与凌厉是什么样关系,为什么要对他,甚至对我都这样好?
他姓瞿,名安,这个名字想必你知道的?卓燕的话语,一个字一个字像打在了邱广寒心上
瞿安?她几乎失声叫了出来这个……这个男人,就是瞿安?
卓燕点点头
他怎么会在这里的?又怎么会变成了……变成了……
卓燕苦笑是因为我
邱广寒瞪大了眼睛你?
卓燕看着她这就是我欠他的天大的人情
究竟是……
我们换个地方说这些话如何?
你的意思是……临云崖?
卓燕点点头临云崖
临云崖上
卓燕的眉头,少见地舒展不开
去年的时候我跟凌厉打关于你的那个赌之后,你们似乎随后就去了武林大会对么?
好像是你不是也去了?
我先回过一趟朱雀山庄卓燕道轸使在朱雀洞这边死了我放走了你没法向神君交代
是,我听说了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得不回朱雀山庄卓燕道因为我若躲着不去,恐怕法交代
嗯
但就在冰川的附近,我遇见了瞿安
邱广寒知道他还会再说下去,也就不发声了
他似乎是受了很重的内伤,昏迷不醒我当时见此人与凌厉长得神似,顿时很好奇
他……他真的像凌厉?邱广寒明明已见过瞿安,却没回想出像的地方
我也不知为什么虽然细看或者说不上哪里相似,但就是觉得很像
所以你救了他?
卓燕点点头我带他进了朱雀山庄
但这……这不是朱雀山庄的大忌?
但也只有这冰川的寒气,才能暂压他体内的伤
但这样一来,就是你救了他的xing命,怎会变成你欠他人情?
因为我本没料到神君会看上他的
邱广寒语塞男人看上男人,她连想都没想过,就像要她看上一个女人一样荒谬卓燕料不到当然也不奇怪
但我其实应该小心些卓燕却又苦笑起来我后来才回想着,神君除了女人多,往ri的确也找过一些男人陪的他喜欢那些长得苍白细瘦的美男子,瞿安伤后本就苍白瘦削又正好是个美男子只可惜我离开山庄太久,竟忘了神君的这个癖好
可是……就算这样也不能怪你吧,毕竟你是好心救他
卓燕摇头我回山庄后去面见神君,轸使之事,我说凶手未曾查到,加之我带了一个陌生人进山庄的事情,两件都令神君万分着恼这两件事加起来,他就算要我以死谢罪,我亦没有半句话说但他显然也没有下定决心,所以要我到“不胜寒”上好好反省
就是那个很冷的地方?邱广寒指指侧面的峰顶
卓燕点点头就是那里了
他的目光凝视在峰顶上,似乎有种少见的忧伤
我在上面待了整整一夜,那里寒风凛冽呼气成冰,那种冷恐怕不是你可以想象我一个晚上都要运起内功与那寒冷相抗,到早上下来的时候,我已经几乎筋痞尽
他停顿了一下
可是我并不知道就在这个晚上,神君已经做过一件我从来也不敢相信他会做的事情他在瞿安的药里下了迷粉等瞿安回复知觉时才知,自己已经成为神君众多男宠中的一个
他朱雀神君他竟然
他从来没有这样过迷药这种手段,他从来不屑用;趁别人熟睡觉时强行做那种事情,是懦夫所为但是神君那一天偏偏就是用了后来我才知道早在那天之前,在神君最初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来到朱雀山庄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我不知情的情形下找过瞿安,试图对他做些什么,却当然没有得手,因为一个正常的男子又怎么会同意这种要求只可惜瞿安感激我救了他,怕我为难,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我
他那天早上得知此厄,自然是痛不yu生试想堂堂一个男人,尤其是像瞿安这样足够有骨气的男人,如果遭遇了这种事情,他心里是不是比死还难受?所以他自然想到了自尽但他也是个血xing之人就算要死,也要先杀了神君报仇
那一天我从“不胜寒”下来再去神君那里的时候,还不知道这件事,我看到的恰恰是瞿安自背后对神君出手他曾是黑竹的金牌杀手我自然认为是中了他的计以为他以苦肉计混入朱雀山庄就是为了刺杀神君所以我便出手阻止了他而且伤了他的左臂他本应来得及将手中利刃往自己脖子里抹去,但因为受伤,被神君拦下
然后?邱广寒紧张得只来得及说了“然后?”
然后然后神君看着我,就想到了一个主意
他……
他看着我说,发生这种事皆是我卓燕的错,再加上先前的事,他已想好了,决定处死我
邱广寒突然明白了他要你死因为你犯了错可是你是瞿安的救命恩人瞿安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死的,所以他其实是用你的xing命,要挟了瞿安?
不错卓燕痛苦地道他的确可以置我于死,但他真正想得到的并不是我的xing命,而是瞿安他要瞿安答应做他的人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该答应这种荒谬的要求,如果换作是我,就算有个人救过我的命,我大概也不会答应的
可是瞿安答应了?
卓燕已转开脸去我不知道他要忍受多大的屈辱才能答应这种条件或者他认为自己反正已经被侮辱,纵然现在死了,也已改变不了这样的事实所以……
他同不再说因为邱广寒已经握住他的手对不起她喃喃道对不起,我之前……我之前那些都是胡说,我不知道他……不知道他是这么……可怜……
她突然抱住卓燕这都不能怪你的她紧紧抱着他道只是朱雀神君他太过残忍,太过没有人xing罢了!你……你别再想了,好么?
卓燕没有动被她冰冷冷的身体抱着,好像真的能平静下来一点他真的平静了,甚至还笑了笑,乏力地道,你也不用觉得对不起我,因为我带你来这里本就是消神君能转而宠你而让瞿安不再受那么多折磨只可惜没有成功现在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邱广寒没有说话她突然想起方才朱雀神君看卓燕的眼神,和他收回的那个铁爪
他应该听出了我们的谎话他不杀卓燕,也许根本就不是因为有多想留下卓燕,而只是为了留住瞿安
她还是没有动她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件事
那一天清晨,她在那间客栈之外,清楚地听见苏扶风多次纠缠住俞瑞,不让他离床而去
这与昨ri瞿安的表现何其相似!
她难道和瞿安一样,也是为了救什么人吗?是不是她知道俞瑞一旦离开那张床,就会去向凌厉下手了呢?
邱广寒怔怔地想着,甚至忘记了自己已经抱了卓燕许久了卓燕只好可奈何地道,邱轸使,你若想抱我,尽可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
邱广寒忙松开他,表情却还是怔怔的凌大哥也许……还在误会着她她喃喃道
凌厉误会他什么?卓燕显然不知她已想到了别人
没……没有邱广寒回过神来我在想,他们究竟是什么交情呢?似乎瞿安离开黑竹的时候,凌厉还很鞋可是他们既然很像,会是兄弟吗?
瞿安今年大约三十六七卓燕道凌厉呢?
他二十一岁罢邱广寒道虽说远了点,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不是,瞿安应该也没有特别的理由要关照他吧?卓燕道他一般不愿开口求人,既然求我帮忙,想必很重要
他也没有跟你说过原因?
卓燕摇摇头
原来一直找不到的瞿安,会在这里邱广寒不些黯然可是这是去年的事情了,这之前这么多年,瞿安又到哪里去了?他当年跟刘景一战,又是怎么回事?
这种问题,你只好去问他自己
我能不能见到他?
现在看来,也许有点难了
为什么?
因为神君怕你嫉妒起来会对瞿安不利
我嫉妒?邱广寒一怔,但细细想来,却也有些道理,不由失笑
因为你今天在他面前表现得那个样子神君自然认为你其实还是想获取他的欢心卓燕补充道
我本来就是
卓燕略略一怔,随即淡笑邱广寒也笑其实我还是很紧张你看从昨天到今天我一直紧张到忘记把乌剑献给他了
你还能想起这件事?卓燕又笑起来
你呢你看看你呀,紧张得衣服都湿透了!邱广寒也取笑他
忽然安静了邱广寒的发丝在山风中乱飞
只是忽然
酒席已备好,张弓长如肉已在砧板上
拓跋孤微笑看着他,但一把匕首放在手边,显见得来意并不善
一贯以来以侠义出名的夏家庄庄主夏铮也似并不反对这样的威吓,默默坐在一边,不语
拓跋孤令斟上了酒每人面前都放了一杯酒尚在杯中,浓重的香味已飘来显见这酒烈得不寻常
张使请拓跋孤作了一个手势张弓长紧张得喉头滚了数滚,握起酒杯,心道你总不会第一杯酒就毒杀了我若毒杀了我,你又问谁去?当下也便咬一咬牙,道,既如此我便多承盛情了!举杯便饮尽
酒辛辣异撑弓长自恃酒量不错,是以也不忌讳甚多,心道我决计不醉就是朱雀山庄的所在,论你怎么套话,我不说就是那壁厢拓跋孤看着他手中的酒却未动
教主自己不喝,未免……张弓长挑衅
拓跋孤反而将杯子放下了张使好胆sè我拓跋孤的酒,你也敢喝?
为什么不敢?张弓长冷哼道左右不过是个死,况且你也没可能在这酒中下毒!
酒里自然不会下毒,但不知张使有听过一个说法拓跋孤悠悠地道说中了青龙掌的人若喝了酒,会怎么样?
张弓长心头一晃中了青龙掌则决计不能喝酒,这说法他也听闻过但他并受过青龙掌力,莫非拓跋孤现在想动手么?
他又咬一咬牙,反将第二杯酒也喝了下去,一抹嘴唇道,拓跋教主若终究是要以强相逼,那么张某总也不能丢了朱雀山庄的脸,奉陪到底便了!
但这第二杯酒下肚,他突然觉出身体里似有热流窜动,麻酥而又细痒的味道竟叫他浑身力起来他心下大骇,道,你……你终究还是在酒里下了……
话语未竟,却见拓跋孤将自己那酒杯端起来,一饮而粳道,你说什么?
我……张弓长说不出话来
拓跋孤将那手边的匕首往前一摆,道,你若觉得不舒服,不妨那这个往身上割几刀,让那酒流去一些,也便好了
但我又没有中你的青龙掌里,为什么会……
你前ri里曾被他指力封住六处要茓,那内劲伤及脏腑,岂是那么能好得了的夏铮在一边说
原来……原来如此……张弓长只觉酒劲催得内伤发作了起来,不但痛痒难当,而且呼吸急促,竟连脸孔也变得通红
所以你若好好回答他的问题,便可不用这般痛苦了夏铮又道
张弓长嘿嘿笑了一声,嘶哑着嗓子道,想不到……想不到大侠夏铮也是这么个小人……嘿嘿……
拓跋孤却又将那匕首拿来把玩你不必激他夏庄主说这话,不过是同情你罢了当年他也曾中过青龙掌,在这之后也喝了酒那般滋味他清楚得很你若还想要个好下超最好不要自作聪明
卑鄙小人……张弓长只来得及说出这几个字来,便难受得咬住了自己嘴唇但竟连嘴唇也有点麻木,他的眼睛都红了起来,血丝一根根露在外面
你知道凌厉的下落么?拓跋孤已开始问问题
不知道张弓长下意识地回答
你最近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我本就只见过他……一次!
拓跋孤向夏铮看看,夏铮略略皱眉,却也微微点头
凭你的武功,为什么杀不了凌厉?
张弓长轻轻一哼因为他有个好女人!
这番事情拓跋孤已听夏铮说过,张弓长如此说,他确定其中并谎话其实张弓长痛苦之下,也不过是说或不说二种选择,又哪有余力去编撰
“朱雀七使”是哪七个人?拓跋孤又问
张弓长嘿了一声,道,说了你也未必认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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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二
不见得拓跋孤道我至少还认得一个
谁?
俞瑞
俞瑞……张弓长干笑了一声
他不是?
他是的
他的地位想必不低
你怎知道?
一个你宁死也不愿说出所在的地方,他竟随随便便可以带个女人去难道不是因为他地位比同为“七使”之一的你更高?
……那只是因为……那个女人已受他禁锢,再也休想离开朱雀山庄半步
那么俞瑞自己难道也不再离开朱雀山庄半步?难道“天都会”他已不准备要了?
他自然可以任意出入
但不带苏扶风他舍得么?
张弓长沉默了一会儿他并不需要时时带着她的朱雀山庄里至少并没有凌厉
拓跋孤冷笑如果他错了呢?
什么意思?
你知道卓燕为什么会突然失踪么?
你怎会……
他想问你怎会知道他失踪了,却也想起正是自己提过与卓燕失去了联系,但一句话的激动,却引得他体内一阵酸痒难当,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半晌才慢慢恢复过来
我怎会不知道拓跋孤像是很清楚他想说出口的话是什么莫忘了,凌厉是我的左先锋莫非卓燕没有告诉你他正月十五之约是与凌厉有关?
难道他……张弓长惊得一脸咳嗽了数声,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他的确记得卓燕说过正月十五之前不要动凌厉,而正月十五之后他与凌厉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难道他早与凌厉勾结?他会出卖朱雀山庄?不会的吧可是……这一切都是巧合么?
你还不明白么?拓跋孤轻轻笑道俞瑞随随便便带人去朱雀山庄卓燕更是早就与我的人有所接头可是你却偏偏死守着朱雀山庄所在的秘密,要知道除你以外,早没有人把它当宝贝一样地藏着!
你……你休想挑拨离间!张弓长咬牙道若凌厉真的与我卓四哥有关联,你又何必急吼吼地要来问我!
这样想能让你心里好受点,你不妨这么以为拓跋孤道你若宁死都不愿意说,于我来讲不过是晚些知道,于你来讲就大大不值了
张弓长的面色已由潮红褪成了干干净净的白,惨白死灰一般的白,嘴唇也颤抖起来那一日箭伤凌厉后他没死,我在客栈还遭人暗算难道都是卓四哥所为?除了他,真的没有别的解释了可是我倒是宁愿相信俞瑞会做出这种事来,也绝不相信四哥会这么做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样的理由的……
你说,卓燕与你交情最好拓跋孤笑道那么不如这样吧我把你在我手里的消息放出去半个月之内,且看他会不会上门来救你,怎么样?
不必了!我相信他根本不消用你这种方式来证明!
你是不敢?
够了!张弓长手一颤,酒杯竟跌落于地摔个粉碎无论别人如何做法,我张弓长决意不说的事情谁也休想问出来!我还是这句话,要我的性命,请便!
拓跋孤摇摇头冥顽不灵
张弓长竭力作出平静的样子勉强伸手去捉筷子,手却仍是颤抖的,不知是因为借酒发作的内伤,还是因为心中的犹疑与愤怒
其实你也告诉我了我不少事情拓跋孤道若这样杀了你,未免显得我太过小器不如我也告诉你一些别的事情?
告诉我再杀我就不小器了是么?张弓长冷笑
拓跋孤不理他,接着道,我派凌厉去朱雀山庄的时候,还不知道苏扶风在那里我其实是让他去找另一个人
他停顿了一下因为他要找到那个人拿一件东西,才算真正是我青龙教的左先锋
你说的是……单疾风?张弓长略略平静下来
拓跋孤点点头看来你见过他
见过一面张弓长很幸灾乐祸地道所以你也有被人出卖的时候
你想不想知道叛徒会有什么下晨拓跋孤阴鹜地道
这跟我没关系,我只……
话未说完,他突然撕心裂肺般一声大叫拓跋孤手边的匕首,此刻已深深地扎入了张弓长的左臂!
夏铮就坐在边上,可是竟没料到,甚至没看清也当然阻止不了拓跋孤的出手张弓长只来得及感觉到一阵剧痛袭来,满头的汗已从额头鬓角涔涔流下拓跋孤竟是生生从他上臂剐下了一块肉来,伤口深及见骨,鲜红的血瞬间染透了衣袖
他将匕首一扔,冷冷地道,这不过是个样子回去告诉姓单的,我会让他比你今日更痛百倍!
张弓长实是说不出话来,拓跋孤衣袖一拂,竟是出去了这壁厢夏镗见他已血流不止,忙忙掏出伤药来,又撕下衣襟来给他包扎了伤口,只可惜张弓长酒劲太强,浑身血行正速,竟是一时难以止住他不得已,点了张弓长伤口周围数处茓道,才好不容易将这伤势缓和下来
夏铮松了口气,眼见张弓长已浑身虚脱,几近昏厥,心下叹气,却见他唇齿间又露出虚弱已极的冷笑,凑近去听,只听他冷笑道,夏庄主……你……评评理,这一场赌……是否是我……赢了?
夏铮只是摇头叹气道,输赢又怎样?你眼下却连性命都要保不住
他瞧着张弓长像要倒下去,朝门外看,却看不见半个人影
你等我一等他站起来便去找人,却见门口的人似都随着拓跋孤走了他心中苦笑怎么他竟像突然完全不在意这个人了
好不容易才找到两个人来,夏铮赶回到那设宴之处,却只见室内已空只余那残羹冷炙一地的鲜血与破碎的酒杯还触目惊心
竟走了?夏锼了一步这般伤势,岂能走远?
远处似有马嘶,马蹄得得直响莫非张弓长抢了快马要离去?不对,他双臂皆伤,此刻又怎么可能驾驭奔马夏铮当下抢出门外远远而望,只见向那谷外方向,张弓长果是徒步而奔,奔跑间已快接近谷口但身后的铁蹄之声却也并非幻觉那是有人在追赶
张弓长听得蹄声,一颗心不禁沉了下去拓跋孤适才言语中提及要自己“回去告诉姓单的”,他不知其中的意思是否已算放自己走,左右众人也不备,他便觅机而逃,心道最多也不过重新被捉回可追来的快马已赶至身侧,他不得已斜眼一瞧,来的正是许山
他终是不肯放过我了张弓长苦笑,苍白的脸上看不见一丝血色
你误会了许山赶至他身前,一勒缰绳你走得太急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张弓长已看他将长弓与钢箭递了过来,却仍是苦笑道,我双臂皆伤,你要我如何带着它们上路
许山下马将那弓箭皆缚于马上伤终会有好的一天,自家的宝贝,总不能说丢就丢
他拍一拍马臀,那马就向张弓长走来张弓长只看着他你……你如此做,若那姓拓跋的找起你的麻烦来……
他若不是有心让你走,你能走得了么?许山反问赶紧走吧,别等他改了主意
张弓长嘿了一声道,这么说还得多谢他了
许山笑笑,又自怀里取出一个纸包来,道,这是醒酒的药,你内伤不重,用这个把酒解了,伤便会慢慢好了
张弓长接过了,只是默默不语
几时伤势痊愈了,许某必再来领教高招许山又道
张弓长脸上这才挤出一丝笑意来,却哼道,那时我恐怕不会再手下留情
彼此彼此许山也笑
张弓长上马离去,这马轻快地走着,将青龙谷远远地抛在身后
山道上,夏稞慢慢走上来
怎么突然放他走了?他走到拓跋孤身侧,站定
拓跋孤却在眺望那个远去的黑点跟他说了这许多,不管是为了卓燕,还是为了凌厉,他应该都会立刻赶去朱雀山庄的吧他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派了人跟踪他?可是他……
从他口中既然问不出来,只能让他带我们去了拓跋孤苦笑这本是下策,他武功不低,我的人不一定能缀得住
所以你重伤于他,也是为了令他精神大挫之下,其敏锐之意受到削弱?
你是说那一刀么?拓跋孤道自然也有这个缘故,不过其实若不放点血,他内伤一恶化,只怕真的要死的,那又有谁再来告诉我们朱雀山庄的所在
夏铮叹了口气你说卓燕与凌厉有所勾结的时候,连我都要以为那是真的了……
拓跋孤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凌厉么……?如今我也不知他在弄什么玄虚,看来是得想个办法先把他找出来了……
他会不会是已经探到了朱雀山庄什么消息,自己去了?
他一个人倒也罢了可是他决计不敢带着广寒去那种地方何况你看到张弓长这种样子,就该料得到卓燕是什么样的人他不可能向凌厉透露朱雀山庄的所在
那么他便没有理由不回来,更没有理由写这样一封信给我!之前我并未细想,不过你方才说那番话的时候我真有点怀疑凌厉的动机或者他真的与卓燕有些不可告人的主意也不一定?否则他没有道理当时欺瞒于我据我所知,卓燕之前也力邀过凌厉加入朱雀山庄会不会他
你的心思未免太多拓跋孤面上露出鄙夷之色当初你带人攻打青龙谷的时候,连我都不信,却还口口声声相信凌厉现在在我面前,却换了一套说辞?既然如此,倒容我怀疑一下你的动机?
你又来了夏铴,摇头我只就事论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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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三
倏忽半月有余邱广寒支了椅子在屋外远处冰峰之间日光夺目,她却惬意——这一把椅子竟是朱雀神君赐予她的“轸使当日受惊了”他这样说邱广寒也便欣欣然接受轸使一职在朱雀山庄司掌金钱,但这苦寒之地,食粮才是最重要的——因此邱广寒算不得太忙,加上卓燕几乎都已将去年自轸使被刺之后的账目处理完毕,她闲来无事,便喜欢躺在这椅子上绣花
身侧忽然有人邱广寒没动怎么了?她只是曼声问了一句,眼手却都在那刺绣上反正偶来接近自己的,也唯有卓燕而已
我有话对你说那人低低地道
邱广寒身体微微一震这竟是个女子的声音,并非卓燕
她放下手中的针线真是稀客呢她冷笑道好久不见了,苏姑娘
来人竟赫然是苏扶风
苏扶风面色苍白,比之以前那个轻巧而又总是身着淡红的身影,似乎沉郁了不少,头发也略有些梳不整齐的凌乱,但一双眼睛却仍是深深的邱广寒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起身道,要进屋么?
卓燕不在吧?苏扶风似乎有些忐忑不安
不在邱广寒说着推开门,心下暗笑——当日朱雀说将自己赐给卓燕,莫非你们还都当了真?
屋里的光线则昏暗得多,更显得苏扶风消瘦了,那身形竟是隐没了大半,只余细细的一条影子还在微微晃动你有什么事么?邱广寒关上门,口气并不热情
我……一直想来找你,从你第一天来就想来找你了苏扶风开口声音却仍是低低的,似乎在隐忍些什么只不过我……我又一直告诉自己不要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邱广寒仰起半边脸,以一种高姿态看着她
“啪”的一声邱广寒那仰起的半边脸上,被狠狠地打了一个耳光,她猝不及防,一时间火辣辣地疼苏扶风的手也火辣辣地疼,声音却嘶哑了
可是我忍不住——我一定要来找你——我要当面问问你这个薄情寡幸水性杨花的女人!你知道他有多喜欢你么?你知道他为了你做了多少事情么?为什么连你都要离开他?为什么竟会愿意把自己出卖给朱雀神君和卓燕!
邱广寒一双眼睛盯着她她并没有动怒,手中的刺绣甚至还没放下
你有什么资格来问我?她只这么回应
我……苏扶风的眼眶湿润了,湿润得她这双眼睛更深邃我知道我没有否则我也不必犹豫那么久她幽幽地道但就当我求你——求求你——回到他身边去不要留在这里了——因为若没有了你,我不知道他会变成什么样!
俞瑞今天也不在么?邱广寒冷冷道你想必是悄悄溜出来的吧?冒着危险出来,难道只为了叫我回去陪你的老情人?
苏扶风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沉默了半晌,冷冷然道,那你就当我没有来
她转身想走,门却开了苏扶风一惊之下,伸手去摸袖中暗器
别紧张,苏姑娘卓燕的声音从门边传过来我不过是听不下去,想进来为你鸣个不平
你偷听我们说话!邱广寒不高兴地大嚷道
你们想怎样?苏扶风冷冷道
苏姑娘稍安勿躁我卓燕从来只是说客,决计不会随便“怎样”的苏姑娘为什么不先坐下呢?
苏扶风哼了一声道,你是要留我了?若我大哥知道你扣留了我,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苏姑娘明明是自己来的,我怎么敢扣留你卓燕笑嘻嘻道我现在就可以送你去见俞二哥的面——只要你愿意
苏扶风衣袂带风,尖尖五指已向卓燕袭去她自然明白卓燕的意思的——若这样回去,俞瑞知晓她竟偷偷来找邱广寒,必会大怒,更不知要对她做出什么样事来可是既已叫卓燕发现她又有什么办法
手上一紧,五指已尽数被卓燕轻易握住不必动怒卓燕仍是笑嘻嘻地道只要苏姑娘愿意与广寒好好谈谈,我保证你回去得神不知鬼不觉
我跟她有什么好谈的!说话的却是邱广寒
若你跟她都没谈的这朱雀山庄里,苏姑娘怕是找不出第二个可以说话的人了卓燕笑道
你最好快点放手苏扶风冷冷道
好好卓燕松开手,冷不防苏扶风指缝间棱角透出,轻轻一蹭,擦破了卓燕手心
邱广寒轻轻呀了一声,终于放下了手中刺绣,抓过卓燕的手来——她知苏扶风暗器必带剧毒,这一看果见那棱角之毒只一刹那便渗了开来将那手心变得熏过一般灰黑
你若答应我不告诉俞瑞,我给你解药苏扶风说话时,仍显得有几分不安
却只见邱广寒已取了绣针挑开了卓燕手心肌肤,向外挤着毒血挤得几滴,她俯去便要吮
苏扶风吃了一惊,一把拦住道,这是剧毒,他手上发作还没那么快,你若吮了,必会……
你要走就走,不要在这里碍事邱广寒没好气地道
你……你先不必急,我解药不在身上,但半柱香时间之内,我带来给你!苏扶风像是反而急了,说着回身便走
两人也未拦她邱广寒便向卓燕看了一眼卓燕见她抬头,回瞪了她一眼,低声道,你方才干么那样态度对她?你明知她的来意
她还这样对你呢!邱广寒拉过他手来,仍是往伤口狠狠吮了数口毒血出来,卓燕便也由她
我艾我是活该,谁叫我多管闲事呢卓燕故作喟然,不知是给邱广寒听,还是给那个此刻还未走出门去的苏扶风听
苏扶风将将走到门边门外忽然有人先一敲苏扶风一惊,那要去开门的手便缩了回来
今天怎么这么多人来找我?邱广寒皱眉,轻声道
苏扶风却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去,只因她已听见门外的人开始说话
打搅了,轸使,在家么?
卓燕一听这声音,便皱起眉头说曹操曹操到他看了苏扶风一眼苏扶风的脸色已变得更加苍白,似乎已自知在劫难逃
她转回头,一双眼睛里尽是乞怜这眼神竟叫邱广寒二人都心中一软是什么样的恐惧才能让她这般向他们来乞怜?卓燕的动作也顿了一顿才突然转头向邱广寒道把衣服脱了,快点!
邱广寒微微一怔,突然明白过来,上前两步将那已呆住的苏扶风拉至床头,道,床归我,床下归你,躲不躲也由你
苏扶风尚在犹豫,邱广寒已然解开了衣钮她回头,卓燕也已开始宽衣解带她于是也明白了咬一咬牙,点头道,好便当真躲入了床底
邱广寒钻入被中,挥手道,看什么看,快开门去!卓燕披着乱蓬蓬一件衣衫,果然跑去开门
门外的正是俞瑞他先是一愕,但表情随即恢复如晨四使果然在此——是听人说卓四使今日往这边来了……
你是来找我的?卓燕一边皱眉,一边手忙脚乱地系着衣裳你既知我在她这里便该知道不该来找我
他这口气决计不好,不过俞瑞也该明白,任何人做某件事被人打断口气都不会太好的
但俞瑞不是旁人他只不过尴尬地咳了两声,突然便闪进了屋里卓艳系腰带的手抬起来却未及拦赚大呼道,二哥,你想干什么?
我看看俞瑞半点不客气
里屋传出一个软绵绵却又气闷闷的声音是谁呀?邱广寒的口气也似很不好但这个人竟已闯进来了
她半坐在床上,长发披肩,双目迷离,掩至胸口的锦被未能完全遮住她光滑细白的脊背依稀可见的身体侧影叫人呼吸停顿——不仅是俞瑞,就连跟进来的卓燕也呆了一下
她像是吃了一惊,呀地呼喊一声,往床里挪去卓燕自然已赶到床边,大义凛然地坐在邱广寒身侧护住了道,二哥,你未免过分了些吧!
俞瑞一笑,道,打搅二位雅兴了,着实对不赚只是——不知你们今日有无见到扶风?
卓燕摇头怎么二哥找人找到这里来了?他口气好奇又不悦邱广寒只是躲在他身后,不说话卓燕便伸手环住她,意示安慰
如此……打扰了俞瑞嘿嘿一笑道四使如此艳福,当好好享用才是
卓燕瞪着他,俞瑞只好又尴尬地咳了两声,终于转身走了
凝神听了一忽儿,邱广寒才用力将卓燕一推,道,你干什么!还没摸够么!还不出去!
卓燕笑嘻嘻地从床上弹起来,道,我当然摸不够的若非床底下还有个人,今天怕是要假戏真做了
你敢!邱广寒将被子掩至肩头把衣服扔过来!
卓燕却并没理她,只道,苏姑娘,你现在可以出来了
苏扶风好不容易从床底出了来,轻轻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神情还是尽量优雅你们等一会儿,我马上把解药带来她平平地丢下一句话,低头向外冲去
等一下,你……邱广寒忙叫住她俞瑞可能还没走远,你现在去的话……
苏扶风汀步子,却并没回过头来
你们……为什么要帮我?她轻轻地道
不过是他爱管闲事罢了邱广寒哼道我只好依他呀
但你们……并非我之前以为的那种关系,对么?苏扶风道邱姑娘,我对你或者真的有所误会,你若不愿多作解释,我亦不会勉强,这便先走了吧!
却不料屏风边上还是被卓燕拦个正着好不容易来了,为什么急着要走?你现在回去不是正撞上俞瑞的火头么?总也晚些,想个办法跟他交代吧?
苏扶风很奇怪地看着他他的毒应该多少有些发作了才对——现在竟还好好地在这里说话?
卓燕立刻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抬手,将手掌向着她,手心已恢复本来的颜色
不用的,我好得很他笑道
你们少在那儿**了姓卓的,我的衣服你给是不给我?邱广寒很是忿怒地喊道
谁让你自己扔这么远呢卓燕说着,将她匆忙中丢在地下的衣衫拾起其实我只想你们好好谈谈你答应的话,我就把衣服还你
你……这又关你什么事
你该知道我的理由
邱广寒沉默了许久好吧她抬头道还给我吧
卓燕将衣裙交给苏扶风我出俞瑞走远了没他说着,整了整衣衫,走出卧室,令这屋里终于又只蜀广寒与苏扶风二人
邱广寒的手慢慢放松下来她倚在床边,低垂着双目
你来找我,我本应很高兴她轻轻地道但我还是消你不要来因为……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应该留在朱雀山庄
这话是什么意思?
邱广寒笑了一笑就算你今天不来,你为凌厉所做的一切,我也早都知道你来劝我回去,但你可知道应该留在他身边的人并不是我
你不必为自己找借口
这不是找借口也许你不知道——也许他自己原本也不知道,他看起来不那么在意你,只不过因为他知道你“在”知道你“在”比见到你,比与你时时刻刻在一起,或许重要得多而我呢?我虽然一直与他在一起,可我却是“不在“的,因为我从来没有答应他任何事也因此他很明白,有一天我是会离开他的——这种感觉,你也该很能体会吧?
苏扶风冷笑凌厉并不是那种人他心里真正放的是谁,决计不是你这般简单的理由就可以抹去的
邱广寒轻轻摇头那又怎么样呢?他对我就像你对他一样,或者从来不曾抱有任何指望,那么即使失去又怎么样呢?你难道真的没有想过,他真正离不开的人,应该是你啊
他早就离开我了从他离开黑竹的那一天起,他就已决定与我断绝关系而眼下的这一切,只不过是我强留的藕断丝连我不会再见他,也知道他不想再见我我可以为他做的也只有这最后的一点
好吧邱广寒笑笑本来到了朱雀山庄,我们都很难走得掉了——你也好我也罢,也许都不要想再见他的面可是苏姑娘,我是没什么,你呢?你要知道那个傻瓜到现在都误会你——你难道宁愿他误会一辈子?
他若真的会在意,倒也好了苏扶风苦笑再说,我……本就作好了这个准备的
可是难道你真的愿意和俞瑞在一起?你为什么不……不杀了他?就像你方才对卓燕那样,只消划破他一点掌心……你总不会是在与凌厉赌气?再怎么样也不能……
苏扶风突然站起卓燕一定要你与我谈谈,我本就觉得奇怪——看来他只是想借我的手除去俞瑞了?
你觉得呢?邱广寒道与你说了那么多——你竟是与俞瑞处得久了,也变得如此多疑?
我本就很多疑
嗯,不然你也不会发现他们其实不和,对么?
谁们?
俞瑞——和卓燕虽然同为朱雀使者,不过——并不是一伙的
这些事情,我并不关心
你怎么会不关心!与凌厉有关的事情,你有哪件不关心?俞瑞想取凌厉性命,可卓燕一直在保他——这一点,我想你也早就知道了吧?当初朱雀山庄血洗天下各派挑起青龙谷一役的时候,俞瑞没能趁乱杀了凌厉,多半也与卓燕脱不了干系——你该都看在眼里的吧?
就算我知道又如何?不错,我当然恨俞瑞,但你若想借机拉拢我,那么,邱姑娘,我先告诉你,我对朱雀山庄里的这种明争暗斗不感兴趣
那么你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来到这里的呢?你的价值难道就只是作为一个女人缠住俞瑞,不让他对你的心上人动手?你该早知道你做不到的!若没有卓燕,凌厉早已死了!
随你怎么说吧!苏扶风的手在案上重重一摁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需要你来替我不值!
但我需要你帮我!邱广寒道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我是为了什么而来?我的价值是否也只是作为一个女人缠住朱雀神君?而这件事失败了以后我又还有什么价值?
你……苏扶风终于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是为了什么而来?
邱广寒吸了一口气如果我说我是为了除掉朱雀山庄,你相信么?
苏扶风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邱广寒轻轻地又呼出一口气,笑了笑其实有时候我自己也不知道,因为我总是什么也没想好,就开始做了越是大的念头,越是不敢仔细去想,怕一仔细就要退缩苏姑娘,我不知道凌厉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是纯阴之体水性纯阴你也该知道,只会给人带来不幸所以我最好的归宿也许只有在这里,在朱雀山庄——而不是在不想伤害的人身边
你……是水性纯阴?苏扶风终于是怔住了,问不出别的话来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我这样的人,还会有不想伤害的人?邱广寒笑但我真的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已经伤害过很多人——而伤害他们之后,我心里会痛——与书上写的不一样我会觉得很痛我也许可以做到什么都不在乎,可是当我心里偶尔有那么一瞬小小的动摇的时候,我就会发现——其实我什么都在乎就像你把石子投入水中,整池水都会平静不下来所以我决心来这里——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我要毁掉朱雀山庄,帮那些被我伤害过的人做一点事情苏姑娘,在保护凌大哥这件事情上,你,我,还有卓燕这样的人,也许是可以站在一起的;但在毁掉朱雀山庄这件事情上卓燕不可能是与我一条道上的——只有你可以帮我,所以你一定不能说你什么都不关心!
但是……苏扶风咬住嘴唇我为什么要帮你?你想毁去朱雀山庄也许是为了帮你哥哥的青龙教,但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你忘了你的姐姐么?邱广寒笑道你想说她与青龙教也没有关系么?
她……苏扶风的手垂在了桌沿她好么?
我也有许久没见她了邱广寒道不过在我离开青龙教之前哥哥已经说过,会娶她为妻的,这消息不知你觉得算不算好呢?
是么,她……终于是……
苏扶风转开脸去,泪水竟是涌了出来
邱广寒握住她的手你知道么,苏姑娘,我曾对哥哥说,若他对苏姐姐不好我一定不原谅他若有一天我还能遇见凌大哥,我一定也会替你这么对他说的但在此之前,你要答应我,你一定要活着离开这里——因为你生来不是为了让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你还可以为了你喜欢的人做更多更有用的事情!
苏扶风勉强收了泪,转回脸来,也抽出手来
多谢你了,邱姑娘她望向她好,既然你这般坦白,我也答应你,如果你要我帮你什么事,我会尽量去做至于……
至于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成功了,以后怎么样,那是以后的事,现在不要想那么多邱广寒笑
苏扶风也忍不住一笑,却又道,但是邱姑娘,卓燕是个很不简单的人物,你与他走得如此之近,行事务必小心
卓燕么……邱广寒嘴角轻轻一抿他太聪明,我的来意,也许早就没能瞒过他但他真的很怪他始终不点破,或者说,不来追问我,也许只不过因为他是个赌徒——他总是喜欢看看一场赌局究竟会以何种方式收超哪怕把自己搭进去,他也觉得值得
她停顿了一下不对也许正因为搭的是自己,他才觉得无所谓他……其实是个很重情义的人如果搭的是他的朋友,也许他便不赌了
所以……苏扶风道所以这至少证明——朱雀神君不是他的朋友?
邱广寒笑一定不是的只不过以他的脾气,他也决计不会帮我,若真的发生什么事,必定还是站在朱雀山庄这一边,所以——我真的很难从他这里得到太多消息
你的意思就是消我从俞瑞这边得到更多的消息?未完待续,()投推荐票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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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四
对邱广寒点点头其实现在真要杀俞瑞也太早了些,况且我们未摸清情况,打草惊蛇便不好了只是始终要委屈你
苏扶风只是轻轻笑笑,不言语
我知道于你来说这一切都太过难熬,若你真的太痛苦,不妨……不妨来找我,我……我虽然做不了什么,总也可以陪你说说话还有
邱广寒又停顿了一下还有一个办法如果我们能设法见到一个人,那个人也许可以帮到我们
谁?
正说到这里,只听外间门一响,嗒嗒两声,正是卓燕回来两人交换了个眼色,邱广寒便以指尖在苏扶风掌心快快地将那个名字描了出来卓燕已向内室走到,在门边一倚道,俞瑞这会儿不在,苏姑娘,赶紧回去吧
苏扶风面色却苍白手心里那凉凉的指划的这个名字叫她心头巨震,面上失却了颜色,但她想再多问句什么,却已不得便了
那我先走了苏扶风敛衽,穿过门堂,向外走去
邱广寒只是看着她的背影
看来她态度不错?卓燕笑着走进
你真不该逼我们好好谈谈的邱广寒叹气
为什么?
因为离我太近的人,一定都会受伤邱广寒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这是千古不变的至理
这个女人你也不放过?卓燕忍不住笑道
手上也有很多种的
卓燕耸肩反正她处境本来也好不到哪里去在这朱雀山庄里,大概只有你与她是同类
瞿安是不是也托你照顾她呢?否则你怎么对她的情况也这么关心
她也是凌厉的女人,我只好这样
凌厉的女人多得数不过来这世上你要照顾的人未免太多了
幸好我只认识你们两个
照这样看来你这次回来不会离开朱雀山庄了?
正好相反卓燕摇头我今天来找你,本事来与你道个别的
什么?
我回来了也有半个月了,明日便要回一趟朱雀洞卓燕道我让你与苏扶风好好谈谈,是为了让你在后面一段时日里照顾好她
我?我能做什么?
你至少比她更懂得怎样保护自己
可是……你就非走不可么?
我是突然被你扯来的,若再不回去,只怕有些事情要收拾不了了
那你……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这可不一定怎么,我还没走你就这么想我了么?卓燕笑起来
也不是,只不过……真的没想到邱广寒喟喟然道你怎么也不早点来说呢
早说你又能怎么样?
至少我还有时间让你帮两个忙
卓燕一笑说说看?也许还不晚
也许真的还不晚邱广寒恻然一笑如果我今晚赶得及把这幅画绣完
这个?卓燕去看她摆在桌上的刺绣这个难道是想送给我?
当然不是邱广寒瞪他一眼只是……
给凌厉的?卓燕笑道
你……你不要误会了我只是觉得,那日抛下他,他只怕还未明其意我须得把话跟他说明白了……
先让我看看你绣了些什么
我早知你不放心邱广寒哼了一声道看罢!
卓燕去看那绣帕,只见是一幅江南山水,边上缀着一行字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
你送这种东西给他,倒不如不送卓燕瞥了她一眼你还想将他折磨到什么地步?
我就是喜欢这样!邱广寒不高兴地叫嚷起来一句话,你帮是不帮我?
你要我到哪里找他?总不是去青龙谷吧?
你这样大本事的人,总会找到的!邱广寒笑道她随即又一转念或者有个地方你可以去试试……
卓燕听她说完,道好,我答应这件事就是另一件呢?
另一件更容易邱广寒道我想见见瞿安
你要见他?卓燕皱眉干什么?
你不在这里若我知道怎样能找到他,多少更有安全感,否则万一有什么事,我向谁求助?何况我也想谢谢他上次帮我……
卓燕沉默了一会儿明日午后,你可以在“不胜寒”上见到他不过在他下到“临云崖”之前,不要打搅他
邱广寒虽然心有疑窦,却还是点点头,又道,可是明天你不就走了吗?
是,所以我就不陪你了每隔十日,他都必会去一次“不胜寒”,我本也只有那个时间能见到他你也不要在午时之前去,否则多半会遇见神君
好邱广寒点点头
你是聪明人,别做不该做的事卓燕又道
我知道
卓燕看着她,显然,并不是那么放心,但也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世界在我眼里不过是一潭死水”千里外的凌厉,此时此刻,胸中体会到的却是这句话
即便是武功尽废地被逐离青龙教安庆驻地,即便是得知邱广寒要嫁予邵宣也他也不曾有过这种感觉他匆匆告别茶家,四顾却茫然
他的脑海中,不知为何不断地浮现那同一个场景那一次,他潦倒地回到竹林深处的小屋,而门开了,她就在那里他的嘴角在笑,虽然他知道,那只是场美梦,他再也梦不到了
早晨变得很冷,冷到他时时一个激灵醒来,发现自己头发上竟都覆了层霜他只用了不到三天就到了临安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他只知道,当他伸手推开那扇门而里面空无一人的时候,他的心已经比这个竹林深处更冷
他当然知道她不会再在这里的但她竟坏这张一种不现实的期待那日未期待而实现的与此刻期待了但未实现的这其中有着多么大的落差!但他转身轻快地也许该换个位置也许这一回该是有一天你回来这里,而我在这里等待他关上门,闭目,沉入另一个美梦;忽而又惊觉,倏地将门打开每一天都不知往复多少次,但看到的,依然只是肃肃的竹叶,与戚戚的白霜
他躺在那张不平整的竹榻上我并没有失去什么他想因为此刻躺在这里这本就是我离开黑竹时想要的生活
只不过不小心丢失了一年时光,而已
一年了么邱广寒抚着手中刺绣一年之前,我绣下那幅绣帕,给你和邵大哥报平安,也给你们我身在何处的暗示一年之后,凌大哥,你还能一样读懂我的意思么?或者你已经恨我入骨了呢?
绣帕慢慢燃了起来那曾被匕首扎穿,也曾被血汗浸透却始终珍藏的绣帕,此刻却慢慢化为了灰烬灼烈的光焰将这孤独的夜晚一分不差地映在凌厉眼中平安勿念邱一个一个字,消失化为乌有
不会,你不会恨我我还不了解你么
你只是终于对我绝望了
临云崖下临满了云
邱广寒才发现卓燕其实根本不用的因为“不胜寒”她根本上不去滑不溜手的山壁她见了就要抽口气
这里的可都是高手呢她自言自语道也就只有我,上不了“不胜寒”……
她便在临云崖上足足等了有大半个时辰,才终于听到一点儿动静
果然是瞿安来了
瞿安远远地看见她,便是微微一怔但他并未作丝毫停顿,足尖一点,轻飘飘已滑下山崖,落在“临云崖”上时,竟半分也不晃动
先别走!邱广寒见他装作未看见自己便要离开,忍不住脱口喊了一声
瞿安站住真巧啊他的口气不咸不淡,仍像那天一样,敌意十足
你不用假装这样邱广寒道你明知我不是你的敌人,而且我也知道你是谁
瞿安似乎沉默了良久,才慢慢转回身来显然,只消这一句话,他已明白她的确什么都知道了
卓燕还真是什么都告诉你他的表情,竟似是突然变了一个人,甚或还微微一笑
邱广寒第一次仔细看他的脸他的神态已变得温和了,不是那日的故作姿态,也不是适才的故作冷淡她心情不知为何顿时也好起来他只是不想我误会你她解释道
瞿安也在仔细地看着她他也是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她
你特地在这里等我?他开口问道
对
你为什么要来?
你也知道,卓大哥一早走了,所以我……
我不是说现在,而是说朱雀山庄你为什么要来朱雀山庄?
为什么因为打赌输给了卓大哥,不得不来呀!
瞿安却还是笑了你是为了刺杀朱雀神君而来,对么?
邱广寒所有的表情瞬间凝住这个不过才匆匆见过一面的白衣男子,竟随口说出这么句话来!
我……我哪有那个本事邱广寒咯咯一笑
你有没有本事,我不知道,但至少那天,你有杀气
他停顿了一下
很冷的杀气
有么?怎么我自己都不知道?邱广寒笑得已有几分勉强
瞿安仍是微微一笑如果那天你动了手,你现在大概已不能站在这里了
你说这话究竟什么意思?试探我么?
不是,是为你庆幸如果朱雀神君真的那么容易对付,我早就杀了他十次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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