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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绞尽脑汁

“三媳­妇­,这么多年委屈你了。”

“婆婆,媳­妇­一点都不委屈。说起来,当年要不是大嫂,我都被水淹死了,那里还有今天。”郑五娘叹了口气,“大嫂的恩情,我没办法还,帮她照看一下她的儿子儿媳,是理所应当的事。”

老太太想起早逝的大儿媳,红了眼眶。原致轩见状,忙岔开话题,“娘,明天就立冬了,我们做五­色­饺子吃好不好?”

“都是当­奶­­奶­的人了,还整天惦记着吃。”老太太白了她一眼,“好不好意思。”

“民以食为天,我不想着吃,还能惦记着什么呢。”原致轩振振有词地道。

娘女仨个正说着话,程心妍来了。

“昨夜里,你被那些人闹腾着没睡好,怎么不多睡会,这么早过来做什么?”老太太关心地道。

“谢谢­奶­­奶­关心。”程心妍给老太太行礼请安,笑笑,“孙媳昨夜里睡的很好,是她们没睡好。”

“昨夜你做的很对,没有让别人痛快,自己受委屈的道理。”老太太笑道。

程心妍心领神会,知道老太太嘴里这别人指的是大太太。经昨夜一事,大太太又“病”倒了,和于雅愫一样卧床休养,不来给老太太晨昏定省。老太太眼不见心不烦,丝毫都不在意她们来不来。

立冬过后的第二天就是下元节,开金铺银楼、铁匠、窑工的要祭老君。这老君,就是太上老君,因为道教迷信,炼丹,以求服用仙丹后达到成仙的目的,而炼丹必用火炉,这道教的祖师爷太上老君,就被尊为炉神,下元节要祭拜他。

程心妍是不懂这些的,还好王嬷嬷提醒了她,才知道还有这规矩,一早换上墨蓝撒花缎面立领对襟短袄,披着海蓝缎面披风去了金器铺。

刘掌柜他们早就备好了祭品,祭拜了太上老君,又说了一会子话,程心妍正要离开,从门外走进来两个人,一个就是前几日见过的赵伯骕,他依旧一袭玄­色­衣袍,只是束发的白玉发簪,换成了墨玉发环;另一个是位容貌出众的美女,穿着桃红撒花风毛窄裉袄和桃红绣金凤绫裙,衣襟袖口皆是­精­致华丽的刺绣;挽着俏丽的双环髻,髻上Сhā着白银卷须镶红宝石簪和玉兰点翠步摇,耳边戴着赤金镶红珊瑚耳坠。

程心妍一眼就认出那美女所佩戴的首饰是她设计的,凝眸浅笑,又有生意上门了。那美女也看到了程心妍发髻上戴的赤金镶翠挑簪,眸中一亮,上前道:“你这挑簪多少银子买的?我出双倍价钱跟你买。”

程心妍笑容一敛,道:“不卖。”

“三倍。”美女下巴一抬,高傲地道。

“不卖。”程心妍看了眼赵伯骕,见他事不关己地站在一旁,微微蹙眉。

“四倍。”美女瞪着程心妍,“你这挑簪最多不过五百两银子,我出二千两跟你买,不少了,别太贪心。”

“你就是出十倍,我也不买。”程心妍冷笑,觉得这个用银子压人的女人真是讨人厌,她设计的那些首饰戴在这种人身上,真是掉价。

“骕郎,这个女人好无礼,你帮我教训她。”美女仰着头娇声道。

无礼的人到底是认呀?程心妍嗤笑,这女人颠倒是非黑白,睁眼说瞎话。

赵伯骕勾了勾­唇­角,道:“君子不夺人所爱,凤吟你挑件别的首饰。”

“我不要,我就要这枝挑簪,骕郎!”叫凤吟的美女不依地拉着他的衣袖,眼珠子一转,“骕郎,这枝挑簪原本就是我的,是这女人偷去的,骕郞叫人把她抓起来。”

程心妍愕然,这女人还真是让人无语,她不止颠倒是非黑白了,还直接诬陷人。

刘掌柜等人走过,护在程心妍身边,厉声道:“你们想­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就想强取豪夺?”

赵伯骕微眯起眼睛,问道:“这间金器铺是原大少­奶­­奶­所开?”

“是的。”程心妍回答道。

赵伯骕微微颔首,自顾自地看起首饰来。

凤吟撅起了嘴,道:“骕郎,你在­干­什么?还不叫人把这个坏女人抓起来。”

“这些首饰很漂亮,我全买了。”赵伯骕豪气地道。

“不卖。”程心妍道。

“为何不卖?”赵伯骕回头问道。

“我不想我店里的首饰戴在象她这么讨人厌的人身上。”程心妍毫不客气地道。

“这些首饰不是送给她的。”赵伯骕道。

“骕郎!”凤吟一惊,失声喊道。

“这些首饰是送给你。”赵伯骕走到程心妍面前,低头看着她。

“你买我店里的首饰送给我?”程心妍笑,“赵公子,你的所作所为还真是出人意表。”

“就当是谢谢你送我那幅图。”赵伯骕勾起一边­唇­角。

“那就多谢了。”程心妍柳眉一挑,“刘掌柜,替赵公子算帐。”

“是,大少­奶­­奶­。”刘掌柜答应着,去拿算盘算帐,“赵公子,一共是三万八千五百七十二两银子。”

赵伯骕拍了拍巴掌,从门口走进来一个穿灰衣的男子,给赵伯骕行了礼,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数了四张递给刘掌柜。

刘掌柜收了银票,回头问程心妍:“大少­奶­­奶­这首饰要不要装起来?”

“赵公子,这首饰送给我,就是我的,对吗?”程心妍抬起头问道。

“当然。”

“我要怎么处置也随我?”

“是。”

程心妍笑,“刘掌柜,不用装起来了,继续摆在店里卖。”

赵伯骕清冷的眸子染上一丝笑意,转身向门外走去。凤吟跟着追了出去,远远地传来她的娇滴滴地声音,“骕郎,等等我。”

看着赵伯骕就这么走了,程心妍愣了愣,他这是什么意思?

嫁做商人­妇­- 第六十二章 惹事生非

赵伯骕的意思,程心妍猜不出来,也不想去猜,象他们这种人,那心思就跟海底的针似的,去猜他的心思,如同瞎子点灯白费蜡,她是不会去浪费脑细胞的。也没让人去打听他的身份,能和路纾、王嗣铭走在一起的,必是同一圈子的人;权贵之人,打听他的身份,那可是犯了忌讳,会倒霉的。领着燕草和元春出了店门,上了轿子回家去。没有注意到有两个灰衣男子,不远不近地跟在轿子,一直到轿子停在原家大门口,她下轿进门,方转身离开。

立冬后,又接连下了几场雨,天气愈加的寒冷,府中下人的冬衣针线房里也赶制了出来,发到各人手中。于雅愫身子弱,怕冷,她的陪房蒋六家的就来回程心妍,说要在房里烧炭炉。

程心妍问过原东,知道原家一般都要过了小雪才烧炭炉,不过于雅愫身子弱,又怀着身孕,就特例特行,让下人搬了几十斤上等的木炭到怡红院的下房,又在房里烧起了几个大炭炉,把个房间烘的暖暖的。

于雅愫窝在房里不出门,而原牧青借口要去书院读书,三天两头不回家,偶尔回来,带着点小玩意,就哄得单纯的于雅愫眉开眼笑。

春枝老实,不惹事。鸣莺和舞蝶两个虽然不大安分,但是因为大太太要借于雅愫肚子里的那个嫡长孙争宠,就把两人叫去敲打了一番,两人暂时不敢生事,这怡红院倒还风平浪静。

十月二十日,是程心妍十九岁生日。这是她嫁进原家来过的第一个生日,虽然原牧白不在家里,但是老太太拿了一百两银子体己出来,指明让郑五娘­操­办,不让程心妍辛苦,要她那天好好的玩乐一日。宴请街坊四邻,亲朋好友来喝酒,为她的长孙媳­妇­庆贺。

清晨,程心妍就被燕草元春几个拖起来,换上崭新的大红­色­撒花缎面出风毛对襟短袄,葱黄折枝花卉刺绣马面裙,挽着朝香近香髻,髻上Сhā满了金钗玉簪,脸上抹着胭脂香粉,打扮的花枝招展。

先是晨晖园里的下人给她祝了寿,才去给老太太请安。耦荷园的下人,包括罗嬷嬷冷香齐齐的跪下,给她祝寿。接着原东又带着家中其他各处的管事、管事嬷嬷来给她祝寿。

程理是三叔,程心妍是小辈,只派人送了礼来,人没到;王家也派人送了份厚礼来,还有谢谢当日程心妍提供偏方治病的意思在里面;慈缘也遣荭姑送来了一道平安符。原家另外两房人也送来了礼。

郑五娘把这生日宴­操­办的十分热闹,不但有唱戏的,杂耍的,就连说书的先生全有请了来,锣鼓喧天,足足折腾了一天,到亥时初刻才散。

顶着一头金银首饰,累了一天的程心妍回来晨晖园,再也支撑不住,沐浴的时候就在浴桶里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守在外面的燕草觉得事情不对劲,进来唤醒她,这才从冰冷的水中出来,打着哆嗦躺到床上,抱着汤婆子暖了半天才暖过来。

睡到半夜,程心妍突然发起烧来,吓坏了守夜的燕草和元春,立刻派人去请大夫,可这天寒地冻,又是三更半夜,要敲醒人家哪有那么容易。常来给原家人看病的华大夫回乡探亲去了,原家人满城的找大夫。

这一折腾,其他房里的人也给惊动了。原致亭是公公,媳­妇­房里不方便进,推了推睡在身旁的大太太,“你过去看看大少­奶­­奶­。”

大太太打了个翻身,用背对着他。

原致亭摇了摇头,起来,叫守夜的婢女去打听情况。

老太太听到程心妍病了,顾不得天黑路滑,扶着冷香的手,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进了房,走到床边坐下,接过初秋递来的湿帕子搭在程心妍的额头上,担忧地问道:“好好的,怎么就病了?”

燕草几个虽然不敢把程心妍沐浴时睡着的事说出来,可到底是她们太粗心大意,没伺候好主子,累得主子病倒,低着头地跪在地上。

老太太瞪了她们一眼,道:“现在跪在地上有什么用,还不快起来伺候,你们犯的错,等你们大少­奶­­奶­醒了,再来罚你们。”

大夫请了来,诊了脉。程心妍没什么大碍,不过是寒气入侵,受了点凉,吃了药退了烧就好。

程心妍病倒在床,最高兴的就是大太太,这下程心妍没法当家理事,当家权总归又是她的了。一大早,穿戴整齐,高高兴兴地往耦荷园走去,谁知老太太不在房子,一问,老太太去嘉荫堂了。转身赶去嘉荫堂,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老太太在厅里威严地道:“大少­奶­­奶­病了,这几日,你们不许去吵她,让她好生养病。府里的事都照着大少­奶­­奶­先前定的规矩办,要是坏了规矩,惹大少­奶­­奶­生气,我第一个不饶他,听懂了吗?”

“听懂了!”府中的下人齐声相应。

“听懂了,就下去做事去吧!”老太太又道。

大太太气得说不出话来,手中的丝帕被她拧成了麻花。老太太看了气的脸都变了形的大太太,眉开眼笑,扶着冷香的手,看也不看她一眼,又往晨晖园去看程心妍。

下人们给大太太行了礼,低着头,从她身边走了出去。

大太太看着空无一人的嘉荫堂,眼中的戾气慢慢地凝聚,死老太婆,这是要逼她出手是不是?好,那就看看谁更有手段,二十年前,她能进这个门,二十年后,她就能重夺当家权。一甩帕子,转身出了嘉荫堂,回了东篱居。

在现代程心妍听过一则笑话,说这感冒,吃药一周就好了,不吃药七天也好了,所以她就坚决不肯喝这苦的要命的中药。老太太进门时,王嬷嬷和宗嬷嬷正苦口婆心在劝她。程心妍用被子蒙着头,拒绝听劝,拒绝喝药。

“乖孙媳,这生了病,就要吃药。不吃药,病不会好。我家的乖孙媳最乖了,来来来,­奶­­奶­喂你喝药,喝了药,­奶­­奶­给你吃甜甜的蜜饯。”老太太笑眯眯地掀开被子,用小时候哄原牧白喝药的那招哄程心妍。宗嬷嬷听到这话,抿着嘴笑。

“­奶­­奶­,药好苦,我可不可以不喝?”程心妍可怜兮兮地问道。

“不可以,一定要喝。”老太太把盛满药的瓷匙放到她的嘴边,“乖,喝了药,病就好了。”

看到那碗黑黑的药汤,程心妍想死的心都有了,脸皱成了包子状,可是架不住老太太的哄劝,只得憋着气,将那苦得让人反胃的药喝了进去。

就在程心妍生病的第三天,府里出事了。说起来也不是大事,就是厨房里忙不过来,老太太年事已高,一日三餐要吃补品,炖补品要用火炉;程心妍生病了,要熬药炖补品,占着一个炉子;大太太也在“病”中,也要熬药炖补品,也占着一个炉子;二少­奶­­奶­怀着身孕,口味挑剔,在娘家又娇纵惯了,想起一出是一出,一会要吃这种,一会又要吃那种,再加上她每天必熬的安胎药,一下就占了三个炉子;府中怀孕的不止二少­奶­­奶­一个,还有表少­奶­­奶­,表少­奶­­奶­的补品也不能少;还有姑太太、三太太、三姑娘和表姑娘每天也要炖补品,大老爷、姑老爷、三老爷以及三位少爷吃的那也不能省,也要做。还有府中的下人一日三餐,厨房里的管事嬷嬷为难了,下人的到是能拖拖,可这主子的谁的都不能不做,炉子又只有这么多,只能轮着用,这一轮,自然就会耽搁一些时间。

这天申时,于雅愫午睡起来,饿了,叫丫头去取茯苓母­鸡­汤,往日都是碧玲菱叶这些稳重懂事的去取,可偏偏这天去的是个急躁的,叫麦荞。这麦荞原是大太太房里的,原牧青瞅着她有几分姿­色­,就向大太太讨了去。只是那几天原牧青要成亲,又被鸣莺舞蝶缠的紧,暂时没把她收房,在怡红院做了个二等丫头。

炉子上共有八个锅,分别是给老太太、原致亭夫­妇­、原致轩、原致堂夫­妇­、程心妍和李洁的。前面几个人都是长辈,程心妍又是当家的大少­奶­­奶­,都比于雅愫大,麦荞不敢招惹,这李洁是表姑娘,又比于雅愫小,就嚷嚷着二少­奶­­奶­饿了,强行要将那锅小­鸡­炖蘑菇端走。

李洁的丫头绡儿不肯,这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这锅小­鸡­炖蘑菇一个时辰前,就吩咐厨房做了,都已经耽搁这许久了,这会子要再端走,那要等到什么时辰才能端去给姑娘吃。

麦荞非说于雅愫饿了,定要将这锅端走,言语间透露着二少­奶­­奶­有多金贵,肚子里怀着的可是原家的嫡长孙,千万饿不得,李洁饿一饿无妨。绡儿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就嘲讽了几句,说于雅愫大着肚子进门,不守­妇­道。开始两人还只是嘴上争辩,争到后面,越说越火大,就扭打了起来。

管事的嬷嬷见状,也不敢去回程心妍。大少­奶­­奶­如今病着,这要回了,大少­奶­­奶­吹着寒风过来处理,再添了病症,老太太非把她活剥了不可,就叫人赶紧去回大太太,让大太太来处理。

大太太一听闹起来了,心中欢喜,这麦荞果然是个聪明的,知道找李洁挑事,这会到要看看程心妍如何处理此事,垂下眼皮,慢悠悠地道:“如今是大少­奶­­奶­管家,这事你回大少­奶­­奶­去。”

那来禀报的小婢女只得往晨晖园去,还没到晨晖园,就遇到刚看了程心妍出来的原致轩。原致轩见她慌慌张张地,一问,是这事,又听到大太太不管,再一听闹事的是原牧青房里的人,冷笑一声,抬脚就去了厨房。

原致轩到厨房问明原因,不偏不倚的把事情给处理好,一阵风似地冲进东篱居,把正暗自得意的大太太吓了一跳。

“贱人,你又想故计重施是不是?想借着府中的事,挑着大少­奶­­奶­烦心,让她病中添病是不是?我告诉你,有我原致轩在,你休想得逞。”原致轩指着大太太鼻子骂道。

大太太挥开她的手,厉声问道:“原致轩,你跑来胡说什么,我做什么我?我什么时候借着府里的事,挑着大少­奶­­奶­烦心了?你血口喷人!你诬赖好人!”

“贱人,你做什么了,你心里明白。你别以为你在背后挑事,没人知道。不过是看着大哥腿脚不方便,店子里事多,不想他在为家里的事烦心,我们大家都不提罢了,你要是再敢惹事生非,我就要你的命。”原致轩威胁完大太太,转身出来,在院门口,遇到拄着拐杖从店里回来的原致亭,跳起脚道:“大哥,你再不管管这个死女人,你就等着我那天脾气来了,活活掐死她。”

原致亭皱眉,“又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出什么事了?你去问那个死女人,我懒得说。”原致轩一甩手走了。

原致亭进到房里,盯着大太太,沉声问道:“你又闹腾什么?”

“老爷这话说的,我何曾闹腾了。”大太太上前扶着原致亭胳膊,“老爷,我和二妹妹不和,您是知道的。今儿府里出了点小事,那些个下人就在二妹妹面前胡说八道,二妹妹她听着风就是雨,把错往我头上算。老爷,您想想,那些下人闹事,与我有什么关系。左右不过是大少­奶­­奶­治家不严,家规松散,惹出事端来了。想我管家管了二十年,可从没出过碴子。”

原致亭和她做了二十几年的夫妻,那里听不出她话中的意思,她这是借机数落程心妍管家没管好,好要回当家权,因而就更加肯定了原致轩的说法,在椅子上坐下,道:“你如今年纪也大了,媳­妇­进了门,这家本就该交给媳­妇­来管,你就少­操­点心,别整天的挑拨着那些下人惹是生非,弄的家宅不宁。”

“老爷,怎么连您都不相信我?”大太太把茶杯递给原致亭,“今天这事真的与我没关系,是二少­奶­­奶­的丫头和表姑娘的丫头为争一锅­鸡­汤,打起来了。”

“真的?”原致亭不相信地盯着大太太。

“老爷,您要不信我的话,您一会去厨房里问问那些下人,就知道了。”大太太故作姿态,把身子扭向另一边,一副被人冤枉,非常生气的模样。

“家和万事兴,你都是做­奶­­奶­的人了,把心境放平和些,不要再争强好胜了。”原致亭轻声劝道。

大太太见原致亭没被她骗倒,眸光转了转,冷笑两声,起身走了出去。原致亭对她的离开也不在意,她要是一劝就想通,懂得谦让,这么多年,家里也就不会争吵不断了。

嫁做商人­妇­- 第六十三章 穿越无痕

厨房里的事,其他人不想让程心妍烦心,提都没提;老实丫头绿枝就没这顾忌,把这事当笑话告诉了程心妍。知道原致轩已经把事情料理好了,程心妍也就没有去多想,继续乖乖地窝在房里养病。

只是这府中人多嘴杂,终究是不得清静,就在麦荞和绡儿打架的第二天,鸣莺和舞蝶为了块丝帕,在怡红院内吵翻了天。丝帕是由头,真正的原因,是为了争宠。原牧青回来的这几晚,日日歇在舞蝶的房里,鸣莺本就吃味,偏舞蝶还在她面前炫耀,气得她忍不住,就吵了起来。

上回是程心妍出面处置,这回原牧青已经娶了亲,自然就不用去请程心妍过来了,直接由于雅愫这位二少­奶­­奶­来处置。于雅愫让蒋六家的把她们带过来,蒋六家的是知道这两人是没过明路的通房丫头,怕两人在于雅愫面前露了口风出去,刺激到于雅愫,惹出事来,笑劝道:“少­奶­­奶­如今有孕在身,这些小事,就让小的去料理吧!”

“就因为我有孕在身,这些人还敢吵,可见她们不把我这个主母放在眼里,我娘说了,象这样不听话的丫头,一定要好好教训,你去把她们带过来。”一向不喜理事的于雅愫今天不知撞了什么邪,摆起主母架子来,非要管管这事。

于雅愫五岁时,蒋六家的就在她身边伺候,知道这位姑娘拧起来,那是劝不住的,无奈,只得把鸣莺和舞蝶带过来。

屋里温暖如春,于雅愫穿着一袭丁香­色­棉绫小袄,挽着偏髻,斜倚在软榻,手里握着本诗集,一派慵懒之姿,看着跪在面前的鸣莺和舞蝶,慢悠悠地问道:“你们为什么要吵架?”

“回二少­奶­­奶­的话,她抢我的丝帕,那丝帕是二少爷昨儿夜里送给我的。”鸣莺瞪了舞蝶一眼道。

舞蝶回瞪鸣莺一眼,撅撅嘴道:“什么二少爷送给你的,明明是二少爷送给我的。二少­奶­­奶­,你瞧瞧这帕子上绣着蝴蝶,可不是应了奴婢的名字,与她鸣莺有什么关系。”

于雅愫一看那帕子上的蝴蝶,跟昨天原牧青送她那块帕子的绣的很相似,道:“把帕子拿过来,给我瞧瞧。”

菱叶上前把舞蝶手中的帕子拿去给于雅愫。

于雅愫搁下诗集,拿起放在一边的丝帕,两帕子做对比,不管是丝帕的料子,绣蝴蝶的丝线,就是女工的手法,都一模一样。主子怎么可以跟婢女,用一样的帕子?必是这丫头花言巧语哄骗青哥哥,可恶的丫头!

于雅愫已给舞蝶定了罪,冷着脸,沉声问道:“二少爷为什么会送丝帕给你?”

“回二少­奶­­奶­的话,二少爷说奴婢昨儿夜里伺候的好,就赏了这块丝帕给奴婢。”舞蝶想起昨夜原牧青在她身上忙碌的情景,抿着嘴笑了起来,只要她能成功怀上孩子,那么姨娘的位置就跑不了了。

“伺候的好,就赏你丝帕,你到说说看,你是怎么伺候的?”于雅愫认定舞蝶哄骗了原牧青,没有往其他方面去想,

碧玲愕然,没想到这二少­奶­­奶­不通俗务到如此地步。菱叶和蒋六家的对视一眼,知道这事瞒不下去了,上前凑到于雅愫耳边道:“二少­奶­­奶­,鸣莺、舞蝶和春枝都是二少爷的通房丫头。”

于雅愫猛地坐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盯着菱叶,“菱叶,你刚才说什么?她们三个都是二少爷的通房丫头?可是她们明明都是姑娘打扮呀!”

“二少­奶­­奶­,她们的确是二少爷的通房丫头,只是没过明路,所以才做姑娘打扮。”既然身份已经挑明,碧玲索­性­什么都说出来。

心生侥幸的于雅愫呆怔住了,她不是不能接受原牧青有通房丫头,她父兄也有妾室,没娶妻前也有通房丫头,只是她一直认为她的青哥哥是不同的,可是没想到原牧青不止有通房丫头,还有三个这么多。

“二少­奶­­奶­!”菱叶轻轻推了推于雅愫的肩膀,“二少­奶­­奶­,你别吓奴婢,二少­奶­­奶­!”

于雅愫长吐出一口气,向后倒去。菱叶和碧玲忙伸手托着她的前,慢慢地把她放在软榻上。

“二少­奶­­奶­。”蒋六家的上前刚喊了一声,就看到于雅愫两眼一闭,头一歪,晕过去了,一边掐于雅愫的人中,一边扭头冲外面喊,“快去请大夫!二少­奶­­奶­晕过去了!”

一阵混乱后,大太太过来了,这次是原牧青房里的事,她不能推给还在病中的程心妍;接着大夫也请来了,诊了脉,无大碍,不过是急气攻心引致晕厥。

鸣莺和舞蝶大太太被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关在房里不准出门,春枝受连累也被关了起来,三人严禁在于雅愫面前出去。

“二少­奶­­奶­,身为嫡妻,为相公纳妾是义务,你不要觉得有委屈,你要大度,要善待相公其他女人,这样才有大度的好名声。若是心胸太过狭隘容不下相公的其他女人,那便是犯了七出,是要被休!二少­奶­­奶­,你好好想想。”整治了鸣莺三人,大太太也没忘敲打于雅愫,她的儿子可不能因为这女人的小气量受了委屈。

“那婆婆怎么不替公公纳妾呢?”趁着大太太教训三人的空隙,于雅愫从碧玲那里知道,这三个丫头都是大太太赏给原牧青的,就对这个婆婆非常的不满,脱口质问道。

“二少­奶­­奶­,这是一个当媳­妇­该说的话吗?”大太太怒容满面,厉声问道。

于雅愫猛然回过神来,面前这位不是娇她宠她的亲娘,而是她婆婆,抿紧­唇­角,不敢再顶嘴,可是眼眶泛红,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模样。

大太太想到于雅愫还怀着孕,忍下怒气,冷哼一声,起身,拂袖而去。

“二少­奶­­奶­,你怎么能……”蒋六家的话还没说,就看到于雅愫的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连忙改口,“二少­奶­­奶­,你别难过,这男人那有不偷腥的,只要二少爷他心里有你,再多的妾呀,通房丫头都不惧的。更何况,二少­奶­­奶­,你肚子还有个小少爷,任谁也动摇不了你的地位,你又何须为那几个通房丫头担心呢?”

“青哥哥,他为什么不告诉我,那三个丫头是通房丫头?”于雅愫在意的不是春枝三人的身份,而是在意原牧青对她的隐瞒。

“二少爷不告诉二少­奶­­奶­,是因为……”蒋六家的眼睛转了转,“是因为她们不重要,没有必要告诉二少­奶­­奶­。”

“是吗?”于雅愫微微蹙眉。

“二少­奶­­奶­,你忘记二太太说过的话了,这些妾呀,通房丫头不过是供男人玩乐的,等到人老­色­衰,就没人要她们了。”蒋六家的陪笑道。

于雅愫偏着头想了想,破泣为笑,“没错,我才是青哥哥的嫡妻,她们都不重要。”

不重要?

这事不重要,还有什么事重要?蒋六家的苦笑,却什么话也不敢多说,就让二少­奶­­奶­这么误会吧!总好过让她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的。

怡红院内发生的事,自然瞒不住,很快各院的主子们都知道了。受过王嬷嬷和宗嬷嬷内宅普及教育后,程心妍知道这婆婆往儿子房里放人那是寻常事,但是老太太这么讨厌大太太,为什么没往原致亭房里放人?

宗嬷嬷一家数代都在原家为奴,对此事略知一二,笑道:“老奴听老奴的婆婆说,以前原家的老爷少爷们房里的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后来是因为太老太太嫁进来,不让太老太爷纳妾,家风才改变的。太老太太不让太老太爷纳妾,也不曾往老太爷放人,她老人家说,自己不欲,什么?那句是怎么说的来着?”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对对对,太老太太说不愿自己的相公纳妾,为什么要给儿子纳妾,给媳­妇­添堵?还告诫老太太,媳­妇­也是别人家里娇养的女儿,你舍不得自己的女儿受委屈,怎么就非要让别人家的女儿受委屈?太老太太还说女人求的不过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消魂……”

“等等等,你刚才说什么?”程心妍打断宗嬷嬷的话,“你再说一遍。”

宗嬷嬷愣了一下,重复道:“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消魂。”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消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这分明是清朝纳兰­性­德的词。一个宋朝人怎么会知道清朝词人的词?

程心妍眸中一亮,太老太太也是穿越过来的!伸手抓住宗嬷嬷的手臂,急切地问道:“­奶­娘,太老太太还说了什么?”

宗嬷嬷被程心妍的急切吓了一跳,“大少­奶­­奶­,你怎么了?”

“我没事,你快告诉我,太老太太她做过什么,她说过什么?”时空错乱,恍如隔世,午夜梦回,程心妍也曾怀疑她所知道的历史是否真的存在,现在知道有人跟她来自同一个地方,她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更多。

宗嬷嬷想了想,道:“太老太太喜欢用泥巴做各种各样的瓷器,老太太当成宝贝的那个绿底印花的海水纹盘,就是太老太太送给老太太的,老太太不准任何人碰。至于太老太太说的话,老奴是听老奴婆婆说的,不是记得太多,记得太老太太曾说过,做人要低调,不要太高调,所谓枪打出头鸟。还有什么木秀什么,风什么的。”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对对对,就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说太过锋芒毕露,会惹来灾祸。做人要固守本分,不要自以为了不起,社会风气是这样,改变不了,就要学着适应。”宗嬷嬷经程心妍提醒,把话补全了。

没错,太老太太说的有道理,做人是该低调,就算穿越过来的,也没了不起的。最重要的是既然有太老太太这个穿越前人存在,那么,这个时空肯定还有其他穿越同仁。他乡遇故知,是会相见欢,还是相见厌,谁也没有把握。

太老太太的年代到底久远了些,宗嬷嬷非亲身经历,也不是说的太清楚,程心妍从她口中问不出太多的事情,只得作罢。但是太老太太会说出那样的一番话,必是见证了些什么。前辈的告诫,她要听从,剽窃诗词的事,坚决不能再做了,要低调,要低调的做人,要融入这个社会,不要标新立异。

程心妍暗自做了决定,以后就安分守己的过日子,要象太老太太一样,做到穿越无痕。喝了整整七天的苦药,她的感冒终于彻底的好了。可以出来管家理事,老太太悬着的心放下了。

十月二十八日,程心妍收到两张请柬,一张是苏府送过来的,请她下月初三参加苏予的及笄礼;另一张是临安商会送过来的,请原牧白下月初十参加商会举办的首饰鉴赏大会,请柬上特别注明携眷参加。

临安商会送的请柬,程心妍没太在意,随手放在一边,到时候准时去参加就可以了;拿着苏府送来请柬,连声叹气,苏予及笄了,接下去是不是就该听到她和江恺定亲的消息了?李洁要听到这消息,不知道会怎么样?伤心难过,痛不欲生?

正想着李洁,李洁就过来了,穿着大红缎面狐狸毛连帽斗篷,笑呵呵地走进来了。程心妍赶忙把请柬给塞进锦垫下面,笑着迎上去问道:“洁妹妹,这大冷的天,你怎么过来了?”

“表嫂,我有东西给你看。”李洁等婢女帮她把斗篷脱下,从袖袋里拿出一张纸来,递到程心妍面前。

程心妍接过去一看,纸上画着一枝缠丝蝴蝶发钗,“这是洁妹妹画的?”

“表嫂,这发钗能打出来放在店里卖吗?”李洁眼巴巴地看着程心妍,表情紧张,还有些忐忑不安,担心程心妍会出言拒绝。

程心妍抬头看着李洁,她有这闲心情画首饰,是不是代表她和江恺的事,她已经放下了呢?眸光流转,轻笑道:“这发钗设计的很别致,打出来摆在店里,一定会有人买的。”

李洁欢喜地笑道:“谢谢表嫂。”

“以后你要多画些好的图子出来,生意好,我给你分红。”程心妍笑道。

李洁拉着程心妍的手,“表嫂,你真好!”

看到李洁开心的笑颜,程心妍轻舒了口气,李洁是个聪明姑娘,她不用再担心了。

十月二十九,小雪。

程心妍依着府上的规矩,让下人把炭炉从库房里搬了出来,各个院子里都烧上了炭,廊下的盆栽也换上了腊梅,屋内的陈设的花也换上了水仙,一派冬季景象。

小雪的节气,没下点雪应应景,还艳阳高照。夏日可畏,冬日可爱。王嬷嬷和宗嬷嬷就指挥几个小丫头把被褥、书箱里的书搬出来晒。程心妍从外面回来,进门看到这红红绿绿的一院子的东西,笑道:“猛地看去,我还以为春天来了,百花盛开。”

众人都笑道:“还是大少­奶­­奶­会形容。”

过了正午,太阳被云彩给遮住,天­阴­了下来,王嬷嬷和宗嬷嬷指挥着小丫头们把被褥和书又搬回房去,又把被褥搁熏笼熏一会才铺到床上。说是冬天的太阳有寒气,熏一下把寒气散了。

程心妍听了直笑,却没有去纠正她们的错误,做人要低调,又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没必要斤斤计较。下午没事,用过午饭,程心妍在院子散了会子步,就坐在桌前画首饰,九朵梅花攒在一起构成一朵大的梅花钗,花蕊镶黄晶,这样显得别致,刚花了八朵花,一小婢女冲进来,气喘吁吁地道:“大少­奶­­奶­,大少爷回来了!”

听原牧白回来了,程心妍很开心,搁下笔,起身就要出去迎他,小婢女大喘气地补充了一句,“大少爷先去店子里了,还没回家。”

原来原牧白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还运回来一块巨大的玉石料。临安城内各大玉器店,都没买过如此巨大的玉石料,这块巨大的玉石料被四匹马拉着运进城,惊呆了一路的行人。

同去的掌柜看着这块玉石料一脸无奈,他凭着多年的经验,认定这玉石料不好,是块低劣的玉石,不值得那个价,可原牧白这位大少爷非说好,还去钱庄提了一大笔银子把玉石料给买下来,千里迢迢的运回临安城。原牧白是主子,他劝不住,只能顺从原牧白的意思,把玉石往临安城运,玉石太大,运过来很是耗时费力,这也是他们为什么耽搁到十月底才回来的原因。

原致亭的眼光跟掌柜的眼光是一样的,拄着拐杖围着那块玉石料转了三个圈,停在原牧白面前,问道:“这就是你花了近百万两银子买下来的玉料?”

原牧白点头,道:“是的,爹。”

“为什么?”原致亭额头青筋突起,眼中有隐忍的怒火,他知道他这儿子老实,做生意不行,也没指望他有大出息,只盼着他能守着这点家业,可现在看来,他败家到是大有本事!一百万两银子就这么打了水漂,原家就是再家大业大,也经不起他这么败。

“这块玉料好。”原牧白的理由很简单。

“好?它哪里好了?你凭什么说玉料好?”原致亭问得咬牙切齿,亏银子是小事,可这眼光是大事,要是让人知道玉坊斋连玉料都分不清好坏,这数十年来的金字招牌就砸得­干­­干­净净,以后谁还敢来玉坊斋买玉器?

原牧白也说不出子丑寅卯,只是他坚持玉料是块好料,“它就是块好料。”

“你你你这个混帐!”原致亭的怒火暴发了,举起拐杖用力地打过去。

原牧白老实,又没提防他老子突然暴力相向,这拐杖打了个正着,顿时头破血流。

一屋的人吓坏了,赶紧上前来劝阻。等大夫赶过来给原牧白包扎伤口时,原致亭也冷静下来了,看到原牧白衣襟上的斑斑血迹,后悔不已,这要是把儿子打出了个好歹,别的不说,老太太那就不好交待。可现如今不打也打了,等着回去被老太太骂死。

原致亭也没心情再去理会那块玉料,带着原牧白回家。下了轿,原牧白走到原致亭面前,道:“爹,我回房换件衣服,不能让­奶­­奶­看到流了这么多血,­奶­­奶­会吓坏的。”

原致亭点了点头,这个儿子总体来说还是不错,可惜这看玉料的眼光差了些,玉坊斋的生意到他手上,只怕要没落了。还好给他娶了房好媳­妇­,那金器铺的生意日见红火,实在不行,这玉坊斋也交给儿媳­妇­管,总好过关门倒闭。

原牧白对原致亭的想法那是一点都不关心,他急着见他媳­妇­,可是程心妍不在晨晖园,她去耦荷园了。原牧白带着伤,带着斑斑血迹回来,可把宗嬷嬷给吓坏了,迭声问道:“这是怎么了?大少爷你这是怎么了?伤的重不重?可请大夫看过了?是不是路上遇到劫道的了?”

等知道是大老爷动的手,宗嬷嬷当着原牧白的面虽然没说什么,等原牧白换了衣裳出了院子,就跟王嬷嬷嘀咕上了,“难怪她们都说有后娘就有后爹,居然下这么重的手打人,可怜我们大少爷刚生出来就没了娘,要不是老太太护着,只怕早就被那女人挑拨……”

原牧白急急忙忙赶去耦荷园,进门就见老太太­阴­沉着一张脸坐在围榻上,他爹跪在地上,其他都回避了,笑着上前喊道:“­奶­­奶­,牧白回来了!”

“我的乖孙,快来,快来,让­奶­­奶­看看。”老太太看着原牧白额头的伤,心疼极了,拉着原牧白在她身边坐,轻轻地摸着他额头上的布条,“乖孙啊,还痛不痛啊?”

“­奶­­奶­,不痛,就蹭破了点皮。”原牧白撒了个谎,“­奶­­奶­,您让爹起来好不好?”

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现在看到原牧白好好的站在面前,也没什么大碍,老太太就不再追究了,道:“你起来,他是你儿子,你要教训他,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只是下手不该这么重,你多想想当年你爹是怎么教你的。”

原致亭站起身,垂首而立,道:“娘,是儿子不对,儿子不该一时­性­气,打伤牧白,日后儿子会好好教他,不会再动手打他。”

老太太也没再多说什么,让人去把原致轩、程心妍她们从东暖阁内叫进来。

嫁做商人­妇­- 第六十四章 慧眼识玉

原致轩领头,原牧红殿后,除了大太太婆媳,府中其他女眷都在,包括挺着八个月肚子的董筱瑶。程心妍是第三个进来的,穿着银红­色­出风毛长袄,月白­色­长裙,挽着随云髻,头上的金凤步摇轻轻地晃动,明艳照人。总算见着媳­妇­的原牧白,目光明亮,冲着程心妍,咧开嘴笑。

程心妍进门就盯着原牧白的额头瞧,包的那么厚,到底伤得有多重呀?这黑小子本来就笨笨的,这要是给打的更笨些,可怎么办?

“娘子,伤的不重,就蹭了点皮!”见程心妍一直盯着他的伤口瞧,知道她担心,原牧白把谎话又重新说了一遍。

这种谎话只能骗骗小朋友,骗不了程心妍,可是原致亭是长辈,刚才又被老太太训斥过了,身为小辈的她能做的事,就是相信原牧白说的是真的,­唇­角轻扬,微微一笑,收回了目光,在一旁坐下。

不过,一回到晨晖园,程心妍就把原牧白按在椅子上,瞪着他,“把伤口指给我看。”

“娘子,就蹭了点皮,没……”

“蹭了点皮,就包这么一大堆布条,你当那布条不要银子买是不是?”程心妍生气地伸手想要拧他一把,看到他还有伤在身,手就停在他手臂上没拧下去,“少啰嗦,快点指给我看。”

原牧白老老实实地指着左边眉骨,“这里。”

程心妍看他所指着的位置,脸­色­更不好了,这要是再打下去一点点,这左眼就保不住了,接着问道:“用什么打的?流了多少血?”

“爹用拐杖打的,没流……”原牧白在程心妍凶狠的目光下改了口,“流了很多血。”

“那染血的衣裳呢?”程心妍看他身上的衣裳没一点血迹,就知道他在去耦荷园前,肯定先回晨晖园换了衣裳。

“我让­奶­娘拿去洗了。”

程心妍冷哼一声,道:“不错啊,学会毁尸灭迹了。”

“不是的,娘子,我是怕你看着了害怕,会担心,才让­奶­娘拿去洗的。”原牧白连忙解释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惹得爹发那么大脾气,用拐杖打你?”程心妍一直没闹明白原致亭为什么要打原牧白,不就是一块玉料,值得发这么大火吗?在原牧白对面坐下,瞪着他,“说实话,不许撒谎,你要再敢撒谎骗我,我可就要生气了。”

“娘子,你别生气,我以后再也不撒谎骗你了。”原牧白最怕程心妍生气,紧张地道。

程心妍又冷哼了一声,“说吧!”

“我用九十八万两白银买了块玉石料回来,爹说那块玉料的玉质不好,就举起拐杖打我了。”

“玉质不好的玉料,你买回来做什么?”程心妍也想打人了,九十八万两,不是九十八两,那放在一起,可是一座银山,原家就是再有钱,也不能这么乱花,难怪原致亭会气到动手打人。

“不是的娘子,那是块好玉料。”原牧白急切地想要得到程心妍的支持,“娘子,那真的是块好玉料。”

原致亭做了几十年的玉器生意,眼光肯定比这黑小子强,他说玉料不好,那肯定不好,可这黑小子还非要坚持己见,真是固执的让人头痛。程心妍有几分无奈地问道:“你为什么觉得那是块好玉料?”

“娘子,不是我觉得,它本来就是一块好料。”原牧白很认真地道。

本来?

这是什么鬼理由?

程心妍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算了,懒得跟原牧白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好与不好让原致亭去烦,回头对着门外喊道:“初秋,我饿了,把饭端进来!”

“是,大少­奶­­奶­。”初秋在外面应道。

“娘子,你不相信我。”这玉料是原牧白独立购买回来的第一块玉料,他满心欢喜的想得到众人的认同,可是却没想到遭到原致亭的否定,这已经让他很难过,而程心妍的态度,让难过雪上加霜。

程心妍回头看到原牧白那倍受打击的沮丧模样,有些不忍,放柔声音道:“牧白,我不是不相信你的眼光,我相信你买它,是有你的道理,但是……这样吧,明天我去店子里看看那块玉料,好不好?”

原牧白点头,“娘子,那真的是块好玉料,你相信我,一定可以卖出好价钱的,不会让店子亏钱。”

“好,我相信你。”程心妍笑,随口应付他。

夜深人静,程心妍和原牧白依旧各自安睡,不过天气寒冷,原牧白额头上又有伤,程心妍大发慈悲,准他睡到了架子床的地坪上。可以这么近距离地睡在娘子身边,原牧白兴奋地半宵没睡着,看着黑暗着那模糊不清的轮廓,笑得见牙不见眼。熟睡的程心妍和傻笑的原牧白都没有注意到屋顶有双眼睛,一直在窥探房间里的情况,一对新婚不久的夫妻,久别数月,就算相公有伤在身,也该有些亲密之举,断不会一个睡床,一个睡地坪,除非他们不是真正的夫妻。

第二天,程心妍随原牧白去了玉坊斋,围着那块玉料转圈圈。这是块山形料,山形料是直接从山矿中开采出来的,一般玉质较差;玉石太大,包裹着玉料的这一层石质又太厚,根本就不可能透过外层看到里面包着的玉料是好是坏。原致亭是凭着经验判断好坏的,这有些过于武断。

程心妍眸光微转,道:“搬张高凳过来。”

“娘子,你要­干­什么?”原牧白问道。

“我要爬上去看看。”山形料因为开采过程中受到剧烈的震动,会有比较大的绺裂,程心妍想看看那些绺裂,刚围着玉料走了几圈,在下面没有发现明显的绺裂,决定爬上去看看。

伙计搬来了高凳,原牧白扶程心妍站了上去。程心妍爬上爬下,左看右看,仔细地查看过了那几道绺裂;半个时辰后,笑着从凳子上跳下来,道:“爹,叫人开料,这里面有羊脂白玉。”

原致亭惊愕,“你说这里面有羊脂白玉?”

“是。”

“你确定?”原致亭怀疑地看着程心妍,在他断定此玉料是劣玉后,程心妍居然断定里面有羊脂白玉,这简直太荒谬了。

“我确定,里面有羊脂白玉。”程心妍信心十足地道。

“大少­奶­­奶­,您是怎么看出里面有羊脂白玉的?”秦师傅从六岁起开始做学徒,二十六岁出师,摸了四十几年的玉,在玉料没开之前,他都不敢断言里面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玉,程心妍却如此肯定的说出里面是羊脂白玉,这让他很吃惊,也很怀疑。

程心妍知道秦师傅不信她的话,可是有些事情,是无法说明的,凝眸浅笑道:“我刚才是怎么看的,秦师傅不是已经看到了吗?”

“大少­奶­­奶­,这块玉料很大,开料所花费的时间很长,如果里面开出来的不是羊脂白玉,又或者羊脂白玉不是很多。”原致亭双眉紧锁,“会亏更多的银两。”

“爹,我确信里面的羊脂白玉,不但能赚回相公买玉料的银子,还有一百万两以上的利润。”程心妍知道原致亭一是不相信这玉料是块好料,二是这么大的玉料,开料所花费的人力物力也是一笔不少的开支,不愿意再赔了九十八万后,再赔一笔银子。可程心妍坚持要开料的原因也有两个,一是,她坚信她不会看错,这里玉料里是羊脂白玉;二是如果不开料,就不能证实这块玉料是块好料,就这样毁弃这块玉料,不但九十八万两银子就这么亏了,而且还会让这些伙计小瞧了原牧白,那么以后原牧白还如何接手玉坊斋?

这海口夸的大了些,两百万两的银子,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赚到。原致亭微眯起了眼,摸着颌下的胡子,沉吟片刻,道:“秦师傅,叫伙计开料。”

东家发了话,伙计听命行事,拿来开料的工具开始动手。结果至少要等五六天后才知晓,程心妍没有留下来守着的必要,而原牧白又是伤员,原致亭打发两人回家。

藏身暗处,一直窥探店中情况的灰衣男子,第一时间将玉坊斋内所发生的事,禀报了赵伯骕。赵伯骕当时正独坐房中品茶,手里端着个越窑青瓷荷叶纹茶杯,听完禀报,不置一词,挥手让灰衣男子退下。

那灰衣男子行礼退到门口,停顿了一下,又转身道:“公子,他们还没圆房。”

“你确定?”赵伯骕挑眉问道。

“昨夜原牧白睡到拨步床的地坪上。”灰衣男子据实禀报。

赵伯骕微眯起双眸,问道:“依你所见,那原牧白和王嗣铭谁强些?”

“依属下所见,不管是相貌、才学和气度,王嗣铭都要强于原牧白。”灰衣男子顿了顿,“不过,那原牧白待他娘子极好,非常听她的话。”

赵伯骕举杯,将已然冰冷的茶水一饮而尽,带着水渍的薄­唇­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这个原牧白可怜又可悲,娶了个为别的男人守身如玉的女人;这个程心妍还颇有手段,居然能将个男人逼成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成亲这么久,还能保持处子之身。

灰衣男子微微抬眸看了看赵伯骕,眼中有一丝不解,公子一向不迷恋女­色­,身边的女子纵是貌美如仙,也只是淡然相待,这次为何会对一个容貌并非绝­色­的已婚­妇­人这般留意?

“景燃,你跟着我有几年了?”赵伯骕问道:

景燃垂下眼睑,道:“属下跟着公子已有九年。”

“九年了,不知不觉已经有九年了。”赵伯骕微眯着眼,看着面前这个从他十七岁就伴随在他身边的侍卫,清冷的墨瞳寒光闪过,“景燃,你是不是觉得你已经可以揣摸到我的心思了?”

伴随着赵伯骕没有起伏的声音一起响起的是瓷杯破碎的声音,景燃脸­色­微变,单膝下跪道,“属下不敢。”

“只此一次,”赵伯骕将手中的碎瓷片抛在地上,“景燃,不要让我失望。”

“属下明白,属下告退。”景燃起身退出了房。

赵伯骕从袖袋里取出那幅程心妍为他画的肖像画,为什么会留意这个女人,理由很简单,就是这个女人在看到他的时候的眼神很坦荡,很自然,不带一丝勾引和挑逗,不象那些女人,一副恨不得将他剥皮拆骨吞下去的丑陋模样,只是他又怎么能让身边的人看透他的心思?

从赵伯骕住的客栈出来,景燃就看到本该回了原家的程心妍站在路边和两位姑娘说话。那两位姑娘,景燃也认识,一个是清音书院苏濂山长的孙女苏予,一个是慈湖书院陶炎的女儿陶惜眉。赵伯骕来临安城的第二天,就分别拜会了临安城内三大书院的山长,当时这两位姑娘,一个陪在爷爷身边,一个随父见客;记人是景燃的强项,只要见过一次,他都会记住。

就在景燃犹豫着是该先返回原家,还是跟在程心妍身后,突然不远处传来路人尖叫和哭喊的声音。景燃往喧哗处一看,脸­色­大变,是惊马。

程心妍三人还没反应过来,一匹高大的枣红­色­骏马朝她们三人冲了过来。

“危险!”景燃脱口喊道。

程心妍最先反应过来,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双手用力将苏予和陶惜眉往街边一推,别人安全了,可她却要葬身马蹄之下了。

景燃双足一点,飞身而起,跃上了马背,右手一把挽住缰绳,用力拉住,同时双脚死死地夹住马腹,使出千斤坠。那疯马发出一声长嘶,鼻孔里不停地喷出热气,后蹄着地,前蹄高高扬起,在空中乱踢乱蹬,不肯轻易被景燃制住。

这情况对站在马前的程心妍还是很危险,还好元春和燕草及时回过神来,一把将被吓愣住,站在马前闭着眼睛等死的程心妍拽开,才避开了疯马那乱踢的蹄子。

景燃见程心妍走开,左手一掌劈了下去,马无力地又踢了两下,就四蹄着地,向一旁倒去,景燃飞身跳开,马轰然倒在地上,口吐鲜血。

被这马吓得破胆的百姓脱了险,纷纷鼓起掌来,为这位制服疯马的勇士叫好。这时,几个一直追着马跑过来的黑衣壮汉从人群中挤了进来,看到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马,为首的那个壮汉,厉声问道:“是谁把马打死的?”

景燃上前应道:“是我。”

那壮汉怒目圆瞪,“你好大的狗胆,你知不知道这马是谁的?”

“任它是谁的马,也不能在大街上狂奔乱跑,惊吓百姓。”景燃毫不畏惧地冷笑道。

“这马是我家郡主买来送给七公子的,如今让你打死了,你的罪过可就大了。”那壮汉冷笑两声,“兄弟们,快把他抓起来,别让他逃走了。”

那些黑衣壮汉一拥而上。

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的程心妍、陶惜眉和苏予齐声喊道:“住手!”

那壮汉扭头一看是三个娇滴滴的女子,恶声恶气地道:“你们是什么东西,也敢开口叫老子住手,是不是想找死?”

“三位姑娘,请不要Сhā手,马的确是我打死的,一人做事一人当,我随他们去见他们的主子就是了。”景燃镇定自若地道。

“不行,大侠不能就这么跟他们去。”程心妍走了过去,又是郡主又是七公子,这人要是被他们抓去,明天就该到城外乱葬岗里寻尸了,“你们几个自己看看这马一路过来撞翻了多少摊子?这还差点伤了人­性­命,要不是这位大侠路过,制服了这疯马,还不知道要闯出什么样的大祸。你们不但不感谢这位大侠仗义出手,还想让这位大侠为你们顶罪,实在是太无耻,我们不会让你们带这位大侠的。要评理,要定罪,我们去府衙,绝不让你们滥用私刑。”

“没错,你们休想带走这位大侠。”苏予上前帮腔。

陶惜眉扬声道:“诸位,刚才要不是这位大侠仗义相助,我们都要葬身在马蹄之下,做人要有良心,我们不能任由大侠被坏人迫害,我们要维护正义,对不对?”

“对。”围观人群中只有几人相应。

程心妍眸光一转,扬声道:“他们纵马行凶,损坏了这么多东西,我们应该要求他们赔偿,赔我们银子!我们每天辛辛苦苦才赚下这么点钱,怎么能让他们这样糟蹋了?我们要去府衙,我们请青天大老爷为我们做主,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只要我们团结起来,我们就能讨回我们的公道,要回我们的银子!各位父老乡亲,我们不能够让这些坏蛋欺负我们,我们一定要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对不对?”

“对!”这下围观的人群十之都出声应和。

那几个黑衣壮汉吓愣住了,众怒难犯,低头想要开溜。

“不要让他们跑了,他们跑了,我们的损失就没人赔,快抓住他们,把他们抓到府衙去。”程心妍岂会让他们溜走,一喊,围观人群中的男人们就将这几个壮汉扣下了。

“好,再来两个力气大的兄弟,抬起这个证物,我们上府衙去讨公道!”程心妍大声道。

应声出来两个壮年男子,抬起那匹死马,一百多人浩浩荡荡地往府衙去了,景燃这位英雄的待遇跟死马一样,他也是被两个壮汉抬着去。

一直站在客栈的二楼,注视着这一切的赵伯骕勾起了一边­唇­角,清冷的墨瞳­精­光闪过,这个女人不简单。

嫁做商人­妇­- 第六十五章 击鼓告状

出事的地点离官衙不远,拉拉扯扯,不多时就到了府衙门口,这是程心妍第一次来府衙,不免感到有几分新奇,左瞄瞄右瞄瞄,瞄到了大门左侧放着的一架大鼓上,鼓边还放着两根鼓锤。

击鼓鸣冤。

据说这是为了那些不会写状纸的人准备的。

这到省事,程心妍上前抓起鼓锤,就要击鼓。那黑衣壮汉突然开口道:“小娘子,击鼓告状,击鼓之人上堂先打十大板,你细皮­嫩­­肉­可不经打,最好掂量掂量。”

“告状之前要打大十板?”苏予和陶惜眉也不知道还有这规矩,吃惊地喊

还没告状,就先把原告打十大板,十板打去了半条命,谁还敢来告状?

景燃看着举着鼓锤的程心妍,微微眯起双眸,这下她会怎么做?

程心妍骑虎难下,扭头问道:“有没有办法可以不挨板子?”

“交银子,一板五两,十板五十两。”有人道。

还真的是衙门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原来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就是这么赚来的。用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咚咚咚”程心妍敲响了大鼓。

“何人击鼓?”站在门边的衙役明明看到是程心妍击鼓,还要问这句废话,一是例行公事,二是讨要进门的银子。

“我击的鼓。”程心妍答道。

元春上前两步,塞给那衙役一个荷包,当着众人面行贿。除了陶惜眉和苏予露出忿忿之­色­,其他的人视而不见;那衙役接的坦然自若,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还抛了抛那荷包,估计份量是否足够,把荷包纳入怀中,手一挥,“进去吧!进去吧!”

那黑衣壮汉冷笑一声,喊道:“贾老三,你可要看清楚了哥是谁?”

贾老三眨了眨他那豆豉眼,脸­色­一变,一拍大腿,道:“哎呀,怎么是哥哥你呀?你们这些刁民,好大的狗胆……”

“贾老三,詹大人一向爱民如子,清廉为官,这个人纵马行凶,扰民乱纪,詹大人一定会为民作主,让他赔偿百姓们的损失,你要是敢包庇他,詹大人绝不会饶过你。”程心妍打断贾老三的话,厉声道。

“为民作主,赔偿损失!”苏予很机灵,扬声喊道。

燕草和元春跟着喊了起来,苏予和陶惜眉的婢女也不笨,也喊了起来。其他同来的人感染着这个气氛,也跟着大声道:“为民作主,赔偿损失!”

一时群情鼎沸,喊声震天。

听到鼓声正要出来升堂的詹大人被这喊声吓了一跳,指着师爷道:“你去看看,前面是怎么一回事。”

那师爷无法,只得硬着头皮,战战兢兢地出来,一问情况,虽有心帮那黑衣壮汉,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不敢徇情枉法,只得将程心妍一行人全带进大堂。

进了大堂,众衙役拿着木­棒­敲的地板轰轰作响,齐声喊道:“威武!”

跟电视里演得差不多,程心妍咬着下­唇­忍笑。

三声鼓响,老爷升堂。

大堂上,除景燃和那几个黑衣大汉,其他人都跪了下去。程心妍来古代快两年了,对下跪已没什么抵触情绪,就象太老太太所说的,改变不了,就只能适应。

詹大人穿着官服,施施然上堂来,在官帽椅上坐下,目光一扫,跪着的人,他没注意,站着的那几个黑衣大汉,他认识,也知道他们的身份,吴越王府的人,不能得罪;景燃看着面生,又穿着一件灰­色­布衣,脸一沉,喝问道:“你是何人?见了本老爷为何不下跪?”

“大人,依本朝礼制,有功名者,见官可以不跪。”始终保持沉默的景燃开口道。

有功名的人,还是要不招惹的好!

詹大人摸了摸颌下的胡须,转换目标,一拍醒堂木,问道:“何人击鼓?状告何人?”

“大人,小的是原告,小人状告此人打死郡主送给七公子的马。”黑衣壮汉恶人先告状。

“大人,小女子击鼓,状告这个黑衣大汉纵马行凶,扰民乱纪。”陶惜眉抢在程心妍之前开口道。

詹大人听这声音有些熟悉,探头一看,正好看到苏予抬头冲着他笑,再一看跪在她身边的少女,也认识,一个是恩师的孙女,一个是好友的女儿。吴越王府的人固然得罪不起,可恩师和好友桃李满天下,学生在朝中为官者众多,处理不当,麻烦不少。詹大人为难皱眉,两边都不能得罪,这案子难审了。

程心妍抬眸瞄了一眼詹大人,道:“大人,若不是他们纵马行凶,这位大侠就不会为了保护百姓,打死郡主送给七公子的马,责任全在他们身上,请大人为民作主,判他们有罪,并赔偿各位受损百姓的银两。”

这话提醒了詹大人,郡主的下人有错在先,只要把所有的责任全部推到这几个下人头上,到时候郡主就算想找他的麻烦,他也可以用众怒难犯来堵她的嘴,主意已定,拿起醒堂木用力一拍,“你们几个好大的胆子,此马乃是郡主送给七公子之礼,尔等不好好看管,致使马受惊发狂,扰乱民众被人打死,罪大恶极!来人,把他们押进大牢。”

衙役们一拥而上,不等几个黑衣壮汉反应过来,就将他们拖了下去。罪是定下了,他们造成的损失又该怎么办?程心妍是用赔偿损失把人给发动起来的,没有赔偿,就是言而无信。程心妍可不做言而无信地人,道:“请大人为民作主,把这些人身上的银两拿出来赔偿百姓的损失。”

人已抓进大牢,定了罪,这赔偿自然是要赔偿的,反正又不要他出银子,詹大人就慷他人之慨,欣然同意拿黑衣大汉身上的银两来赔偿百姓的损失。这些黑衣大汉身上的银两不多,合起来也不过六十七两碎银子。分到各人手中就更少了,不过总比没有强,众位百姓还是很高兴的。

程心妍带头喊道:“大人,为官清正严明,体恤民情,政通人和,造福一方……”

其他人也跟着喊了起来。一直面无表情的景燃­唇­角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詹大人乐呵呵,飘飘然退堂而去,到后堂还陶醉不止。

出了官衙大门,程心妍走到景燃面前,道:“多谢大侠仗义相救,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夫人客气,举手之劳,不必言谢。”景燃一拱手,“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告辞。”

说罢,景燃转身疾步离去,迅速地消失在人群之中。

“施恩不望报乃君子所为。”陶惜眉赞叹道。

程心妍笑笑,道:“好了,君子已走远,我们也该分手各自回家了。”

时辰已不早,就此分手。苏予走了两步,又回头道:“妍姐姐,你明天记得要早些来哟。”

“好的。”程心妍冲她挥了挥手,上了轿子,往原家去。那个她们以为走远的君子,就站在路边一座房子的屋顶,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们。

程心妍回到晨晖园,进门就看到原牧白左手拿着铜镜,右手不停地在弄他额头上的布条,皱眉问道:“牧白,你在­干­什么?”

原牧白放下手中的铜镜,皱着眉,苦恼地道:“娘子,我裹着素­色­的布条去参加苏姑娘的及笄礼,好象有些不太好。”

程心妍看了看他头上的布条,点头道:“是不太好,那你有没有想到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原牧白老实地摇头,“没有。”

“那你就别去了,反正及笄礼去的大多是女眷。”程心妍把斗篷解下来递给初秋,在暖炉边坐下。

“娘子,我要陪你一起去。”原牧白走到程心妍身边坐下,坚持明天与她同行。

程心妍偏头看着他,眸光微转,挑眉问道:“为什么你一定要陪我去?”

“娘子,我出去几个月,昨天才回来,我很想娘子,我要陪在娘子的身边。”原牧白脸上微微泛红,只是他肤­色­微黑,不是太明显。

没有修饰,毫无掩饰,他直白的表达他对她的思念和想法。程心妍看着他墨瞳里的小小人影,眸中染上一抹暖意,扬­唇­浅笑,“好吧,那我们来想想办法。”

“娘子,你真好!”原牧白咧开嘴笑。

程心妍脸上笑意更浓,在他面前,她就从来没有不好过,盯着他额头上的布条看了一会,想起现代室友摔断脚时,大伙在她的石膏上画画签名的往事,在布条上做画,可到是可以,但是万一颜料浸进伤口那就麻烦了,要是有那种彩­色­的布条就好了,眸光一亮,有办法了,“牧白,可以用抹额盖住布条。”

原牧白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道:“我把这个给忘记了。”

“这个你都能忘记,你还能记得什么呀!”程心妍嗔怪地横了他一眼。

“别的忘记都没关系,记得娘子就行了。”原牧白笑道。

“嗬,挺不错,出去一趟,会说好话哄我了。”程心妍挑挑眉,眸光微转,脸­色­一沉,“你快说,这一趟出去,是不是上青楼了?”

“没有,娘子,我没有上青楼。”原牧白紧张地摆手道。

程心妍冷哼两声,“会毁尸灭迹,会撒谎骗人,现在还会说好听的话哄我,快说,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我会毁尸灭迹,是上次,我拦马车,把衣服弄破了,娘子带我去买新衣服,做掩饰,不让­奶­­奶­知道,我就记住了,这次才会先回房换衣服。骗­奶­­奶­和娘子说伤的不重,是娘子你说的,有些谎言叫善意的谎言,说善意的谎言是为了让长辈不忧心才说的,不算骗人,是好意。”原牧白解释道。

程心妍张了张嘴,好吧,她承认前面两件事都是她教他的,可后面这事与她无关,“你说好听的话哄我,总不是我教你的了吧,那是谁教的?”

“没人教我,那是我心里想的,在我心里娘子和­奶­­奶­是最重要的,是我要记一辈子的人。”原牧白认真地道。

能让一个男子放在心里记一辈子,是很女人企盼的事。程心妍­唇­角轻扬,可说出来的话却是:“越说越象谎话,我才不信你。”

“娘子,我没有说谎,我不会说谎骗你的,娘子,你相信我。”原牧白不知道程心妍是嘴硬,还当她真的不相信他,慌了手脚,用力地抓着她的手臂,“娘子,你相信我,你不要不相信我,我不会说谎骗你的,娘子……”

“好了,好了,你别急,我相信你。”程心妍哭笑不得,跟这老实人说话,还就得一是一二是二,“你放松手,你抓得我好痛。”

“娘子,对不起,我一时着急,没控制住力道,以后不会了,你别生气。”原牧白松开手,紧张地向她道歉。

“我没生气。”程心妍伸手把一旁放松子的碟子端了过来,“我要吃松子,你剥给我吃。”

“好的,娘子。”原牧白老老实实地剥松子给他家的娘子吃,开心的嘴都合不拢。

景燃在屋顶上看到这一幕,眸光闪了闪,轻轻地盖上了瓦片。

十一月初三,苏府为苏予举办及笄礼。程心妍虽然答应苏予她会早些到,可是原家离苏家远了些,等她和原牧白赶到苏家时,差不多已是最后一个到的,仅仅比赵伯骕的轿子早一步停在苏家门外。

赵伯骕从轿子里出来,正好看到原牧白扶着程心妍下马车。原牧白身穿绀青­色­棉袍,长发用玉环束在头顶,额头上绑着一条二指宽的红­色­抹额,抹额正中压了块白玉,眉目间透着几分英气。娇小的程心妍身穿一袭粉紫滚银红出风毛褙子和绛紫马面裙,站在高大的原牧白身边愈发显得小鸟依人。

赵伯骕勾起一边­唇­角,大步走了过去,道:“原大少­奶­­奶­,好久不见!”

程心妍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主动上来打招呼,欠了欠身子与他见礼,扭头对原牧白道:“相公,这位是赵公子。赵公子是妹夫的朋友。”

听到程心妍如此介绍他的身份,赵伯骕眉梢微动,道:“这位就是原大少,闻名不如见面,久仰久仰!”

“妹夫有跟赵公子提起过我?”原牧白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是个生意人,没什么文名。”

赵伯骕微愕,目光从程心妍脸上扫过,见她神­色­未改,淡淡笑道:“原大少请!”

“赵公子请。”原牧白礼让道。

赵伯骕又看了程心妍一眼,迈步走了进去。原牧白扶着程心妍跟在他后面。

笄礼的仪式是一样的,迎宾、就位,开礼,笄者就位、宾盥、初加、一拜、二加、二拜、三加、三拜、置醴、醮子、给及笄取字、聆训、笄者揖谢、礼成。

礼成后,苏予的父亲起身道:“小女笄礼已成,多谢各位宾朋赏脸观礼,厅中备有薄酒,还望各位赏脸!”

众人都含笑回礼,进到厅中用宴。

嫁做商人­妇­- 第六十六章 率­性­而为

吃了几口菜,程心妍发现这味道跟她前几次去别家赴宴吃的菜味道差不多,临安城内这些大户人家请客,总爱请那几个厨子,厨子们做的也总是那几样他们的拿手好菜。只是这再好吃的菜,吃的次数多了,也腻味。再加上昨夜,不知道是不是吃太多松子,这胃有些不舒服,程心妍随意地吃了两口,就搁下竹箸,端起杯热茶,笑眯眯地听那些夫人们说闲话。

说八卦是女人的天­性­,不管是书香门第的夫人,还是商贾之家的太太,都会在酒席上讲一些别人家的事,内容大同小异,不是家长理短,妻妾争风吃醋,就是哪家的儿子没定亲,谁家的姑娘跟他比较相配。只不过书香门第出身的夫人要矜持含蓄一些,说话遮遮掩掩的,还时不时拽上两句诗文。

程心妍只听,不Сhā嘴,正听的津津有味,苏予的婢女走了过来,凑到她耳边道:“原大少­奶­­奶­,我家姑娘请您过去。”

程心妍有些诧异,这个时候苏予请她过去做什么?虽然诧异,但是也没多问,起身带着燕草和元春,跟着那婢女去见苏予。

那婢女径直将程心妍主仆三人从后侧门带出了厅,沿着墙边的那条游廊走到一处垂花门前,穿过垂花门,就是一个小花园,园子不算大,种着数十竿翠竹和掬花,只是这个季节,竹叶有些枯黄,掬花也已凋零,只余傲霜的枝叶;苏予、陶惜眉和两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坐在园子的八角石亭内品茗聊天。

“妍姐姐来了!”苏予笑盈盈地从亭内迎了出来,牵起程心妍的手,将她拉进亭内,“婉兰,绣绣,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妍姐姐,妍姐姐才学可好了,那首七夕词就是妍姐姐写的。”

苏予的语气里有着与有荣焉的骄傲,听得程心妍后悔莫及,她早该想到苏予找她没好事,找她来八成又是要她写诗赋词,这一次,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再剽窃诗词。

彼此见了礼,坐下说了几句能够认识,很荣幸的客套话,程心妍找借口离开,“小予儿,我家相公还在外面等我,我就不坐了,等日后有空再一起品茗聊天吧。”

“妍儿,你不用这么着急的,酒席还没散,你就坐一会吧!”陶惜眉笑道。

“不了,我家相公找不到我,会心急的。还是等下次,我们再好好聊。”程心妍不想被她们逼成临安城内的有名的“才女”,执意离开,并且打算近期之内,绝对不和她们见面。

“不行,妍姐姐来时就已经迟到,这会子不准走。”苏予拉着程心妍的手不放。

“小予儿,今儿妍姐姐是真的还有事,一会要和相公去金器铺,不能久留,等下回,下回我把所有的事都推掉,再来找你玩,好不好?”程心妍撒谎哄她。

“不好。”苏予任­性­地撅起小嘴,“我不让妍姐姐走。”

程心妍诧异,以往苏予没这么痴缠她,今天这是怎么了?不解地看向陶惜眉。陶惜眉笑着为程心妍解惑,“婉兰送给小予一盆水仙,今早上水仙开花了,小予说好花须有新词颂,她想让你帮她写首词,赞赞她的那盆水仙花。”

程心妍这时才看到石亭一角的高几上摆着一盆盛开的水仙花,欲哭无泪,早知道这样,她该找借口不来观礼的,这下完了,她不记得任何一首描写水仙花的诗词,就算她想剽窃都剽窃不了,眸光微转,­干­笑两声道:“会爱花养花的人才是惜花懂花的人,这花既是婉兰姑娘送的,这新词当由婉兰姑娘写才对,我就不班门弄斧了。”

“她也写,你也写,在座的都要写。赏花赋词,雅事一桩。”苏予的圆眼笑成了弯月状。

程心妍笑不出来了,谁来救救她呀?

苏府的婢女送上笔墨纸砚,四人提笔在花笺写新词,唯程心妍没有动,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那盆盛开的水仙花。这一次就算她能想出写水仙花的诗词,那么下一次呢?与其每次都绞尽脑汁去剽窃别人的诗词,还不如­干­脆承认不会写,就算丢脸,就算她们以后都不愿与她来往也没关系,她不想再骗人,也不需要那个才女之名。

“妍儿,你还没想好新词吗?”陶惜眉写完最后一个字,抬头问道。

程心妍回头看着她,淡淡一笑,道:“我不会写水仙词。我以后,也不会再写任何诗词,我只是内宅­妇­人,这些诗词歌赋不适合我。对不起各位,我相公还在等我,我先出去了。”

说罢,程心妍起身离去。

燕草和元春连忙跟了上去。

陶惜眉看着程心妍的身影消失在垂花门外,眸­色­微沉,叹道:“小予,我们错了。”

苏予抿了抿­唇­,低头不语。婉兰和绣绣对视一眼,把手中的花笺叠起,放进荷包里。

程心妍回到厅中,酒席还未散,那些夫人还在说着八卦,只是她已不想入席,道:“元春,你过去告诉大少爷,我在门外等他。”

元春答应着去另一处酒席上寻原牧白,程心妍和燕草往门外走去,只是没想到在门口遇到提早退席的江恺。

江恺看着程心妍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程心妍知道他想要问李洁的情况,可是李洁与他已经没有关系,不需要他这种看似关心,其实很没必要的问候,而且她也不想回答他任何问题,径直往马车走去。

“原大少­奶­­奶­,李姑娘她过得可好?”江恺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听到江恺称呼李洁为李姑娘,程心妍眉梢微动,回头看着他,道:“多谢关心,她过得很好。”

江恺点了点头,神­色­落寞地向他家的马车走去。

程心妍眸光闪了一下,回头扶着燕草的手,踩着小木杌上了马车。约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原牧白就出来了,一上马车,就着急地问道:“娘子,你哪里不舒服?”

程心妍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上马车的元春,道:“我没有不舒服。”

“元春说,你在酒席上都没吃什么东西。”原牧白在程心妍对面坐下,担忧地看着她,娘子的脸­色­红润,看起来不象生病的样子,可是为什么不吃东西?

“酒席里的菜一点都不好吃,你让我怎么吃嘛。”程心妍撇嘴抱怨,没注意到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撒娇地味道。

“娘子,你没吃东西会饿坏身体的,你想吃什么?我去买。”原牧白没太在意程心妍的语气,他在意的是她的身体,关心地问道。

“我要吃|­乳­鸽。”程心妍娇声道。

原牧白笑了起来,拉车门,道:“小包,去八记。”

“笑什么笑,不许笑。”程心妍蛮横地瞪着原牧白,俏脸微红,她也不明白她为什么对八记的|­乳­鸽百吃不厌,还每次一吃就要吃四五只,是有些太贪吃了,撇撇嘴,“我不吃了,我回家去。”

“娘子,是我要吃|­乳­鸽,你陪我去好不好?”原牧白知道程心妍是在害臊,不愿有个贪吃的名声,就聪明地改了口。

程心妍愣了一下,笑了,这老实人也学乖了,知道帮人找台阶下,那她就坡下驴好了,“我要吃五只。”

“好,吃五只。”原牧白咧开嘴笑。

到八记吃了五只|­乳­鸽,程心妍心满意足。

第二天,程心妍和原牧白去莲溪庵看慈缘。慈缘在庵中一切安好,见女儿女婿前来,微露喜­色­,背着原牧白,慈缘问程心妍肚子是否有动静?程心妍含糊的应付了过去。

用过斋饭,慈缘就打发两人回城。马车沿着山路行驶,突然,从路边的树林里窜出一个人来,吓得车夫猛地勒停了马。车内的人不曾提防,前扑后仰,撞在了车厢上,连呼哎哟。

“小包,怎么回事?”原牧白扶程心妍坐好后,拉开车门,沉声问道。

“大少爷,这个女人突然从林子里窜出来拦马,小的才会突然勒停马的。”小包很气愤地指着站在马车前的女人道。

原牧白这才看到马车前站着个人,道:“姑娘,你突然窜出来拦马,很危险的。”

“你们这辆马车多少钱?我买了。”拦马的女子趾高气扬地问道。

这语气好熟悉。

程心妍从原牧白的胳膊下,探出头去查看,一眼就认出站在马前的女子,不是别人,就是和她有一面之缘,上回在金器铺要出四倍价钱买她挑簪的凤吟,挑挑眉道:“这马车不卖,请你让开,我们要进城,别耽误我们的时间。”

凤吟也觉察出在这里买人家的马车,不太可能,改了口,道:“我也要进城,你们带我一起,我会数银子给你们的。”

“我们不缺银子,你去是找那些缺银子的人带你一起进城。”程心妍讨厌这个开口闭口拿银子砸人的女人。

今天不是初一十五,这条路往来的人和车很少,凤吟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个多时辰了,她不可能再等一个多时辰,听到程心妍的拒绝,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抹怒意。她虽骄横,却不蠢,垂下眼睑,服软改口,“我在这里等了很久才等到你们的马车,请你们带我一起回城,好不好?”

“娘子,这天就快要下雨了,她一个姑娘在野外太危险,我们还是带她一起回城,好不好?”程心妍还没答应,原牧白同情心泛滥,开口帮凤吟说话。

程心妍也不是那样狠心的人,不过嘴上说说,出出气罢了,只是原牧白帮凤吟说话,就有些不高兴,侧目看了眼头顶上的男人,退进车内,坐好,深吸了口气,道:“叫她上来吧!”

“姑娘,我娘子答应带你一起回城了。”原牧白扬声道。

凤吟上了马车,在程心妍身边坐下,显然她没有认出程心妍来。

嫁做商人­妇­- 第六十七章 风雨将至

小包一抖缰绳,马车重新踏上归程。程心妍厌恶凤吟的为人,懒得去问她为什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荒郊野外,闭上眼睛假寐。燕草和元春也认出凤吟来了,一个侧身朝左,一个侧身朝右,都用背对着她。

原牧白刚才帮凤吟说话,只是出于好心,不想看到一个姑娘被遗弃在野外,没有别的心思,而且娘子也在身边,自然不敢,也不会寻她说话,继续做刚才一直在做的事,用手指把核桃壳捏裂开,把核桃仁剥出来放在碗里。

凤吟让人伺候惯了,见碗里有核桃仁,想都没想就伸手去抓。只是她的手还没碰着碗,原牧白就把碗端开了,问道:“你要做什么?”

“我吃核桃仁。”凤吟回答地理所当然,那口气就好象她吃核桃仁,还是给原牧白面子一般。

原牧白从装核桃的袋子里抓出几个核桃和一把小铜锤,放在她面前,道:“要吃你自己弄,这些是我剥给我娘子吃的。”

凤吟愣了一下,她家世好,容貌出众,其他男子见了她没有不奉承讨好巴结的,她以为原牧白和那些男子一样,会讨好她,没想到拒绝的这么­干­脆,目光一转,看到靠在软垫上,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的程心妍,笑了,当着他娘子的面,他当然不敢讨好她,明眸流转,波光潋滟,道:“公子,你娘子睡着了,快把碗拿来吧!”

元春和燕草同时转过身子来瞪着凤吟,就算大少­奶­­奶­睡着了,她们还睁着眼睛在这里看着,当着她们的面,勾引大少爷,这女人还要不要脸?

原牧白没理会凤吟,搁下碗,把座位掀起半边,从里面的小箱子里拿出一条薄被,再放下坐垫,展开被子盖在程心妍身上。程心妍心中一暖,真的闭上眼睛装睡,要看看凤吟接下来怎么做。

只是程心妍的觉白装了,凤吟并没有出言撩拨原牧白,一直盯着程心妍看。等了许久,不见凤吟出声,程心妍觉得奇怪,睁开眼睛。

“原大少­奶­­奶­,你还记得我吗?”凤吟挑眉问道。

程心妍哂笑道:“一个出四倍价格买我挑簪的人,我想不记的也很难。”

“我也记得你,戴金镶翠挑簪的女人。”凤吟斜睨程心妍一眼,“不过你长这么平凡,一开始我还真没认出来,后来看到你手腕上的玉珠串,我才认出你是谁。”

“这首饰自是比人更能入姑娘的眼。”程心妍垂眸看着手腕上笼着玉珠串,玉珠是用雕完大件余下的边角碎料磨成的,玉质粗糙,颜­色­较杂,富贵人家的太太­奶­­奶­们一般是不会戴的,也没有人会注意到,却没想到凤吟会记住。

凤吟没听出程心妍暗讽她目中无人,“女为悦己者容,女人最注重的就是穿衣打扮,身上佩戴的首饰更要­精­心挑选,只有选对了首饰,才能将首饰和人很好的融合在一起,才能达到最佳的视觉效果,才可以增添个人的魅力和气质,吸引众人的目光。我是最会挑选首饰的,我挑的首饰无一不与我的脸形、气质、品味相配合。”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程心妍想了一下,才想起这话是金器铺重新开张那天她说过的,嗤笑,拾人牙慧。

“跟你这种不懂行的人说这些,真是浪费时间。”凤吟不屑地撇嘴,把头扭向另一边。

到底谁不懂行啊?

程心妍翻了个白眼,正要说话,原牧白把碗递到程心妍面前,“娘子,吃核桃不浪费时间。”

程心妍讶然,明眸流转,扬­唇­浅笑,老实人学坏了。

元春和燕草不敢置信地对视一眼,大少爷什么时候也学会暗讽人了?

凤吟没听出来,扭着头,对程心妍等人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高傲态度。看得程心妍牙痒痒的,把核桃仁当成她,用力地嚼碎,这女人白长了一张那么漂亮的脸。

嚼的声音大了些,凤吟很是不满,用训斥地口气道:“女子要注意仪态,吃东西,应细嚼慢咽,不可发出声音来。”

程心妍不理她,继续用力地嚼。

“喂,你没听到我说什么吗?”凤吟厉声问道。

程心妍咽下嘴里的核桃仁,道:“元春,叫小包停车,请这位姑娘下去。”

元春拉开车门,叫小包把车停了下来。外面飘起了细雨,风吹了进来,冷飕飕的,除了原牧白,车内的四位女子都打了个寒颤。

“车小人多,不方便带姑娘同行,姑娘还请下车步行回城吧。”程心妍淡淡地道。

“你这什么意思?你要我下车?你好大的胆子,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凤吟尖声质问道。

程心妍冷哼一声,道:“我管你是谁,快下去,要不然,我就把你丢下去。”

“我不下车,你要敢把我丢下车,我出了什么事,做鬼都不放过你。”凤吟­色­厉内荏地道。

“你不想下车,就老实呆着,别多嘴多舌,惹恼了我,我就把你丢在这荒郊野外,让狼吃了你。”程心妍吓唬她。

程心妍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一声不知道是什么发出来的怪叫声,这似乎印证她所说的话,此处是有狼出没的。凤吟顿时吓的花容失­色­,双手抱胸,缩成一团。

程心妍抿着嘴笑。接下去的路,凤吟再没说一句话,等马车进了城,不等程心妍开口,就嚷着要下车。下了车,也不言谢,头也不回的走了。

回到家中,才知道陶惜眉和苏予上午分别派人送来一封信。信的内容大同小异,都是自责兼向程心妍道歉,言辞恳切的请她原谅,希望继续跟她做朋友。

程心妍没想到昨天那番话会让她们误会,不过这样也好,以后就不用再伪装成才女了,可以跟她们聊其他的话题,不用动不动就扯什么诗词歌赋。就找了两盆兰花,第二天一早就派人送去给她们。陶惜眉和苏予见花,喜笑颜开,知道程心妍还愿意与她们做朋友。

这日,给老太太请安,用过早饭,又把府中的几件琐事处理好,程心妍就带着又画了几件新首饰,急着打出成品来看效果的李洁,一起出门往金器铺。

冬季寒冷,大姑娘小媳­妇­们不怎么出门,店子里的生意比较清淡。李洁把那几张图给了王师傅;事情办妥,姑嫂俩正准备出门回家,十几个高大魁梧的泼皮汉子,提着木棍,骂骂咧咧的闯进店堂来,二话不说,举起手中木棍就砸店里的东西。

“住手,你们是什么人?青天白日就敢闯进来行凶,还有没有王法了?”程心妍高声嚷道。

“老子就是王法。”领头的男子伸出手来将用力抓住程心妍的肩膀,在李洁的惊呼声中,程心妍被男子甩了出去。

程心妍娇小的身子就那么横着飞了出去,眼看着她被甩出了店门,就要摔在铺前的台阶上,一道身影闪过,稳稳地接住了她下坠的身子。

程心妍本已闭上眼睛,听天由命了,却不曾想被人接住,睁开眼睛一看,惊讶地发现抱着她的人,就是上次在街上制服惊马的男子,“是你!”

景燃把程心妍放在地上,等她站稳,松开手,飞身进店。程心妍根本就没看清楚他怎么动手,那些泼皮大汉就已经被打得躺在地上,动荡不得。

李洁等人上前急声问道:“表嫂(大少­奶­­奶­)你怎么样?伤着没有?”

“我没事,你们别担心。”程心妍摇摇头,走过去景燃他道谢,“大侠,谢谢你,你又救我一次。”

景燃扯了扯嘴角,上前用脚踩着刚才甩程心妍出去的泼皮胸口,冷冷地问道:“谁让你们来的?”

那泼皮身子抖如筛箩,刚才进门的那股嚣张气焰荡然无存,不过让人失望的是,这群泼皮没有供出多少有用的信息,让他们来捣乱砸店的是城中叫桂小平的老泼皮,好处费是每人半吊钱。

城内的泼皮闹事,报官都没用,没那么多牢房关这些人。见问不出什么,程心妍只好把这些人放走。景燃趁众人不注意,悄声离去。

“那位大侠呢?”程心妍回头问道。

“咦,刚还在这里,怎么一下就没看到人了?”其他人四处张望,哪里还有人影?

“施恩不望报乃君子所为。”燕草还记得当日陶惜眉说的话,笑道。

“这位君子未免走的也太快些,连名字都没问!”程心妍叹气,他是做了君子,可她做了两回小人了,最奇怪的是,这人从哪里窜出来的?怎么刚刚好就接住了她?

这问题没人能回答她,程心妍也不纠结,放在一边不去想,让刘掌柜盘点了一下店里的损失,还好只有几枝金钗金簪的细微处有些损伤,损失不是很大,最重要的是人没受伤。

程心妍本以为这件事到此完结,回到原家也没提,却不想黄昏时,赵伯骕派人送来一份厚礼,很正式地向程心妍致歉,并向她保证不会再有同样的事发生。程心妍才知道那一群泼皮是凤吟叫人找来的,虽然知道了谁是幕后之人,可是这也让原家人知道有人去店子里打砸的事。

“娘子,你有没有受伤?”原牧白没问店子里是否有损失,他关心的是程心妍的安危。

“我没有受伤,有位大侠仗义相助,救了我,还把那些泼皮打跑了。”程心妍笑道。

除了大太太说了几句­阴­阳怪气的话,其他人都没说什么,都劝诫程心妍以后遇到那个凤吟,不要得罪她,远着她。程心妍受教,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这句话果然是至理名言。

程心妍在现代做的是珠宝鉴赏工作,这一次收到临安商会发来的请柬,让她去参加鉴赏首饰大会,她挺乐意参加的,并准备那天戴上她亲自设计的首饰前去,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那天的鉴赏首饰大会,她没能参加。

不是不想参加,而是身体不允许。

初九的晚上,程心妍想着明天要去鉴赏首饰,要养好­精­神,泡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早早地爬上床睡觉,睡到半夜里,突然醒了,翻了个身子,准备继续睡,却发觉下身有些湿凉,还有东西涌出来。

月信!

月信来了!这个认知让程心妍很是生气,以往她的月信都很准时,可是九月的月信比八月的晚了三天,十月的又比九月的晚了三天,她以为这月会继续晚下去,没想到,这个月竟这么准时。毫无征兆的如期而至,让她出丑,比前两次还要糟糕,上两次只是弄脏裙子,这次怕是连被褥都弄脏了。

这个时候,她居然觉得痛经未必是件坏事,痛经至少能让人知道月信快来了,好做准备,不用弄的这样狼狈。程心妍坐了起来,撩开帐幔,庆幸原牧白还在外室看书,不会看到她这副模样,尝试着想从床上起来,可那血一股一股地往外涌,动一下就涌出一股,再动一下又涌出一股,这量也未免太大了,应该是补药吃太多了的后遗症。

程心妍害怕血会顺着腿流到地上,到时候更难收拾,坐在床上,喊道:“牧白,牧白。”

原牧白听到声音,解开悬梁的布带,端着烛台走了进来,问道:“娘子,叫我什么事?”

“你去把绿枝和初秋叫过来。”程心妍脸薄,不好意思让原牧白帮她,叫他去找今天守夜的绿枝和初秋。

“有我在,还要叫她们做什么。”原牧白笑,“娘子可是要喝水?”

“不是,你快去叫她们过来。”程心妍脸红,“不要啰嗦,快去。”

原牧白举动照了照程心妍,见她脸红,脑子里灵光一闪,知道是什么事了,转身出去叫绿枝和初秋。

绿枝移灯过来查看,不止褥子上血渍,锦被上也有,程心妍贴身白­色­亵裙后面全部被染成暗红­色­。

这量也太多了。

初秋吓了一跳,道:“大少­奶­­奶­,去请大夫进来看看吧!”

程心妍也觉得这量来的也太多,好象这三个月一个月比一个月量多,转念一想,或许是这几个月吃补药的关系,再说肚子一点都不痛,应该没什么,也就没太在意,道:“明儿早上再说吧,这大半夜的,就别辛苦人家大夫了。”

绿枝和初秋听她这么说,重新取出新的被褥铺上,又去厨房里提来了热水,灌了汤婆子暖被子;兑好温水,伺候程心妍清洗了一下身体,换上­干­净的亵衣。

等程心妍重新在床上躺下时,已到了后半夜,困得要命,眼睛都睁开了,头一沾枕头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感觉不时有人进进出出,隐隐约约还听到原牧白在耳边叫她娘子醒一醒。还有人掀开了被子,把她的胳膊拿了出去,又人为她号脉;安静了一会,有人把她扶了起来,有人往她嘴里灌东西,就算是在睡梦中,她都能闻出那股令人反胃的苦涩药味,不肯往下咽药,可喂药的人用匙压着她的舌头,将药强行灌了进去。

“咳咳咳”程心妍被呛醒了,她睡觉犯法了?这些人一个劲的折腾她,非把她折腾醒不可,睁开双眼,张嘴要骂人,却看到原牧白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看着她醒来,欣喜若狂地道:“娘子,你终于醒了!”

什么叫她终于醒了?

她不就睡了一晚上觉吗?

晚上睡,早上起,很正常的作息,有必要露出如此欣喜若狂的表情吗?

程心妍不解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大少­奶­­奶­,你睡了一天一夜。”燕草带着哭腔告诉她一个事实。

“我睡了一天一夜?”程心妍惊愕,她该不会是失血过多昏死过去了吧?

原牧白突然伸手一把将程心妍抱进了怀里,愈拥愈紧,嘴里不停地喊着,“娘子,娘子,娘子……”

王嬷嬷和宗嬷嬷见状,领着燕草她们退了出去,把房间留给他们两人。

程心妍感觉到他的臂弯渐渐收紧,勒得她呼吸困难,“牧白,放手,你搂得我喘不过气了。”

原牧白慢慢地松开手,不错眼地盯着程心妍,就好象他一闭眼,她就会消失不见,良久说了句,“娘子,你一定不可以比我先走。”

程心妍一怔,“你在说什么呢?”

“娘子,你答应我,你一定不能比我先走。”原牧白表情严肃地道。

程心妍眸光一闪,试探地问道:“你以为我快要死了?”

“不许说那个字,娘子,不许说那个字,不许说。”原牧白惊慌地阻止她,“娘子,你会长命百岁的。娘子,你说,你会长命百岁的。”

程心妍想笑,她说她会长命百岁,就会长命百岁了?可是看着一脸惊慌害怕的原牧白,她笑不出来,李氏是生下原牧白后大出血而死,这次她因为失血过多而昏死,吓坏了他,他以为她要步李氏后尘。

“我会长命百岁,一定不会比你先走的。”程心妍轻声道。

“娘子,你说话要算数,答应了,就不许反悔。”原牧白还是不放心。

“我说话算数,绝不反悔。”程心妍微微一笑。

原牧白这才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嫁做商人­妇­- 第六十八章 娘子亲亲

十一月十三清晨,下起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雪粒子从天而降,打在瓦片上,发出噼呖啪啦的声响,天­色­­阴­霾,北风呼啸,寒意料峭,只有屋内的炭炉里散发着阵阵暖意。

在房里用过早饭后,程心妍就靠坐在垫着厚厚棉被的躺椅上,捧着个绘着喜鹊登梅的瓷制暖手炉,默默地想起这几天的事情。月信流血,流到让人昏死过去,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还卧床休养了两天才好,这本身就有问题,更何况,这两日,原牧白以及王嬷嬷等人的态度,都很明显的告诉程心妍,她这次月信来的很不寻常。

宅门内的那些勾当,就算王嬷嬷和宗嬷嬷所言不算详尽,程心妍在现代好歹看过有关宫斗宅斗的小说和电视剧,书和电视剧里描述的那些手段,她是不太记的清楚了,但是她印象中那些争斗都离不开各种各样的药。她月信大量流血,极有可能是有人给她下了药。

想着每天吃的食物里藏有毒药,会在不知不觉中丧了命,程心妍不禁打了个冷颤,一股寒意从心底窜出,扩散到全身各处,她无害人之心,可别人却有害她之意,为了生命安全,这府里不能再这样放任下去了,必须要整治,把那些歹毒的人给清出去。

“元春,大少爷今天去店里了?”程心妍开口问坐在一旁绣花的元春,这两天原牧白一直都守着她,那里都没去,今天起来却没看到人。

“没有,大少爷去三老爷那边了,一会就回来。”元春笑道。

原致堂开着临安城最大的药铺,原牧白去找他是为什么,不言而喻。程心妍微微垂睑,原牧白有法子查清此事吗?这个问题,没让程心妍想太久,原牧白如元春所言,过了一会就回来了。

“娘子,你今天觉得怎么样?身子有没有不舒服?”原牧白在程心妍身旁坐下,关心地问道。

“我很好,没有不舒服的地方。”程心妍笑笑,坐直身体,看着他,“牧白,是不是有人在我吃的东西里下药?”

程心妍问的直接,原牧白愣了一下,“娘子,你怎么会知道的?”

“是什么药?”程心妍语气平静地问道。

原牧白犹豫片刻,道:“那种药怀孕的女子吃了会小产,未孕女子吃了会不孕。”

只是要她不孕,而不是毒死她。

程心妍微微蹙眉,继续问道:“你查出来是谁做的了吗?”

原牧白双眉紧锁,眼中有深深地恨意和不甘,“我知道这事是二娘做的,可是,我没有找到证据。”

“不,我觉得这件事不是她做的。”程心妍摇头。

“不是她做的,还有谁会做出这么歹毒的事?”原牧白认定此事就是大太太所为。

程心妍分析道:“你不是她生的,只要你和我出事,所有的人都会怀疑她。所以她如果要害我们,就不会把事情做的这么明显。”

“哪会是谁?”原牧白皱眉,“家里除了她,不会有人想要害我们的。”

“那可未必。”程心妍挑眉。

原牧白挠头,“娘子,除了她,我想不出谁会害我们。”

“这事你别管了,我来查。”程心妍抬手揉了揉眉心,“这事你没有告诉老太太吧?”

“我怕­奶­­奶­担心,没敢说,只跟三叔说了。请三叔帮我去各大药铺查问,看是谁配了那种药。”原牧白如今也知道小事告诉老太太无妨,大事能瞒则瞒。

“很好。”程心妍微眯起眼,眸底寒光闪过,原致堂在外面查,她就在府里查,一定会把这个想害她的坏蛋揪出来的。

有信心是好事,可是不是有信心就能把事情查出来的。原府熬药、炖补品都是在厨房里,熬药有各院的小丫头专人负责,炖补品没有专人看管,都是厨房的厨娘们炖好后,院中的婢女再去端。这其间,是不是有人把药倒进补品里,谁也说不清。再说了,这两三个月,家里生病的人不少,各院子的负责熬药小丫头都在厨房里出现过,就是程心妍上个月还风寒喝了七天的药,谁又知道哪罐药熬的是那害人的东西?

程心妍在府里查了两天,没有找出可疑的人;原致堂在外面也没查到有用的资料,下药的人很狡猾,没有在一个铺子里配齐所有的药。

虽然府里藏着个危险人物,让人寝食不安,可是查不出来,天天弄的神经紧张、忧心忡忡的,不用那人再出手,自己就受不了,还不如假装放松警惕,引那人再出手,到时候再抓现行。

程心妍把这个决定跟原牧白说了。

“不行,这太危险了。”原牧白反对。

程心妍撅嘴道:“这有什么危险的?引蛇出洞这是最好抓人方法。”

“不行,万一没有及时抓住那个坏人,你会出危险的。既然查不出来,我们就不查了,把所有可疑的人全赶出去。”为了程心妍安全,原牧白宁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

程心妍愣了一下,原牧白待下人宽厚和善,没想到绝情起来也能这般绝情,微微蹙眉,问道:“这么做的话,那些无辜的人岂不是很可怜?”

原牧白皱了皱眉,眼中那抹不忍一闪而过,道:“她们是很可怜,但是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娘子的安危才最重要。”

程心妍眸光微转,道:“那我真的把她们全赶出去了。”

原牧白点点头。

话是这么说,可真要把人全赶出去,这么过份的事,程心妍做不出来,就另想了个法子,借着冬月蔬菜很少,几日饭桌上没见新鲜蔬菜的事,敲打了一下采买的几个人,加强了厨房的管理,又借口快过年了,把厨房的重新布置了一番,除了大灶没法移动,那几个小炭炉分成了两处,一处专门熬药,一处专门炖补品;熬药依旧由各院的小丫头负责,另外安排三个小丫头专门管理炖补品,只要炉子上炖着补品,这炉边就不许离人。这个安排虽然不象原牧白那个法子一样,一劳永逸,可至少能杜绝有人下药,能安心的吃东西。

把这厨房里杂七杂八事处理好,就到了十一月十九日,原牧白花九十八万两买回来的那块玉料一分为二了,里面果然如程心妍所说的,是羊脂白玉。玉质温润紧密、莹透纯净、洁白无瑕,如同凝脂一般。

这个结果,让所有人都很吃惊,包括一直坚持这是块好玉料的原牧白,“娘子,你怎么会这么肯定里面是羊脂白玉?”

这个问题,不止原牧白原致亭父子,玉坊斋的人想知道,就是在暗中窥视着这一切的景燃也很想知道答案。

程心妍眨了眨眼睛,道:“我看出来的。”

“怎么看出来的?”原致亭脱口问道。

“就是通过那些绺裂看出来的。”程心妍语气平静地道。

“大少­奶­­奶­,你说具体一点,你是怎么通过那些绺裂看出来的?。”如果能找到方法,以后买新玉就不用提心吊胆了,原致亭着急地追问道。

程心妍想了想,面露难­色­,“我不知道,我就是看了看那些绺裂,就看出它是羊脂白玉了。”

听到景燃关于这件事的回报,赵伯骕眸底闪过一抹异­色­,薄­唇­微启,吐出四个字,“慧眼识玉。”

老太太的说法与赵伯骕的差不多,“我家乖孙媳是贵人,贵人有贵眼,贵眼能看到好东西。”

日出日落,转眼三天平静的过去了,十一月二十二日,是原牧白二十一岁生日,老太太亲手下厨做了碗长寿面给吃原牧白。家中其他人都送了礼物,唯独程心妍忘记准备。她没礼物送他,他却送了份礼物给他,十九个大小不同的木雕仕女娃娃,娃娃身上穿着鲜艳的衣裳,非常的漂亮。

“今天是你生日,又不是我生日,为什么要送礼物给我?”程心妍不解地问道。

“娘子生日,我没赶回来,这是补送礼物。”原牧白憨厚地笑道。

程心妍明眸流转,偏着头问道:“今天你生日,我没有准备礼物给你,你生不生气?”

“不生气。”

“真的不生气?”程心妍挑眉问道。

“娘子,你……”原牧白眼光闪了闪,“娘子,你可不可以……”

程心妍凑过近了些,还是没听清他说什么,皱眉,“我可不可以什么?你说大声点,我听不清。”

“娘子,你可不可以……亲亲我?”原牧白低下头,不敢看程心妍,一直以来都是他亲娘子,可娘子从来没有亲过他,他很想让娘子亲亲他的脸,今天是他的生日,他壮着胆子提出了这个企盼良久的愿望。

程心妍微愕,她没想到原牧白会提出这个请求,成亲这么久,这个男人对她的呵护和重视,她无法视而不见,谈恋爱谈这么久,也该有些进展,更何况他们已经是夫妻,这一辈子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就是他陪着她了,亲亲就亲亲吧!程心妍­唇­角轻扬,上前一步,踮起脚,在原牧白的左侧脸上轻啄了一下。

轻轻地一下,如蜻蜓点水。却让原牧白欣喜若狂,抬头看着面前的娇俏人儿,眸光明亮,“娘子,我是不是在作梦?你掐我一下。”

程心妍哑然失笑,依言在他手臂上用力地掐了一把。

“痛痛!”原牧白嘴上叫痛,脸上笑容不减,“我不是作梦,娘子亲我了,娘子真的亲我了。”

“傻小子。”程心妍脸微红,低喃了一句,推开他,快步走了出去,站在门外,“还不出来,该去祥瑞厅了。”

原牧白笑呵呵地走了出来,伴着程心妍一起去了祥瑞厅。

嫁做商人­妇­- 第六十九章 两个男人

寒冷的冬天,最舒服的事莫过于,窝在温暖的被子,一觉睡到自然醒;睡饱睡足醒过来后自是神清气爽,全身舒畅,可是睡醒之后,却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还是一个男人,那情况就会变成,“啊!原牧白,你这个流氓!”

流氓没有被尖叫声吵醒,依旧酣睡如牛,­唇­边还噙着一抹微笑,那叫睡得一个香甜。程心妍很生气,非常生气,一把将被子抓了过来,紧紧地抱着,伸出脚来在原牧白大腿上狠狠踹了几下。

流氓被踹醒了。

原牧白缓缓睁开眼,幽深的墨瞳里是刚睡醒的迷离神­色­,看到板着脸瞪着他的程心妍,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娘子。”

程心妍被原牧白那憨厚的笑晃了一下神,但是目光朝下一看,看到了原牧白结实的胸膛,这才发现,他没穿衣裳,还好她身上的衣裳还算整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怒问道:“原牧白,你昨天晚上对我做了什么?”

原牧白坐起身来,笑得有几分羞涩,“我昨天晚上没做什么,就是抱着娘子睡觉。”

这男人还真敢说!

程心妍额头上的青筋跳了两下,咬着牙,问道:“只是抱着睡觉,没做别的?”

“还亲了娘子。”原牧白眸光柔情似水,“娘子,你的身子好软,好香。”

程心妍嘴角抽搐,她想杀人,可手边没刀,只能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继续问道:“是谁准你爬上床的?”

“娘子,我……”原牧白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低下头,“娘子,对不起,你别生气,我这就下去。”

原牧白眼里闪过的失落,看在程心妍有些不忍,伸手抓住他的手臂,“牧白,我不是生气,是有些事,我现在还没有做好准备,我……”

“娘子,你不用说了,我懂。”原牧白回头看着她,扯了扯嘴角,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娘子,没事,我等。我会一直等。”

会等?会一直等下去吗?

“你……”程心妍轻咬了一下­唇­角,眸光闪了闪,“你可以到床上来睡,但是不许乱动。”

原牧白眼睛倏然一亮,闪着希望重现的喜悦光芒,可又不敢相信会有这样的好事,声音颤抖地问道:“娘子,你说的是真的?”

程心妍脸微红,点了点头,想了一下,又瞪他一眼,道:“你要是敢乱动,我就踢你下去。”

“不会的,娘子,我不会乱动的,我会乖乖的。”原牧白拉起程心妍的手,紧紧握在掌中,“娘子,我好欢喜。”

恐怕这世上也只有这个男人,才会如此的容忍她,愿意等她慢慢的接受他,没有用世俗的礼数强迫她,程心妍有些感动,抿­唇­浅笑,柔声道:“牧白,谢谢你。”

“娘子,为什么要跟我说谢谢?”原牧白不解。

“没什么,时辰不早了,快起来吧,别让三叔三婶等我们。”程心妍不打算告诉他谢谢他的原因,把手轻轻地从原牧白掌中抽出来,掀开被子,下床,披上棉袄,开门唤婢女们进来伺候。

十一月二十三日,是慈缘四十四岁生日,程心妍和原牧白以及程理夫妻一同出城去莲溪庵。到了莲溪庵才知道,昨夜山风强劲,将庵中的一棵大树连根拨起;倒下的树压垮了慈缘住的那间禅房,庆幸人没受伤。只是房里的东西全压在倒塌的土墙下,其他东西慈缘不在意,但程珏送给她那把木梳,她绝不能遗失。不顾众尼的阻拦,和荭姑在废墟里翻找。

在众人苦劝下,并且保证一定替她找到木梳,慈缘才在荭姑的搀扶下,回了禅房。原牧白和程理带着两个车夫为她找寻这把木梳,废墟乱糟糟的,要从里面找出一把小木梳,不是件容易的事。

慈缘在房里等得心急,非要出来亲自找。程心妍苦劝半天,她才同意,让程心妍出去问情况。

“三叔,相公,木梳找到了吗?”程心妍扬声问道。

“还没有。”弄的全身脏兮兮的程理抬头答道。

山风凛冽,程心妍出来时忘记穿斗篷,被寒风一吹,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哈啾哈啾哈啾。”

原牧白把手中的破木块丢到一旁,道:“娘子,山上冷,风大,你别站在外面,快回房去。”

程心妍揉了揉鼻子,回房去,一会还是又要被赶出来,“燕草,你帮我把斗篷拿来吧!”

燕草转身回房去拿斗篷。

一阵山风吹过,带来淡淡的花香,程心妍记起庵后的梅林,这个时候是腊梅的花期,虽然没下雪,但也可寻梅,“元春,我们去山上折腊梅去。”

庵后的腊梅大部份都开了,满山都弥漫着醉人的香气,­嫩­黄如蜡的花瓣在寒风中微微颤动。程心妍开心地沿着小径往前走去,去寻找好看的花枝。

“咔嚓”程心妍找到一枝,上前将花枝折断。花枝是折了下来,可花瓣也掉落了一些,不如刚才那么好看了,“太用力了。”

“大少­奶­­奶­,用大剪刀剪花枝会比较好。”元春道。

“那你回去拿剪刀,我在这里等你。”程心妍喜欢这片梅林,不愿回去,要留在这里赏花。

“大少­奶­­奶­,那你可千万不要到处乱走,不能离开这条小径哟。”梅林就这条小径,只要程心妍不离开小径,就不会迷路,元春叮嘱了一句,转身往回去拿剪刀。

程心妍没敢乱走,她也怕迷路,只在附近看花花,摘一朵,随手别在衣襟处。

“上面有没有人?我掉坑里了,有没有人能帮帮我?”隐隐约约传来人求救的声音。

程心妍侧耳听了一下,寻声而去,呼救声越来越近,她找到了那个大坑,坑底有个男人。程心妍低头一看,讶然问道:“赵公子,怎么是你?”

“是我,我不小心掉坑里了。”赵伯骕站在坑底,仰面看着她,“你能不能拉我上去?”

程心妍毫不犹豫地朝他伸出了手,手指修长,洁白纤细。指甲上没有象时下女子用指甲花染成红­色­,是原有的颜­色­,淡淡的粉红­色­,很­干­净。

赵伯骕伸出手,两手之间有一段距离,“不行,我抓不到你的手,你再靠近些。”

程心妍依言靠近了些,再次向他伸出手。

赵伯骕伸出手,只能碰到她的手尖,“不行,你还要再靠近些。”

程心妍小心翼翼地又移近一些,这次赵伯骕抓住了她的手,柔若无骨,温暖无比,如同记忆中的那只手。

一个女人要把一个男人从坑里拉出来,本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若那个男人还存着其他心思,那么不但拉不上他,还会被他拖进坑里。而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此,程心妍用尽全身的力气也没能把赵伯骕拉上来,反被他拖了下去,摔进了他的怀里。

赵伯骕虽然是有意将她拖下来的,但是没想到冲力这么大,头重重地撞在坑底的石头上,痛的发出一声闷哼。

程心妍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我是不是撞痛你了?对不起,刚才我没站稳,滑下来了,你有没有事?”

“头好痛。”赵伯骕坐起身,抬手去摸后脑勺。

“不会把头撞破了吧?”程心妍紧张地凑上前去查看,松了口气,“还好,只是肿起了个大包,没出血。”

“这点小伤无关紧要,只是现在连你也掉进坑里了,我们要怎么上去?”赵伯骕看着程心妍,想从她脸上看到慌乱的神­色­,但是他没看到,她的神­色­依旧平静淡然,清眸如水。

“一会我的婢女就会来寻我了,到时候再让她……哈啾。”程心妍打了个喷嚏,“让她去找人拉我们上去就行了。”

赵伯骕这才发现程心妍没穿斗篷,身上穿着鹅黄出风毛绣竹叶的对襟棉袄,“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连斗篷也不穿?”

“哈啾。”程心妍揉了揉鼻子,“我出来时忘了。”

这都能忘记?

赵伯骕皱眉,起身解下身上的狐裘披风,披在她的肩上,在她拒绝之前,开口道:“受寒生病,是要喝苦药的。”

“谢谢。”程心妍笑,“那你怎么办?”

“我是男人,我不怕冷。”

程心妍眸光微转,笑道:“要是受寒生病了,可不能怪我哟。”

“如果我说我会怪你,你要怎么办?把披风还给我?”赵伯骕挑眉问道。

程心妍微愕,“原来你也会开玩笑。”

赵伯骕勾起一边­唇­角,“原来在你眼中,我是一个木讷古板的人。”

“不是,你不是木讷古板的人。”程心妍否认道。

“那我是什么样的人?”赵伯骕眸底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玩味。

“我看人不准,还是不说了。”程心妍边说边环顾四周,坑壁上没有长青苔,坑底没有积水,可是最近这几日不是下雨,就是下雪,坑底怎么会没有积水?除非这个坑是才挖没多久的,可是为什么要在这里挖一个坑呢?

“不准也没关系,说来听听。”赵伯骕席地而坐。

程心妍看了他一眼,走到他身边坐下,“我说了,你可不许生气。”

“我的气量比你想像中大。”

程心妍道:“你是一个帅哥……”

赵伯骕听到了一个不熟悉的词,“等等,什么是帅哥?”

“就是美男子,你五官俊美,身材高大,气质优雅高贵,很轻易就能吸引众多女子的注意力,可是你并不需要她们因为你的容貌而注意你,你有你的骄傲。”程心妍偏头看着他,眸光闪了闪,“这世间上一切都不足让你放在眼里,你就是一味毒药,不能碰,一碰,就会万劫不复。”

毒药?

万劫不复?

赵伯骕眸­色­忽沉,她到看得极准,形容的也极贴切。隐身在暗处的景燃皱眉,这个女人胆子还真大,什么话都敢说。

“我是胡说八道的,你不要介意。”程心妍轻笑出声,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抬头看着坑外的盛开的腊梅,眉尖微蹙,这附近没有猎户,这坑是谁挖?想­干­什么?

“我不介意,因为你说的不准。”赵伯骕笑了,只是那笑不及眼底,他的双眸依旧清冷。

“大少­奶­­奶­,你在哪里?”坑外传来燕草的呼喊声。

“燕草,我在这儿!”程心妍站起身来,“燕草,我掉坑里了!”

燕草闻声飞奔过来,低头看到困在坑下的程心妍,伸手道:“大少­奶­­奶­,奴婢拉你上来!”

“你拉我不上去的,你去找大少爷,叫他们带绳子过来。”程心妍怕燕草和她一样,没拉出她来,反到掉进坑来。

“大少­奶­­奶­你等等,奴婢这就去找大少爷。”燕草转身往回跑。

程心妍回头对赵伯骕笑道:“赵公子,再等一会我家相公就会来拉我们出去了。”

“我听说你原本许配的人是王嗣铭,为什么会嫁给原牧白?”赵伯骕问道。

程心妍眸光一闪,笑道:“出嫁时上错了花轿,就将错就错嫁了。”

“你可曾后悔?”

“后悔能改变一切吗?”程心妍反问道。

赵伯骕站起身,向前走了一步,站在程心妍面前,低头看着她,“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帮你离开原家。”

程心妍心猛地跳了一下,向后退开两步,“谢谢赵公子的好意,不用了,现在的生活我很满意,我不想改变。”

“你在害怕。”赵伯骕向前逼近一步,“你害怕我?”

程心妍蹙眉,向后退了一步,身子靠在了坑壁上,“赵公子,请自重。”

赵伯骕伸手撑在坑壁,俯身凑到程心妍耳边,“你说我吸引了众多女子的注意力,那么有没有吸引到你的注意力?”

距离太近,他温热的气息轻轻地拂过程心妍的耳畔,引的程心妍心头一颤,这是危险的气息,他想­干­什么?轻咬了一下­唇­角,道:“几回魂梦与君同,恨不相逢未嫁时。赵公子可满意这个回答?”

赵伯骕朗声一笑,向后退开两步,勾起­唇­角,道:“程心妍,你很聪明。”

程心妍微微垂睑,她不聪明,否则她不会到现在才知道她上了当,这个坑是他为她而挖,可是为什么呢?她和他只是数面之缘,在今日之前,她们说过的话一双手就能数得过来。

嫁做商人­妇­- 第七十章 丢失初吻

风徐徐吹过,花瓣旋转着飘落下来,落在两人的发上肩头,清香袅袅;林中寂静,无有人声鸟鸣,只有困在坑中两个人轻微呼吸声,他看着她,她看着地;他不言,她皆不语。

良久,赵伯骕打破沉默,“几回魂梦与君同,恨不相逢未嫁时。程心妍,你胆子不少,这句话都敢说,你就不怕,我会信以为真?”

程心妍抬眸看着他,­唇­角闪过一抹讥笑,“以赵公子的聪明才智,又怎么会相信如此明显的谎言。”

“若是我明知是谎言,却偏要相信,你该怎么办?”赵伯骕挑眉问道。

“你不会。”程心妍抚下落在衣襟处的几片花瓣,“你不会让自己生活在谎言中的。”

“你错了,每个人都生活在谎言里。”赵伯骕冷冷地笑,眸­色­幽深,“包括你。”

“我没有。”程心妍矢口否认。

“你有。”赵伯骕低下头来仔细地看她,“成亲数月,依旧是处子之身,这就是你最大的谎言。”

程心妍惊愕地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这件事他怎么会知道?

“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赵伯骕­唇­角上勾,眸中神­色­越发显得深不可测。

“如此可笑的话,从赵公子口中说出来,真是让人感到意外。”程心妍冷静下来,恢复了平日的­精­明,这件事如此的私密,只要她不承认,赵伯骕又能耐她如何?

赵伯骕没想到程心妍这么快就冷静下来,还用嘲讽的口气否认事实,眸底闪过一抹异­色­,正要说话,却听到远处隐约来了呼喊声,皱眉,怎么来的如此之快?

“娘子,娘子,你在哪里?娘子。”原牧白焦急地声音远远的传来。燕草心急,一进门就嚷着大少­奶­­奶­掉坑里了;原牧白更心急,问都没问情况,就冲了出来,等到林中才发现,不知道娘子掉在何处,只得边喊边找。

“相公,我在这里。相公,我在这里!”程心妍在坑里跳了起来,高声应道。

从来没一个女人象她这般急着逃离他身边的,连一刻也不愿跟他多呆,这让赵伯骕感到很不快,很恼火,眸­色­忽沉,上前一把将她搂入怀中,迅速地低头吻上了她的­唇­。一吻之下,只觉得她的樱­唇­温软­嫩­滑,令人心神俱醉,欲罢不能,不禁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唇­上加深力道,霸道地掠夺她嘴里的津液。

在坑外注视这一切的景燃惊呆了,做为一个暗卫,他不是没见过赵伯骕跟别的女人亲热;只是赵伯骕会跟女人合体交欢,却不会与那些女人接吻,甚至不允许那些女人碰触他的­唇­和脸,这是赵伯骕生平第一次吻一个女子,吻的还是一个已婚女子。

赵伯骕突如其来的举动,让程心妍措手不及,反应过来后,立刻伸手去推他,可他的双臂紧紧地箍着她,她根本不能撼动他半分。听到原牧白的呼喊声越来越近,程心妍急了,猛地记起在现代学的女子防狼术中的一招,屈膝去顶他的子孙根。

赵伯骕显然已经防备她会反抗,她这边刚一动,他就松开了手,快速向后退开。程心妍恨恨地瞪着他,用力擦去他留在她­唇­上的唾沫,这个该死的坏蛋,夺走了她的初吻。

赵伯骕薄­唇­勾起一道好看的笑弧,道:“原牧白果然蠢笨如牛,居然能几个月不碰你。”

象赵伯骕这种男人,顺从只会让他得意,反抗会让他有征服欲,最好的方法是无视他。程心妍收回瞪他的目光,抬头喊道:“原牧白,我在这里。原牧白!原牧白!”

赵伯骕眸底闪过一抹异­色­,程心妍的反应不在他意料之中。

“娘子!”原牧白的脸出现在上方,“娘子,别怕,我这就拉你上来。”

程心妍一伸手就抓住了原牧白的手。原牧白没用什么力,轻轻一提,就将娇小的人儿拉了上去,接着他又把赵伯骕拉了上去。

赵伯骕拱手道谢,“多谢出手相助。”

“小事一桩,不必言谢。”原牧白客气地道。

“行了,走吧!”程心妍视赵伯骕为洪水猛兽,恨不得立刻从他眼前消失,牵起原牧白的手就走。

原牧白冲赵伯骕含笑颔首,跟着程心妍离去。没走多远,程心妍就被过长的披风下摆绊了一下,这下发现她身上还披着赵伯骕的狐裘披风。程心妍解开披风,转身欲还给他,放眼看去哪里还有人影?微微蹙眉。

“这位赵公子走的好快。”原牧白笑道。

程心妍眸光沉了沉,把披风用力地丢在地上,道:“走吧!”

原牧白上前捡起披风,拂去沾在披风上的花瓣,道:“娘子,人家一番好意借披风给你,怎可随意丢弃?应当原物奉还才对。”

“你这是在责备我?”程心妍瞪着他。

“不是娘子,我不是要责备你。”原牧白紧张地看着程心妍,“娘子,我是在跟你讲道理。”

“我不讲道理,我就要蛮横无理,不行啊?”被人占了便宜,还不能说,还讨不回公道,程心妍心情恶劣,她没地方出气,冲着原牧白乱嚷嚷。

原牧白陪笑道:“娘子,你别生气,你听我说,你对我可以不讲道理,蛮横无理,但是这披风是别人的,这么丢弃不管,是不对的。”

“原牧白,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很不讲道理,很蛮横无理?”程心妍气鼓鼓地问道。

“不是。”原牧白坚决否认。

“哼!”程心妍瞪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径直往前走去。

“娘子,娘子。”原牧白追上前去,“娘子,是不是赵公子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得罪你了?”

程心妍斜眼看看他,生硬地答道:“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生他的气?”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生他气了?”程心妍不敢承认她生赵伯骕的气,她怕原牧白再多问几句,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赵伯骕吻了她的事,不能告诉原牧白,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当做被狗咬了一口。

“你要不是没生气,怎么会把披风丢地上去?”

程心妍深吸了口气,吐出来,道:“我是生披风的气,它绊了我一下。”

“娘子,披风它只是一件东西,你犯不着为它生气。”原牧白忍笑道。

“是,我知道了。”程心妍咬牙应道。

这时,燕草领着人过来了,见到程心妍安然无事,就一起返回了莲溪庵。没有人注意到,赵伯骕就站在不远处,眼神­阴­沉的看着他们,直到所有的人消失在视线之中,才冷冷地道:“景燃,不必回原家了。”

隐身暗处的景燃眸光闪了一下。

回到莲溪庵,程心妍被慈缘犯犯地教训了一顿,说她太冒失,怎么可独自去寻人之类的话。吃了大亏的程心妍,低头受教。

在众人劝说下,慈缘才饶过程心妍。

午饭吃的是程心妍特意从食鲜楼带来的素菜,味道比庵堂的自然要好些。用过午饭,略坐了坐,就告辞离去;原牧白跟了慧师太约好,明天让泥瓦匠木工过来,修葺庵中禅房。

回到家中,听闻一件喜讯。

这天正午,春枝吃着午饭时,突然晕倒。请大夫一诊脉,她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了。春枝有了身孕,就要给她应有的名分。在原牧白和程心妍回来前,由大太太的作主,让春枝开了脸,上了头,给于雅愫敬了茶,成了原牧青的妾室,府中下人改口称她为春姨娘,这也是原家近百年来的第一位姨娘。

董筱瑶怀孕、程心如怀孕、于雅愫怀孕,现在连原牧青房里的通房丫头春枝也怀孕了,一连串的人都怀了孕,可是老太太最希望的人却偏偏没怀孕,瞅着程心妍的肚子,老太太犯了愁,这成亲都个月了,怎么还没动静呢?

见老太太一直瞅着她的肚子,程心妍心虚地低下头。原致轩见状,以为她心里难过,轻轻地咳嗽了两声提醒老太太。老太太回过神,把目光移开,笑道:“没事了,你们今天都辛苦了,回房歇着去吧!”

从耦荷园出来,程心妍和原牧白一路无话地走回了晨晖园,进了门,程心妍走进内室,卸下钗环,脱去外裳,爬到床上躺下了,盯着帐幔上绣着的水草纹想事。

“大少­奶­­奶­,这么躺着会着凉的。”初秋上前帮她盖上锦被。

“没事,我就躺一会,等下就起来。”房里烧着暖炉,很温暖,程心妍才敢这么躺着的。

初秋看了她一眼,和绿枝一起退了出去。

原牧白在外室坐了一会,喝了杯热茶,走进内室,在黄花梨如意云头椅上坐下,道:“娘子,­奶­­奶­那里,你不用担心,有我。”

程心妍躺在床上没应声。

“娘子,你睡着了?”原牧白问道。

“没有。”程心妍拥被坐起,看着他,“你要怎么跟­奶­­奶­说,我们成亲这么久,我还没身孕的事?”

原牧白漆黑的眼眸里光芒闪动,喉节上下动了动,低下头,不敢看程心妍,声音沉沉地道:“表哥和表嫂成亲两年了才怀上,我们成亲一年还不到,和­奶­­奶­这么说,就可以了。”

程心妍­唇­角微扬,真是个傻小子。

“娘子,就快要用晚饭,你别睡着了,略躺躺,等吃完饭再睡”原牧白站起身来,“娘子,我先出去看书了。”

“牧白,那书不用看了,娘现在已出家,不管俗事,你不以文入仕也没关系。”程心妍不想原牧白看书看的那么辛苦,出言相劝。

“娘子,做人要言而有信,我答应岳母的事,一定会做到的。”原牧白认真地道。

“好好,那你继续努力。”程心妍凝眸笑道。

见程心妍露出笑靥,原牧白也笑了,道:“娘子,我会努力的。”

这天夜里,原牧白早早就上了床,把程心妍吓了一跳,以为他想要做什么。那知道他老老实实,安静的睡在她身边,连根手指头都没动,到是她翻来覆去,久久不成眠。

程心妍快天亮时才睡着,被唤醒后,­精­神不济,洗了脸才稍稍清醒些。梳洗换好衣裳,领着初秋和绿枝去给老太太请安,刚走到门口,突然从外面冲出一人来,衣衫不整,噗嗵一声跪在她面前,磕头道:“大少­奶­­奶­,奴婢知道错了,求您救救奴婢吧!奴婢知道错了,求您救救奴婢吧!”

程心妍诧异地看着她,仔细辨认了半日也没认出是谁。还是初秋眼尖,道:“大少­奶­­奶­,这是老太太房里的暮芸。”

暮芸头上包着厚厚的头巾,脸­色­憔悴蜡黄,一双眼睛肿得像核桃似的,跪在冰冷的地上,嘤嘤啜泣,楚楚可怜。

“暮芸,你先别哭,有什么事,你起来说。就算我做不了主,还有老太太。”程心妍轻声道。

“大少­奶­­奶­,奴婢真的知道错了,求您救救奴婢。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您救救奴婢,让他们饶了奴婢吧!不要再缠着奴婢了,奴婢会给大少­奶­­奶­供长生牌,求菩萨保佑大少­奶­­奶­长命百岁的。”暮芸不说事,只是哭泣着向程心妍苦苦哀求。

暮芸的话把程心妍弄糊涂,皱眉。

“暮芸有什么事,你就说,你这么哭不停,你要大少­奶­­奶­怎么帮你。”初秋上前扶起她,劝道。

暮芸取下头巾,露出一个大光头,又挽上衣袖,左右两个手臂上布满紫­色­的斑点,非常恐怖。把程心妍主仆三人吓了一跳,同时向后退了一步。

“大少­奶­­奶­,奴婢知错了,奴婢真的知错了,奴婢不该痴心妄想要做大少爷的姨娘,奴婢知错了,大少­奶­­奶­,求您救救奴婢,让他们不要再缠着奴婢了。”暮芸痛哭流涕地道。

程心妍眸光一闪,隐约猜到暮芸做了什么事,不过还要证实,沉声道:“你说你知错了,你到底做错了什么事?你要我救你,总的让我知道你做错了什么事,我才好帮你求情。”

暮芸咬了咬­唇­角,闭上眼睛,道:“大少­奶­­奶­补品里的药,是奴婢下的。”

果然是这事。

嫁做商人­妇­- 第七十一章 永绝后患

没有太多深层的理由,事情的起因就是这么简单,仅仅是为了当姨娘,就狠心下药害人。为奴为婢,低人一等,想要搏个出头之日,无可非议,但是想要出头,并非只有做妾这一条出路。

怜卿薄命甘为妾,为妾者,低贱如泥,让人同情。可是为了当妾,去谋害别人的人,就不值得同情了。看着哭得满脸泪痕的暮芸,程心妍没有一丝怜悯同情,只是有些诧异,她为什么会主动把事情说出来?眸光微转,“你好好的呆在府中,我又没把你怎么样?要如何救你?”

“大少­奶­­奶­,奴婢已经受到了惩罚,奴婢的头发已经掉光了,全身上下都是这样的斑点,每天疼痛难忍。大少­奶­­奶­,奴婢真得知道错了。求求您大少­奶­­奶­,您就原谅奴婢吧,日后奴婢做牛做马来报答大少­奶­­奶­的大恩大德。”暮芸跪在地下,扯着程心妍的裙角哭求道。

原来如此。

程心妍明白是明白了,可这件事有些蹊跷,暮芸为什么会弄成这样?突发急病不可能,那就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府中谁帮了她不留名?不过此时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现在是要借这件事,杀­鸡­给猴看,警告那些暗中藏着另样心思的人,冷冷一笑,道:“你的报答,我受不起。来人,把她给我带去嘉荫堂,等我给老太太请了安,再来处置。”

“是,大少­奶­­奶­。”宗嬷嬷和王嬷嬷早就闻声走了过来,知道是暮芸给程心妍下的药,恨不得一脚踹死她,一听程心妍吩咐把人带去嘉荫堂,齐声应道。

“大少­奶­……”暮芸话还没喊出来,就被堵上了嘴。宗嬷嬷解开汗巾,把暮芸给绑了起,和王嬷嬷带着两婆子把她押去了嘉荫堂。

程心妍到了耦荷园,在老太太面前一个字都没提,陪着老太太用罢早饭,起身离去时,给罗嬷嬷使了个眼­色­。罗嬷嬷会意,等程心妍离开后,找了个借口,也退出房来。出门就见程心妍站在院中等她,上前行礼道:“大少­奶­­奶­。”

“妈妈不必多礼。”程心妍伸手扶起她,拉她到一旁,把暮芸的事说了出来。

老太太房里的婢女都是罗嬷嬷调教出来的,现在出了这么个不要脸的种东西,罗嬷嬷气得额头上青筋突起,双手紧紧握拳,愧疚地道:“大少­奶­­奶­,老奴无颜见老太太和您。”

“妈妈,快不说这样的话,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人各有志,暮芸做出这种事来,与妈妈有什么无关。”程心妍轻声道。

“老奴谢谢大少­奶­­奶­宽容相待,大少­奶­­奶­请放心去处置,老太太那边,老奴会斟酌着说的,必不会吓着老太太。”罗嬷嬷小声道。

“有劳妈妈了。”程心妍客气地道。

罗嬷嬷欠了欠身子,转身回房去伺候老太太。

程心妍领着绿枝和初秋往嘉荫堂去,进门看到原东以及府中各处的管事都已恭敬地站院中,暮芸堵着嘴跪在厅中,­唇­边露出一抹浅笑,两位­奶­娘不愧在内宅混了多年,不用她多说,就明白她今天要杀一儆百。

程心妍并没有马上就发落暮芸,而是先处理内务。等她处理好那几件琐事,暮芸的寡母闻讯赶了来。暮芸的娘进门给程心妍行了礼,开口问道:“大少­奶­­奶­,不知道暮芸她究竟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大少­奶­­奶­要把她的头发剃光?”

所有的人都没想到暮芸的娘会出言质问程心妍,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这女人该不是疯了?虽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可程心妍是主,暮芸是奴,别说剃光她的头发,就是把暮芸打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去官府花几两银子,更何况暮芸是三代家奴,打死也就打死了。可身为奴婢居然敢质问主子,那是大大的不敬。原东立刻出言训斥,“大胆潘寡­妇­,这里岂是你可以放肆的地方,快向大少­奶­­奶­磕头认错!”

“大管家,不必如此。”程心妍淡淡的笑,似乎对暮芸她娘的质问不以为忤,“暮芸她娘这问题问的好,我也正想把这事跟大伙说说,免得有些人以为我这个大少­奶­­奶­是个摆设,不把我当回事。”

众人低下头,不敢接话。

程心妍敛去脸上的笑容,冷冷地道:“暮芸她犯了两个错,第一个错,她不该人大心也大,想着给大少爷当姨娘;第二个错,她不该为了当姨娘,下毒谋害我。”

众人都倒吸了口冷声,想给大少爷当姨娘,这心思虽然不好,但不算错,不过大少­奶­­奶­说是错,那就是错;至于下毒谋害主子,那可就是死罪。

潘寡­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嘴角抽搐的厉害。

“至于她的头发怎么没了,她身上的那些斑点是怎么来的,就让她自己说。”程心妍端起桌上的茶杯,慢条斯理地品起茶来。

站在暮芸身旁的婆子取下暮芸嘴里的帕子,喝道:“说。”

事已至此,暮芸很清楚,她不可能再留在府中,她现在只求能保住这条命,所以没有任何隐瞒,把这几日晚上发生的事说了出来。这几夜,她一睡着就会梦到被人用扎针,用火烧,头发也一根根的被人拨出来,醒来后,发现头发掉的满地都是,身上有针眼,有火烧的痕迹,可是那明明是梦,为什么会变成真的?昨夜梦里有个夜叉拨光了她所有的头发,并且说,如果她不把事情向大少­奶­­奶­坦白,明天就是她的死忌,她才会吓得一大早就来向程心妍坦白一切,求程心妍救她。

听到暮芸的话,程心妍很肯定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可是会是谁呢?为什么要帮她?帮了她为什么又不愿让她知道?

“大少­奶­­奶­,奴婢真的知道错了,求大少­奶­­奶­饶了奴婢这条贱命吧!”暮芸磕头道。

“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程心妍微微眯起双眸,“原东家的,你是这府上的内管家,你应该熟知府中的所有规矩,是不是?”

原东家的上前一步,低头欠身答道:“是的,大少­奶­­奶­。”

“那我来问你,一个婢女意图谋害当家主母,应该怎么处罚?”程心妍斜眼看着她,语气平静地问道。

“回大少­奶­­奶­的话,此是大罪,应杖毙。”原东家的道。

暮芸和潘寡­妇­听原东家的话,母女的动作一致扑向前,抱住程心妍的脚哭起来,母女俩喊的不同。

暮芸哭喊道:“大少­奶­­奶­,奴婢真得知道错了,大少­奶­­奶­饶命啊!,大少­奶­­奶­,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您饶了奴婢吧!”

潘寡­妇­哭喊道:“大少­奶­­奶­,奴婢就这么一个女儿,她要死了,奴婢也活不了了,求大少­奶­­奶­慈悲,饶了她的命吧!”

听到杖毙两字,程心妍吓了一跳,刚知道被人下毒时,她是恨不得把这人找出来,打死,可事情过去了这么久,这恨意稍减,就有些不忍,觉得这暮芸是罪有应得,可杖毙还是稍重了些,毕竟人命关天,不如打她十几板子,撵出府去,永不录用算了。这只是程心妍身为现代人的想法,其他人觉得就该如此,丝毫没觉得,杖毙有什么不对。

王嬷嬷看到程心妍眼底露出来的那丝不忍,急了,这会子大少­奶­­奶­可不能心软!这一心软,以后这些人就不好管了,忙上前一步,厉声道:“这成何体统?还不快把她们拖开!大少­奶­­奶­的裙子也是她们能碰的?”

外面进来几个婆子,上前将暮芸母女两拖开,按在地上。原东家的不等程心妍说话,就让婆子们把她们母女的嘴巴堵起来。

宗嬷嬷和嬷嬷配合默契,故意开口问道:“原东家的,刚这两个贱婢不懂规矩,拉扯大少­奶­­奶­的衣裙,依规矩,该怎么做?”

“大少­奶­­奶­,以下犯上,依规矩,该掌嘴二十。”原东家的答道。

程心妍愣住了,照这规矩,拉扯一下她的衣裙,就要掌嘴二十,那意图谋害她,的确该杖毙了。程心妍在发愣,但原东家的不知道她在发愣,以为大少­奶­­奶­就是这意思,喝道:“掌嘴,二十!”

两个都快死的人了,那些婆子不需要再跟她们谈什么交情,下手极重,啪啪啪,几下就把得暮芸母女俩的脸肿了起来。程心妍这时也缓过神来了,这暮芸必死无疑了,罢罢罢,她索­性­就狠狠心,借暮芸立威,吓住那些居心叵测,让她们不敢轻举妄动,这样以后就不用再做同样残忍的事。

程心妍想到这里,就端起茶杯小口地喝着,看也不看暮芸母女,就当没听到那些耳光声。宗嬷嬷和王嬷嬷见状,都暗暗松了口气。原东微微点头,当权者,该心善时心善,该狠心时也能狠下心来,大少­奶­­奶­不愧是原家的当家主母。

打完后,原东家的依着规矩,上前向程心妍禀报。程心妍把茶杯往桌上一放,看着被打得面目全非的暮芸母女,冷冷地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卧榻之侧我绝不容他人酣睡,要是有人再敢生出不好的心思,暮芸就是前车之鉴!来人,把她拖出去杖毙!”

“不要,大少­奶­­奶­,奴婢愿意为她顶罪,求大少­奶­­奶­饶了她的­性­命!”潘寡­妇­抱住暮芸,不让婆子拖走她,口齿不清地向程心妍求饶。

程心妍站起身,看也没看潘寡­妇­一眼,径直走了出去,她怕她再坐下去,会心软。原东手一抬,婆子们就强行把暮芸母女分开,把暮芸拖到门外,行刑的下人已搬来长凳,将她绑了上去。

程心妍走出很远,还能听到潘寡­妇­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眸­色­微沉,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为了过舒心平安的日子,她是不得不狠心。

暮芸刚一断气,潘寡­妇­就碰死在嘉荫堂的柱子上,母女同日而亡,黄泉路到有了伴。程心妍听了回报,叹了口气,一句话都没说,斜倚在软榻上,看着房里的铜暖炉发呆。

晚上,算着原牧白快回来了,元春拦在院外把这事跟他说了。原牧白听后,双眉紧皱,快步走进房去,走到程心妍身旁坐下,柔声喊道:“娘子。”

程心妍缓缓地扭头看着他,没说话,她知道婢女肯定已经把事情告诉他了。

“娘子,我今天听到一个笑话,很好笑,我说给你听。”原牧白笑,“从前有个痴呆女婿,不通世事,每次去岳父家吃饭,总被另外几个女婿欺负,只能坐在下座。他娘子感到很气愤,就嘱咐他千万要坐上座,可是这呆女婿始终弄不明白该怎么坐。这天,痴呆女婿又陪他娘子回娘家,吃饭时,他娘子倚在门口往高处斜挑着眼睛给他递眼­色­,意思是要他坐在上座。痴呆女婿不解其意,以为要他坐在高处,见庭院有把梯子竖在房檐边,就爬到梯子中间坐着。他娘子看着急了,瞪着眼睛再次暗示他。痴呆女婿仍然不明白他娘子的意思,情急之下大声叫嚷道:‘总不能叫我到天上去坐吧?’”

原牧白说完笑话,见程心妍没笑,道:“娘子,是不是不好笑?没关系,他们还说了一个,我说给你听,这个一定好笑。有个秀才想买一匹马,骑着进京赶考。他来到集市上,一个马主迎上前道:‘相公,我这匹马是千里驹,一口气能跑千里。’秀才一听,对那马主道:‘京城离此九百里,你的马一口气却跑千里,那一百里路难道让我走回来吗?你这马我不买。’娘子,这个秀才真是好蠢的。”

虽然听完了这个笑话,程心妍心情依旧低落,一点都不想笑,但是看着原牧白那紧张的模样,­唇­边露出浅浅的笑容,道:“牧白,谢谢你。”

“娘子,明天书院有蹴鞠比赛,你想不想去看?”原牧白继续分散程心妍的注意力,不让她去想暮芸的死。

“想,你带我去。”程心妍明了原牧白的用意,她也不想去想暮芸的死,就顺着他的话道。

“娘子,我蹴鞠的脚法可好了。”原牧白笑道。

程心妍笑道:“明天我一定好好欣赏我家相公的好脚法。”

两人绝口不提暮芸的事,聊着其他的事,程心妍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嫁做商人­妇­- 第七十二章 蹴鞠比赛

屋内,夫妻俩在闲聊,轻言细语,温情脉脉;屋顶,景燃默默地注视他们,良久,飘然离去。他刚在客栈附近现身,就看到另一名暗卫打出公子要见他的手势,眸­色­沉了沉,下去见赵伯骕。

“景燃,你去原家了?”赵伯骕斜靠在垫着狐裘的躺椅上,身上穿着一袭玄­色­绣暗花的锦袍,长发用墨玉发簪随意绾了个髻,松松垮垮,欲坠未坠,贵气里透着几分慵懒的味道。

“是。”赵伯骕明知故问,景燃坦然承认。

“为什么?”赵伯骕挑起一缕长发,淡淡地问道。

景燃­唇­角轻挑,“去看原大少­奶­­奶­清理门户,杖毙婢女。”

赵伯骕眸光一闪,剑眉微蹙,“你说什么?杖毙婢女?”

“有婢女在原大少­奶­­奶­的补品里下药,被她发现了,她下令杖毙了那个婢女,婢女的寡母曾向她求情,她不许。婢女被杖毙后,她的寡母触柱而亡。”景燃没有告诉赵伯骕,他在这件事里做了什么,只陈述了其中一部分事实。

赵伯骕勾­唇­冷笑,“景燃,你想说什么?”

“属下没想说什么。”景燃低着头,恭顺如昔。

赵伯骕坐起来,眸中的­精­光微凛,冷冷地道:“景燃,你的胆子愈发的大了。”

景燃单膝下跪,低头不语。

赵伯骕盯着景燃,良久,道:“明日清音书院有场蹴鞠比赛,你上场跟他们玩玩。”

景燃一惊,抬头看向赵伯骕,公子的意思是要他由暗卫转为明卫?

赵伯骕挑眉,“怎么?不愿意?”

“属下遵命。”景燃低头,掩藏起眸中复杂的神­色­。

第二天,是晴朗无比的好天气,湛蓝的天空,只有几片羽毛似的云翳点缀着,无限深邃悠远。

清院书院的蹴鞠场就在书院后山一处平地上,在场边左侧有两个宽敞的八角亭,里面摆放着数张长木凳,供观看蹴鞠比赛的人就坐。宋代蹴鞠运动盛行,在宫廷里,皇上大臣们都喜欢蹴鞠,皇宫内组建有专门的男女蹴鞠队。蹴鞠由宫廷兴起,逐渐扩展到民间,近十来年,蹴鞠更成了风靡朝野的一项热门活动。

蹴鞠用的球是由十二片香皮砌成,球重十二两。两队各十六人,队长名球头,还有跷球、正挟、头挟等各位置的名称,球杆高三丈,上面有一尺方圆“风流眼”球门,以互相­射­门命中数分胜负。这些知识,是在马车上,原牧白临时为程心妍普及的。

程心妍随原牧白过来时,蹴鞠场内已人头攒动,几乎整个清音书院的人都来了。八角亭内坐了十几个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的少女,一个个都俏脸含春,­唇­边带笑,程心妍就认识苏予,苏予看到她,欢喜地迎了出来,拉着她进亭坐下。原牧白去找路纾他们,他可是今天蹴鞠比赛的主力队员。

路纾正的那里做赛前动员,“今日我们一定要竭尽全力,将慈湖书院的人打的落花流水!打的他们心服口服!”

“嗷!”书院的学子们都十岁,血气方刚,个个争强好胜,听这话,热血沸腾,齐声嗷嗷乱叫。

原牧白走了过去,路纾抬手在他左肩上捶了一下,“原兄,今天可要看你的了!”

“放心,今天我会全力以赴,好好表现的。”原牧白看着坐在亭中浅笑盈盈的程心妍,稍稍松了口气,昨夜程心妍为暮芸的事,情绪低落,一夜难眠,他很担心,怕程心妍会象李氏一样郁结成病。

路纾顺着原牧白的目光看去,了然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兄弟们都知道怎么做。”

就在清音书院各位队员对即将开始的比赛满心期待时,有人喊道:“慈湖书院的人来了!”

众人听到喊声,都扭头看去。王嗣铭领着慈湖书院的人绕过花丛走了过来,走在他右边的是庄子朓,走在右身边的那个男子,身材健硕,步履稳健,穿着绀青­色­锦袍和羊皮软靴。临安城四大才子到了三个,不知道江恺为何缺席?

“妍姐姐,是那个人,是那个人。”苏予跳了起来,指着那个男子直叫唤。

不用苏予叫,程心妍也认出走到王嗣铭身旁的男子,就是那日在街头拉住惊马,而后又在金器铺里出手相救的景燃。景燃也看到了程心妍和苏予,眸光闪了闪。

两队人互相拱手行礼,除了景燃是陌生面孔,其他人互相都认识说了两句闲话,两队人去场边的竹屋内,脱下外裳,换上轻便的窄袖袍,头上戴绑着发带,前襟掖扎起在腰间,下身长裤,脚穿软靴。清音书院的球头是路纾,他穿着黑衣,其他人穿青衣;慈湖书院的球头是庄子朓,他穿白衣,其他人穿红衣,王嗣铭没有上场,他在场边观战。

开球,慈湖书院抢占先机,球传给了庄子朓。庄子朓带珠到球杆下,劲传送到景燃的脚下。景燃脚轻轻一挑,“嗖”的一声,球稳稳当当地从半空飞­射­进了“风流眼。”

慈湖书院大受鼓舞,击掌庆贺。

球到了清音书院的人脚下,几个回传,路纾将球控制在脚下,使出浑身解数将球带到了球杆下,正要挑球,景燃突然间从斜里冲出来,一个拐脚就将球给抢走了。左右腾挪,稳稳将球带球杆下,腾空而起,一脚将球踢过三丈高的风流眼。

“好!”围观众人纷纷喝彩。

慈湖书院的学子们高声喊道:“景燃好样的!”

“原来他叫景燃。”苏予笑道。

程心妍笑了笑,继续看蹴鞠。在现代程心妍也看足球,不过不是看球,而是看球星,比如小贝,比如C罗,不知道这些姑娘们来看蹴鞠的目的是不是跟她一样?环顾四周,姑娘们个个面带喜­色­,满脸春意,盯着场中激|情四­射­的男子们,秋波频送。轻轻挑眉,还真是古今皆同。

场中争斗愈发的激烈起来,庄子朓晃过路纾,面对原牧白,不敢硬过,一个妙传,球又到了景燃脚下。慈湖书院的学子不停地喊道:“快,快冲上去!”

清音书院的人也不甘示弱的喊叫道:“截住他,截住他!别让他进球!”

景燃带着球,奔跑的速度并不慢,他跑到球杆下,挑球,“嗖!”

又进一球!

连中三元。

“好!景燃,再来一个!”慈湖书院的学子们兴奋地高声齐呼。

原牧白急了,这要是被人压着打,输了比赛,还怎么哄娘子高兴?不行,必须进球。原牧白卯足了进去抢球,带球。路纾和清音书院的人也知道他要在程心妍表现,都尽量把球传给他。

球到了原牧白脚下,飞脚将球踢出,半空被庄子朓伸脚一绊,球偏了方向。

机会来了!

景燃眸光一闪,飞身跃起,就势将球的方向踢的更偏,球朝着八角亭飞了过去,快如闪电。看球的众位姑娘吓花容失­色­,程心妍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向一边躲开。

没听到球砸下来的声音,却听到周围姑娘们倒吸气的声音,程心妍诧异地睁开眼睛,抬头一看,脸­色­微变。赵伯骕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伸手接住了球,球在他的手指上旋转了几圈,他将球弹开,飞起一脚,将球踢了出去,球似流星,疾驰而去,掠过场中两队人员的头顶,“嗖”的一声,­射­进了“风流眼”。

八角亭距离两个风流眼,至少有丈的距离,从这么远的地方­射­进去,这力度,这准确度,都太惊人了,围观众人愣了一下,才发出阵阵喝彩声。

赵伯骕低头看着程心妍,彬彬有礼地笑道:“原大少­奶­­奶­,没事了,不用害怕。”

赵伯骕的容貌本就出众,他这一笑,如春花绽放,让周围的姑娘们神魂颠倒,又是一阵抽气声。程心妍微微蹙眉,妖孽!

这时,原牧白已经跑了过来,急切地问道:“娘子,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程心妍摇头道。

景燃也走了过来,拱手道歉,“刚才我将球踢飞的,惊吓到夫人,对不起。”

“没关系,你又不是故意的。”程心妍笑,“相公,上次有人去店里捣乱,就是这位景大侠仗义出手相助的。”

原牧白连忙向景燃道谢,“景公子,多谢你救了内子!”

“不必多礼。”景燃淡笑道。

“希远兄,你怎么会过来?”路纾和王嗣铭走过来和赵伯骕说话。

“无事,来看看。”赵伯骕勾­唇­一笑,“你们踢的很­精­彩,倒让我有些技痒。”

“我正好累了,就劳希远兄帮帮我,上场踢踢如何?”路纾笑道。

“等等,刚才我出了错,应该罚我下场。如此一来,我们这边就少了个人,不如就让这位公子上场。”景燃Сhā嘴道。

路纾和众队员商量后,就同意了由赵伯骕顶替景燃上场。

“相公,一会踢球时,你小心些。”程心妍心中不安,觉得赵伯骕要上场踢球,是不怀好意,这个男人能挖坑等着她,至不定等下会­干­出什么来,扯着原牧白的衣角,担心地叮嘱他。

“我会的娘子,你别担心。”原牧白笑笑,跑上场去。

苏予用胳膊轻推了程心妍,促狭地笑道:“妍姐姐,原大哥那么大的人了,你要不要这么不放心呀?”

程心妍有口难言,苦笑了一下。再次开球。

这次清音书院先抢到球,原牧白迅速带球往球球冲去,其他队员掩护,到球杆下,转身一个倒挂金钩,球进了!清音书院的学子们欢声顿起。

第二个球,依旧是原牧白踢进去的。

“妍姐姐,原大哥好厉害呀!”苏予赞道。

程心妍含笑点头,黑小子的脚法,她虽然不太看的懂,但是能踢进去,应该是蛮厉害的。景燃看了程心妍一眼,退出亭外,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球赛上,默默地悄声离去。

战况胶着不下,双方各有进球,转眼间就快到结束的时间,一数进球数,居然是平手!赵伯骕眸光微沉,他从小就蹴鞠,在蹴鞠场上还未遇敌手,可今天原牧白让他感到十分难缠,这小子蠢笨归蠢笨,到是个蹴鞠的好手。

时间就要到了,慈湖书院的人抢到了球,用力将球传给另一人,那人抬眼一看,庄子朓正在对方的球杆之下,极好的位置,高声喊道:“玄晦!”

那人飞起一脚,将球传给庄子朓。庄子朓跳起欲用头顶球,原牧白也同样跃起,与他争球。

“嘭”两人的头撞在了一起,同时倒地。一旁的赵伯骕抓住时机,把球抢走,脚一挑,球飞­射­进了风流眼。“当”锣声响起,比赛结束。

慈云书院以一球险胜,清音书院惜败。

赵伯骕傲然冷笑,胜利终是属于他的,目光一扫,见程心妍向着原牧白跑了过去。原牧白的手臂被地上的石片割伤,鲜血淋漓。

“你看你,叫你小心些,小心些,你还把手给弄伤了。”程心妍生气地道。

“娘子,我踢输了。”原牧白沮丧地道。

“一场比赛,输了就输了,有什么大不了的。”程心妍见原牧白手臂上的那伤口处沾有沙子,皱眉,“走啦,先去给你清理伤口。”

程心妍拉着原牧白走了,看都没看赵伯骕一眼。看着远去的两个人,王嗣铭的神­色­有些落寞,他们相处越来越融洽了。赵伯骕勾起了一边­唇­角,这个女人是故意的,故意在众人面前表现出她对原牧白在意。

程心妍没空管两人的心思,她用温热的开水帮原牧白清洗了伤口,用手帕把血迹擦去,给他上好药,用­干­净布条扎好,放下衣袖,抬头见原牧白一脸傻笑,瞪了他一眼,道:“好了,别傻笑了,快去换衣服,我们该回去了。”

等原牧白换好衣裳,与路纾等人打了招呼,就坐马车回了原家。十一月三十日是冬至,冬至大如年,接下来的几天,程心妍很忙碌,没心思想其他事。

到了冬至这一天,厨房准备了饺子、面条、馄饨等吃食,各房都用了,正午准备好祭品,会同另外两房人,去家祠祭拜先祖。

回到房里,程心妍笑道:“牧白,你好占便宜,今年可以过两个生日,收两次礼物。”

原牧白愣了一下,笑了,道:“娘子,闰月不算的。”

“笨死了,跟你说笑都不懂。”程心妍撇嘴,扭身到书桌前坐下,拿起纸笔,随手画了起来。

原牧白走到她身边坐下,“娘子,街面上的九九消寒图都不好看,要不你自己动手画一幅?”

“九九消寒图是个麻烦事儿,每日都得画一次,我才没那闲功夫,不画。”程心妍否定原牧白的提议。

原牧白不以为忤,笑笑,偏着头看她画首饰图。

嫁做商人­妇­- 第七十三章 要开新店

程心妍没那闲情雅致弄什么九九消寒图,可王嗣铭和于雅愫有,两人一人送来了一幅画。王嗣铭送的是蛱蝶戏春图,蝴蝶在草丛中飞舞,姿态各异,远近相间,九朵九瓣盛放的素花与绿绿的草相互辉映。

于雅愫送的是一枝寒梅傲雪图,枝上梅花九朵,每朵梅花九个花瓣。

人家一番好意,不收不行。

程心妍抚额叹气,“我不想多事,可这到好,一下送来两幅,想不多事都不行了。”

原牧白笑着宽慰她,“没事的娘子,我每天帮你把颜­色­调好,到时候你画就是了。”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不许不记得。”程心妍斜眼看着他。

“不会不记得的。”原牧白笑道。

程心妍拿起蛱蝶戏春图,看了看,问道:“牧白,这图上要怎么注明晴天雨天­阴­天?”

“是用颜­色­注明的,晴天涂红,­阴­天涂蓝,下雨涂绿,刮风涂黄,雪填铅粉,每片花瓣颜­色­不同,五颜六­色­,非常好看;九九完成,冬去春来,大地回暖。”

“要五六种颜­色­,还真是麻烦事。”程心妍听这话,更觉这是件麻烦到极点的事,把画搁下,起身吩咐婢女们备了份礼送去王家,又让初秋找出一匹玫红­色­的锦缎,送去给于雅愫,算是谢谢他们的好意。

冬至节过后,程理派人来接程心妍回程家。隔了数月再见程心如,可用两句成语来形容,膘肥体壮,面目全非。

“姐姐,你怎么还没怀孕呢?”程心如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挑眉问。

“这事不急。”程心妍笑道。

“姐姐,这事怎么能不急呢?我们同时成亲,我儿子都快要生了,你还没动静。这不下蛋的母­鸡­,可没人会喜欢哟。”程心如嘲讽地笑道。

母­鸡­!

程心妍嘴角抽了抽,深吸了口气,吐出来,端起茶杯,继续喝茶,她大度,不跟孕­妇­计较,就当她在放屁。

程心妍不接话,并不妨碍程心如继续炫耀。在她炫耀的过程中,程心妍总算知道她为何这么胖了,她借着怀孕,在王家作威作福,吃的都是高脂肪高营养的东西,不长­肉­才怪了。到黄昏时,原牧白先来,接走了程心妍。王嗣铭后到,没有遇上,看着肥肿难分的程心如,眸底闪过一抹无奈。

“娘子,你上回说,不是想开个成衣店,我找到一家合适的店铺了,明天我们去看。”回到家中,原牧白对程心妍道。

程心妍微愕,没想到她随口提了一句,原牧白就放在心上,还帮她找到了合适的店铺,心中一暖,扬­唇­浅笑,“那店铺在哪里?”

“就在食鲜楼的对面,原本是家胭脂铺。老板的儿子去开封做生意发了大财,接老板过去,老板才把铺子打出来的。”原牧白把事情全打清楚了。

“好,那我们明天就去瞧瞧,要好的话,就打下来。”程心妍开心地笑道。

第二天,原牧白和程心妍去看铺子,偏巧路纾在食鲜楼设宴为赵伯骕送行,陪客有王嗣铭、庄子朓以及另外两位书生。这一桌酒席设在“食鲜楼”二楼当街窗口边,从窗里望出去,能很轻松的看到人来人往的大街。

赵伯骕坐的是客位上,正好临窗,酒菜未上齐,他很随意看向窗外,蓦然瞥见程心妍和原牧白,从对面店子里走出来。原牧白侧身跟程心妍说了句话,程心妍笑着点了点头,两人就向食鲜楼走来。

赵伯骕站起身,对路纾和王嗣铭道:“我出去一下。”也不等两人答话,就出门往楼梯口走去。

程心妍和原牧白进了店门,在小二的引领下往二楼走来。

“好巧,居然在这里遇上两位。”赵伯骕­唇­边噙着一抹浅笑,眸光清冷地看着走到原牧白身边的程心妍,装出一副偶遇的姿态。

程心妍微微垂睑,眉尖轻蹙,怎么到那都能遇上这个男人?

原牧白拱手行礼,笑道:“赵公子安好。”

“两位也是来用饭的,就一起坐,省得那么麻烦。”赵伯骕不容两人拒绝,做了个请的手势,“请。”

“多谢赵公子好意,我们不过吃顿便饭,就不打扰赵公子与朋友们的聚会了。”程心妍抢在原牧白开口前,出言拒绝。

“上酒楼吃饭,图的就是热闹,两位同坐,一点都不打扰。更何况我那几个朋友,两位也认识,是蓟宗、勤南和玄晦他们。”赵伯骕笑道。

“娘子,既然赵公子诚意相邀,我们就去坐坐。”原牧白一听路纾王嗣铭也在,就欣然接受了赵伯骕的邀请。

程心妍对赵伯骕避之不及,是坚决不肯前去的,眸光微转,小声道:“相公,他那里全是男子,并无有女眷在座,我一个­妇­道人家,怎好进去?”

这理由充足,而且光面堂皇,在众目睽睽之下,赵伯骕也不好再出言强邀。原牧白歉意地笑道:“赵公子,不好意思,我们就不过去打扰了。”

赵伯骕盯了程心妍一眼,勾­唇­浅笑,道:“没关系。”

程心妍轻舒了口气。

在食鲜楼匆匆用过午饭后,程心妍就拖着原牧白迅速离开,有赵伯骕在的地方,她一刻都不想多呆。

“娘子,你这是怎么了?”原牧白不解地问道。

“我什么怎么了?”程心妍同感不解。

“娘子,你好象很讨厌赵公子?”原牧白试探地问道。

程心妍挑眉,反问道:“你希望我喜欢他?”

原牧白忙摇头,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希望娘子去喜欢别的男人。

程心妍横了他一眼,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和我们不是一路的人,对他要敬而远之,切不可与他深交,懂不懂?”

原牧白想了想,道:“懂了。”

“你明天记得过来跟老板把手续给办妥了,再找人收拾收拾。”程心妍不愿继续谈论赵伯骕,把话岔开。

“娘子,这件事我不会忘记的,你放心好了。”原牧白笑道。

“请绣娘的事,也要同时进行。还有布料也要找好店铺供应,我这个成衣店要赶在过年前开张。”过年人人都买新衣,这是个商机,程心妍要赶在年前赚一笔。

“娘子,你放心,这些事情我都会办妥的,一定不会耽误你开店的。”原牧白认真地道。

程心妍看着原牧白抿着嘴笑,不枉她三天两头上教育课,这黑小子如今办起事来,有模有样的了。

“娘子,你笑什么?可是我说错话了?”原牧白问道。

“没说错话,说的很好。”程心妍翻出刚买的梅子,塞给他一颗,“奖你的。”

“谢谢娘子。”原牧白憨憨地笑了。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都很忙。原牧白忙着找人重新装修店铺和找合适的绣娘;程心妍忙着画穿着不同款式衣衫的小人,画了十几套衣裳,她瞧着很不错,可是又怕万一这衣衫不合别人的意,拿去问元春等人的意见。

众婢女都说好看。

可程心妍认为她们是在安慰她,又把图子拿去给李洁董筱瑶看,李洁指着其中的一套,“表嫂,我过年要穿这套。”

程心妍眼中一亮,“洁妹妹,你真的喜欢这一套?”

“当然是真的。”李洁笑,“表嫂,你别这么患得患失的,你开成衣店,生意一定会跟金器店生意一样好。”

“那要是亏本怎么办?”程心妍把店铺打下来后,布料进回来,觉得太冒险了。

“表弟妹,生意还没开张,你怎么就说丧气的话。”董筱瑶拿过小册子,翻开,指着一张衣样,“我过几天就要生了,这肚子小了,这衣裳也就能穿进去了,过年时正好穿着回娘家,到时候让我那些姐姐妹妹眼红。”

“你们可别尽话好话哄我。”程心妍还是不放心。

“这衣样真的很好看,不哄你。”董筱瑶姑嫂异口同声地道。

程心妍这才高高兴兴拿着小册子回晨晖园。

这天晚上刚睡下,董筱瑶就要生了,惊醒一屋人,好在接生婆早就请好在家里住着,倒也不慌乱。十月孕满,瓜熟蒂落,董筱瑶折腾了一夜,在第二天的辰时初产下一女,虽是女娃,却是老太太第一个重孙辈,自是十分爱惜,亲自嘱咐了一番照顾小婴孩的­奶­娘丫鬟,又特意她房里的秦嬷嬷杜嬷嬷过去伺候董筱瑶坐月子。

宝宝出生的第二天的早晨,天气骤然变冷,寒风吹在脸上象刀割一般,天­阴­沉灰暗,到中午,大片大片的雪花从空中飘落。娃娃出生三天后,要洗三,可是这天寒地冻的,把孩子脱光光,不冷吗?万一冻出病来了,怎么办?程心妍就这些问题咨询了一下宗嬷嬷和王嬷嬷。

“小孩子不怕冷,ρi股上面三把火。”宗嬷嬷笑道。

“大少­奶­­奶­放心,有碧霞元君,琼霄娘娘,云霄娘娘她们保佑,不会冻着娃娃的。小孩子洗去污秽,才能消灾免难,大福大贵,平平安安。”王嬷嬷笑道。

程心妍受教地点了点头,不过却决定以后要是生孩子,坚决不生在冬天。雪从中午下到黄昏还没停,还越下越大,老太太打发小丫头来告诉程心妍,不必过去请安了。

“初秋,去厨房把姜汤和饭一起传来,大少爷一会该回来了。”程心妍看了眼时辰香,扬声道。

“奴婢这就去。”初秋正要进门,听到吩咐,答应着转身撑着伞,带着两个小丫头去厨房。

原牧白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大黑了。家里各处都点了灯,映着皑皑白雪,倒也明亮。婢女们见他进门,忙忙地上前打帘子。原牧白带着一身寒气进门,元春上前接过的原牧白解下来的墨绿­色­出风毛斗篷,抖去上面的雪花。

程心妍听到声音,从暖阁里走出来,看到原牧白额角的发上还留着雪沫,蹙眉问道:“怎么冒雪回来的,你没带伞吗?”

“雪太大了,遮不到。”原牧白憨厚地笑,“娘子,门口冷,快进去,别冻着了。”

“我才出来这么一下,那里就冻死我去了。到是你快进去暖暖,大冬天冷出病来,可不是闹着玩的。”程心妍推他进暖阁。

“哈啾哈啾!”暖阁内温暖如春,原牧白一进来被热气一冲,打了两个喷嚏。

“初秋,快把姜汤端进来给大少爷祛祛寒气。”程心妍忙道。

初秋应声而入,端来早就准备好的姜汤。原牧白接过去,趁热喝了下去,身上才暖和起来,笑道:“今天这雪下的可真大,从中午一直下到现在,还没停。”

“不是说瑞雪兆丰年,下这么大的雪,明年肯定是个好光景。”程心妍笑道。

“娘子说的这话有理。”原牧白点头道。

小丫头们提着食盒进来,夫妻对坐用饭。吃完饭,原牧白问程心妍:“娘子,表哥那个事情,你想如何了?”

“什么事啊?”程心妍茫然,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表哥女儿的名字。”原牧白提醒她道。

“你糊涂了你,这哪轮到我来起,就算老太太不起,还有姑父姑母,还有她爹娘呢。”程心妍撇嘴,觉得原牧白就是个无事忙,多管闲事,瞎­操­心。

“姑父和姑母说,你识文断字,肯定能起出好名字来。表哥表嫂也是这意思。”

“我只是识文断字,二弟妹能诗会画,怎么不让她取呢?”程心妍想起于雅愫这个才女,把事往她头上推去。

原牧白笑道:“娘子,姑母怎么可能答应让二弟妹取?”

原致轩和大太太是死对斗,就算她家孙女叫阿猫阿狗,她也不会让大太太的儿媳­妇­帮着取名字的。程心妍轻笑摇头,她怎么会把这事给忘记了?

取名字这事,挺麻烦的,要寓意好,还要好听,叫起来不能拗口。程心妍皱着眉头,在纸上写了半个时辰,写出一堆名字来,可以又全部否认了,伸了个懒腰,灵光一闪,“牧白,孩子叫嘉欣好不好听?”

“嘉欣,李嘉欣!”原牧白念着名字,点头,“这个名字好听。”

宝宝的名字取好了,定下来之前,李林去请教了位老学究。老学究摸着胡子,摇头晃脑地道:“嘉,美也。嘉,善也。欣,喜也。欣,乐也。这名字取的好,谐音也好,家兴家兴,家业兴旺。”

李林高高兴兴地把老学究的话对家里人一说,大家都很高兴,对程心妍是赞不绝口。

程心妍听了面红耳赤,一阵心虚,她可没这么有学问,不过是想起了现代那个大美女,盗用了人家的名字,惭愧惭愧。

嫁做商人­妇­- 第七十四章 生个宝宝

小孩子一天一个样,短短几天时间,小嘉欣就长开了,粉嘟嘟像花儿一样娇­嫩­可爱。程心妍从小到大都喜欢小孩子,不顾天寒地冻,路上滑,天天准时准点去董筱瑶房里报道,抱着小嘉欣不撒手。要是孩子太小,她早就拐去了晨晖园,也就不用这么辛苦两头跑了。

“表嫂,你抱很久了,让我抱一下啦!”李洁围着程心妍打转转,着急地想抱一下侄女。

小嘉欣大眼睛,小嘴巴,包着大红襁褓,越发显得冰雪可爱。程心妍是爱不释手,那里舍不得把小嘉欣让给李洁抱,凑到小嘉欣那粉­嫩­粉­嫩­的小脸上,响亮地吧唧了一口,笑眯眯地道:“­奶­香­奶­香的,真好闻。”

董筱瑶靠坐在一旁的软榻上,脑袋上包着头巾,笑眯眯地看着逗小嘉欣玩的程心妍,若有所思。

“表嫂,你抱也抱了,亲也亲了,该给我抱抱了吧!表嫂,表嫂,最好最好的表嫂,你就让我抱抱吧!”为了抱侄女,李洁不停地跟程心妍说好话。

“好了好了,给你抱,给你抱。”糖衣炮弹还是有用的,程心妍把小嘉欣小心翼翼地递给李洁。

等了这么久,总算能抱上侄女了,李洁喜笑颜开,可是刚抱进入怀里,小脸就皱成一团,“表嫂,你陷害我!”

程心妍不解,惊讶地问道:“洁妹妹,你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陷害你了?”

“哎呀,大姐儿尿了。”小嘉欣的­奶­娘笑道。

程心妍掩嘴笑,道:“洁妹妹,这可不是我陷害你,这是小嘉欣陷害你。”

“小丫头,在你表婶怀里乖,到姑姑这里就淘气。”李洁噘了噘嘴,把孩子交给­奶­娘,她身上那件粉红撒花长袄上一片水渍。虽然冬天衣裙厚实,可这尿还是浸了进去,李洁起身回房换衣。­奶­娘也把小嘉欣抱去隔壁房里换­干­净的襁褓,程心妍正要跟过去,董筱瑶笑道:“表弟妹,过来坐会。”

程心妍见状,知她有话要说,就走了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表弟妹,你不要怪我多事,你成婚有十个月了,还没有……”董筱瑶瞄了瞄程心妍的肚子。

程心妍不能说实话,只好­干­笑两声道:“还没有。”

“表弟妹,虽说你才成亲十个月,不用太着急,可这子嗣传承是大事。”董筱瑶成亲两年多没怀孕,整天忧心忡忡,这几日见程心妍这么疼爱小嘉欣,就以己度人,认为程心妍也很心急想生孩子,这才拉着她说这番话。

程心妍知道董筱瑶是一番好意,又怎么会怪她多事?更何况这几日,她也在考虑圆房的事。成亲之初,跟原牧白是陌生人,而且还误以为原牧白心中念念不忘程心如,她不愿不明不白的与他做夫妻,过着浑浑噩噩的日子。可现在不同了,相处十个月,原牧白的表现,令她很满意,原牧白他是一个值得依靠的男人;既然不打算和原牧白和离,那就要跟他好好过日子,圆房,生儿育女,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过这些话,她是不能跟董筱瑶说的,笑了笑道:“我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这话说的在理,表弟妹,你等等,我东西给你。”董筱瑶边说,边起身走进内室,一会出来,手里多了一张纸,递给程心妍,“表弟妹,这是生子秘方,你收着,我就是依着这方子才怀上孩子的。虽说你们还不急,但能早点怀上也能堵住别人的嘴。”

“谢谢表嫂。”最近大太太人前人后说了很多废话,不外乎是这家媳­妇­成亲没多久就怀孕了,那家媳­妇­前几日生下一个胖小子,虽然程心妍听而不闻,但是其他人却听在耳中,放在心里了。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董筱瑶抿着嘴笑,“我可等着你快生个孩子出来叫我伯母呢!”

程心妍脸发烫,正要说话。换了衣裳的李洁回来了,不过白来了,小嘉欣换好衣裳,就睡着了。李洁和程心妍略坐了会,跟董筱瑶说了几句闲话,就告辞出了门,各自回房。

原牧白今天回来的稍晚,戌时初才回来,进门递给程心妍一张红纸,“娘子,这是铺子开张的吉日,你选一个。”

“今天这么晚回来,就是去问吉日去了?”程心妍接过红纸,打开一看,上面写三个日期,腊月初一,腊月初九,腊月十六。

“选好了吉日,你心里才有数,做起事来不用赶,不用急。”原牧白考虑的很周全。

程心妍笑了,道:“过了腊八就是年,家家户户赶着添置新衣,就腊月初九开张吧。”

程心妍选好的日子,原牧白没有任何反对的意见,又问道:“店名,娘子可想好了?”

“想好了,叫江南衣坊。”

“这名字好听,娘子,你打算请谁写店名?”

“我已经写好了。”程心妍走到书案前,翻出写好的纸条,递给原牧白。

“娘子,这是什么字体?”要不是程心妍先前已经说了是“江南衣坊”四个字,原牧白根本就认不出那是字,还以为是鬼画符。

“这是狂草,好不好看?”程心妍得意地挑挑眉。

“好看是好看,就是一个字,我都不认识。”原牧白老实地答道。

程心妍脸上的笑一僵,撇嘴,指着上面的字,“怎么会不认识呢,你看看,这是江字,这是南字,这是衣字,这是坊字,认出来了吗?”

“认不出来。”原牧白还是摇头,“娘子,这店名还是写端正的字体好些,要不然进店来的人,认不出店名,她怎么跟人说,她在何处买的衣裳?”

古代没有广告可打,靠的都是口耳相传。她上回为了宣传金器铺,发了一回传单,可到底比不上现代电视广告的效应,而且成本也颇高。

原牧白说话有道理,程心妍虚心接受意见,道:“你的字写的很端正,这店名,就交给你写。”

“娘子,这店名不如请妹夫帮我们写,妹夫是临安城有名的才子,他的字比我的字好看。”

“不用了,就一个店名,还要找这个找那个,麻烦,就你写。”程心妍懒得去找人。

见娘子如此信任他,原牧白非常开心,咧开嘴笑。

“又傻笑什么。”程心妍嗔怪地横了他一眼,起身去叫婢女们传饭进来。

吃完饭,收拾妥当,已是近亥时,程心妍坐在软榻,手里捧着暖手炉,看着正埋头写墨义的原牧白,这黑小子其实长得蛮不错的,鼻梁挺而笔直,眼睛圆而明亮,睫毛长而浓密,­唇­稍厚了些,可人家说薄­唇­的人薄幸,那么反之­唇­厚之人应该是情深。

平时这个时候,程心妍不是在画首饰,就是在画衣裳,今天这么闲的坐着,原牧白很诧异,抬头问道:“娘子,你是不是还有事要跟我说?”

程心妍轻咬着­唇­角,她是有事要说,可这事要她怎么说?想要和他圆房,想要和他生孩子?她虽是穿越女,可不是豪放女,这话,她说不出口,脸上染上两团好看的红晕,摇摇头,道:“没事。”

“娘子,你有什么事就跟我说,不要憋在心里,会憋出病来的。”原牧白不放心,搁下手中的笔,走了过去,在程心妍身边坐下,盯着她的脸,“娘子,你是不是病了?怎么脸这么红?”

程心妍更不好意思了,起身道:“我没病,你别瞎猜,你去写你的墨义,我睡觉去了。”

原牧白虽然觉得今天的程心妍有些奇怪,可是也没多想,他那篇墨义还赶着交,又坐回桌前,绞尽脑汁继续写墨义。

程心妍见状,有几分失望,也有几分无奈,叹了口气,叫元春燕草进来铺好床,暖好被子,上床睡觉。睡到半夜,迷迷糊糊的觉得很热,刚把胳膊伸出,就被人重新放回被子里,睁开眼睛,黑暗中看不真切,可是能感觉到原牧白气息,还有他滚烫的体温,­唇­角轻扬,都躺一被窝里了,他是她的相公,她是他的娘子,既已是如此亲密的关心,有必要羞怯吗?有必要矜持吗?抛开羞怯,抛开矜持,柔声道:“牧白,我们生个宝宝吧!”

原牧白半眯的眼猛然睁大,惊喜交集地问道:“娘子,你说什么?”

“没听到算了。”那句话,程心妍可不愿意再说一次,撇嘴道。

“娘子,你愿意给我生宝宝?”原牧白再次确定。

“你不要我生,你想要谁生?”程心妍佯怒,掩饰她的羞怯。

原牧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身子一翻,将她压在身下,黑夜遮掩着各自脸上的表情,互相看不见,免去了程心妍的尴尬,可是知道她的脸一定很红,非常红。

原牧白虽然老实,可是男人在这事上那是可以无师自通的,低头在嘴落在她粉颈处,气息火热烫人。

程心妍身子一僵,声音发颤,“牧白,牧白。”

原牧白­唇­带着微微的颤抖,一路吻了上去,吻到了她的­唇­,含住她的樱­唇­,舌尖小心翼翼地挑开她的­唇­,探了进去。

程心妍脑子里一片空白,本能的去迎合他。

原牧白呼吸更加粗重,迅速地解开彼此的束缚,看着这具他朝思暮想的身子,幽深的墨瞳里满是渴望,猛的欺身而入。

“痛!”程心妍留长的指甲深深的掐进了原牧白背上肌肤里。

嫁做商人­妇­- 第七十五章 横生枝节

清晨,醒来,程心妍只觉得全身酸痛,某一处更是火辣辣的痛。原牧白初试,在兴头上,抵死缠绵,昨夜不知道折腾了她多少回,果然不能小觑男人在这件事上的天份。

好吧,这场欲­火­,是她点燃的,她负责灭,可是又不是以后不做了,用得着一次,就把所有的激|情都烧尽吗?轻呼出口气,忍着疼拥被坐起来,找到揉成一团,不成样子的大红绣并蒂莲的肚兜,抖开一看,无语了,衣带被黑小子给扯断了。只好抓过丢在另一头的浅红­色­的中衣,胡乱地套上,撩开帐幔,伸手拿来放在衣架上的外裳,穿好后,扭头看到床上带血的床单,浑身一阵燥热,脸又红了。快手快脚地把床单收好,卷成一团,塞进箱子里。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他们是夫妻,亲热是理所当然的,何况他们成亲这么久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做好心理建设,唤婢女进来伺候。

元春她们早就在门外等着,只是原牧白出门时说大少­奶­­奶­昨夜里累了,要她们小声的,不许吵醒大少­奶­­奶­,要等大少­奶­­奶­唤才许进去,所以就算听到屋内有声响了,她们也没敢擅自进来。听到程心妍喊人,才鱼贯而入,给她请安。

“准备热水,我要沐浴。”程心妍素来爱­干­净,昨夜折腾的太累,实在是没劲起来清洗,早上起来,觉得全身都脏兮兮的,尤其是两腿之间,更是粘糊糊的难受。

虽然程心妍从没在早上起来沐浴的习惯,但是元春等人并没露出异样的表情,训练有素的伺候她沐浴更衣。等程心妍梳洗打扮好,去给老太太请安时,就晚了。程心妍没来,老太太不传饭,大太太虽然不饿,可这心里不舒服,见她进门,就抱怨了两句,说什么晚辈要长辈等,还有没有规矩之类的话。

让一屋人等她一个,程心妍也觉得不好意思,正要开口向老太太请罪。老太太先开口了,“你这么急着吃了早饭,要去那里嚼舌头呢?我也知道,天天让你过来伺候我这老太婆,难为你了,明天,你不用来了。省得我家孙媳辛辛苦苦累一天,想睡个好觉,还要听你的闲话,受你的气。”

大太太一听这话,那里还敢应声。

用过早饭,程心妍去嘉荫堂处理完几件琐事,就想出门去成衣店看看,可这身子酸痛的厉害,也没什么­精­力,反正店铺开张还有二十来天,也不急在这一时半晌,就回晨晖园补觉去了。一觉睡醒,发现原牧白坐在房里,诧异地问道:“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铺子里没事,我先回来了。”原牧白走到床边坐下,一脸愧疚,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娘子,对不起,昨夜我­性­急了些,要多了几回,让你受累了。”

这黑小子什么老实话都说的出口,程心妍羞的满脸通红,伸手掐他,“你还好意思说,跟个饿鬼投胎似的。”

原牧白脸也红了,不过他肤­色­黑,没程心妍那么明显。程心妍松开掐他的手,起身穿好衣裳,唤元春她们进来伺候。

用过午饭后,两人都不出门,窝在暖阁里,原牧白继续写他的墨义,程心妍画衣样。原牧白写完几行字,抬头去看程心妍,午后的阳光斜斜地从窗棂里照­射­进来,落在程心妍身上,映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散发出淡淡的柔和的光晕,给人的感觉是那么不真实,好像下一刻,她就会消失一般,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慌乱,怯怯喊道:“娘子。”

“嗯。”程心妍头也没抬地应道。

“娘子。”

“­干­嘛?”程心妍放在笔,回头看着他。

原牧白表情认真地道:“娘子,我喜欢你。”

昨夜缠绵时,他一直在她耳边念叨着这句话,都快把她耳朵磨出茧了,这黑小子不会说太腻人的甜言蜜语,只知道说喜欢她。程心妍凝眸浅笑,道:“我知道。”

原牧白走到程心妍面前,伸手抱着她的肩膀,“娘子,我会永远对你好的。”

程心妍抬头看着他圆润的下巴,­唇­角微扬,问道:“以后我变老变丑,你也会对我好吗?”

“只要我对娘子好,娘子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就不会变老变丑。”

程心妍眸中笑意更浓,嘴上却凶巴巴地道:“原牧白,就算以后我变老了变丑了,你也不可以学你二弟,找通房丫头,纳妾,知不知道?”

“我不会的娘子,我不会找通房丫头,更不会纳妾。”原牧白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髻,声音闷闷的,“娘就是因为爹要纳妾,才会郁结于心,伤心离世的,我不会象爹一样,惹娘子生气,我要娘子长命百岁。”

程心妍眸­色­忽沉,伸手抱着他的腰,道:“好,我们一起长命百岁。”

只是很快程心妍就发现选择在这个时候圆房,是个错误。她白天不但要忙店铺里的事,还要忙准备送去莆田老家的年礼,在临安城,老太太是顶尖上的人,可在莆田老家,还有一位比老太太辈分高的婶娘;除了莆田老家的年礼,原家那些亲戚故好的礼也要备好,这送礼也是有讲究的,亲疏有别,礼有厚有薄,有轻有重;光看送礼的帐本,就看得程心妍眼冒金星,晚上还要分出­精­力应付食髓知味的黑小子,真是疲于奔命呀!早知道应该等过年后,再圆房的。

腊月初一,大寒的节气,又逢小嘉欣满月了。李府大摆宴席,董筱瑶也出了月子房,洗浴­干­净,换上蓝­色­缎面风毛披肩和红­色­出风毛绣金梅花对襟褂子,抱着穿着同样大红衣裳,打扮的就跟年画娃娃似的小嘉欣出外见客。

来赴宴的都是平日来往的人家,饶建平夫­妇­也来了,只是让人很有意外的是,还在孝期的常喜也来了。董筱瑶没太在意这点小事,可原致轩很生气,她家孙女满月的大喜日子,让守孝的人过来,太晦气了,可人已经进了门,不能当众把人给赶出去,只得先忍着气,假装不计较。

程心妍和原牧红以及另外两房的姑娘媳­妇­同桌,气氛到也融洽,酒过半酣,另一桌的大太太使了个眼­色­给原牧红,原牧红微微点了点头,趁着董筱瑶过来安席,给程心妍斟酒的时机,装着没注意到董筱瑶过来,猛地站起身来,撞上董筱瑶提壶的手,酒壶里的酒就从程心妍的脸上泼了下去。程心妍猝不及防,被酒泼了一脸,连衣襟也沾上了酒水。

“哎呀,表弟妹,对不住……你……”董筱瑶忙放下酒壶,扯着帕子为程心妍擦拭。

“表嫂,不要紧,一点小事,你别这么紧张,我回去换件衣裳就好了。”程心妍不甚在意,安抚了董筱瑶几句,就笑着离席而去。

程心妍回到晨晖园洗了脸,重新上了妆,换好衣裳,出门准备返回酒席,那知道走到半路,遇到了匆匆走来的冷香,“大少­奶­­奶­,老太太请您去耦荷园。”

“酒席这么快就散了?”程心妍诧异地问道。

冷香眼神闪躲不定,“还没散,大少­奶­­奶­,老太太在等您。”

程心妍虽然有些奇怪,但也没再问,随冷香往耦荷园去。还没进门就听到原牧白在怒吼。

程心妍愕然,是什么事会让好脾气的原牧白发这么大的脾气?快步走了进去,原牧白看到她,立刻冲了过来,不顾众目睽睽,一把抱着她,紧紧地搂着怀里,“娘子,你要不离开我。”

程心妍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事情其实很简单,就是前几日,常喜去给她爹娘上坟,回来的路上被城里的几个泼皮给缠上了,原牧白正好路过看到,出手救了她。又因为常喜的衣裳被那几个泼皮给扯破了,露出雪白的肩膀,原牧白好心,就脱下斗篷给她遮掩,还送她回了饶家。现在饶建平以原牧白看了常喜的肩膀为由,要原牧白负责。

程心妍看大太太虽然低着头,摆出一旁旁观者的姿态,可­唇­角微扬,就知道此事是她在从中搞鬼,冷冷一笑,想让常喜进门给她添堵,简直是在作梦,偏头问道:“相公,当日你救下常姑娘时,街上除了那几个泼皮,可还有其他人?”

“有很多人。”原牧白守在程心妍身旁,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不错眼地盯着她。

“可有男人?”程心妍挑眉问道。

“有。”原牧白点头。

程心妍眸光一转,道:“那就是说,常姑娘的肩膀不止你和那几个泼皮看到了,还有其他男人也看到了。”

“原来有这么多人看见了,那要负责大家一起负责,凭什么要我家牧白一个负责?”原致轩最先反应过来,柳眉一挑,“饶山长,你这个外甥女打算嫁几家呀?”

饶建平张了张嘴,无言以对,用原牧白看了常喜的肩膀逼原牧白对常喜负责,这个理由本来就很牵强。若不是大太太拍着胸脯说一定行,饶建平也不会心生妄想,走这一趟的,现在弄成这样,要怎么收场?两眼求助地看向大太太。

大太太没想到程心妍几句话就把局面给扭过来了,她让原牧红使坏,迫使程心妍离席,为的就是想趁程心妍不在,逼原牧白就范,到时候事成定局,程心妍就无法反对了。谁知道原牧白是老实,可也倔强,说什么也不肯让常喜进门。如今弄成这样,她哪里还敢出声,低头假装没有看到饶建平求助的目光。

本来被气得胸口痛的老太太这时也缓过劲来了,冷笑道:“饶山长,我们原家虽不是官宦世家,在这临安城也是有头有脸的,要我们将来的原家家主娶一个人尽可夫的女子当二房,我这个老太婆就是死,也不会答应的。”

人尽可夫,四个字,如同四把利剑,刺得饶建平额头青筋突起,象是受到了极大的屈辱;刺得常喜羞愧难当,掩脸跑了出去。

这场闹剧就此落幕。

回到晨晖园,原牧白握着程心妍的手,向她认错,“娘子,你别生气,我错了,我以后听你的话,再不救人了。”

“我没有生气,再说今天这事也不怪你。”

“娘子,我真没想到常姑娘是这种人,我帮了她,她居然赖上我了。以后看到她,我一定走的远远的。”原牧白愤怒地道。

“只看到她走的远远的,看到其他女子就不走的远远的?”程心妍板着脸故意逗他。

“不是,是看到其他女子,我也走的远远的。”心还没落踏实的原牧白,紧张地改口。

程心妍抿嘴直笑,不再出言逗这老实人。

转眼到了腊月初八,府里熬了香浓的腊八粥,这天不止是腊八节,还是老太太六十九岁的寿辰,同样也是原致轩四十三岁的生日,家里又是一番热闹。

所谓过了腊八就是年,更何况又是老太太的寿辰,程心妍在问过老太太的意思后,大派红包,府中人人都喜笑颜开,直言大少­奶­­奶­比大太太大方。大太太听了又是一阵气恼,房里的茶具又换了套新的。

腊八过后,就是腊月初九,江南衣坊开张的日子。辰时,伙计就开门挂鞭炮。吉时一到,鞭炮声震天响,一片喜庆。鞭炮声一停,围观的人纷纷往门内涌,衣坊的掌柜领着伙计招呼客人。

虽然片刻间,人群就挤满了衣坊,可看的多,买的少。就在程心妍感到有些不安时,年事已高,甚少出门的老太太邀来了几位老姐妹,领着她们的媳­妇­女儿过来捧场。

这些人本来的确是给老太太面子,打算买一套衣裙就算了,可是见了这衣裳的款式、花­色­,再一试穿,喜欢上了,一人买了好几套。其他的大姑娘小媳­妇­见她们买了这么多,也忍不住好奇,纷纷试穿,就或多或少的买了些。

等这些人走了,程心妍一清点,竟没了一半的货,上前跟老太太道谢,“­奶­­奶­,今天多亏您带人来,谢谢您­奶­­奶­。”

“她们虽然是看着我的面子来的,那也要你这衣裳好,她们才肯掏银子买。再说了,买一套,是给我面子,买几套,那可就不是给我面子了,是真的喜欢你这些衣裳。”老太太不居功,笑呵呵地道。

就在程心妍为衣坊的成功开张,生意兴隆高兴时,腊月十一清晨,王家传来了一个噩耗。

嫁做商人­妇­- 第七十六章 雅愫产子

儿奔生娘奔死,阎王面前隔层纱。

这句俗话说的就是女人生孩子的危险­性­,李氏当年也是在生下原牧白后,大出血死的,但是程心妍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程心如会呣子双亡,呆愣了半天,才换上湖蓝­色­长袄,藏青­色­百褶裙,银质的首饰,和原牧白去王府吊丧。

天­阴­沉沉,宛如黑夜,北风呼啸,寒冷刺骨。程心妍从马车上下来,抬眼看去,白幡招展,哀声阵阵,在摇曳的灯影里,凄惨惨一片雪白。

进到二门,来迎客的是王大少­奶­­奶­,见了礼。程心妍问道:“大少­奶­­奶­,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怎么会弄成这样?”

王大少­奶­­奶­叹了口气道:“大夫说,气滞血瘀,气血运行受阻,胎儿欲娩不出,久产不下。熬了催生饮给二少­奶­­奶­服下,行气活血,孩子倒是下来了,可是孩子脖子上勒着脐带,生出来小脸发紫,没有气息。二少­奶­­奶­腹中胞衣不下,引至大出血,人就这么没了。”

如果在现代就不会出现这样的危险,可惜这是在古代,只能硬生,生不出来,就是死。程心妍鼻子一酸,眼泪滑落。

“娘子。”原牧白担忧地喊道。

程心妍扯着帕子拭去泪水,随王大少­奶­­奶­去到灵前。几个丫头婆子在灵前­干­嚎,王嗣铭身穿素服,守在灵前,俊眸红肿,面沉如墨,就算他不喜欢程心如,可那终究是他的妻,怀着的是他的孩子,如今妻儿皆亡,又怎会不伤心?

程心妍和原牧白在灵前行了礼,劝了几句节哀顺便的话,就随王大少­奶­­奶­去了偏厅。看到了哭得几次昏厥过去的程三太太和伤心欲绝的程理,程心妍是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来,那些空洞的言语,根本就不可能安慰失去女儿的父母。

虽说死者为大,可就快过年,王家人可以不忌讳,但亲朋好友可不愿这般的晦气,更何况程心如是产子而亡,见了血,属于凶死,在和程家人商量后,择了五日后为其出殡;程心如那个还没来得及睁眼看看这个世界的孩子,随母一起出殡。慈缘知道此事后,为程心如以及那个可怜的孩子念了一百遍往生咒。

天禧十二年腊月注定是多事的月份,就在程心如出殡的那天晚上,怀胎怀的一直都不稳,每天喝保胎药的于雅愫突然出现临产征兆。孩子才七个月,就要出生,众人始料不及,怡红院内一片惊慌,个个手忙脚乱。

“青哥哥,青哥哥,你在哪里?愫愫好痛!”于雅愫在房里声音发颤地喊叫道。

这时,大家才发现原牧青不在院子里。

“快去叫人把二少爷找回来!”下人去晨晖园通报时,程心妍还没睡,她是家里最先赶过来的。

话音刚落,大太太扶着庆妮的手进门,厉声问道:“你们是怎么伺候的?二少­奶­­奶­怎么会早产呢?”

屋内的婢女婆子跪了一地,低着头不敢接话。

程心妍翻了个白眼,现在是追究这件事的时候吗?皱眉道:“好了,别跪着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是,大少­奶­­奶­。”众人起身继续做事。

大太太狠狠瞪了程心妍一眼,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程心妍懒得理她,在对面的榻上坐着。她出来急,忘记带暖手炉,捧着一个茶杯暖着手。春枝在一旁瞧见,就去她房里拿了个暖手炉,递给元春。元春小声向她道谢,把暖手炉给了程心妍。

接生婆被蒋六家的领进了产房,为于雅愫接生。原致轩、郑五娘、董筱瑶和罗嬷嬷也陆续赶过来,一起在房里等。出去找原牧青的下人没有找到他,不知道他身在何处。

等待,让时间变得漫长。

太久了。

怎么会这么久?

看着一盆盆­干­净的水端进去,一盆盆血水端出来,殷红的颜­色­,触目惊心,程心妍一阵头晕,她第一次知道她原来晕血。生孩子真是件很恐怖的事,尤其是在古代,不能剖腹产,没有止痛药。

于雅愫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听得人提心吊胆。程心妍坐在产房外,手脚冰凉,程心如就是生孩子死的,于雅愫不会也……

程心妍打了个冷颤,不会的,董筱瑶生孩子就很顺利,程心如的死是个案,不要胡乱联想。

董筱瑶见程心妍脸­色­苍白,轻声安抚她,“表弟妹,没事的,你别害怕。”

程心妍扯了扯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用力,再用力”。屋内接生婆大声地喊道。

“二少­奶­­奶­,你不能睡过去,你要用力,用力啊!小少爷就快出来了!二少­奶­­奶­,用力。”蒋六家的也跟着喊道。

瓜熟才能蒂落,这早产的孩子折腾人。迟迟不肯出来,把于雅愫折磨的死去活来,声音都喊沙哑了。终于在天边露出鱼肚白时,屋内才传来象小猫哀鸣般的哭声。声音很小,很细,很微弱,可是还是让昏昏欲睡的人惊醒过来。

“是不是生了?”众人齐声问道。

虽然过程很惊险,好在呣子平安,只是那孩子是不足月生出来的,只有三斤四两重,比足月产的小嘉欣足足轻了四斤,瘦骨嶙峋的,眉眼都没长开,看不出象谁。又请来大夫给于雅愫诊了脉,身体太虚弱,要好生养着。

如愿以偿添了个孙子,大太太非常得意,这可是长房的嫡长孙。原牧青午后带着一身酒气回来了,知道于雅愫生了个儿子,看了看还在睡觉的于雅愫,又去看了看孩子,皱眉,“怎么长得这么丑?”

大太太一听,不乐意了,道:“小孩子生出来不都这样,长长就好看了。”

“娘,我一晚没睡,先去歇歇。”原牧青抬脚就出门,去鸣莺的房里睡下了。至于他为什么一晚上没睡,这一晚上又去了哪,谁也没顾得上问。

老太太对这个重孙是不期待的,可是碍着于家的面子,也不得不强露笑颜,假装很开心的样子。原致亭在考虑了一天后,给这个长孙取名叫原长康。

听到这个名字,程心妍想起在现代曾用过的长康牌芝麻油,鄙夷地撇撇嘴,照原家取名的规矩,她要是生了孩子,名字就是原长什么,这也太难听了,拽着原牧白衣袖,噘着嘴道:“以后我们的孩子,我要自己取名字。”

“好。”原牧白对此没有任何意见,甚至也没觉得程心妍这么说有什么不对。

孩子的名字没让程心妍纠结太久,一个是她还没怀上,现在考虑这个问题太早;另一个是快过年了,还有许多事情要忙碌。这是程心妍在原家过的第一个年,原家人口众多,又是大富之家,过年的步骤要比程家复杂许多,扫尘祭灶,来往应酬,忙得程心妍喘不过气,那还有空闲时间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忙忙碌碌总算到了腊月三十,上上下下都换了新衣裳,程心妍是一袭大红绣富贵牡丹的衣裙,原牧白一袭蓝衫,衫上绣着一路连科。到了祥瑞厅,老太太已经换上了一身暗红绣五福捧寿图案的长袄,笑容满面地接受着小辈们的行礼。于雅愫虽然还没出月子,但过年这餐团圆饭,不能缺席,她也过来了。

等着府里的各等仆­妇­们都行完礼,老太太宣布开席,拎着食盒的丫头们鱼贯而入,站在桌子一侧的伺候的丫头们端上菜肴。吃完年夜饭,留下盘鱼在桌子上不撤下,取年年有余的彩头。酒足饭饱,一家人去耦荷园聊天守岁,婢女们送上新茶,点心果子也摆了上来,说说笑笑,一派和睦景象。

说话说的程心妍都有些乏了,上眼皮和下眼皮一直在打架,硬撑着不敢睡,好不容易熬到子时,放过鞭炮,冷香带着丫头们把饺子送了进来,一人一碗的趁热吃了。摆上天地桌接财神,一套繁琐的仪式过后,总算能回房休息了。

初一崽,初二郎,初三初四拜街坊。正月初一虽然不用出门,可是也不能睡懒觉,程心妍感觉她才睡着,就被叫醒了,迷迷瞪瞪地换好衣裳,去给家中长辈们拜年。初二去了莲溪庵,给慈缘拜年;初三初四跟着原牧白出门拜访各位亲戚朋友,吃着味道差不多的菜,说着差不多的客套话。

到了正月初六,放了过年炮,店铺开张。程心妍去两个店里转了一圈,依着规矩又关上门,等到十七才能正式开门。初七继续给奔赴各家的酒宴,正月里,她是一天都没空闲过,到十五元宵节,亲戚才算走动得差不多。府里都挂上了美丽的花灯,晚上城有花灯会。去年这个时候,程心妍被程二太太拘在家中抄经书,今年,她早早的吃完晚饭,拽着原牧白出门去观灯。

城内灯火通明,街上人来人来,长街两旁搭着戏棚子,吹拉弹唱,说书,演百戏,变戏法,打把势卖艺,叫卖的小贩,以及来来往往赏灯游玩的人群,熙熙攘攘,非常的热闹。

正月十七,小长康满月。大太太一早就跟程心妍说了,小长康是原家的长房嫡长孙,要大摆宴席。程心妍也没多想,就让人准备好酒菜。原致轩记恨小嘉欣满月时,大太太找常喜来闹事,断然拒绝参加长康的满月宴。她不来,李林、李源夫妻和李洁只能共同进退,缺席酒宴。李家人不来,礼不到,大太太恼在心里,脸上半点不露,依旧笑眯眯地迎客收礼。

小长康到底是不足月生出来的,养了一个月,没长几两­肉­,还瘦得跟小猴子似的,让来赴宴的人见了都不知道要怎么称赞。小长康身体弱,被酒气一熏,大哭起来,这一哭不要紧,把屎尿给哭了出来,弄湿了大太太刚上身的新衣。大太太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可是当着于家人的面也不好发作,只得退席去换­干­净的衣裳。

刚走出祥瑞厅,大太太就看到前面急匆匆走来一人,是帐房的管事穆慎一,开口问道:“穆管事,你这是要去哪里?”

“回大太太的话,二少爷在帐房里闹,小的劝不住,正要去找大太太。”穆慎一本来是来找程心妍的,没想遇到了大太太,大太太问话,他又不得不说。

大太太这才想起刚才在厅里没见着原牧青,皱眉道:“二少爷为什么闹?”

“二少爷想支三千两现银,大太太,这个月的月例才发下去,小的与二少爷说了,这三千两不是个小数目,要回大太太一声才行。”穆慎一躬身道。

“如今我不当家,这事我不管,你去回你们大少­奶­­奶­去。”大太太一甩手走了,她要看看程心妍会如何处理这件事,要是处理的不满意,她可就要好好闹腾一回,把这当家权给夺回来。

穆慎一无奈,只好进去找程心妍,当着众客人的面,他不好直说,对着元春打了个眼­色­。元春走了过去,问道:“什么事?”

“二少爷要支三千两银子,小的作不了主,还请大少­奶­­奶­示下。”穆慎一小声道。

元春走回程心妍身边,俯在程心妍耳边把这事说了。程心妍听了直皱眉,想了想,起身往帐房去。还没进门,远远的就听到原牧青气急败坏的吼叫声:“我也是这家的主子,凭什么我支个钱还得跟大少­奶­­奶­说一声,她一个女人有什么了不起的?难道还要我这个堂堂男子汉向女人讨钱用?这是谁定下的规矩,你们都是拿谁的银子吃饭的?”

程心妍­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站在账房门外,问道:“二弟,这月例不是才发下去,你这么快就需要用到银子了?”

原牧青转身,冷哼一声,道:“就那点银子,怎么够用?”

“二弟,你院里吃的用的,以及每月交到书院的束脩,全是从公帐里扣除的,那一百两的月例是给你零用,你怎么会不够用?”程心妍目光如炬,盯着原牧青,见到他眼神躲闪不定,就知道他这个钱肯定不是用在正当地方,家里的东西他是不敢再拿出去典当了,­干­脆直接找帐房要银子。

“我的事,不要你多管,快把银子支给我。”原牧青伸长手,就只管着要银子。

嫁做商人­妇­- 第七十七章 正月闹事

“二弟,放心,你的事,我不管。”程心妍明眸流转,笑容可掬,“所以,你也别找我要银子,你去找那个管你事的人要去。”

屋内其他人咬着嘴角,强忍着笑。原牧青气得额头上青筋突起,瞪着眼盯着程心妍,半天接不上话,半晌,恼羞成怒地吼道:“现在是你在当家,我不找你要银子,我找谁要银子?”

“哦,原来二弟知道如今是我在当家呀。那二弟也该知道,家里的帐目上每一笔支出都是清清楚楚的,二弟要支银子,我这当家的不该问问,这笔支出的去向吗?既然二弟不让问,那这银子就不能支。”程心妍心平气和的跟原牧青讲道理。

“我自然有我的用处,你一个女人问那么多做什么?反正今天这银子你支也得支,你不支也得支,要不然我……”原牧青环顾四周。

元春等人以为他要耍狠,忙上前护住程心妍。

程心妍挑眉问道:“要不然你怎么样?”

原牧青一ρi股坐在地上,四肢伸直的躺下了,“你今天不支银子给我,我就不起来。”

程心妍瞠目结舌,万没想到一个二十岁的大男人会学小孩子般耍无赖,有心不管他,让他躺着,又怕穆管事他们为难,耐着­性­子劝道:“二弟,地上凉,你还是起来说话。”

“你把银子支给我,我就起来,要不然我就不起来。”原牧青无赖到底。

程心妍没生个孩子,不知道怎么应付耍脾气的小孩子,但是如何对付泼皮无赖的方法,电视上可是看多了,虽没用过,可还记得几招,勾­唇­浅笑,目光在房里扫了一遍,寻找合用的东西,看到了摆在桌上摆放的墨汁,眸光一亮,上前端起砚台。

众人不解地看着程心妍,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程心妍端着砚台,站在离原牧青不远的地方,笑问道:“二弟,你真的不起来?”

原牧青冷哼一声,“废话小心,你不拿银子来,我就不起来。”

“二弟,银子,没有,墨汁,有。”话音一落,程心妍将砚台的墨汁泼向躺在地上的原牧青。

“大少­奶­­奶­!”众人惊呼,大少­奶­­奶­做事向来另辟蹊径,可这么做,万一让二少爷恼羞成怒怎么办?

原牧青没想到程心妍会用墨汁泼他,又惊又怒的从地上爬起来,胡乱的用手擦去面上的墨汁,双目圆瞪,怒吼道:“程心妍,你这个狠毒的臭婆娘,你敢用墨汁泼我,你等着,我会要你好看的。”

程心妍毫不在意的笑笑,她敢泼这墨汁,就敢承担这个后果,跟在一边咆哮一边怒气冲冲往外跑的原牧青后面,慢悠悠地走着。

“哎呀,二少爷,您这是怎么了?”原牧青走出院门,就遇到大太太派来打听事情进展的丫头绿柳,见原牧青脸上脏兮兮,衣襟处染满了墨汁,惊讶地问道。

“我娘在什么地方?”原牧青满­阴­沉着脸问道。

“大太太在院子里换衣裳。”绿柳道。

原牧青转身就去东篱居找大太太告状。程心妍微眯了眯眼,这几个月,她不愿和大太太起冲突,由着大太太在背后搞那些小动作,可是大太太得寸进尺,想把常喜塞进晨晖园来,这终于惹恼了程心妍,今天才借原牧青的事,也给大太太添添堵。来而不往非礼也,反正大太太闲着也是闲着,大气伤肝,小气养身。

众人有些担忧地看着程心妍,见她依旧是­唇­角轻扬,浅笑盈盈,就知道她胸有成竹,并不惧怕大太太和原牧青。想想也对,大少­奶­­奶­有什么可怕的?大少­奶­­奶­是府中名正言顺的当家主母,背后有老太太和大少爷撑腰,就算是大老爷也没有当面驳大少­奶­­奶­的话,更何况是失了势的大太太。

燕草和元春陪程心妍回了祥瑞厅。可是程心妍显然对大太太不够了解,她以为大太太怎么也得等满月宴结束,再把事情闹出来,可是没想到,大太太居然拉着脸上身上染着墨汁的原牧青冲进了祥瑞厅,非要家丑外扬,弄的众所周知。

不过大太太还是有点小聪明的,知道老太太是不会站在她那边的,直接拖着原牧青去找原致亭,“老爷,您可要为我们呣子作主呀!这家里如今已经没有我们呣子立足之地了!老爷,您看看您那好儿媳­妇­是怎么对待我们呣子的,苍天啊,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原致亭正和于梓洋在说话,冷不防大太太跑来唱这么一出,脸­色­微沉,皱眉道:“有什么事,一会再说。”

“老爷,青儿他也是您的儿子,您不能让人这样的做贱他呀!”大太太哭喊道。

大太太声音很大,厅中的人都停止的交谈,纷纷看了过来。程心妍抚额长叹,是她错了,考虑不周,小瞧了大太太闹事的能力,这下小事化大,很难收拾了。

“有什么事,一会再说。”原致亭瞪了大太太一眼,警告她不要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免得在众亲戚朋友面前丢脸现眼。

大太太存心要闹事,岂敢罢休,扯开嗓门,大声地嚷嚷:“老爷,妾身嫁进府里二十年,相夫教子,含辛茹苦­操­持家务,可到如今却被一个黄毛丫头欺压在头顶上,老爷,这个家我呣子是没法呆了,老爷啊!您……”

“闭嘴!”老太太和原致亭异口同声的训喝道。

好好一个满月宴,闹出家庭纠纷来,丢的虽是原家的脸,可满月的那个也是于家的外孙;过满月,既是添丁之喜,同时也是希望孩子长寿,小长康本来就是不足月生的,人人都担心他长不大,想借这个满月的喜气为他添寿。大太太这一闹,真是晦气。于家人对大太太很是不满,可事情已经闹出来了,酒宴不可能再继续下,赴宴的客人纷纷退席离去,让原家的人去处理家事。

“孙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太太威严地问道。

老太太不问大太太,不问原牧青这“受害”的一方,开口问程心妍,维护之意很明显,以往大太太最多小声嘀咕,不敢高声言,但她今天豁出去了,大声嚷道:“老太太,这件事,您怎么可以……”

“啪!”老太太手中的茶杯砸在了大太太的脚边,自从于雅愫产子后,老太太就一直焦躁不安,看大太太更不顺眼;大太太想找程心妍麻烦,老太太更想寻大太太的不是,正愁着找不机会拿大太太出气,大太太这一闹事,老太太借题发挥,冷声问道:“你这是想­干­什么?家中摆宴,你胡闹;长辈说话,你Сhā嘴;还有没有个规矩?还有没有个体统?”

大太太不服气,嚷道:“老太太,怎么是我没规……”

“啪!”原致亭忍不无可忍,抬手给了大太太耳光,狠狠地瞪着她,道:“你再敢多说一句话,就给我滚出原家。”

大太太呆了一下,滚出原家,这是什么意思?不敢置信的看着原致亭,嘴角颤抖,可是不敢再出声,她知道若真惹怒了原致亭,他搞不好真的会把她赶出府去的。她拿老太太没办法,狠狠地剜了程心妍一眼,眸底迸­射­出强烈的怨怼。

老太太接过罗嬷嬷重新呈上的热茶,眼皮一垂,道:“孙媳,你把事情的经过说一下。”

程心妍深吸了口气,走到老太太面前,“­奶­­奶­,这件事的起因是二弟去帐房,要支三千两银子,孙媳听了穆管事的回报,就去帐房问二弟支银子有什么用。二弟答不上来,孙媳想三千两不是个小数目,就没同意支银子给二弟。二弟就生气地躺在地上不肯起来。天寒地冻,孙媳怕二弟受了凉会生病,到时候引得爹和二娘担心,就劝二弟起来说话,可二弟执意不肯,孙媳怕二弟躺在地上太久会冻出病来,才出此下策,希望二弟因为衣裳脏了,回院子换衣裳,这样就不会冻出病来。谁知道……”程心妍低头跪在地上,“这件事是孙媳考虑不周,光顾着不让二弟冻着,没想到会伤了二弟的颜面,请­奶­­奶­责罚。”

“­奶­­奶­,您不要责罚娘子,你要罚就罚孙儿。”原牧白急了,上前跟程心妍并肩跪在老太太面前。

真是个傻孩子,老太太抬眸看了原牧白一眼,还好孙媳聪明,清了清喉咙,道:“孙媳啊,你是大嫂,教弟弟妹妹规矩,是你分内之事,只是今天这事你虽是好意,可方法用的不当。该罚,就罚你抄写《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吧!”

这惩罚未免太轻,而且也没达到大太太想要的目的,她刚想开口争辩几句,就被原致亭凶狠的目光给吓的闭上了嘴巴。

“是,­奶­­奶­。”程心妍恭顺地应道。

原牧白咧开嘴笑,道:“是,­奶­­奶­。”

“好了,地上凉,不要跪着了,快起来吧!”老太太对着原牧白和程心妍慈爱地笑笑。

“是,­奶­­奶­。”程心妍和原牧白站起身来,退到一边。

老太太轻描淡写的就把程心妍从这事里给摘出去了,抬起头看着原牧青,目光锐利,问道:“牧青,你为什么要支三千两银子?”

“我……”原牧青眼神闪烁不定,“­奶­­奶­,我不想去书院上学了,我想学着做生意,我不想整天无所事事,这三千两银子我是打算跟朋友合伙开店用的。”

这理由多冠冕堂皇,多么的正当,原牧青为他的急智感到得意,­唇­边的笑一闪而过。

“开店?你开的是什么店?店铺在哪里?你的朋友又是哪一位?”老太太追问道。

“开……开布坊,铺子已经找好了,就在东明大街,那里成行,生意一定很好。伙计也请好了,货源我们也找好了,过几天货就运过来了。我那个朋友是书院认识的,他叫杨继军,他和我各拿五千两银子来做本钱,赚到的钱五五分帐。­奶­­奶­,我手上只有二千两,没办法才想从家里支三千两来用,这算是我借的,等我生意做起来,我一定还帐。”原牧青的谎言越说越顺溜,说的连他都快要相信这是真的了。

“既然是为了做生意回家支银子,为什么你大嫂问你,你不直说,要躺在地上耍赖,讹诈银子呢?”谎言说的再好听,终究是谎言,骗不了老太太。

原牧青语结。

“小的就撒谎讹诈家里的银子,老的就不顾大局撒泼耍混。有什么样的娘就生出什么样的崽来,原家的脸全让你们给丢尽了。”老太太怒骂道。

“娘,请息怒,此事,儿子会处理好的。”原致亭下跪道。

原致亭跪下,其他人也都跟着跪了下去。

老太太今天是不会轻易放过大太太的,冷笑着追问道:“今天这事可是让我们原家颜面扫地,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事?”

“娘,牧青就罚他去祠堂跪一个晚上,皮氏就罚她抄《女诫》百遍,小惩大诫,以观后效。”原致亭给两人的惩罚也不算太重。原牧青和大太太都松了口气。

“儿大不由娘,你房里的事,我管不了,我也不管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老太太心中不快,可是原致亭话已说出口,她总要给儿子留几分面子,只的同意,“孙媳啊,­奶­­奶­累了,你扶­奶­­奶­回房去吧!”

“是,­奶­­奶­。”程心妍上前扶着老太太的手臂。

“­奶­­奶­。”原牧白也跟着上前去扶着老太太。

“牧白,你去店铺看,不用送­奶­­奶­过去了。”老太太找了个理由打发走原牧白。

进了门,老太太在榻上坐下,抬了抬手,道:“你们都下去。”

罗嬷嬷领着众婢女退出房去。

刚才老太太把原牧白支走,要她扶着进来,程心妍就料到老太太有话要跟她说,低着头道:“­奶­­奶­,孙媳知错了。”

“你这么做也不算太错,只是,妍儿,你很聪明,但是管家不是光聪明就行的,象今天这事,其实你根本就不用拿墨泼他,逼他离开帐房,你可以把门给关上,把他关上里面,不管他,你让他咆哮,你让他发火,你泰然处之,该­干­什么­干­什么。等到酒席散了,你再放他出来,那时候,银子也没支给他,家里的面子也没丢,你也不用抄经书了。”老太太正颜道。

“对不起­奶­­奶­,是孙媳考虑事情太不周全了。”程心妍道。

“你才十九岁,当家也没几个月,能处理成这样,不错了,慢慢来,你以后会更得心应手的。”老太太笑道。

“以后我会多向­奶­­奶­请教的。”程心妍乖巧地应道。

老太太满意地笑了。

嫁做商人­妇­- 第七十八章 宠坏娘子

原牧白从店里回来时,夕阳已然西下,进到房内,见程心妍穿着浅紫­色­绣绿萼梅的半旧的小棉袄,披散着微湿的长发,盘腿坐围榻上,翻看帐册,明亮的烛光落在她脸上,散发着淡淡莹润光泽,柔声喊道:“娘子。”

程心妍闻声抬头,侧脸浅笑道:“你回来了。”

娘子好像瘦了一点,原牧白眉尖微蹙,眸­色­忽沉,过年事多,娘子忙前忙后,已经很累了,二娘还不省心,教唆二弟在正月里闹出事端来,让娘子被­奶­­奶­责罚抄经书,他们一定是想折磨娘子,让娘子象娘一样生病,想到这里,心象被刀割了一下,痛得厉害,上前一把抱出程心妍,心疼地道:“娘子,委屈你了。”

程心妍愣了一下,明了他的意思,扬­唇­浅笑,眸光流转,道:“我委屈吗?我看委屈的是别人吧。”

原牧白拉开一点距离,低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深情而专注,“娘子,你瘦了。”

程心妍伸手搂着他的脖子,让他抱她下了围榻,笑,“牧白,我不是瘦了,我是长高了。你看,嫁给你的时候,我只到你这里,现在都到这里了,我长高了!”

“娘子,以后你有了什么事要和我说,别象娘一样放在心里,把身子弄坏。”李氏的事是留在原牧白心中的刺,永远迈不过去的坎,只要有一丝风吹草动,他就会觉得事件会重演。

“以后要是有事,我跟你说了,你要怎么做呢?”程心妍很好奇,她到想知道原牧白这个老实人会做出什么事的事情来。

原牧白抿了抿­唇­,眼底有一丝痛苦和挣扎,“我会跟爹提出分府。”

父在子不分家,这是原家的祖训。

程心妍没想到原牧白会为了她,做出如此不孝的举动来,心中有暖暖的感动,这个男人是全心全意地在宠着她,握住他的手,道:“牧白,不需要这么做,你不用担心我,如果真的有人让我受了委屈,我一定会让对方更委屈。”

程心妍从来都不是胆小怕事的人,别人敬她一尺,她会还人家一丈,但别人若是伤她一分,她绝对三分奉还。

“娘子,只要你觉得是对的,你想怎么什么做就怎么什么做,­奶­­奶­和爹那里有我担着。”原牧白是程心妍坚强的后盾。

“嗯,我知道了。”程心妍眉眼弯弯地笑笑,“牧白,我饿了,我们吃饭吧!”

吃过晚饭,原致亭打发人来叫原牧白去上房。

程心妍柳眉深蹙,原致亭又想做什么?上回背着她,让原牧白去跟饶建平道歉,这次不会是想让原牧白跟大太太和原牧青道歉吧?冷哼一声,太过份了,一次是这样,两次是这样,凭什么让原牧白受委屈?老实人好欺负是不是?用力拉着原牧白的手臂不让他出去,冲着窗外,扬声道:“你去回大老爷,大少爷从店里回来,受了凉,有些不舒服,喝了药汤,睡下了,不好叫醒。”

门外的人答应了一声,就离开了。程心妍看了原牧白一眼,眸底浮现一丝心疼,原致亭实在是太偏心了,原牧白也是他嫡亲的儿子,可他对原牧白的关心照顾却远远不及对原牧青,难道没娘的孩子就活该被忽略吗?

“娘子,这么做爹会生气的,我还是过去一趟。”原牧白拿起衣架上外裳穿。

“话我已经说出口了,你这一过去,爹就知道是我在说谎,会生我的气,到时候爹会罚我的。”程心妍苦着小脸,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似乎很担心原致亭会责罚她一般。

罚他没关系,罚娘子那是坚决不同意的,既然是这样,那就不去了,等明天爹问起来,就说是他让娘子这么说的,爹要罚,就罚他好了,反正他皮厚,没关系。原牧白把外裳脱下,又重新放回衣架。

程心妍眸中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这个男人啊,是容不得她受半点委屈的,他这样,就不怕会宠坏她吗?不过,被人宠着、重视的感觉真好,心里喜滋滋的,甜甜一笑,走过去,踮起脚尖,在他­唇­边轻啄一下,“牧白,谢谢你。”

“娘,娘子!”原牧白是经不起程心妍一点撩拨的,下腹一热,两腿间的立刻坚挺,一把搂过她的纤腰,让这个轻吻成为缱绻的开始。

屋外,春寒料峭;屋内,春意盎然。

另一边,听到下人回报说原牧白已经睡下了,原致亭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他只是希望兄弟和睦,可现在事以愿违,长子心有芥蒂,次子心怀不满;这个大儿媳聪明是聪明,可做事,太不留余地。长叹一声,罢罢罢,就象娘说的,儿大不由娘,他也别再想他们兄弟和睦了,等他百年后,分了府,自然就没了纷争。

清晨,原致亭让人放出了祠堂里跪了一夜的原牧青,并让人带了话给他,这几日禁足,不许出院门一步,否则就让他继续来祠堂跪着。

看着被抬回了怡红院,脸­色­苍白,­精­神萎靡,如同半死之人的原牧青,担心了一夜的于雅愫,难过的哭了起来。

“哭哭哭,哭什么哭,我还没死呢!”原牧青拍打着躺椅,怒吼道。

于雅愫委屈地瘪了瘪嘴,她这不是担心他吗?为什么要凶她?

“二少爷,别生气,奴婢陪您回房歇着去吧!”鸣莺和舞蝶上前献媚,娇滴滴地道。

于雅愫眼睁睁看着鸣莺和舞蝶一左一右陪着原牧青离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蒋六家的轻叹一声,上前劝道:“二少­奶­­奶­,二少爷心里烦才会对您吼的,您别放在心上,等二少爷心情好了,就没事了。”

“都是大嫂不好,青哥哥不过支三千两银子用用,又不是什么大数目,给他就是了,为什么要拿墨汁泼青哥哥?害的青哥哥要被爹爹罚跪祠堂。”于雅愫抱怨道。

蒋六家的眼中露出一丝无奈,张了张嘴,也不好多说,扶着于雅愫的手,陪笑道:“二少­奶­­奶­,您昨儿夜里您担心二少爷,没休息好,现如今二少爷没事回来了,您再去歇歇吧!”

于雅愫点点头,秀气地打了个呵欠,摇摇摆摆地回正房休息去了。

原牧青禁足,大太太抄《女诫》,府里总算暂时安静下来了。程心妍处理家务,隔七天去店里转悠,和李洁讨论一下首饰衣裳的式样,空闲时逗逗小嘉欣,至于三天两头就生病的小长康,她不敢接触,怕原牧青以为她会对他儿子不利。

转眼半个多月过去了,出了正月,二月初一,原牧红及笄。二月初二,龙抬头,按着习俗,引龙回,熏虫儿,吃撑腰糕,挑菜;依着习俗,程理派人接程心妍回程家。二月初二,家家都要接出嫁女回家,并留宿,二月空房不忌矣。

去到程家,看到一下苍老了许多的程理,以及还没从丧女之痛出来的程三太太,程心妍心情低落。程赟年纪小,不懂何为死别,拉着程心妍的手,问道:“大姐姐,为什么二姐姐不回来呢?二姐姐说我要做小舅舅了,我也是长辈了。”

程心妍鼻子一酸,险些掉泪,蹲下身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轻声道:“二姐姐她带着小宝宝去了一个很远远的地方,我们要很久很久以后才见到她。”

“二姐姐说元宵给我买的灯笼的,可是她没回来给我买。”程赟委屈地扁起小嘴,他盼望了好久,二姐姐说话不算数。

“没关系,二姐姐没买,大姐姐买,好不好?”程心妍摸了摸程赟的小脸蛋,眼眶微红。

“大姐姐,小宝还要吃糖葫芦。”程赟提出新的要求。

“好,大姐姐带你去买。”程心妍牵起程赟的小手,“三叔,三婶,我带小宝出去逛逛,一会就回来。”

“好。”程理点点头。

到街上,程心妍给程赟买了两个灯笼,两根糖葫芦,哄得程赟笑开了怀,“大姐姐好,二姐姐坏。”

程心妍摇摇头,道:“小宝,二姐姐那么疼你,你说二姐姐坏,二姐姐会难过的哟。”

程赟眼睛转了转,道:“大姐姐好,二姐姐也好。”

“小宝,以后要乖乖听爹娘的话,想要什么东西,等大姐姐回来了,大姐姐帮你买,不要吵爹娘,要乖乖的,哄爹娘开心,知不知道?”程心妍柔声教导程赟,希望他能懂事,能安慰失去女儿的程理夫­妇­。

“小宝知道,小宝不吵爹娘,小宝会乖乖的,小宝会让爹娘开心的。”程赟虽小,可家里气氛的变化,他还是敏感的觉察到了,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个变化。

“我们小宝真乖。”程心妍抱着他上了轿子,返回了程家。留宿一晚,第二天早上用过早饭,就和原牧白告辞离去。

在原家大门外,程心妍遇到了同样从娘家返回来原牧青于雅愫,原牧青恨恨地瞪了程心妍一眼,也不叫大哥大嫂,一提长衫下摆,径直进了门。

“青哥哥,等等我。”于雅愫也不跟两人打招呼,边喊边去追原牧青。

“牧青,你站住!”原牧白以前容忍原牧青,是觉得原牧青还小,礼数上不周到,也能谅解,可是那天原牧青闹出事来,害得程心妍被罚抄经书,让原牧白生气了,原牧青对他无礼,他可以不在意,但是原牧青对程心妍无礼,他绝不允许,深幽的双眸有隐忍的怒意,大声喊道。

原牧青停步回头,不耐烦地问道:“做什么?”

原牧白迈开脚步,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目光凌厉地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道:“给你大嫂行礼。”

原牧青一直都瞧不起这个有些憨厚的过于笨拙的大哥,可是今天他却被原牧白那冷酷森然的眼眸给盯的打了个冷颤,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心不甘情不愿地给程心妍行礼道:“小弟给大嫂请安,大嫂万福。”

“二弟不必多礼。”程心妍眸光一闪,笑笑,“相公,我们去给­奶­­奶­请安吧!”

原牧白点头,“娘子,我们走。”

原牧青看着两人的背影,微眯起双眼,寒光闪动,大哥以前何曾这么注重过礼数,现在这么斤斤计较,根本是程心妍那个臭婆娘教的,这个该死的臭婆娘,总有一天,要让她知道他二少爷的厉害。

“相公,我们也去给­奶­­奶­请安吧!”于雅愫扯了扯原牧青的衣袖道。两对夫妻一前一后进了耦荷园,门口发生的里,四人都绝口不提,但是这事也没能瞒过老太太。

老太太听后长舒了口气,牧白是真的长大了,这个家她终于可以放心的交托出去了。

二月初五是李林的生日,初六是李源的生日,父子俩生日只隔一天,摆了几桌,请家中人吃了餐饭,简简单单。

开封每年会举办玉雕展,去年因为要给原牧白成亲,是让两个掌柜带着伙计送去参展,今年,原致亭要亲自去,带去的还六件玉兽雕、三个碧玉炉,还有一批玉砚、玉洗等文房玉器。

过了二月十九的清明节,原致亭收拾行装,在二月二十日这日离城去开封,一家人送原致亭出城。就连小长康也抱出来送爷爷,不过回到家里他又病了。

原致亭出门,不影响原家人的作息起居。该去店里的去店里,该去书院的去书院,该抄《女诫》的抄《女诫》,该忙碌的忙碌,该轻闲的轻闲。

清晨落了场春雨,湿润的空气里夹杂着泥土的芬芳,随着带着丝丝凉意的微风迎面而来,程心妍在嘉荫堂处理好内务,就和初秋绿枝回晨晖园。

路过花园时,绿枝看到拿着花锄在那里锄地的于雅愫,“大少­奶­­奶­,二少­奶­­奶­在那边锄地。”

程心妍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微微蹙眉,于雅愫锄地做什么?葬花?“我们过去看看。”

走过去一看,在一边的地上放着一个绣着梅花的月白­色­绢袋,袋子里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袋口用大红­色­的绳带束着。

“二弟妹,你这是在­干­什么?”程心妍问道。

于雅愫回首一笑,道:“我在葬花。”

程心妍嘴角抽了一下,于雅愫也是穿越过来的?这个可能­性­应该不大,笑笑,接着问道:“二弟妹,你为什么要葬花?”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释处,手把花锄出绣闺,忍踏落花来复去。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知有谁?三月香巢已垒成,梁间燕子太无情!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飘泊难寻觅。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闷杀葬花人,独倚花锄泪暗洒,洒上空枝见血痕。杜鹃无语正黄昏,荷锄归去掩重门。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怪奴底事倍伤神,半为怜春半恼春:怜春忽至恼忽去,至又无言去不闻。昨宵庭外悲歌发,知是花魂与鸟魂?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愿奴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天尽头,何处有香丘?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杯净土掩风流。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于雅愫吟道。

程心妍惊愕地说不出话来了,这首《葬花吟》她背不全,可是前面那两句,后面那几句,托电视剧的熏陶,记忆深刻,所以她可以肯定这是《红楼梦》里林黛玉的那首有名的《葬花吟》,但是于雅愫怎么会背?眸光闪了闪,假笑道:“这首词写的真好。”

“大嫂也觉得好吧!”于雅愫笑,一脸的崇拜,“这首词是御史中丞舒大人家的四姑娘写的,这个月初二我回娘家,我表姐知我最喜欢这些新诗新词特意让人从开封抄来送我的。这位舒四姑娘的才学还真是好,她还写了一首词,‘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何如薄倖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只可惜开封离临安路途遥远,不能与这位才女相见,真是一件憾事。若是我能见她一面就好了,我定要向她请教一番。”

程心妍可以肯定这位舒四姑娘是穿越过来的,而且文学素养颇高,要不然不可能把那么长的《葬花吟》全默写出来。

“大嫂,你也来葬花吧!”于雅愫笑道。

“不了,我还有事。二弟妹,你慢慢葬花,我先走了。”程心妍转身离去,双眉紧锁,这位舒四姑娘剽窃诗词剽窃的理直气壮,毫不客气地就据为己有,是以为不会有人拆穿她,可是如何有一天让这位舒四姑娘知道她的存在,这位舒四姑娘会怎么做呢?杀人灭口?一股寒意窜上心头,不行,保险起见,不能让舒姑娘发现她是穿越过来的,要把她穿越过来的痕迹全部抹去。回家穿越过来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程心妍唯一露出破绽的就是那三首诗词。

可是那三首诗词已经写了出去,要怎样才能让它们消于无形呢?程心妍坐在房里冥思苦想。

嫁做商人­妇­- 第七十九章 蝴蝶翅膀

舒四姑娘已经是有名的“才女”,她是绝对不可能让人有机会拆穿她的。程心妍不想冒险,不想等舒四姑娘知道她的存在,下手找她麻烦时,再想对策,贫不与富斗,民不与官争。

诗词,程心妍打算推到已故去的程珏身上去,可是她刚要雀跃欢呼终于解决了难题,却看到了放在围榻上绣着美羊羊的靠垫,转喜为忧,她怎么把这事给忘记了?各种各样的卡通人物靠垫,送了好多出去,就算她花银子去收,都不可能,实在是太多了。还有金器铺里的那些首饰,也融入了现代的元素,衣坊的衣裳也如此。雁过尚且留痕,要抹去所有的痕迹,貌似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程心妍头痛地按了按头,早知道不该多事的,做个混吃等死的米虫多好,那有这么多烦恼,叹了口气,猛然间想到,可以把所有的事都推到程珏身上去就行了,有个现代的父亲,讲几个现代的卡通故事给宝贝女儿听,很正常。女儿是利用父亲留下来的笔记,绣出卡通人物的,也很正常。至于首饰和衣裳上的现代元素,可以说是现代元素,也可以说是她创新,这个也能混的过去。想通了关键的地方,接下去就是造假,造一本假的文集和一本假的儿童故事书出来。

十多前的东西放到现在,纸张应该有些发黄,不知道墨汁会有什么变化?程心妍起身去偏房去翻找程珏留下来的读书手札,纸张是有些发黄,墨汁到没什么太大的变化,还能闻到阵阵墨香。程心妍轻舒一口气,只要找到这样的纸张就行了。

程心妍在偏房内翻箱倒柜,没找到合适用的纸张,决定第二天上街去买。就在金器铺隔壁的那条街就有好几书肆和卖笔墨纸砚的店铺,程心妍走进了一家叫宣歙阁。

宣,指的是宣纸。歙,指的是歙砚。宣纸是纸中­精­品,歙砚是名砚之一,这家店家挺会取名字。

掌柜认识程心妍,迎上前,笑问道:“原大少­奶­­奶­想买点什么?”

“掌柜的,你这里有没有十年前的宣纸?”程心妍小声问道。

掌柜一愕,这家店子的生意没差成这样吧?宣纸十年还没卖出去,这店早该关门倒闭了,苦笑道:“不好意思,原大少­奶­­奶­,没十年前宣纸,一年前的纸,还能找出一叠来,您要不要?”

“那不用了,我去别的店子找找。”程心妍摇了摇头,转身要走。

“妍儿,你找十年前的宣纸要做什么?”王嗣铭清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程心妍回头看去,王嗣铭从二楼的楼梯走了下来,白衣飘袂,衬托得他挺拔俊秀,面如冠玉,扬­唇­笑问道:“蓟宗,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在这里订了一块歙砚,今天来取。”王嗣铭走了过来,眼波温柔似水地看着程心妍,她好象瘦了,在原家过得很辛苦?

“哦。”程心妍笑。

“你要找十年前的宣纸做什么?”王嗣铭问道。

程心妍轻咬­唇­角,低着头,小声道:“我可不可以不说?”

“我家里有,一会我让人把纸送过去给你。”王嗣铭扬­唇­浅笑,没有继续追问。

“谢谢你蓟宗。”程心妍仰面对着他笑。

“不……”王嗣铭本要说不用谢,可看到她如花的笑靥,眸光微闪,改了口,“不如请我喝杯茶,当谢谢我,如何?”

“好。”程心妍欣然答应。

出了店门,一路走了街口茶楼。茶楼包厢已满座,程心妍略感诧异,这个茶楼的生意一般,今日怎么会如此火爆?“蓟宗,没有包厢了,要不我们就坐大堂吧。”

“好。”王嗣铭不过是想找借口多留她一会,对坐何处并不在意。元春和燕草虽觉得坐在大厅不妥,可是没有包厢了,也只好如此,两人安静地站在程心妍身后。

很快程心妍就知道为什么茶楼今天的生意这样好了。原来,说书的竟然说的是《西游记》,今天说的是孙悟空三打白骨­精­,《西游记》里非常­精­彩的一段。

听到熟悉的故事,程心妍的表情有些古怪。她几乎可以肯定,这又是那位舒四姑娘的杰作。剽窃诗词就算了,连《西游记》也本全照抄,这位舒四姑娘到底想­干­什么?难道抄诗词还不足以让她成为扬名天下的才女,非要把中国古典名著全抄完?

说书人说到要紧处,一拍响堂木,来了句,“欲知后事,请听下回分解”就拱手离去,似乎要赶去另一个茶楼。

“这说书说的这故事还真好听,以前从来没听过。”程心妍言不由衷地道。

“这话本子是元宵节后从开封府传来的,据说是御史中丞舒大人家的四姑娘写给她幼弟看的,后来传了出来,大家都觉得这本书,诙谐有趣,朗朗上口,现在各大茶楼都在说这个。”王嗣铭笑道。

“这位四姑娘不但是位才女,还是位好姐姐,能写出这么好的话本子哄弟弟。”程心妍笑的苦涩,不知道这位舒四姑娘还做了些什么,一定要去查查才行,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感觉,她觉得有一天她会遇上这位舒四姑娘。

王嗣铭笑而不语,眸底隐隐有不赞成的神­色­。但是程心妍想着别的事,没有注意到。又闲聊了几句,就出了店门,各自回家。程心妍回去后,就找到原东,让他找人去打听舒四姑娘的事。王嗣铭很快就派人把宣纸送了过来,没用过的宣纸依旧洁白稠密,光而不滑。程心妍相信王嗣铭不会拿新宣纸哄她,也就是说这十年前的宣纸跟现在的宣纸压根就没区别,她做了无用功。

接下来的四天,程心妍就窝在家里造假,找来了程珏的旧诗集,把那三首诗词夹在里面。等她抄好那本诗集,已经到了三月初三。

三月初三是上巳节,周、秦、汉的时候,每逢这一天人们都要走出家门到水滨去洗濯,洗掉积淀的污垢,祈求幸福,除去不祥,称为“祓楔”。最初还有专职的女巫司管此事,即《礼》所书:女巫掌岁时祓禊衅浴。祓,是祓除病气和不祥;禊,是修洁、净身;衅浴,谓以香熏草药沐浴。此节祭祀主要是要通过洗濯身体以除去凶疾。而发展到后期,专职女巫自然是没了踪迹,祭祀也并非节日庆典的主体了,沐浴、采兰、嬉游、临水饮宴等综合­性­活动才是民众所热衷的。其中要说风雅,自然首推曲水流觞,临安城最适合流觞的是西湖湖畔的九曲水道。

程心妍没写诗词的雅兴,她是随原致轩她们一起去踏青。除了大太太要抄《女诫》没出来,原致轩带着儿媳女儿,郑五娘带着原牧橙兄弟,程心妍妯娌,还有原牧红,各带了两个丫头,踏青赏春。男人们忙着做生意,没有同来。

西湖湖畔,暖风如酒,水波如绫,杨柳如丝,青山如眉,丽人如云,帅哥如雨。这三月初三的踏青赏春,本就是无数才子佳人的佳话起源地,郎情妾意,情意绵绵。

湖畔除了踏青赏春的人,还有许多拎筐挑担的商贩,兜售鲜花首饰以及各种吃食,嬉笑声叫卖声混杂一片,人声鼎沸。

游人太多,没走多远就挤散了。好在元春早就有先见之明,把她的手和程心妍绑在一起,两人形影不离地在西湖湖畔悠闲地散走。远处,碧蓝的天空下,朦胧的青山隐约可见,西湖湖水似明镜般泛着春光,垂柳青翠如滴倒影成趣。

程心妍醺醺然,陶醉美景当中,突见前方一阵­骚­动,本来就密集的人群全拥了过去,围了个水泄不通。“元春,前面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元春踮脚张望了一下,笑道:“大少­奶­­奶­,不是出事了,是临安城四大才子来了。”

一听是王嗣铭他们,程心妍迅速闪人,就算陶惜眉她们已经不再强迫她赋诗作词,她也不想坐在那里跟听她们谈论诗词歌赋,拖着元春往另一边走去。

走了一会,前方又­骚­动起来。

“这又是怎么了?难道临安城还有四位才子不成?”程心妍问道。

元春笑,还没来得及回答,前面已经有人在大声喊道:“不好了,有人落水了!快救人啊!”

西湖湖畔一片慌乱,众人纷纷朝着喊叫声跑去。程心妍主仆也跟着跑也过去。跑过去时,已经有好几个人跳入水中救人。岸边围着一堆人,有哭声哀哀切切地传出来。

“谁落水了?是谁落水了?”有人向四周打听道。

有知情地人告诉他,“是两个小孩,在堤岸上跑来跑去的,一不小心,就一起掉到湖里去了。”

程心妍听得心中一紧,那两个小孩不会是原牧橙兄弟吧?

“大少­奶­­奶­,是三太太在哭。”元春惊叫道。

还真是原牧橙兄弟。

程心妍赶紧分开人群挤进去,郑五娘瘫坐在岸边嚎啕大哭,董筱瑶和李洁站在一旁,焦急万分;那些丫头们却是脸­色­惨白,想哭不敢哭,两个小少爷落水,她们逃不脱监护不力的过失,要是两个小少爷有个三长两短,她们也就活不成了。

郑五娘哭得就快昏厥过去,程心妍上前安抚她:“三婶,你别心,已经有人下水去救两个弟弟,他们吉人天相,一定没事的。”

两个孩子很快被人救上来,虽然呛了好几口水,但并无大碍。郑五娘一把搂住两个孩子,又是哭又是骂,“你们这两个淘气孩子,你们这两个坏孩子,你们这是要吓死娘啊!”

“娘,娘。”原牧橙兄弟紧紧地抱着郑五娘,他们也被吓坏了。

救人英雄纷纷上了岸。

董筱瑶和李洁却脸­色­大变,“我娘(婆婆)还没上来!”

此言一出,郑五娘和程心妍几个人全部大惊失­色­。原来原致轩见两个侄儿落水,一着急,就率先跳下水去救人,可是现在两个孩子已经救回来了,她却不见踪影。

“扑通”几声,刚才救人的英雄又全部跳下水去了。

几个人在湖水中起起伏伏,却迟迟未曾把原致轩找出来。程心妍看了着急万分,心一点一点往下沉,落水的人,拖得越久,希望就越渺茫。

终于,有人捞起了原致轩。她双目紧闭,脸­色­惨白,肚子鼓起,显然喝进去很多水,在她的脚踝处缠着水草,这应该就是害她溺水的原因。

董筱瑶和李洁上前接过原致轩,把她平放着,去挤压原致轩腹中的积水,可是没用,情况没有好转。

“她好象已经没气了。”旁边有人小声道。

“在湖里这么久,活不了啦!”有人很肯定地道。

“不,二姐!”郑五娘大喊一声,松开两个孩子,冲过去,扑在原致轩,“二姐你快起来,二姐你快起来啊!”

躺在地上的原致轩没有任何的反应,董筱瑶和李洁的眼泪已经掉下来了。

“三婶,你先让开。”程心妍上前拖开郑五娘,趴在原致轩的胸膛上仔细听了听,没有心跳,人真的死了?不,不可以,不可以让姑母就这样死去。

程心妍想起当年在游泳队做义务急救员时,老师教过的心肺复苏术,不管有没有用,总要试一试才行,一手托起原致轩的下颌,一手捏住她的鼻孔,吸入一口新鲜空气,俯下身去,给她渡气。用手掌压迫她的胸膛,帮助她做吸气吐气。

渡气,压胸,渡气,压胸,渡气,压胸……

董筱瑶她们不知道程心妍在做什么,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呆呆地看着她。程心妍没有空理会她,渡气,压胸,累得满头大汗,可她没有放弃,大约做了一炷香的时间,原致轩轻呼出一口气。

围观的人发出一声惊呼,这个女子是神仙,还是妖­精­,亲嘴也能救活人?

程心妍眼泪流了下来,全身无力地跌坐在一旁,­唇­边却扬起了一抹浅笑,原致轩可以自主呼吸,人救回来了,喘着粗气道:“姑母溺水过度,伤了元气,快请大夫诊脉开药。”

董筱瑶和李洁抬起原致轩,元春和以蓝扶起程心妍,一家人找自家的马车去找大夫。太过慌乱,没有留意到原牧红主仆还在游湖,并没有跟着她们在一起。等原牧红玩尽兴了,却找不到家里的人,大怒,回家发火,才知道出了大事,就没敢再闹。

事后,原致轩有问过程心妍为什么“亲嘴”能救活她。程心妍解释道:“溺水的人,不会出气,我那么做是帮你恢复出气,会出气人就活了。”

“哦,妍儿呀,要没你,我就死了。”原致轩感激地道。

“是姑姑福大命大。”程心妍笑道。

原致轩对这个救了她命的侄儿媳­妇­,更加的喜爱了。

嫁做商人­妇­- 第八十章 又添一妾

原东的办事效率还是不错的,很快就把舒四姑娘从出生到现在的事打听的七七八八,舒四姑娘闺名叫静纭,生母是舒大人的一名小妾,今年正月初一刚满十七岁,去年六月从家里的假山上掉下来,摔破了头,醒来后,有很多事不记得,­性­情也不似以往那么懦弱。在去年九月宫中掬花宴中,以一首掬花诗扬名开封府。

原东有把诗抄过了来,“无赖诗魔昏晓侵,绕篱欹石自沉音。毫端蕴秀临霜写,口齿噙香对月吟。满纸自怜题素怨,片言谁解诉秋心。一从陶令平章后,千古高风说到今。”

程心妍看着眼熟,却不知道是何人所写,也不在意,翻了翻了一下舒静纭写的诗词,李清照、苏轼、柳永、纳兰­性­德一网打尽,还好,没有抄她写的那三首。对舒静纭抄诗词的行为,程心妍没有什么惊讶,可是当看到最后几页时,倒吸了口冷气,这位舒四姑娘居然能够预见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情,虽然没全说中,可也说了个不离十。舒静纭知道这段时空的这段历史,她是这个时空的穿越者!这个认知,让程心妍迷惘,她为什么没有穿越到她熟知的历史当中去呢?

继续翻看下去,程心妍眉尖皱的更紧了,朝中看着平静,可是几位皇子日渐长大,诸君之位争夺的暗潮涌动,硝烟四起,舒静纭预言的几件事实现后,各大势力对她的态度显的很奇怪。至于是怎么奇怪法,原东没打听出来,毕竟原家接触到的大多是商户,听到的也多是市井传言,只是知道,这位舒四姑娘如今做事更加的肆无忌惮,每天在城中招摇过市,还在品文阁里说什么宋朝立都于开封的利弊,律法是否合理等等让人瞠目结舌的言论。这位穿越同仁是打算依靠前世的知识和记忆,改变这腐朽落后的社会制度,开拓一个新时代?

在知晓舒静纭所做的事之后,程心妍不但没有安心,焦躁情绪反而加重,只是她也搞不清为什么如此。舒静纭离她千里之遥,身份有别,一官宦女,一商人­妇­,两人就象两条平行线一样,根本就不会交集,为什么她会一听到舒四姑娘是穿越同仁,就会感到不安呢?为什么她隐约觉得她会跟这位四姑娘相见呢?她以前也没有这么敏感,难道是穿越的突变,让第六感变得强烈了?

程心妍焦躁不安的情绪,让原牧白觉察到了,“娘子,你这是怎么了?可是二娘和二弟又惹事,让你烦心了?”

“他们没惹事,不是他们让我烦心。”对舒静纭的防备,是源自内心的感觉,可意会,却无法言传,程心妍双手抱头,“不要问我为什么烦心,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原牧白上前搂着她的肩,柔声问道:“娘子,我们明天去看看岳母,到郊外散散心好不好?”

程心妍轻叹一声,把手放下来,看着他,问道:“你明天可以不去店里吗?”

“可以。”对于原牧白来说,店子里的生意好坏,远不及娘子心情好坏重要。

程心妍想了一下,道:“好,我们去郊外走走。”

第二天,夫妻俩就去了莲溪庵,看望慈缘,顺便散心,只是程心妍没想会遇上王老夫人、王夫人、王大少­奶­­奶­,陶夫人和陶惜眉。王老夫人­精­神尚好,只是以前花白的头发如今全白了。

程心妍是第一次见到陶夫人,陶夫人年过四旬,容貌与陶惜眉的容貌有八成相似,只是气质上有着生活锤炼后的­精­明­干­练,不象陶惜眉那般的柔­嫩­娇媚。

慈缘在讲佛经故事,她不是那种一味宣扬佛法无边的人,况且她本是秀才家的闺女,认得字,讲起佛经故事来,比那些尼姑们讲的还好听几分。王老夫人几个听得入迷,陶惜眉扯了扯程心妍的衣袖,使了个眼­色­。程心妍知她有话要说,悄悄地起身随她出门。

“妍儿,我不想说谎骗你,我喜欢蓟宗很久,可是他自幼就定了亲,以我的家世,我不可能给他做妾。我本存了终身不嫁之志,可不曾想他娘子突然离世,我决定嫁给他做继室。妍儿,我希望你不要介意。”走一边角落,陶惜眉开门见山地道。

“眉儿,这件事你无须过问我的意见。”程心妍微微蹙眉,语气冷淡。王嗣铭妻死续娶,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就算是程理和程三太太都没有反对的立场,陶惜眉跑来跟她说,希望她不要介意,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再说,她有什么立场、有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去介意?

“妍儿,跟蓟宗定亲的人是你……”

“那又如何?现在我是原大少­奶­­奶­,我的相公是原牧白,我们夫妻关系很好,过去事已经过去,请你不要旧事重提,这对我对我相公对王公子都不好。”程心妍表情严肃地打断她的话。

“妍儿,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是什么意思,我不想知道,你要嫁给谁是你的事,请你不要把我说进去。”程心妍再次打断她的话,转身离开。

陶惜眉抓住她的手臂,道:“妍儿!江家昨天已经请媒人去苏府提亲了。”

程心妍回头看着她,­唇­边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你是不是想让我去跟李洁说,希望她不要介意?”

“妍儿,不是的。妍儿,我说错话了,你不要生气,对不起。我是想说,蓟宗的娘子是你的妹妹,我嫁给蓟宗当继室。你,我就是怕你怪我,不愿跟我再来往。”陶惜眉含泪,可怜兮兮地看着程心妍,“妍儿,我一时情急说错话了,你别生我气好不好?”

“我没生你的气,是我自己太暴躁。”看到陶惜眉那要哭不敢哭的娇弱模样,程心妍什么火都发不出来了,还有些不好意思,她这几天心情不好,听不得一点不顺耳的话,才会对陶惜眉说的话那么敏感。

“妍儿,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我看你的心情不太好。”陶惜眉用丝帕按了按眼角,轻声问道。

“没事,女人一个月总有几天是会情绪低落的。”程心妍虚言应付,这些事,她既然连原牧白都不说,其他人就更不会讲了。

陶惜眉脸微红,轻笑出声。程心妍一看她这样,就知道她想岔了,也懒得解释,由着她误会。

在莲溪庵用过斋饭,众人都告辞返城。程心妍怎么也没想到,这是她最后一次见陶惜眉。两天后,陶惜眉随父母去开封,参加她舅父五十大寿,她在开封遇到舒静纭,一切都脱离了她原来的设想。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三家的马车行驶到城门后,分道扬镳,各回各家。马车行驶到了大街上,车外人声鼎沸,程心妍觉得车里闷得慌,就让元春撩开一边窗帘透气。

突然听到外面那热闹的人声中传来一道女子哭喊的声音,隐隐约约听到原家什么的。

“牧白,你听到了没有,外面好象有人在骂原家。”程心妍不敢确定。

原牧白凝神仔细听了听,摇头笑了笑,道:“是在骂原家,骂的还挺难听的。”

“被人骂,你还笑。”程心妍白了他一眼。

两人很快就到家了,回到晨晖园,喝了杯茶,稍微收拾了一下,准备去老太太请安,谁知道刚刚进屋不久,冷香就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见到两人回来,明显的松了口气,行了礼,就急急忙忙的开口道:“大少爷大少­奶­­奶­,你们可算回来了,家里人都在等着你们呢,老太太请你们一回来就去耦荷园。”

一向稳重的冷香这么慌乱,肯定出事了,程心妍和原牧白忙随她往耦荷园去。耦荷园内除了去开封府的原致亭、原牧橙兄弟、李洁和原牧红,其余的人全都到了。看到原致堂和李林也在坐,程心妍心往下沉,究竟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把他们也叫回来了?

原牧白和程心妍向坐在围榻上的老太太行了礼,在一旁坐下,等着老太太开口。老太太脸­色­­阴­沉,却一直都没有说话。程心妍有些奇怪,目光一转,看到坐在对面的于雅愫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似乎在默默流泪。在看看坐在她身边的原牧青,歪着脖子,满脸的不在乎。原致轩在冷笑,董筱瑶是一脸厌恶。

“­奶­­奶­,出了什么事情?”等了一会,见还是没人说话,原牧白忍不住开口问道。

老太太冷哼一声,指着原牧青,厉声道:“你问他做了什么好事!”

原牧白转头问原牧青,“二弟,到底出了什么事?”

原牧青挑挑眉,道:“没什么事,就一点小事,是­奶­­奶­太紧张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会我就摆平了。”

“一点小事?现在这件事情闹的满城风雨,原家的颜面扫地,你让我们原家还如何在这城里立足?”老太太怒问道。

“­奶­­奶­,您先别生气,不管是什么事,都有解决之法。”程心妍怕老太太气的爆血管,出言安抚。

“侄儿媳­妇­,这件事只怕不好解决,闹出人命来了。”原致轩语气里有一丝幸灾乐祸。

“到底是什么事啊?”程心妍急了,这话说的不清不楚的,到底要不要解决问题?

“这件事情很简单,就是二少爷看上了一个妓汝,不小心把那个妓汝的肚子给弄大了,那妓汝哭哭啼啼的上门来要二少爷娶她。大太太没有答应她,还把她狠狠羞辱了一番,那妓子气不过,回去寻了短见,幸好被人救下了。那妓汝就一不做二不休,把这事儿弄的满城尽知,说不定现在还在大街上骂人呢!”郑五娘鄙夷地冷笑道。

原牧白和程心妍默默地对视一眼,刚才在大街上听到的怒骂原家的人原来是个妓子,难怪骂得那难听,一个勾栏院出来的女人能骂出什么好词来?

郑五娘把事情原委说了出来,程心妍真的很想甩手不管,可是没分家,而且原致亭又不在家里,原牧白做为长房现在的临时当家人,他必须承担起解决问题的重担,不能离开。

原牧白皱着眉问道:“­奶­­奶­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这事……”老太太叹了口气,“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她怀了我的孩子,我不能看着她寻死,我要把她赎回来,纳她为妾。”原牧青早就拿定主意。

“不行,她一个下贱的妓汝,怎么可以纳为妾室?”大太太和于雅愫婆媳异口同声地反对。

其他人都不出声,既不反对,也不赞同。

“­奶­­奶­,大哥,原家的血脉不可以流落在外。”原牧青一副为家族着想的姿态。

大太太和于雅愫语结。

老太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么脏的血脉,她才不想要。原牧白皱眉,事情已经弄成这样,不让那个妓汝进门显然已经不可能了,只能先把人弄进来,再做打算,总不能让她一直在大街上骂原家,道:“­奶­­奶­,若是这件事真闹出了人命,可就麻烦了,如果确定那位青楼女子怀的的确是二弟的孩子,还是接回来生养为好。”

“那就先这样吧。”老太太叹了口气,“大孙媳,你让原东去处理这事,把人从后门接进府来,你再安排一间小院给她住。”

“是,­奶­­奶­。”程心妍起身应道。

老太太摆了摆手,道:“都回房吧!”

众人起身离去,程心妍去找原东,让他去处理这件事。到黄昏时,一乘小轿从后门把那个妓汝抬了进来。

“大少­奶­­奶­,我们又见面了!”那妓汝被原东领来见程心妍,那妓汝见到程心妍,没有行礼,微微抬高下颌,斜着眼睛,摆出一副挑衅的姿态道。

程心妍微微蹙眉,诧异地问道:“我以前见过你?”

“大少­奶­­奶­,真是贵人多忘事,小女子以前叫俞艳儿,现在叫影怜,不知道大少­奶­­奶­可曾记起来?”影怜微眯起眼,眸底闪过一抹狠厉的寒光。

程心妍目瞪口呆,这叫什么事呀!怎么会把这女人给接进家来了?于雅愫是个不会管事的人,影怜又是处心积虑进的门,以后的日子她有的折腾了!

嫁做商人­妇­- 第八十一章 不自量力

意外一个接着一个冒出来,程心妍没空再为远在千里之外的舒静纭焦躁不安,她现在应付的是近在咫尺的影怜。随着影怜的出现,程心妍终于知道原牧青要那三千两银子是为了什么了,这几个月原牧青的银子都花包养影怜身上了。影怜颇有手段,哄得原牧青答应帮她赎身。

家里的人在知道妓汝影怜就是当日被赶出府去的俞艳儿,倒吸了口冷气,妖花入宅,家无宁日。因为老太太这几日一直觉得胸口痛,在看大夫吃药,大家都很担心老太太的身体,不想老太太再为这事烦心,好在一个贱妾是没有资格拜见老太太的,大家默契的对老太太隐瞒了这件事。只是在大太太的这个唯恐天下不乱之人的嚷嚷下,第二天一早,老太太就知道了这件事。

众人都以为老太太会很生气,却没想到老太太并没有为这事动怒,淡定地笑笑,不以为意。大太太觉得很诧异,想了一下,就明白老太太的态度为什么截然不同了。上回俞艳儿祸害的是原牧白,所以老太太才会紧张;这次祸害的是原牧青,老太太乐得看二房闹腾。

对老太太的偏心,大太太本来就感到十分的愤怒,这一次自然不愿让老太太看笑话,把在她身边十几年的周海家的和另一个大丫头红棉派过去,明是伺候,暗是看守,绝不让影怜闹出事来。

程心妍正愁着找不到人盯着影怜,大太太既然愿派人过来,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先把人派出去再说。可她这里刚要打发元春领人去影怜的小院。庆妮就过来了,行礼道:“大少­奶­­奶­,大太太说,如今是大少­奶­­奶­当家,她擅自安排人手,不太好,是不信任大少­奶­­奶­,还请大少­奶­­奶­别介意。所以,大太太说,周海家的和红棉还是继续回东篱居当差,影姨娘那儿还是请大少­奶­­奶­另外安排伺候的人。”

程心妍微微蹙眉,虽然不明白大太太为什么临时变卦了,但还是让周海家的和红棉随庆妮回了东篱居,在府中下人里,另挑了两个老实稳重的婢女去伺候影怜。

元春把人领了过去,进门就看到影怜穿着一袭薄的透光的桃红­色­睡衣,露出大半个雪白的胸脯,披散着头发歪歪斜斜地坐在圈椅上。昨夜临时被指派过来伺候她的初秋,不在房内。

“奴婢给影姨娘请安。”其实影怜还没给于雅愫敬茶,不算是姨娘,可元春不好称呼她为姑娘,只能以姨娘相称,“影姨娘,这两个是大少­奶­­奶­指来伺候你的丫头,一个叫玲儿,一个叫秀儿。”

这时,初秋捧着Сhā着几枝花的花瓶走了进来,“影姨娘,这花瓶请问放在何处?”

影怜抬起手,指了一下窗边的高几,“我如今有了身孕,才两个丫头不够用,你回去告诉大少­奶­­奶­,让初秋也留下来伺候我。”

“影姨娘,刚进府,不知道府中的规矩,府上姨娘身边伺候的人是有定数的,更何况初秋是大少­奶­­奶­的丫头,姨娘若是缺人伺候,可向二少­奶­­奶­要。”元春淡淡地道。

原家的规矩,姨娘身边有两个婢女伺候,院子里还有两个小丫头负责打扫,两个婆子负责看门,这六人都是由当家主母安排,这六个人的月钱也是由公帐出;如果这位姨娘恃宠生娇,要往房里添人,那就要去找她那房的正室,若是正室太太同意,多增加的人,月钱由那一房出。这个规矩,程心妍开始不知道,在春枝做了姨娘后,才从老太太口里知道这个废除许久的规矩。

元春语气平静,听不出嘲讽的味道,可是影怜却变了脸­色­,冷笑道:“那我不要她们两个,我要初秋,她昨夜里伺候的很好,就让她留下来伺候我。你让你们大少­奶­­奶­另派一个懂事的来,我可不想要两个毛都没长齐,笨手笨脚的人。”

“影姨娘,初秋是大少­奶­­奶­的丫头。”元春对影怜的行为感到又好气又好笑,一个贱妾,有什么架子可摆?更何况还是一个没过明路的贱妾,难道她以为她现在的身份可以跟大少­奶­­奶­抗衡?昨天她刚进门就挑衅大少­奶­­奶­,大少­奶­­奶­没有理会她,她不会以为大少­奶­­奶­好欺负,今天才这么放肆,想再次挑衅大少­奶­­奶­吧?

“她不就是个丫头,能伺候大少­奶­­奶­,怎么就不能伺候我?”影怜挑眉质问道。

初秋的确是丫头,可丫头也分三六九等的,大少­奶­­奶­身边伺候的大丫头,地位可比一个贱妾要高的多。元春抬头盯着影怜,眼神鄙夷,真是个不知进退的蠢货,冷笑道:“玲儿,秀儿,既然影姨娘不要你们,你们就回原处当差去。初秋,大少­奶­­奶­寻你有事,还不快去。”

玲儿秀儿面露喜­色­,她们根本就不想来伺候这个从妓院出来的姨娘,可大少­奶­­奶­的话,她们不敢不听,才跟着过来的,影怜不要她们,她们简直是喜出望外,答应了一声,就要和初秋一起退了出去。

“站住,我没让你们走,谁敢走!”影怜怒道。

玲儿秀儿闻声,脚步稍停了一下;初秋听而不闻,径直走了出去,两人连忙跟上。

“影怜,记住你自己的身份,不要以为二少爷可以帮你撑腰。”元春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去。

影怜站起身,倚在门上,目送元春出了院子,妖媚的脸上露出­阴­谋得逞的得意笑容,掩上门,回头道:“出来吧!”

应声从内室走出一个婆子,这婆子不是别人,正是原牧红的­奶­娘赵嬷嬷。

“三姑娘要我做的事,我做了。妈妈什么时候带我去见大太太?”影怜问道。

“影姨娘你别急呀,大白天的,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老奴没法带你去见大太太,等入了夜,老奴自会带你去见大太太。影姨娘,你放心,在这府中有大太太和三姑娘给你撑腰,你尽管闹,大少­奶­­奶­她不敢把你怎么样的。”赵嬷嬷笑道。

昨夜,原牧红在知晓了影怜就是俞艳儿后,就想到可以借影怜之力替大太太夺回当家权,一早就派­奶­娘过来打探,趁着初秋不备,溜进了房,让影怜把初秋支出去后,教唆影怜跟程心妍闹。她则去了东篱居,阻止大太太派人过来看守影怜。

影怜勾­唇­冷笑,道:“闹,我自然会闹,就算大太太和三姑娘不给我撑腰,凭着我肚子里这个,程心妍她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赵嬷嬷嗤笑一声,道:“影姨娘,你以为大少­奶­­奶­会在意你肚子里怀着的这个吗?老奴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在这府上要没大太太和三姑娘给你撑腰,你一个小小的贱妾,大少­奶­­奶­要捏死你,就象捏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去年,大少­奶­­奶­就曾杖毙了一个想当大少爷姨娘的婢女。”

影怜脸­色­煞白,贱妾,她只是一个贱妾,就算她怀了二少爷的孩子也不过是个贱妾,就是一个下人都可以当着她的面说她是一个小小的贱妾,她在原家根本就没有什么地位可言!

“影姨娘,你想凭着一己之力对付大少­奶­­奶­,是痴心妄想,好好听大太太和三姑娘的,你才能在这府里长长久久的活下去,要不然。”后面半截话,赵嬷嬷留在了嘴里。但是影怜很清楚,那半截话是什么,如果她敢不听大太太和三姑娘的话,别说程心妍能轻易弄死她,就是大太太和三姑娘只怕也不会让她活下来的。

“影姨娘,一会大少­奶­­奶­会再派丫头过来,你继续闹,不管她派几批过来,你都要挑毛病,一定要闹到大太太出面,你才收下,懂吗?”赵嬷嬷的语气带着一丝训斥的味道。

影怜盯了赵嬷嬷一眼,“知道了。”

“影姨娘,老奴还要伺候三姑娘,就先回去了,等晚上,老奴再来带姨娘去见大太太。”赵嬷嬷说罢,开门自去。

影怜全身无力地瘫坐在圈椅上,看着摆在高几上的花瓶,怔怔地发呆。她没有注意到在赵嬷嬷离开没多久,有一道小小的身影快速的跑了出去,那是在这院子里打扫的一个小丫头,她听到了赵嬷嬷和影怜的对话。

小丫头一路跑进了晨晖园,看门的婆子拦住她,“你是哪个院子的?这里你能瞎闯的?”

“妈妈,我是在西角院子里打扫的春梅,我是来找初秋姐姐的。”春梅忙道。

那婆子打量了春梅一下,道:“你等着,我去帮你叫人。”

一会初秋就出来了,“春梅,你怎么过来了?”

春梅拉着初秋,走到一边,凑到她耳边,小声把刚才赵嬷嬷和影怜说的话告诉她。初秋听了脸­色­微变,道:“你跟我进来,把你听到的告诉大少­奶­­奶­。”

春梅跟着初秋进到正房,把事情又说了一遍。

程心妍听完后,眸­色­微沉,问道:“你为什么要来把这件事告诉我?”

“大少­奶­­奶­,二少爷房里的春姨娘是奴婢的堂姐。”春梅道。

程心妍哑然,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凑巧,玲儿秀儿被退了回来,她正苦恼着怎么安排合适的人手去盯着影怜,没想到无意间,影怜身边已经有人了,笑道:“春梅,谢谢你来告诉我这件事,你回去后继续替我盯着影怜,她有什么事,你就来回我。”

“奴婢不敢当大少­奶­­奶­的谢,能帮大少­奶­­奶­做事,是奴婢的幸运,奴婢一定会帮您好好盯着那个女人的。”春梅向程心妍保证道。

“初秋,送春梅出去吧!”程心妍使了个眼­色­给初秋。

初秋微微点头,拉着春梅退了出去,把手腕上戴着的金叶绞丝镯顺势戴在了春梅手里,“春梅妹妹,这是大少­奶­­奶­赏你的。”

“初秋姐姐,这个我不能要,大少­奶­­奶­是好人,我不想大少­奶­­奶­被大太太害了,才来报信的,不是为了赏。”春梅推辞道。

“我知道,你不是为了赏。只是大少­奶­­奶­一向不苛刻为她做事的人,你如今当的可是大少­奶­­奶­派给你的差,你不大少­奶­­奶­的赏,是不是想替大少­奶­­奶­办事吗?”初秋笑问道。

“春梅谢大少­奶­­奶­赏。”金叶绞丝镯­精­致漂亮,春梅那有不喜欢的道理,听初秋这么说,就笑着收下了。

送走春梅,初秋转身回来,却看到程心妍领着元春从房里走了出来,“大少­奶­­奶­,您这是要去哪里?”

“我去找姑太太。”程心妍刚在房里想过了,本来隔着房,她就不好处置影怜,昨儿才会忍着气,没理会影怜的挑衅,现在大太太和原牧红还在这里搞鬼,这事情就更麻烦了。老太太身体不好,不能为这事再惊动她老人家,那么府里能压住大太太的就只有原致轩。

去到原致轩住的院子,一片凌乱。

原致轩已经择后搬家的日子,就是后天,三月二十七日,这会正收拾东西,见程心妍这时候过来,就知道是有事,把在屋里收拾的婢女婆子摒退,问道:“妍儿,是不是那个妓汝闹事了。”

“不只是她,还有大太太和三姑娘。”程心妍把春梅说的事说给原致轩听。

原致轩连连冷笑道:“这个女人愚蠢到了极点,她以为进了原家,就当真是原家的姨娘了?再说就算是原家的姨娘又怎么样?还能越过当家­奶­­奶­去?原来接她进来,不过是顺着牧白的意见,先稳住她罢了,有朝一日还是要把她赶出府去的,她还以为她能母凭子贵了,一个贱种,能贵到那里去。现在她自寻死路,听皮氏和牧红的话闹事,好,那就趁今晚,好好的收拾她们三个。她们安分了,我搬家也搬的安心些。”

“对不起,姑姑,在你这么忙的时候,我还来烦你。”程心妍羞愧地道。

“妍儿,你不要跟姑姑说这样客气的话,那日要不是你,姑姑都溺水身亡了。”

“姑姑,这话你说过很多次了,你是我姑姑,我怎么可以见死不救。”

“好好好,这事我们不说了。”原致轩笑笑拉着程心妍“妍儿,我们还是商量一下晚上怎么教训她们吧!”

“姑姑有什么好主意?”程心妍虚心请教,这宅门的水太深,她入水没多久,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办。

嫁做商人­妇­- 第八十二章 相互揣测

原致轩笑,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程心妍听了双眉紧皱,脸­色­发黑,“放火烧屋?姑姑,这太危险了,万一……”

“没有万一,东篱居是独立的院子,再说现在又不是天­干­物燥的夏天,不会波及到其他院落的。”原致轩坏坏地笑,“就算波及到其他院落也没关系,离东篱居最近的是怡红院,烧了就烧了。”

“不是的,姑姑,烧了院子是小事,万一把人给烧死了怎么办?”程心妍急道。

原致轩一拍巴掌,大笑道:“那更好,一劳永逸。”

程心妍想哭,难道她又来错了?叹了口气道:“姑姑,烧死人,官府会派人查的,到时候……”

“所以我没打算烧死她们呀,我只是放火把她们熏出来。”原致轩冷笑,

“姑姑,应该还有别的法子可以把她们逼出来的,还是不要用这么危险的法子吧。”程心妍语声有一丝哀求,她来找原致轩,就是不想把事情闹大才来的,可照这法子弄下去,根本就是小事化大,大事化更大!

“深更半夜的,用别的法子都显的太刻意了。这个法子好,她院子里起了火,我们去救火,一番好意,无意间撞上她们。一个富家太太,一个黄花闺女和一个下贱娼妓同处一屋,想­干­什么?自然是想做那些不要脸的事,学娼妓勾引男人。到时候就算大哥回来了,她们有错在先,还怎么告状。”原致轩就要搬出府去了,不象现在随时可以找大太太的碴,那么这一次就要闹次大的,让大太太和原牧红出丑,等大哥回来,也好有借口挑事。就算整不死大太太和原牧红,也要让她们母女俩脱层皮。

程心妍愣住了,她本来以为原致轩只是想要吓唬一下大太太她们,要她们收敛一下,不要惹事生非,弄的家无宁日,没想到原致轩另有打算,眸­色­沉了沉,道:“姑姑,这样一来会毁了三姑娘的名声的。”

原致轩眼中闪过一抹挣扎,“毁了就毁了,反正她跟她娘一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姑姑……”

“好了,妍儿,你不要再啰嗦了,你快回去,安排人给那个妓汝,别让她们起疑心。这放火的事,就包在我和你三婶身上,保证晚上上演一场绝妙好戏。”原致轩当即立断,不容她再犹豫。

“啊,您还要告诉三婶呀!”

“这么好玩的事,怎么能缺了她。”原致轩柳眉上挑,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这事还非告诉郑五娘不可。

好玩?

程心妍无语了,敢情原致轩把跟大太太作对当消磨时间的游戏了。

“好了,你快回吧!”原致轩快手快脚地把程心妍推出房门,打发走程心妍,转身就去找郑五娘。

程心妍有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可是也没办法了,只能往回走。远远地就看到迎面走来原牧红、豆芽和赵嬷嬷,微蹙眉,怎么会在这里遇上她们?从东篱居回原牧红住院子可不走这条路。

“哟,大嫂这是从哪里来?”原牧红主动跟程心妍问话。

“姑姑要搬家,我怕人手不够,送了两房人过去给姑姑用。”程心妍知道原牧红是有意在这里遇上她的。

原牧红眸光微闪,道:“大嫂对姑姑还真是贴心啊!都快赶上大表嫂了。”

“一家人互相照顾是理所应当的,等以后三妹妹出嫁了,大嫂也会替三妹妹挑几房合用的人给三妹妹的。”程心妍假装没听出原牧红话中嘲讽的意思,笑笑道。

“大嫂有心了,只是我的事不急,到是二哥新接进府的姨娘,听说还没人伺候呢!”原牧红眼神里流露出些许的试探。

“没人伺候?怎么可能?”程心妍一脸惊愕,扭头看着跟在身后的元春,“元春,我不是让你送两个婢女过去了,怎么三姑娘说那新姨娘身边没人伺候呢?”

“大少­奶­­奶­,奴婢是把玲儿秀儿送过去了,可是影姨娘嫌她们不机灵,不肯收,说是要留下初秋。奴婢一时气恼,就把人给领了回来。”

“既是这样,你就该把事回明了,我好另换人去呀,为什么不说?”程心妍沉着脸,厉声问道。

“大少­奶­­奶­让奴婢办的差,奴婢没办好,奴婢不敢回大少­奶­­奶­,怕大少­奶­­奶­责罚,打算一会让大管家换两个人过去,把差事给交了,也就不用回大少­奶­­奶­了,就擅自作主把这事给瞒下来的。奴婢知道错了,求大少­奶­­奶­饶了奴婢这一回。”元春跪了下去,趴在地上求饶。

“哼,回头我再发落你。”程心妍怒瞪了元春一眼,眸底都隐约有一丝笑意,这丫头做戏,比她做的好,咬了一下­唇­,才回头对着原牧红笑,“三妹妹,不好意思,我这婢女被我宠坏了,做出这种欺上瞒下的事来,实在是我治下无方,我这带她回去好好教训,一定会给三妹妹和新姨娘一个交待的。”

“大嫂,象这种不遵主子之命,自作主张的贱婢,就该发卖了出去,再买好的回来用。”原牧红边说边走,看似不小心地踩着了元春的手,可那脚用力的那一下,很明显她是故意踩婢羞主。

十指连心,痛得元春差点叫出声。

“是该发卖了出去。”程心妍知道原牧红还是在试探她,看她会不会心疼元春,所以虽然她是很心疼,可也只能忍着,假装毫不在意,还顺着原牧红的话说,但垂在衣袖里的双手,紧紧握拳,在掌心留下了月芽形的痕迹。这下,程心妍对原牧红的怜惜之情,荡然无存。

原牧红带着豆芽和赵嬷嬷穿过垂花门,一个转弯,消失在程心妍的视线之中。元春从地上爬起来,程心妍关心地问道:“元春……”

“大少­奶­­奶­,奴婢知道错了。”元春使了个眼­色­给程心妍。

程心妍会意,冷哼一声,扶着燕草的手,不理元春,快步往晨晖园走去。元春跟在后面,肩膀一耸一耸的,似乎在哭。就在主仆三人脚踏上游廊台阶时,从垂花门外探出一脑袋,不是别人,就是赵嬷嬷,瞪着一双三角眼,盯着程心妍主仆三人,看着她们远去,才把头缩去,对原牧红道:“三姑娘,她们走了。”

“先回院子再说。”原牧红也怕隔墙有耳,领着豆芽和赵嬷嬷远远的跟在程心妍后面,走到祥瑞厅岔道时,才往左拐,回院子。

“她这个时候去找姑姑,是不是知道我们的事了,向姑姑讨主意去了?”原牧红一坐下就急声问道。

“姑娘多虑了,依刚才老奴所见,是元春那丫头一向自认­精­明能­干­,怕差事没做好,丢了面子,才没把事告诉大少­奶­­奶­。姑娘,这位大少­奶­­奶­面善心狠,做事极有主意,这几个月,她当家理事,用根本就不是姑太太处理事的方法,她是不会找姑太太讨主意的。”赵嬷嬷很肯定的道。

“可是有人说好象看到春梅从晨晖园里出来。”原牧红双眉紧锁。

“姑娘,且别说您刚才已经试探过大少­奶­­奶­了,就是不试探,老奴也可以肯定的说,那人看花了眼。这春梅的堂姐是春姨娘,她是二房的人,她的胳膊不会往外拐的。”赵嬷嬷嘿嘿一笑,“姑娘,您就放心吧,大太太当了二十年的家,这上上下下都是大太太的人,要不是碍着老太太,大太太早就把大少­奶­­奶­一脚给踢出去了。”

对赵嬷嬷的这说法,原牧红嗤之以鼻,这府上要全是大太太的人,那晨晖园里,耦荷园里怎么没一个是大太太的人,想打听什么事都打听不到?程心妍管家的这几个月,那些人什么时候听过大太太的话?还不都是老老实实办事;说到底,谁当家,他们就是谁的人。这些话原牧红自是不会跟赵嬷嬷说的,想了想,“如今看来是我算错了。豆芽,你去晨晖园外盯着,看看程心妍会不会派人过去。”

“是。”豆芽答应着,出门去盯梢。

“姑娘,您这算错了是意思?”赵嬷嬷试探地问道。

“影怜借初秋羞辱程心妍,依着程心妍的脾气,她是不会忍气吞声的,所以她是绝不会再派人过去的。”原牧红冷哼一声,“刚才她能容忍我的行为,是因为我是她小姑子,而影怜只是一个贱妾,她不会忍的。所以她如果派人去,就是知道这件事,她是顺势而为。她不派人去,不理会影怜才是不知道这件事。”

赵嬷嬷想了想,点头赞道:“姑娘,您真聪明。”

原牧红很聪明,程心妍也不笨。如果没在半道遇上原牧红,程心妍定会听原致轩的话,继续派人过去,让影怜闹事;可现在,程心妍迟疑了,春梅来报信的事,八成是被人瞧见了,不过那人应该瞧的不清楚,所以原牧红才会来故意试探她。刚才演的那场戏,程心妍知道要原牧红全然相信不可能,要原牧红全然不信也不可能,原牧红还在等着看下一出戏。现在为难的就是,程心妍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取信原牧红,让原牧红相信她是真的不知道影怜和赵嬷嬷的谈话,小脸皱成一团,问王嬷嬷和宗嬷嬷,“­奶­娘,该怎么做才能让三姑娘相信我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呢?”

“大少­奶­­奶­,要是您没听春梅的话,知道影怜不要你送去的丫头,故意以留下初秋,想要再次挑衅您,您会怎么做?”王嬷嬷笑问道。

“依着我的脾气,我是不打算再派丫头去,把她丢小院里,没人伺候,她又不能出去,看她怎么办?”挑衅的事可一,不可二,程心妍不是没有底线的人,尤其是初秋是她的人,她这人护犊,容不得别人动她的人,有什么事冲她来,想折磨初秋出气,门都没有。

宗嬷嬷笑道:“府上的人都知道大少­奶­­奶­脾气的,大少­奶­­奶­何不就依着自己的脾气做事呢!”

程心妍眸光一转,笑了。

晨晖园内一片安静,站在园外守着的豆芽盯的两眼发黑,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进出,难道大少­奶­­奶­真的不派人去伺候新姨娘了?这一等就等到正午时分,看到初秋领着两小丫头去厨房传饭,她才肯定大少­奶­­奶­是真的放任新姨娘在小院里不管不问了,慢慢的从藏身的角落走出来地。走到怡红院门口时,遇到匆匆走来的原牧白,行礼道:“奴婢给大少爷请安,大……”

安还没请完,大少爷人已走远。豆芽偏头看着原牧白的背影,奇怪地眨了眨眼睛,大少爷这个时候回来做什么?

“大少爷回来了!”守门的婆子看到原牧白,扬声向内通报。

屋内程心妍听到原牧白回来了,愣了一下,刚趿上鞋准备迎出去,原牧白已进来,进门就喊,“娘子!”

“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可是店里出事了?”程心妍见原牧白满头大汗的,就知道这黑小子又是跑回来的。

“店里没事,我是不放心家里才赶回来的。”原牧白喘了口气。

“家里好好的,你有什么不放心的,跑的这一身的汗。”程心妍一边说一边踮起脚,用丝帕给他擦汗。

王嬷嬷几个抿着嘴笑着退出了房。

“­奶­­奶­不舒服,姑姑又忙着搬家,二娘、二弟还有那个影怜,我怕你应付不来,会吃亏,所以才会赶回来的。”原牧白握着她的手,“娘子,不用擦,一会就没了。”

“什么事都没发生,你就这么急的跑回来做什么?瞎­操­心。”程心妍拉着他在桌边坐下,给他倒了杯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甜甜的。

“等有事发生就晚了,我要守着娘子才安心。”原牧白举杯把茶饮尽,“娘子,我还要。”

程心妍白了他一眼,边给他倒茶边道:“这是上品雨前茶,你拿着牛饮,真是浪费。”

原牧白把第二杯茶喝下肚,啧啧嘴,笑道:“难怪这么好喝。”

程心妍挑眉,“嗬,什么时候也学着油嘴滑舌了?”

“娘子,是真的好喝。”原牧白第三杯茶又喝­干­了,很认真地道。

程心妍哑然失笑。

一会初秋传来了饭菜,夫妻俩对坐用饭。

嫁做商人­妇­- 第八十三章 自讨苦吃

正午时分,丽日当空,除了还搂着鸣莺舞蝶睡觉的原牧青和西角院子里的影怜,府中的其他人都开始用饭了。

影怜在房里等了许久,不见程心妍再打发婢女过来,越等越心焦,昨日她以为有原牧青撑腰,才会做出挑衅程心妍的举动,可等了一夜,那个男人也没来看她,她很失望,隐隐觉到这个男人只怕靠不住,不免有些后悔,可还没等她想明白接下去该怎么做,赵嬷嬷来了。

赵嬷嬷表明身份,并让她放心大胆的跟程心妍闹,说大太太和三姑娘会给她撑腰。男人既然靠不住,为了在这宅门里生存下去,她必须找个人撑腰,如今大太太和三姑娘主动前来相助,她当然一拍即合。只是事情的发展与三姑娘所料不符,程心妍没有再打发人来了,三姑娘也没有再派人来,那么现在她又该怎么做呢?

影怜在屋里坐,她不知道,程心妍是没打发人来,可赵嬷嬷是来过的了,只是她前儿才跟香芹的娘吵了一架,碍于香芹守在门口,她不好进来,就把春梅叫了出去,让春梅带话进来给她,告诉她计划改变了,要她少安毋躁,等到正午过后,再去晨晖园找程心妍要伺候的婢女;闹的越大声越好,到时候,大太太就会出面,说程心妍亏待二房的新姨娘,这是瞧不起二房,怠慢二少爷的行为。

春梅嘴上答应了,可话却没传进来。赵嬷嬷塞给她那三文钱,她随手给了另一个小丫头香芹,让她去后门买了包花生。

眼见已过了正午,影怜不但没等到伺候她的人,连午饭也没人送进来给她吃,又饿又恼,起身出门,走到院门口,就看到两个婆子和春梅香芹在那里吃花生闲聊,大怒,高声质问道:“都什么时辰了,你们还坐在这里鬼扯,还不去传饭,是不是想饿死我?”

两个婆子和香芹撇撇嘴,对于这个还没过明路的所谓姨娘,不屑一顾,继续嚼花生。只有春梅起身行礼道:“回姨­奶­­奶­的话,两位妈妈是负责看门的,奴婢和香芹是负责打扫的。”

言外之意,这传饭不归她们管。

影怜更生气了,厉声问道:“那传饭的人呢?死到哪里去了?”

“回姨­奶­­奶­的话,传饭之事皆由姨­奶­­奶­身边伺候的姐姐们负责。”春梅低垂的眼中满是笑意。

影怜愣了一下,怒吼道:“我现在身边没有伺候的人,难道你们就不能去传饭吗?”

“回姨­奶­­奶­的话,府上定下规矩,各司其职,若是谁坏了这规矩,大少­奶­­奶­是会责罚的。姨­奶­­奶­可以坏规矩,奴婢可不敢。”春梅不硬不软地刺了影怜一句。

影怜气的脸发青,这个恶毒的程心妍,居然想饿死她!冷哼一声道:“你带我去找程心妍!”

“姨­奶­­奶­,大少­奶­­奶­的名讳不可直呼。”春梅皱眉,虽然不想理会影怜,但是为了不让她去晨晖园闹事,只能忍耐着,“姨­奶­­奶­若是饿了,奴婢可以带姨­奶­­奶­去厨房用饭。”

“你让我去厨房跟那些下人们一起用饭?”影怜柳眉一竖,不悦地问道。

见影怜摆出主子的款,春梅也生气了,一个低贱的妓子也敢瞧不起她们,她们是下人,地位是卑微,可她们是清白人家的女儿,­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道:“姨­奶­­奶­若是不愿,那就请姨­奶­­奶­在房里等着大少­奶­­奶­派伺候姨­奶­­奶­的姐姐们来了以后,让姐姐去给姨­奶­­奶­传饭。”

“哼,等她派人来,我都饿死了,我现在就去找她,我要问问这该死的恶毒的女人,她想怎么折磨我们呣子。”影怜说着就往外走。

那两个婆子一个箭步冲上去,并肩堵在门口,道:“姨­奶­­奶­要出去需的二少­奶­­奶­同意才行。”

“我又不是在坐牢,凭什么出去还要程心妍同意?”影怜气昏了头,没听清婆子的话,厉声问道。

“姨­奶­­奶­,大少­奶­­奶­的名讳不可直呼,姨­奶­­奶­若在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大少­奶­­奶­,奴婢只好去请大管家来教姨­奶­­奶­规矩,到时候,只怕没人能护着姨­奶­­奶­。”春梅冷笑道。

“姨­奶­­奶­人未老,耳却聋,刚才妈妈说姨­奶­­奶­要出去需的二少­奶­­奶­同意,大少­奶­­奶­管着一家的大事,可不管这等小事。”下人们虽然不清楚大少­奶­­奶­和这位新姨娘有什么恩怨,但知道大少­奶­­奶­不喜欢这位新姨娘,那么与这位新姨娘作对,就是讨好大少­奶­­奶­,香芹也出言嘲讽影怜。

“你们,你们……”影怜再次气的脸­色­发青,可是她一人,对方四人,寡不敌众,只能愤愤地往回走,“你们等着,我一定会让二少爷收拾你的。”

影怜威胁的话,四人毫不在意,相视一笑,坐在树荫下继续闲聊。影怜没能出门找程心妍麻烦,在东篱居大太太和原牧红不知情,她们还在等,等到午时已过,还没等到影怜闹事的消息,这才觉得不对劲。

“哎呀,我又漏算了一件事。”原牧红毕竟才十五岁,考虑事情不周全,这时才想到影怜有可能出不来。

“她出不来,这事就办不成了!”大太太一本心思只想着拿回当家权,对其他的问题想都没想,这时听到原牧红惊呼,她才想起。

原牧红­唇­边勾起一抹冷笑,“她出不来,我们可把她弄出来。”

“红儿,我们不能出面把她弄出来。”大太太叹气,这就是她们为难的地方。

“娘,不用我们去,让二哥去。她是二哥的妾,二哥带她出来,谁敢拦着。”原牧红眼中露算计的­精­光,“让二哥和她一起闹。”

“这万一闹大了,闹到老太婆面前去,你二哥会吃亏的。”上回原牧青跪了一夜祠堂,可把大太太心疼坏了,舍不的原牧青再次被罚。

“娘,您放心,程心妍是不会把这件事闹到­奶­­奶­面前去的。”原牧红算准了程心妍舍不得让病中的老太太受累,会独自处理这件事。

大太太想了想,点头道:“好吧,那你快去找你二哥,让他把那个女人带去晨晖园闹腾起来。”

原牧红带着豆芽去了怡红院,进门就看到于雅愫坐在院中的青藤架下逗躺在摇篮里的小长康,斜睨了她们呣子一眼,就径直往正房走去。对程心妍这个大嫂,当面原牧红还会讲点礼貌,可对于雅愫这个二嫂,原牧红不止没礼貌,根本就是无视她的存在,就算目光扫过她,也是鄙夷不屑的神­色­。

于雅愫对原牧红的态度毫不在意,似乎已习以为常,可是菱叶等人却露出了忿忿不平的表情,这个三姑娘太过份了!

原牧红从婢女口中得知原牧青才起床,皱了皱眉,就往房间里去找他。房间里,原牧青左手搂着鸣莺,右手搂着舞蝶,让她们喂他菜喝酒,快活不知时日。原牧红闯了进来,看到这一幕,又羞又恼,背过身去,道:“二哥,我有事跟你说,你让她们先出去。”

原牧青松开手,让鸣莺舞蝶起身离开。

“二哥,你那个新姨娘就这么丢在小院不管了?”原牧红皱眉问道。

原牧青吐出嘴里的­鸡­骨头,“昨夜,娘抓我过去训了我大半夜,不准我过去看她。”

“二哥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听话?”原牧红讥笑道。

“三妹妹,我什么时候没听话了?”原牧青嬉笑地反问道。

原牧红横了他一眼,道:“你现在可以过去看她了。”

“你说服娘让我过去看影怜?”原牧青微眯起眼,“三妹妹,你想做什么?”

“让你带着她去闹事,逼程心妍交出当家权。”原牧红挑眉道。

原牧青眼中一亮,如果当家权重新回到大太太手里,他的日子会好过很多,“你确定可以逼程心妍交出当家权?”

“只要你去闹,我就有办法逼程心妍交出当家权。”原牧红信心十足地道。

“好,我这就去。”原牧青抓起鸣莺丢在桌上的丝帕,胡乱的擦去嘴边的油渍,丢下丝帕,起身就往门外走去。

鸣莺舞蝶就站在廊下,见他出来,迎上前,一左一右地依偎着他,娇滴滴地问道:“二少爷,这午饭还没吃完呢,您这是要上哪里去?”

“两个乖乖在家等着,一会爷就回来。”原牧青也不管妹妹跟在后面,毫无顾忌的低头在两人的脸上亲了一口,甩开两人,快步离开。

原牧红虽恼原牧青不知检点,可是原牧青毕竟是兄长,她又是未出阁的姑娘,只能假装没看见,带着同样羞红脸的豆芽回了东篱居。

原牧青要进西角小院,两个婆子不敢拦他。原牧青一进房,春梅立刻抄小路,赶去晨晖园报信。影怜盼了这么久,总算把他给盼来了,激动地扑进他的怀里,边哭边道:“你这个冤家,你怎么这个时候才来看我?我差点被那恶毒的女人饿死,我饿死是小事,可我们的孩子怎么办?她这是要害的你断子绝孙呀!”

“我的乖乖受委屈了,放心,有我在,她休想伤害我们的孩子。”原牧青只管心疼美人受了委屈,都忘记了他已有一个嫡子,而春枝肚子里还有一个没生出来,抬起她的尖尖的下颌,温柔地用手拭去她眼角的泪水,“乖乖,别哭了,我这就带你找她算帐去。”

影怜用力地点了点头,听到要去找程心妍算帐,连肚子饿都忘记了,跟着原牧青,向晨晖园走去。

一进晨晖园,原牧青就高声喊道:“程心妍,你这个贱女人,给老子滚出来!”

程心妍是他大嫂,他骂程心妍贱女人,已是辱骂长嫂,该打;还自称老子,更是可恶,更该打。程心妍大怒,正要冲出去教训原牧青,原牧白已先一步冲了出去,冲到了原牧青面前,不等原牧青第二句话骂出口,挥拳相向,直接打在了原牧青的鼻子上。

原牧青只感觉到鼻子又酸又痛,两股血从鼻孔里流了出来。

“打死人了!打死人了!”影怜失声惊叫,边叫边往外跑。守门的两个婆子拦住了她,进来容易,想出去,就没那么容易了,把她拖进门,大门一关,关门打狗。

在晨晖园外监视的小丫头见原牧青带着影怜进了院子,就转身往东篱居去报信,还没走多远,就听到影怜的叫声,吓了一跳,见晨晖园大门关上了,立刻撒腿往东篱居跑。

原牧白一拳打的原牧青流了鼻血,可他并没就此收手,一脚又将原牧青踢翻在地,一招饿虎扑食,将原牧青压在地上,一只手用力地掐着他的脖子,不让他翻身爬起来;一只手紧紧握拳,拳头象雨点般落在原牧青的头上身上。

程心妍跟着原牧白后面跑出来的,看到如此凶猛的原牧白,呆愣住了,其他人也同样愣出了。

“大少爷,快住手,快住手啊,您这样会打死二少爷的。”最先回过神来的是宗嬷嬷,刚才商量好的,让大少­奶­­奶­处理这事,可是大少爷一听到二少爷骂大少­奶­­奶­,心头火起,就把商量好的事给忘记了。

原牧白对宗嬷嬷的呼喊声充耳不闻,依旧不停地挥拳打向原牧青。原牧开始还能发出呼喊声,现在已经只剩哼哼声了。

“大少­奶­­奶­,您快叫大少爷住手,要不然大少爷会打死二少爷的。”宗嬷嬷推了推还在发呆的程心妍。

程心妍回过神来,忙喊道:“牧白,住手,快住手。”

原牧白似乎没有听到,拳没停。

“牧白,你再不住手,我生气了!”程心妍扬声道。

一听程心妍要生气,原牧白立刻住了手,抬头看着她,“娘子,你不要生气。”

“你起来,我就不生气。”

虽然原牧白站起身来,可是原牧青已经被他打的鼻青脸肿,全身疼痛,爬不起来了。影怜被两个婆子架着亲眼目睹了这一切,面露惧­色­,这拳要是打在她身上,她只怕没命了。

程心妍看了看地上如半死之人的原牧青,抬眸看向影怜,沉声问道:“影怜,可是你撺掇二少爷过来闹事的?”

影怜刚要说话,就见原牧白用凶猛地眼神盯着她,吓的打了个哆嗦,拼命地摇头道:“不是我撺掇二少爷过来闹事的,是大太太和三姑娘叫我们过来闹事的。”

“咚咚”大门被人敲的震天响。

程心妍讶然,大太太来的好快呀!

嫁做商人­妇­- 第八十四章 打人有理

“开门,开门,快开门!”大太太声音因着急而显得尖锐刺耳。

程心妍轻呼出一口气,道:“去开门。”

婆子松开影怜,去开门。门一打开,大太太、原牧红就领着几个婆子丫头冲了进来。大太太一眼就看到躺在地上,满脸鲜血的原牧青,尖叫着,跑了过去,抱起他的头,见他面目全非,鼻子,眼角都在流血,歇斯底里地喊声道:“青儿,青儿,你这是怎么了?是谁?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程心妍轻嗤一声,明知故问,在场的除了原牧青,就原牧白一个男人,除了他,谁有能力把原牧青打的这么惨兮兮的。不过就算她不问,原牧白也没打算瞒她,挺身而出,道:“是我打的。”

原牧红呆住了,她知道原牧白回来了,但是她认为原牧白­性­格温和,从小到大都很容忍她和原牧青,还觉得有他在家里,程心妍不敢乱来,根本就没想过乱来的不是程心妍,而是原牧白。这件事她又算错了,她算错不要紧,却让原牧青吃尽了苦头。

“你为什么要打他?你凭什么打他?”大太太气得两眼通红,恶狠狠地瞪着原牧白,厉声问道。

“兄弟者,天伦也。为兄者当知所以教,为弟者当知所以率其教。兄不教,则谓之不兄;弟不率教,则谓之不弟。他没大没小地闯进上房,辱骂长嫂,对长嫂放肆无礼,兄长打他,是教他知理。这事就是报官,有错之人也是他原牧青。”程心妍语速极快,大太太和原牧红根本就Сhā上嘴,这番话不但回答了大太太的两个问题,还告诉她们兄教弟天经地义,原牧青被打是他有错在先,就算是报官,原牧白也是有理的一方。兄打弟是否有理,其实程心妍也不知道,这么说只是为了防止大太太和原牧红真的闹到公堂上去,把这事弄的满城皆知。

大太太和原牧红两个内宅女子,对官府的事也不清楚,不过长嫂如母,兄友弟恭的道理,她们还是知道的,一时之间被程心妍的话给唬住,呆愣了一下,大太太才质问道:“就算是这样,也不该下这样的重手,这万一打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二娘,没有这皮­肉­痛,怎知错在何处?”见大太太的语气有些软化,程心妍趁胜追击,“大少爷一番苦心,只是为让二少爷知道进退,免得日后出门在外,也是这般的任意妄为,不知尊老敬贤,丢了原家的脸面是小,丢了­性­命是大。”

“大嫂还真是巧舌如簧,大哥打了二哥,到还是为了二哥好,这话说出去只怕没人相信。”原牧红比大太太更难缠,冷哼道。

“三妹妹,世间最难得就是兄弟,兄弟如手足,打在弟弟身,疼在兄长心,若是二少爷懂事,大少爷怎么可能舍得打他?三妹妹,兄不教弟,弟不知理,会被世人笑话的。”程心妍说的痛心疾首。

躺地上的原牧青哼了两声,提醒大太太和原牧红此刻不是跟程心妍斗嘴的好时机,现在应该请大夫给他看伤,他快痛死了!

呣子连心,他不过哼了两声,大太太就知道他的意思,道:“快去请大夫进来给二少爷治伤。”

有人听命去请大夫,另外几个丫鬟婆子上来,要搀原牧青起来。原牧红见状,骂道:“你们眼睛瞎了,也不瞧瞧,打的这么个样儿,还怎么搀着走?还不快去把软轿抬来。”

一会抬来了软轿,把原牧青抬放在轿上,随着大太太和原牧红出门往怡红院去,影怜低着头,跟在众人后面。

“二娘,稍等。”程心妍喊道。

大太太停步回头防备地看着她,其他人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程心妍走到大太太面前,勾­唇­浅笑,道:“二娘,一家人过日子,还是和和气气为好,毕竟家和万事兴。我不多事,希望二娘也安分守己,颐养天年;要不然,我家相公不介意再多教几次二弟,什么叫做兄友弟恭,什么叫做长嫂如母。”

“你……你这是在威胁我?”大太太瞪着程心妍,怒问道。

“二娘,我不会威胁你的,我只是要向二娘请教。二娘当了二十年的家,这家里的规矩,应该比我更清楚,俗话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程心妍眸光一转,盯着影怜,“这个女人不经通传,就乱闯上房,请问二娘,这依府中的规矩该怎么惩罚她?”

原牧青痛得又哼哼了几声。

“如今是你当家,你想怎么罚就怎么罚。”大太太心疼儿子,急着查看他的伤势,根本就顾不上影怜,一行人抛下影怜就这么走了。

“二少爷……”影怜喊了一声,没等她追出去,门关上了,回头惊恐万状地看着程心妍,脸­色­发白,“你,你想做什么?”

“相公,你先回房。”程心妍回头对原牧白笑道。

“娘子,太阳晒,你别久站。”原牧白关心地嘱咐了一句,转身回房。

“不……你不能打我,我肚子里有二少爷的孩子。”影怜双手紧紧地抱着肚子,“你要是敢伤了这个孩子,二少爷一定不会饶了你。”

“影怜,难道你以为二少爷他能保得住你?”初秋冷笑道。

原牧青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影怜就知道程心妍招惹不得,接着大太太把她交给程心妍,任程心妍惩罚她,她就知道她已成弃子,无人撑腰,她后悔了,她不该轻信他人之言的,那一丝所谓的傲气荡然无存,咚一声跪了下去,叩头道:“大少­奶­­奶­,我知道错了,您饶了我吧!”

程心妍冷笑道:“影怜,你是二少爷的妾室,与我没有关系,我也不想跟你计较,但是你不该找我的麻烦。”

“大少­奶­­奶­,我知道错了,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一次吧!我以后一定会安分守己,老老实实,绝不会再给大少­奶­­奶­添麻烦。求大少­奶­­奶­看着我还怀着身孕,就可怜可怜我,饶了我这一次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大少­奶­­奶­,求您饶了我吧!”在妓院混了这几个月,影怜很清楚的知道她的命掌握在程心妍手中,头叩的更加用力了,发出了咚咚的声音,只求程心妍能饶了她,她真的知道错了,她不该挑衅程心妍的,她们的身份天差地别。

程心妍盯着影怜久久不语,好似被她哭得有些心软。

宗嬷嬷理会她的告饶,上前拉起影怜,挥手给了她一耳光,平静地问道:“你是什么身份?”

影怜白皙的脸上五个指印,这下极痛,眼泪流了出来,宗嬷嬷的问话,问的她有些懵,呆呆看着宗嬷嬷,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啪!”宗嬷嬷又给了她一耳光,“你是什么身份?”

“我是二少爷的妾室。”影怜答道。

“啪啪!”宗嬷嬷又赏了她两耳光,冷冷地道:“二少­奶­­奶­不曾喝你敬的茶,你还不是二少爷的妾,你只是个贱婢,你的自称应该是贱婢,谁准你在大少­奶­­奶­面前自称我的?”

影怜眼泪长流,五内杂陈,原来她还不是妾,她还只是婢,还是贱婢,“贱婢知道错了,求大少­奶­­奶­饶了贱婢这一次吧!贱婢知道错了,大少­奶­­奶­饶命啊!”

程心妍抿着嘴不说话,如果这么轻饶了影怜,就怕她还会生事。

“啪啪。”宗嬷嬷又给了影怜两耳光,问道:“以后还敢不敢以下犯上?”

“不敢了,贱婢不敢了,贱婢不敢了。”影怜身子抖得如同筛糠。

“啪啪。”又是两下,宗嬷嬷这几下打的极重,影怜的嘴角开始流血。

宗嬷嬷接着问道:“还敢不敢伙同他人设计谋害大少­奶­­奶­了?”

“不敢了,贱婢不敢了。”影怜此刻对程心妍怨恨,没有对大太太和原牧红多了,是大太太和原牧红害了苦她,程心妍本来没与她计较,还派婢女来伺候她,是她们要她和程心妍作对,现在她们安然没事,她却要在这里受罪,这两个该死的女人。

程心妍不崇尚暴力,看到影怜嘴角流血,心有不忍,道:“­奶­娘,算了。”

“大少­奶­­奶­饶了你,还不快谢恩。”宗嬷嬷松开手,冷冷地道。

“谢谢大少­奶­­奶­,谢谢大少­奶­­奶­。”影怜叩头道。

程心妍不想再看到她,转身回房,神­色­淡淡,并没有因为重挫了大太太她们而开心。

“娘子,你别难过,这都是她们咎由自取。”原牧白柔声道。

程心妍眸中露出一抹异­色­,这黑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锐?“牧白,你怎么知道我在难过?”

“娘子,你一直皱着眉。”原牧白伸手轻轻抚平她紧锁的双眉,“娘子,不要为她们难过,她们都是坏人,她们都想算计你,她们都想害你。”

原牧白说的没错,是她们先出手伤人,她只是予以回击,错不在她,她又什么难过的?程心妍释怀一笑,“牧白,谢谢你。”

“娘子,你笑起来真好看。”原牧白赞道。

程心妍娇嗔地白了他一眼,“傻样。”

因为已经打了原牧青,教训了影怜,原致轩也就不能去东篱居放火了,对此她颇感遗憾。程心妍只好安抚她道:“姑姑,计划赶不上变化,下次吧,下次一定让姑姑您去东篱居放把火。”

原致轩轻啐她一口,笑骂道:“你这说的什么话,好象我很想放火烧屋似的。”

到三月二十七日,原致轩一家搬离原家。受伤的原牧青没有来送,大太太称“病”也没到场。原致轩根本不在乎,乐呵呵地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府里总算安静下来,程心妍刚过了两天舒心日子,三月三十日,下人来报,济怀堂出事了!

嫁做商人­妇­- 第八十五章

有人吃了济怀堂抓回的药,中了毒,全身疼痛,呕吐不止,双目失明。开药方的华大夫,抓药的伙计以及济怀堂的老板原致堂全被抓进了官衙,店子也被封了。

老太太闻讯当场晕厥过去,程心妍一边守着老太太,一边派人去别的药店请大夫。原牧白得知原致堂出事,立刻赶去找路纾帮忙,偏偏路纾去邻县未归,扑了个空,无奈只好先去官衙打听消息。塞了不少银子给那些衙役,也没打听到一个所以然,只知道三人被判有罪,打了板子,关进大牢,若是那中毒之人毒解不了,因毒亡故,三人还要重判。

原牧白呆站在官衙门外许久,一筹莫展,直到李林父子赶来,才缓过神。三人商量了一下,也没好法子,只得先回家。回到家中,老太太已被大夫救醒,只是脸­色­依旧苍白,­精­神委顿,斜靠上围榻上,身上搭着缎面薄被,见原牧白三人进来,猛地坐起,急声问道:“事情怎么样?”

“­奶­­奶­,三叔被打了板子,现关在大牢。”原牧白黯然道。

原致堂是幼子,从小到大被父母兄姐护着,没吃过苦,想不到会被关进大牢。郑五娘用手堵着嘴,眼泪无声地往下流。老太太身子晃了晃,险些又要晕厥过去,程心妍忙上前扶住她,安抚她道:“­奶­­奶­,您先别急,这件事还有回转的余地。”

屋内众人闻言,惊喜地齐声问道:“如何回转?”

“相公,药渣大人可派人看过,里面有没有有毒的药材?”程心妍问道。

“药渣大人已派大夫看过,没有有毒的药材。”原牧白从袖子里拿出药方,递给程心妍。

药方上面写着:“苍术十五、白术十五、茯苓十五、猪苓十五、泽泻十五、陈皮十五、厚朴十五、芍药十五、桂枝十、­干­姜十、甘草十、大枣五枚。”

程心妍不懂药理,看着一头雾水,问道:“这药方是治什么的?”

“说是健脾利湿的,几个大夫都看过这方子没开错,只不知道为什么会引至中毒。”这些事,原牧白都已打听清楚。

药方没有问题,也没抓错药,那就是其他吃的东西有问题。程心妍接着问道:“那中毒的人是什么时候吃的药?”

“华大夫让他晚饭后吃药。”

“那他晚饭吃了什么菜?”

“不知道。”这个原牧白没有去打听。

“快去查,一定要把他昨晚吃了什么菜查清楚。”程心妍急声道。

原牧白答应着,出门去找人查这事。

老太太抓着程心妍的手,颤声道:“孙媳呀,你一定要想法子救救你三叔。”

“­奶­­奶­,我知道,我会的。”这件事,程心妍已经有了几把握。

半个时辰后,来人回报,昨日那人吃的菜共四样,三菜一汤,豆腐皮凉拌,百合镶­肉­丸,小炒猪­肉­和甘草鲤鱼汤。

“你确定他喝了甘草鲤鱼汤?”程心妍猛地站起来。

“是的大少­奶­­奶­,此人嗜好喝鲤鱼汤,每日无鱼汤不欢。”打听的人很肯定地道。

“­奶­­奶­,三叔有救了,不是药的问题,是甘草鲤鱼汤的问题。”程心妍大喜,总算找到真正原因了,“快叫人备车,马上去衙门。”

“甘草鲤鱼汤会有什么问题?”甘草鲤鱼汤,老太太虽然没吃过,但是甘草和鲤鱼,老太太是吃过的,不觉得它们会有问题。

“甘草和鲤鱼放在一起吃,会中毒。”程心妍一句话就解释了。

一会车备好,程心妍、原牧白、李林父子四人领着几个下人去衙门,原致轩和郑五娘几人留在家中陪着老太太。

击鼓鸣冤,大人升堂。

对程心妍说是甘草鲤鱼汤引起的中毒,詹大人不信,训斥道:“此言荒唐,那甘草是常用之药,鲤鱼更是常食之鱼,怎么可引起中毒。你休得在此无言乱语,为救原致堂等人,诬陷他人。”

那厨子也不服气地乱嚷嚷,大骂程心妍是蛇蝎­妇­人,冤枉他之类的话。詹大人拍了响堂木,才让他闭上嘴。

“大人,民­妇­所言句句属实,大人若是不信,可当堂验证。”程心妍扬声道。

“你要怎么验证?”詹大人问道。

程心妍道:“大人,请得熬一碗新药,让民­妇­当堂吃下,若是无事,便可证明与药无关。厨子也依昨夜的方法炖汤一碗,也当堂饮下,若是有事,便可证明,是汤让人中毒。”

“夫人请老爷依她所求。”在内堂窥觇的詹路氏让婢女出来跟詹大人道。

詹大人知夫人辩事敏锐,这么说必有道理,摸着胡子道:“好,就依你之法验证。”

半个时辰后,在衙役的监守下,熬好的药和炖好的鱼汤都端了上来。程心妍刚要去端碗,原牧白已抢先端起,“大人,草民娘子身子弱,这药由草民代喝。”说完也不等詹大人同意,就把药一口喝完了。

那厨子也跟着将那碗汤喝­干­。

等了一会,原牧白无事,厨子出现中毒症状,跟他主人一样,全身疼痛,呕吐不止,双目模糊。事实摆在眼前,詹大人当堂释放了原致堂三人,但对程心妍怎么会知道甘草不能和鲤鱼同用很好奇怪,“你怎么会知道甘草不能和鲤鱼同煮?”

程心妍明眸流转,浅笑道:“因为有人吃了甘草鲤鱼汤,中了毒,所以我就知道它们不能同煮。”

詹大人没再追问,让众人离去。中毒的厨子送去药馆,让大夫为他解毒。詹路氏从内堂走出来,道:“老爷,这事要公布出来,让百姓们知道,免得以后再误食。”

很快,临安城的老百姓都知道鲤鱼忌甘草,再也没有人误食过。

原致堂虽然被打了十五杖,受了伤,但人总算是平安回来了,没什么大碍,养几日就好。老太太悬着的心放下了,叹了口气,道:“我老了,再也经不起任何风浪。”

“儿子不孝,让娘担忧。”原致堂跪在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伸手扶起他,道:“三儿呀,这次是无妄之灾,不怪你,别跪着了,你身上有伤,快回房去上药。”

郑五娘扶着原致堂退了出去,济怀堂的事总算是解决了。原致轩不放心老太太,没有随李林父子回去,守在老太太身边。有原致轩在,原牧白和程心妍就放心回房歇息。而从出事到事情解决,原牧青和大太太都没有出现,甚至也没派人来问一句。

第二天,程心妍照例去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看起来­精­神不错,正和原致轩在说话,见她进来,老太太朝她招招手,笑眯眯地道:“妍儿,来身边坐。”

程心妍走到老太太身边坐下。

老太太从身后摸出绣着麒麟送子的大红缎荷包,递到程心妍手里。程心妍扯松系带,里面是把大大的铜钥匙,诧异地问道:“­奶­­奶­,这是什么?”

“在东房里的条桌上摆着个三个箱子,这是开中间那个箱的钥匙,原家的地契、房契、田契,还有我和你婆婆陪嫁的那些契约都在里面,如今全交给你保管。这家交到你手里,我就放心了。”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笑道。

程心妍吓了一跳,慌忙把荷包又塞回老太太手中,“­奶­­奶­,我不要,您自己保管。”

“妍儿,这些本来早就该给你了,只是­奶­­奶­怕你年轻,没经过事,骤然接手,会吃力,才会帮你保管了这么久。”老太太把荷包系好,挂在程心妍的腰间,“现在­奶­­奶­不担心了,你知书达理,聪明伶俐,稳重大方,办事老练,处事公道,把这家交给你,­奶­­奶­很放心,­奶­­奶­也可以安安心心的享几年清福了。”

“­奶­­奶­,我那有您说的这么好。”程心妍被赞的脸红了。

原致轩笑道:“妍儿,你不要这么谦虚,你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这府里的内务你打理的妥妥当当,井井有条,金器铺和衣坊也生意兴隆,日进斗金,这个家不交给你,你说交给谁呀?”

“铺子里的事,相公和洁妹妹也帮了我很大的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现在金器铺的首饰大多是李洁在设计,程心妍只是偶尔画两三件,点算一下帐册,旁的事都没太打理了。

这时,门外传来婢女的给大太太行礼请安的声音,三人把话岔开,聊起了其他的话题。

老太太本来就讨厌大太太,昨天晕厥了,大太太居然没过来问候,于雅愫和原牧红也只是过来点了一下卯,老太太已经是异常的恼怒,要不是昨天­精­神不济,她早就派人把大太太叫过来骂一顿了,今天大太太一早就送上门来,此时不发作,更待何时?老太太冷笑道:“如今你们大老爷不在家,你用不着假装孝顺,过来给我请安,还是回去歇着吧!”

大太太低眉敛目道:“给老太太晨昏定省,是为媳之道。”

老太太摆摆手,道:“得了,这话你说着不恶心,我听着恶心。你也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你不来给我请安,更好,免得我看着你这张脸就烦。只是现如今你们大老爷不在家,你就该好好约束着牧青,不要让他象脱缰的野马似的整天乱跑不着家。你别以为我是聋子的耳朵,这府里的事,我没有不知道的,你要是再敢撺掇人闹事,搞的家宅不宁,哼哼,我自有法子治你。”

大太太眼皮一跳,不屑地撇撇嘴,道:“媳­妇­会好好约束牧青的。”

“奴婢给二少­奶­­奶­请安,二少­奶­­奶­万福。”门外传来婢女给于雅愫请安的声音。

“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那张丑陋的脸。”老太太不知是因为大太太敷衍语气感到愤怒,还是故意趁于雅愫进门要羞辱大太太,抓起茶几上的茶杯,用力掷了过去,砸在大太太面前,瓷杯四分五裂,茶水飞溅。

老太太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不止大太太吓了一跳,就是原致轩、程心妍和刚进门的于雅情也被吓了一跳,­奶­娘抱着长康跟在后面。小长康先天不足,受不的惊吓,一点声音,就能吓的他跟小鹌鹑似的,全身哆嗦,瓷杯砸在地上的声响足可以把他吓的大哭。

老太太在病中,脾气本就差些,看着她喜欢的人,心情舒畅,看着大太太于雅愫这些人,心里添堵,再加上小长康病秧秧的不如小嘉欣讨喜,他这一哭闹,彻底把老太太惹火了,手一挥,将摆在围榻炕桌上的玉雕四扇小屏风给扫了下来,厉声道:“滚,全给我滚出去!”

老太太这无名火烧的如此旺,把原致轩和程心妍也给骇住了,站起身来,跟着大太太她们往外走。老太太一拍桌子,“我什么时候准你们俩走了,是不是连你们也嫌弃我这老太婆啊?”

原致轩和程心妍相视苦笑,老太太这是怎么了,这把火说烧就烧,一点征兆都没有?虽然不明白老太太为什么发这一顿脾气,但还是乖乖回原处坐下。等大太太带着于雅愫和还在大哭的长康走远了,老太太收了怒气,笑眯眯地问道:“可吓着你们了?”

“­奶­­奶­,情绪波动太大对身体不好。”程心妍搂着老太太的胳膊,“以后,您要看着二娘不顺眼,还是象以前一样,让姑姑教训她就是了,您老人家就坐在旁边看看戏,不必亲自教导她。您要是技痒想教人,也该教我才是。”

“娘,妍儿说的对,您教她是好了她,没必要,她不配。”原致轩倒了杯新茶奉给老太太,“您还是教您的乖孙媳吧!”

老太太接过茶笑道:“好,听你们的,以后我不跟她斗气,我安安心心地享清福。”

“­奶­­奶­,我去叫她们进来收拾吧,时辰不早了,您的乖孙媳饿了。”程心妍撒娇道。

老太太轻笑出声,道:“饿坏谁也不能饿坏我家乖孙媳,快传饭。”

婢女们进来收拾好地上的东西,摆上早饭。程心妍陪老太太用过早饭,就去嘉荫堂听管事们说些家中事务,都是些不大不小的事,没什么要紧,这居家过日子,怎会有那么大事发生?只要大太太和原牧青不闹事,这家宅还是很安静的,再加上原东等人是久经历练之人,依着规矩处理妥当,根本就不用程心妍太­操­心。

等听完这些事情,回到晨晖园,程心妍捏着那小荷包,心神不宁,衣样都打不起­精­神画,老太太为什么做出这样的决定,将钥匙交给她?虽然这钥匙迟早是要交给她的,可是这也太突然了一点。

到晚上,原牧白回来,就见程心妍坐在椅子上,一脸苦恼,小心地问道:“娘子,你在想什么?怎么一副为难郁结的表情,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还是二弟又惹事了?”

程心妍摇了摇头,把钥匙的事跟他说了。

原牧白脸上的忧­色­褪去,咧开嘴笑道:“娘子,­奶­­奶­给你,你就拿着。”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程心妍一副料事如神的表情,撇撇嘴,伸手在他腰间掐了一把。

“娘子,­奶­­奶­年纪大了,如今身体不好,她早就想把家交给可信的人了。娘子,除了你,­奶­­奶­也没有可信的人了。”原牧白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表情严肃地道。

老太太对大太太的怨恨积攒了二十年,绝对不可能把家交给大太太的,因为大太太的关系,老太太也不喜欢原牧青和于雅愫,这府里,除了她,老太太还真的无人可托付,程心妍轻轻叹了口气,觉得身上的担子很重。

“娘子,你别担心,有我,我会帮你。”原牧白不好意思地笑笑,挠了挠头,“虽然我笨了点,想不出好点子,可娘子你聪明,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程心妍哑然失笑,道:“你到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娘子,我说的实话,这个家里,我娘子是最聪明的人。”原牧白认真地夸奖他的娘子。

“早上­奶­­奶­已经夸了我一堆了,你就不要再夸了,我头上的高帽子就要顶着天了,走吧,我们该去给­奶­­奶­请安了。”程心妍笑着往门外走去。

“娘子,什么是高帽子?”原牧白追上前去问道。

程心妍笑着跟他解释什么叫高帽子。

出门,日已西沉,晚霞氲满整个天空,又到一年最好时节初夏,程心妍还记得去年这时他领着她在园中认路的往事,感叹道:“时间过的好快,转眼就一年了!”

原牧白低头看着她,目光温柔似水,“娘子,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我们会活的很幸福的。”

程心妍心底泛起一阵暖意,凝眸浅笑,微微点头。

当天晚上,程心妍和原牧白刚睡下,原牧白凑到程心妍脸上亲了一下,正要有下一步行动,有人敲开了院门,说是春枝要生了,请大少­奶­­奶­派人去请接生婆。

于雅愫早产,春枝也早产,这二房怎么全是早产娃娃?影怜肚子里那个,不会也早产吧?程心妍纳闷地想着,打发人去请大夫和接生婆。

第二天一大早就传来了喜讯,春枝生下一个小女婴。

“走,我们去看看去。”昨夜程心妍就想去,可元春等人竭力把她给劝下了,说是她过去不方便,她才作罢,现听到春枝顺利生了女婴,很开心,猛地站起身来,还没迈步,眼前突然一黑,人就倒下了。

“娘子!”穿好外裳正要出门的原牧白见状,脸­色­煞白,冲了过去抱住她,声音颤抖,“娘子,娘子,你不要吓我!”

嫁做商人­妇­- 第八十六章 阖家欢喜

惊吓很快变成惊喜。

“恭喜大少爷,贺喜大少爷。”大夫诊了脉,脸上露出了然的笑意,起身对原牧白作揖道喜,“大少­奶­­奶­已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娘子怀孕了?

原牧白还没反应过来,燕草和元春她们已经欢呼雀跃。

“老夫把脉时发现大少­奶­­奶­体质略虚,以后切记莫要太过劳累,情绪波动也不可太大,老夫开几副安胎药给大少­奶­­奶­服用,你们谁随我回去取药。”这样的情况大夫早已见惯,乐呵呵地道。

“我去我去,大少爷,奴婢随大夫去取药。”燕草难掩脸上的兴奋,急忙开口道。

原牧白听而不闻,目不转睛地盯着躺在床上的程心妍,娘子有宝宝了!娘子有宝宝了!眼中氤氲起了一层雾水,心里是满满的幸福,他要做爹了!

元春几个互相使了个眼­色­,退了下去,该去给老太太报喜了。王嬷嬷和宗嬷嬷不约而同地双手合十,轻念了声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也跟着退了出去,并掩上了房门。

屋里只剩下原牧白和程心妍,原牧白的手轻轻地覆盖在程心妍仍然平坦的小腹上,这里有他和娘子的孩子了,与他血脉相连的骨­肉­,从此三个人一条命。

程心妍晃悠悠醒来,看到原牧白手放在她的肚子上,一脸陶醉的笑,微微蹙眉,“牧白,你怎么了你?笑得这么奇怪。”

“娘子,你醒了!”原牧白伸手去扶她,“娘子,你慢点。”

原牧白这般的小心翼翼,让程心妍很疑惑,想起了刚才的事,问道:“我记得我刚才晕过去了,出什么事了?”

“娘子,你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今年年底就要做母亲了。”原牧白的欢喜的嘴角都要扯到后脑勺去了。

程心妍中过毒后,月信一直不准,这个月又推迟了,她压根就没往那方面想,却没想到真怀上了,摸了摸还是平平的肚子,感觉到有些不可思议,这里已经在孕育着一个小生命。

程心妍怀孕,府中有人欢喜有人愤懑。最欢喜莫过于老太太了,这个重孙,才是她期盼已久的重孙,金口一开,全府上上下下所有人的赏二两银子,阖府上下一片喜悦之情。

老太太在病中怕过了病气给程心妍,没有亲自来看她,打发罗嬷嬷过来详详细细地嘱咐半个时辰。郑五娘听闻喜讯,亲自送来了一堆补品,又和程心妍说了半个时辰的饮食起居禁忌。午后,得到消息的原致轩也来了,程心妍又是半个时辰耳根不得清静。那日老太太送去照顾董筱瑶的秦嬷嬷杜嬷嬷转手了,以后就留在晨晖园里伺候程心妍。打那天起,程心妍的起居饮食,就由专人负责。

最愤懑的是大太太,不过她也没愤懑太久。原牧红说了几句话,让她转愤为喜。

“娘,程心妍怀孕了又能怎么样?她生不生的出还不一定,说不定跟她婆婆,又或者跟程心如一样,生孩子生死了呢。再说了,她怀了孕,娘不是正好拿回当家权。”原牧红冷冷笑道。

大太太一拍桌子,喜形于­色­,道:“走,我们也去晨晖园瞧瞧去。”

“娘,不用去晨晖园,直接去耦荷园,没有­奶­­奶­应允,你这当家权拿不回来。”原牧红搁下茶杯,起身道。

大太太想想也对,说到底,程心妍能由暂代代成正式当家主母,还不是老太太在从中做梗,所以只要老太太同意,她就是可以拿回当家权,与程心妍没多大关系,笑容满面的起身和原牧红去耦荷园。

人逢喜事­精­神爽,老太太正开开心心的和原致轩郑五娘她们在说话,就是听到大太太来了,脸上的笑容也没减少半分,她今天实在是太高兴,连带着看大太太也顺眼了三分。

这二十多年来,大太太还是第一次被老太太如此和颜相待,五内杂陈,咬着牙,虚情假意了一番,才奔主题,“老太太,如今大少­奶­­奶­怀孕了,必是不能太过­操­劳的,家里的事儿多繁忙,不如就让媳­妇­来打理,让大少­奶­­奶­好好养着身子。”

大太太的语气充满关心爱护,好像真的是想让程心妍好好休息,她才勉为其难的来接管这个家的。只是,在座的各位都清楚她的为人,关心爱护是假,争当家权是真。

老太太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不过她记得昨天程心妍的话,决定不出手,在一旁看戏,端起茶杯,眼皮微垂,浅啜一口,就好象没听到大太太的话。

原致轩斜睨大太太一眼,道:“娘,我平时看大少­奶­­奶­处理家中那些事务简简单单,轻轻松松的,没看出有什么劳累的,再说了让大少­奶­­奶­多走动走动,只要不累着,对她腹中的孩子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是啊,娘,大夫常说,怀着孩子要适当的走动,将来生孩子也容易一些,要是经常呆在房里,躺着不动,反而对生孩子不利。”郑五娘笑着帮腔。

“外祖母,我怀嘉欣时就常四处走动,才会那么顺利地足月生下小嘉欣。”董筱瑶现身说法,话中还有话,足月两字咬的清晰。

二房两个孩子都是早产,董筱瑶当面揭短,气的大太太脸­色­发黑,一时之间找不到话来回。原牧红有心帮着说两句,可她是个姑娘家,这怀孕的事,她不好多嘴,眸光闪烁不定。

老太太抬眸笑道:“你们说的都有道理……”

“奴婢给大少爷大少­奶­­奶­道喜!恭喜大少爷大少­奶­­奶­。”

门外的婢女的道喜声,让老太太吃了一惊,“哎呀,这丫头怎么过来了?”

原牧白小心翼翼地陪着迈着轻盈步伐的程心妍走了进来,老太太板着,有史已来第一次训斥原牧白,“牧白,你孩子怎么这不懂事?妍儿如今怀着孩子,你把她带来做什么?”

“­奶­­奶­,是孙媳要来给­奶­­奶­请安的,不关相公的事。”程心妍帮原牧白辩解道。原牧白很委屈,他有劝,可娘子不听,他也没办法。

“快搬圈椅上你们大少­奶­­奶­坐下来。”老太太急声吩咐道。平时程心妍一来,老太太都会把她叫到身边坐着,可如今怕过了病气给她,把她安排的远远的,连边都不准她靠。

等程心妍稳稳地坐圈椅上后,老太太又道:“妍儿,你是有喜的人,那些晨昏定省的俗礼都不要讲了,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子,其他的事都不重要。”

程心妍眨了眨眼睛,道:“­奶­­奶­,是您的曾孙子说要来看太­奶­­奶­的。”

曾孙子!

好可爱的三个字。

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病都好了三分。

“大嫂,真是好本事,才一个月的娃娃就知道是男孩女孩了。”原牧红冷冷地讥笑道。

程心妍是现代人,没有那些重男轻女的想法,她说曾孙子不过是随口那么一说,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她是不怎么在意的,可原牧红这么一说,她才猛地回过神来,这话说满了,要是十个月生个女孩出来,她是不在意,可老太太会失望,正要开口补救,董筱瑶笑道:“表弟妹肚子里这个一定是男孩子,当日我和表弟妹去观音庙求签时,我求到六甲女,所以我生了嘉欣,表弟妹求到六甲男,肯定生男孩,这观音菩萨是不会弄错的。”

老太太听了这话更加欢喜,道:“菩萨法力无力,绝对不会弄错的,乖孙媳肚子里就是小曾孙。”

老太太一锤定音,谁还敢多言?

又闲聊了几句,老太太就急着催着程心妍回晨晖园,她怕天黑路不好走,程心妍万一绊倒,那可就要了她的命了。程心妍也不愿她老人家担心,就听话的起身跟原牧白回晨晖园。

“娘子,你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原牧白今天守了程心妍一天,连门都没出,更别说去店子里转转了,他就怕她一不小心伤着,只有不错眼地盯着她,他才感到放心。

“我好得很,你不要这么紧张好不好?”程心妍嘟嘴,她又不是瓷娃娃,碰碰就碎。

“娘子,我不紧张你,我紧张谁?”原牧白理由充足。

程心妍翻白眼,这黑小子的嘴算是练出来了。

吃过晚饭,程心妍如同往常一样要去园子里散步消食,可是原牧白却拦住了她,“娘子,你有了身孕,不能太累,去床上躺着休息。”

见原牧白这样,程心妍觉得她有必要跟他普及一下­妇­产科的知道,道:“牧白,孕­妇­是要多散步,多走路的,这样对孕­妇­好,对孩子也好。再说我只是慢慢地走,又不是做剧烈运动,不会有事儿的。”

“可是你刚才去给­奶­­奶­请安已经走了很远的路了。”原牧白认定程心妍已经很劳累了,需要休息。

“牧白,常坐容易发胖,太胖的人生孩子容易难产。”程心妍道。

原牧白想起了产子后大出血的母亲,想起了难产而死的程心如,脸­色­顿时变的煞白,心里一阵恐慌害怕,伸手紧紧地抱住程心妍,“娘子,你不可以难产,你一定要顺顺利利的生下我们的孩子。”

程心妍一听他的声音不对,知道刚才的话让他想起了某些事,吓着他了,柔声安抚他道:“牧白,只要营养均衡,做适当的运动,我就不会发胖的,而且我也不会让自己吃的太胖的。”

“娘子,我不能失去你。”原牧白放开程心妍,捧起她的脸,幽深的墨瞳里满是担忧和深情。

“牧白,你不会失去我的。”程心妍语气停顿了一下,“除非你以后对我不好。”

“娘子,我会永远对你好的。”原牧白如同在宣誓。

程心妍凝眸浅笑,牵起他的手,“陪我去散步吧!”

嫁做商人­妇­- 第八十七章 一举数得

清晨时分,下了半夜的好雨停了,风微凉,带着些许的湿意,院中梧桐树枝上停着几只小鸟在叽叽喳喳地唱着,廊下的兰花悄然绽放,空气弥漫着浓郁的甜香。

程心妍还没睡醒,原牧白却早已经清醒多时,斜倚在床头,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她娇憨的睡颜,白皙的小脸染着淡淡的红晕,樱­唇­微微张开,细长的柳眉微蹙,似乎在为什么事纠结着。原牧白伸手去抚平她的眉心,他不喜欢她蹙着眉。

原牧白的手指微凉,轻轻的碰触,惊醒了程心妍。程心妍缓缓睁开双眼,睡眸惺忪,不满地瞥了瞥他,翻转身子,用背对着他,嘟囔道:“快去店子里,别吵我睡觉。”

原牧白笑笑,不再吵她,悄悄地下床,抱起衣裳,轻手轻脚地走到外室,也不叫婢女进来伺候,穿戴整齐,打开房门。

“奴婢……”

“嘘,小声点,娘子还在睡,别吵醒她。”原牧白阻止众婢女向他请安。

“知道了大少爷。”元春几个忙降低声音,伺候原牧白洗漱梳头,送他出了门。

程心妍也没睡多久,比平时晚了一刻钟,梳洗更衣,照例去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脸­色­腊黄,头上包着姜黄|­色­的头巾,昨日的好­精­神如昙花一现。程心妍担忧,想要近前去细看。老太太偏开头,摆手道:“你坐远些,你坐远些。”

罗嬷嬷笑着上前扶住程心妍,道:“大少­奶­­奶­不用担心,老太太是昨儿高兴,睡晚了些,一会补了觉就好了。”

“是啊是啊,妍儿,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好着呢。”老太太笑,“你不用这么早来看我,我身边有得是人照顾,你只要早早忙完了事就回房歇着,我这心里才能安稳。”

听老太太的声音还很洪亮,程心妍稍觉放心,吩咐婢女传来早饭,陪着老太太用罢,看着罗嬷嬷和冷香伺候老太太重新睡下,才起身去嘉荫堂。

在嘉荫堂里听原东等人回完话,又处理了一些日常家务,程心妍正要起身回房,西角小院的春梅匆匆跑来,禀报道:“大少­奶­­奶­,影姨娘肚子疼,还见了红。”

“大管家,让人去请大夫,再派人去告诉二少爷和二少­奶­­奶­一声。”程心妍微微蹙眉,昨天大太太借关心她,讨要当家权不成,今日影怜就出事,这两者之间会有联系吗?转念一想,影怜是靠着这个孩子进的门,应该不会做如此冒险的事来,应该是她想太多,疑心太重。

影怜是二房的妾室,程心妍做为当家­奶­­奶­,让人给她请了大夫已经足够了,其他的事,不好多问。一个时辰后,程心妍正在用过午饭,下人来报,影怜的孩子小产了。微愕,怀孕头三个月最危险,可是影怜的胎已经有三个多月了,这个时候并不会那么容易小产的,怎么会这样呢?

“大少­奶­­奶­,让老奴过去看看可好?”宗嬷嬷主动请缨。

“那就辛苦­奶­娘过去一趟。”程心妍对宗嬷嬷的办事能力还是很信任的。

宗嬷嬷赶到西角小院时,大太太和于雅愫也刚刚到。大太太见程心妍只派宗嬷嬷过来,冷笑道:“大少­奶­­奶­好大的架子,家里出了事,身为当家主母都不过来问问,这家真不知道是怎么当的!”

“大太太,影姨娘是二房的人,这里有二少­奶­­奶­在就足够了。”宗嬷嬷语气里透着一丝讥讽,“要是什么事都要劳烦大少­奶­­奶­,这府里养这么多人,都闲着吃白食的啊?”

大太太大怒,厉声问道:“你说谁是闲人?谁吃白食了?”

“老奴说的自然不是大太太您。”宗嬷嬷笑,低垂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老奴说的是那些每日里无所事事,闲极无聊,只知道煽风点火,惹事生非的臭东西。”

宗嬷嬷这番话不但没指名地骂了大太太,还暗指影怜的小产与大太太有关系。大太太气的跳脚,她是不想要影怜肚子里的孽种,但这次不是她所为,怒吼道:“就算影怜她是吃燕窝出得事,那也跟我没有关系。燕窝的确是我命厨房里炖了送过来的,可是我一点害人的心思都没有,我盼着她能为我们原家开枝散叶的,我又怎么可能会害她?”

“大太太真是贤良大方,对一个姨娘也这般照顾有加,二少­奶­­奶­有大太太这样的好婆婆真是好福气。”宗嬷嬷说话带刺。

内室,本已经万念俱灰的影怜听到宗嬷嬷的话,死沉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寒光,自那日她和原牧青就再没见过面,被困在这间小院子里,那里都去不了,她明明已成弃子,大太太为什么又突然让人送燕窝来?为什么她喝下燕窝汤后,就肚子痛,见红小产?答案不言而喻,可恨的是她现在才想到,悔之晚矣,失去了她依靠。闭上双眼,掩藏起眼底的恨意,抿紧双­唇­,她会替她的孩子报仇的。

于雅愫虽因身体弱,娇生惯养出来,不通俗务,但是宗嬷嬷这么话说的浅显易懂,她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想起她怀孕时,别说燕窝,就是­鸡­窝都没看到一个,大太太如今待一下娼妓出身的姨娘都比待她好。于雅愫就恼了,小­性­子一上来,立时发作,“长康一会就要醒了,我要回看长康去了。”

说罢,不等大太太太同意,于雅愫站起身,也不给大太太请安,径直出门回怡红院了。

“二少­奶­­奶­……”蒋六家的喊不回怒气冲冲的于雅愫,只得苦笑地向大太太解释,“大太太,二少­奶­……”

“好了,不用说了。”大太太快被气死了,这个媳­妇­就是头猪,被人家两句话就挑拨的跟她呛声。

蒋六家的也知道这时候什么解释也没用,给大太太行了一礼,就领着菱叶几个去追于雅愫。

“影姨娘这里有大太太照应,定会事事妥当,老奴这就去回大少­奶­­奶­,让大少­奶­­奶­放心。”宗嬷嬷任务完成,转身扬长而去。

宗嬷嬷回到晨晖园时,程心妍正靠坐在廊下的躺椅上和几个婢女闲聊。宗嬷嬷上前行礼,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程心妍,道:“大少­奶­­奶­,大太太一直闲的无聊,现在她有事做了,不用整天惦记着当家权。”

“­奶­­奶­,影怜究竟是因为什么小产?”程心妍不相信大太太会蠢到在她送给影怜的燕窝里下药。

“大少­奶­­奶­,这件事您就让大太太去查,您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养胎。”宗嬷嬷眼光闪了一下,接过元春递来那碗药汁,“大少­奶­­奶­,该吃安胎药了。”

程心妍哀怨地接过温度适中的安胎药,一咬牙,一闭眼,一饮而尽,把碗往宗嬷嬷手里一塞,动作迅速地从绿枝手中接过腌梅子含进嘴里,用力地吮了几下,才缓解嘴里的苦味。

宗嬷嬷扶着程心妍的手,“大少­奶­­奶­,虽然刚立了夏,可这午后的太阳大,大少­奶­­奶­如今是双身子,还是回房歇着吧!”

程心妍见状,知她有话要说,就随她回房,摒退元春等人,问道:“­奶­娘,你要跟我说什么?”

“燕窝里的药是罗嬷嬷下的。”宗嬷嬷凑到程心妍耳边小声道。

程心妍倒吸了口冷气,罗嬷嬷一向谨言慎行,她会这么做必然是老太太同意的,试探地问道:“这是­奶­­奶­的意思?”

“大太太和三姑娘不死心,想要夺回当家权,想来想去,又把主意打在了影怜身上,所以大太太才故意送燕窝过去给影怜,老太太就将计就计,用大太太送的燕窝下药害影怜小产。”

“­奶­娘,我听不明白。”程心妍糊涂了,影怜出不了西角小院,大太太和三姑娘要怎么利用她呢?

“大少­奶­­奶­,您怀着身孕,就不会怀疑同样怀着身孕人身上会戴着让人流产的香囊。”

程心妍蹙眉想了想,“就算影怜身上戴满了让人流产的香囊,她又接近不了我,她没办法害到我。”

“三姑娘会撺掇二少­奶­­奶­不时带着影怜过来寻大少­奶­­奶­说话,大少­奶­­奶­不会将二少­奶­­奶­拒之门外,那影怜就能离大少­奶­­奶­很近了,一来二去,大少­奶­­奶­的胎就怀不稳了,就正好如了她们的愿。”宗嬷嬷带着满腹的恨意,咬牙道。

程心妍面­色­一凛,以前她也许不会对冒犯了她的人痛下狠手,可是以后却说不定了,谁敢谋算她肚中孩子的人,就是在自寻死路!这府里是要好好整顿整顿了,那些有贰心的人,必须清出去。这当家权,她不在乎,可是为了这个孩子,她说什么也不会放手,由她掌理家事,就算是有人要害她也没那么容易下手,让大太太重掌当家权,她和孩子的命朝不保夕。这个孩子,她一定要平平安安的生下来!

看到程心妍露出坚毅的表情,宗嬷嬷欣慰地笑了,她会帮大少­奶­­奶­保护好小少爷的,那怕付出她的生命。

下午,府里很安静,大太太并没有为了洗清她的清白,找程心妍,要她彻查。影怜小产之事,似乎就这样不了了之,大太太似乎就这样背了黑锅。但是程心妍知道这只是表象,原牧红在暗中肯定又要出招,不过程心妍不怕,原牧红已及笄,该给她找个婆家了,把她打发出去,大太太就孤掌难鸣,没有人出谋划策,大太太会安生许多的。

到黄昏时,原牧白回来,手里提着一大包东西,进门就喊,“娘子,娘子,我买了好东西回来给你。”

“你买什么回来了?”程心妍好奇地问道。

原牧白把包放在圆桌上,解开,里面全是各种小零嘴,每样一斤,讨好地笑着问道:“娘子,你尝尝,看你喜欢吃哪一样?”

程心妍在那一堆里挑挑拣拣,看看这个,厌恶地撇嘴,“甜腻腻的,谁爱吃这个。”看看那个,掩着鼻子,嫌弃地皱眉,“好臭,熏死人了。”

“呸呸呸,这个是苦的!”

“一股怪味,好恶心。”

腌渍食物原本就不是什么健康食品,程心妍素来就不喜欢吃,平日不过是为了打发消遣时间用的,再说了这些东西做那么甜,她怕一不小心吃出孕­妇­糖尿病来,到时候没地方哭去,没选出一样喜欢吃的,挑眉问道:“牧白,谁叫你买这么一大堆回来的。”

原牧白一解释,程心妍哑然失笑,原来原牧白今天一天一点正事没做,就跟人家打听孕­妇­爱吃什么去了,听到这人说爱吃这个,他就买这个;听到那人说爱吃那个,他就买那个,买来买去,就买了这么一堆回来。

“牧白,每个人的口味都不同,你别听他们说什么,你就买什么,浪费银子。我以后要吃什么,我会告诉你,让你买回来的。”程心妍笑道。

“娘子,你想吃什么,一定要告诉我。”原牧白把那一包东西包好,丢到一边,小心翼翼地扶着程心妍的手,把她稳稳地安置在圈椅上。

程心妍眸光一转,­唇­边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我想吃桂花糕。”

“我这就去买。”原牧白转身就要出门去买。

程心妍忙伸手拉着他的胳膊,笑道:“我说笑的,现在才四月里,桂花没开,那里来的桂花糕。”

“娘子,桂花糕不一定要用桂花做,用桂花蜜做也是一样的,十香馆里的桂花蜜饯糕也很好吃,我去买回来给你吃。”

“用新鲜桂花做的桂花糕有一股清香味,用桂花蜜做的只有甜味,怎么会一样呢?”

“娘子好厉害,我就吃不出它们有什么不同的。”原牧白憨憨地笑道。

程心妍板起脸,伸手掐着他腰间的­嫩­­肉­,“你的意思是说我的嘴很刁?”

“不是不是,娘子的嘴一点都不刁。”原牧白紧张地否认道。

程心妍冷哼一声,道:“我嘴刁,你也不许嫌!”

“不嫌,不嫌。”原牧白一脸讨好地笑。

程心妍绷不住了,笑着松开手,道:“去叫她们传饭吧,我饿了。”

吃过饭,原牧白陪着程心妍到园中散步,说说笑笑。散了步,回房洗澡,上床就寝,一天就这么过去了。程心妍很快就睡着了,只是府里还有许多人不曾安眠。

嫁做商人­妇­- 第八十八章 趁人之危

夜深深,天上新月如眉,四周散落着稀疏的星星,已是夜阑人静,阖府上下人都上床安息,屋内灭了灯火,漆黑一片,只有窗纱印着淡淡的月光星辉。

“阿罗,你睡着了吗?”老太太开口问道。

“老太太,奴婢还没有睡着。”罗嬷嬷年纪已大,早就不守夜了,只是她知道今晚老太太肯定有话要跟她说,才会特意留下来的。

老太太幽幽地叹了口气,道:“我终究是违了婆婆的教诲,做了件让她不耻的事,百年后,我无颜去见她老人家了。”

“老太太您快别这么想,您这么做是为了这个家,是为了保护大少爷大少­奶­­奶­,是为了让大少­奶­­奶­知道当家权的重要­性­,更是为了让大少­奶­­奶­知道这内宅中的险恶。老太太的苦心,太老太太在天有灵一定会知晓的,太老太太必不会怪老太太您的。”罗嬷嬷轻声劝解道。

老太太不语,良久,又叹了口气,道:“睡吧!”

主仆俩不再交谈,静静地躺着,其实谁都不曾睡着,数十年的坚持一朝打破,心绪难宁。另一边,大太太也久久不能入睡,影怜小产之事,她不愿背黑锅,扬言要一查到底,可是在经过原牧红的分析后,她知道这事查了也白查。程心妍怀着身孕,断不会做这样伤­阴­德的事,燕窝里的药,不会是她派人下的。于雅愫不问俗事,只要原牧青哄哄她,她就什么事都不记得了,更何况,她既能容下春枝,也就不会对影怜下手。那么这药只有一个可能­性­,就是老太太派人下的。

老太太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原牧红没说出口,大太太却猜得到,她在老太太身边快三十年了,老太太不是心软没有手段的人,可是老太太没有用过如此­阴­毒的招术。当年老太太没用,现在却用了,这是在警告她。

大太太眼光闪了闪,老太婆缠绵病榻多日,看来快不行了,要不然不会痛下杀手的,好,这个黑锅她暂且背着,等老爷回来,再把事情闹出来,到时候……

大太太得意地笑出了声,只要老太婆一死,这个府里就全是她的了!

只是大太太万没料到,她没等来原致亭回家的消息,等来的却是原致亭失踪的消息。跟着原致亭去开封府参加玉雕展的掌柜回来报信,原致亭坐的船沉了,人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这件事家人自不敢告诉还在病中的老太太,交待了郑五娘和程心妍几句,原致堂和原牧白当天就领着十几个家丁,让那掌柜带路,重返出事地点,沿河去寻找原致亭的下落。

原致堂叔侄数日不曾前来请安,老太太觉得诧异,问及他们的去向?众人都说店子事忙。老太太虽然生病,可人不糊涂,“妍儿,你说,你三叔和牧白去哪里了?”

“­奶­­奶­,店子事忙。”程心妍这谎撒不下去,就是店子再忙,给母亲­奶­­奶­请安的时间总是有的,数日不露面,实在说不过去。

“他们忙,我不忙。他们没空来看来,我去看他们。冷香,叫他们备轿,我要去店子里看看我的好儿子,看看我的乖孙子。”老太太挣扎着就要从床上起来。

“­奶­­奶­。”程心妍急忙上前扶住老太太,“他们不在店里,他们出城办事去了,过几天就回来了。”

“店子里是不是出事了?”老太太盯着程心妍的眼睛,沉声问道。

“一点小事,三叔和相公能处理好的,­奶­­奶­,您不用担心。”程心妍安抚她道。

“是什么事?”老太太­精­明着,不会轻信程心妍的谎话,追问道。

程心妍眸光微转,“一船药材在半道被人盗了,三叔急着要去找回来,可是三叔身上还带着伤,相公不放心,就陪着三叔一起去了。”

“药材被盗,报官就是了,为什么要自己去?”老太太一下就找到程心妍话中的漏洞。

“­奶­­奶­,官衙中当差的人,失主要是不追的急,他们也就拖拖拉拉,不会尽力办事的,三叔的这船药是早就订给人家的了,要是丢了,可是要赔一大笔银子的。”程心妍急中生智,又想出一套说辞,为求让老太太相信,还拉郑五娘作证,“三婶,三叔可是这么跟你说的?”

“是啊,婆婆,这船药值上万两银子,要是不交货,要赔三倍银子。”郑五娘上前陪笑道。

“饶山长的姐姐姐夫也是在住店的时候被杀的,如今这世道越来越不太平了。”罗嬷嬷松了口气,还好大少­奶­­奶­机灵,要不然瞒不过去了。

老太太虽还有些怀疑,可听她们的话,似乎也有几分道理,就不再追问。程心妍和郑五娘伺候她喝了药,劝她再躺下休息。老太太­精­神不济,点头同意,刚要解了外裳,躺下去,就听到外面传来喊叫声。

程心妍听了听,是大太太的声音,接着就看到大太太披头散发地跑了进来。程心妍一惊,道:“快拦住她!”

屋里伺候的婢女婆子不少,听到大少­奶­­奶­发话,都上前去拦大太太,谁知道大太太力气颇大,一连甩脱数人的手,直直地冲到床前,跪了下去,“老太太,您要为媳­妇­作主啊!”

程心妍和郑五娘对视一眼,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可现在这个情况,她们没法上前堵住大太太的嘴不让她说话,微微皱眉。

老太太盯着大太太,冷笑道:“你一向最有主意的了,还有事求我这老太婆作主,这真是天下间最好笑的笑话了。”

“老太太,牧青也是大老爷的儿子呀,大老爷……”

“大太太!”罗嬷嬷喊了一声,“老太太刚服了药,要休息了,您有什么事,等老太太休息好了再说。”

“二娘,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别吵着老太太。”程心妍欲去扶大太太,却被老太太紧紧地抓住了手臂,迈了一步,就动不了,只好使了个眼­色­给郑五娘,让她去把大太太弄走。

郑五娘摇了摇头,事到如今,已经瞒不住,大太太存心要把这事闹出来的,但愿老太太听后,能承受的住打击。

“大老爷怎么了?”老太太脸­色­微变,问道。

“老太太。”大太太哭喊着往前爬了两步,“大老爷坐的船沉了,三老爷和大少爷都去寻大老爷去了,都这么多天了,音讯全无,大老爷只怕是凶多吉少。老太太,您不能让她们这样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啊!牧青……”

“咚”老太太话没听完,人就昏倒了。

“老太太!”

“­奶­­奶­!”

众人惊呼,跪在地上的大太太并没有惊呼,脸上一抹­阴­谋得逞的得意笑容转瞬即逝。

长子是家中的顶梁柱,病入膏肓的老太太惊闻原致亭出事,受不了这么大的刺激,昏厥过去,不醒人事。

“快去请大夫!”程心妍着急地喊道。

郑五娘狠狠地瞪了大太太一眼,道:“去请姑太太过来。”

大太太从地上爬了起来,把披散的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脸上一点泪痕都没有,冷冷地站在一旁看着,­唇­边露出嘲讽的冷笑,郑五娘就是个白痴,难道事到如今她还会怕原致轩?老太太这个样子,已经不能给原致轩撑腰了,没有老太太,一个出嫁的姑­奶­­奶­,她有何惧?大老爷要是没事,平安回家固然好,要是就这么死了,也没什么坏处,只等老太太一死,她就是这个府里的老太太了,以后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很快,华大夫就被请进府来。

华大夫为老太太把脉了,“老太太的脉象怎么会如此紊乱?老太太年事已高,不能大惊大喜大怒大悲,被这么一急……”

“华大夫,您这是什么意思?”郑五娘问得胆颤心惊。

“三太太,老夫回天乏术,给老太太准备后事吧!”华大夫黯然道。

程心妍和郑五娘如被雷击,呆愣住了,怎么会这样?

“老太太!”大太太喊叫着扑上前去,“您怎么可能丢下这么一大……”

“啪!”郑五娘被大太太那一嗓子给喊醒了,上前,挥手就给了大太太一耳光,怒骂道:“你黑心肠的毒­妇­……”

“啪!”大太太飞快的还了郑五娘一巴掌,比郑五娘更大声地骂道:“郑五娘,你这个贱人,你好大的胆子,我是你的长嫂……”

“啪啪”郑五娘毫不示弱地回击大太太两耳光。

大太太挥手要再打回去,却被罗嬷嬷抓住了手腕。罗嬷嬷冷冷地道:“大太太,这里是老太太的耦荷园,你要再放肆,休怪老奴逾越请家法来教训你。”

“你敢,我可是这府上的大太……”

程心妍抓起老太太放在床边的拐杖,举起拐杖打向大太太。大太太没提防程心妍会突然暴力相向,被打了个正着,身子晃了晃,两眼一翻,人就瘫倒了下去。

屋里鸦雀无声。

程心妍不敢相信地看着手上的拐杖,她怎么会做出这么暴力的事?她被原牧白带坏了,只会用武力解决问题。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华大夫,华大夫伸手探探大太太的鼻息,又给她诊了一下脉,道:“大少­奶­­奶­别担心,大太太没事,只是打晕了。”

大太太的确没什么大事,就是额头上肿起了一个大包。罗嬷嬷让婢女们把她抬到偏房,留下两个力气大的婢女守着她,防止她醒了又跑来闹事。

老太太的气息越来越弱,眼看着就要不行了,原致轩来了。或许是母女连心,听到原致轩的喊声,老太太缓缓地睁开眼睛,看了看床边的众人,眼角滑落一滴浊泪。她生了两子一女,如今却只有一女为她送终,长子已去,次子未归,就连她最疼爱的长孙也不在身边,好在长孙媳还在,好在长孙媳肚子里还有她的小曾孙,嘴角微动。

“娘,您要说什么?”原致轩凑到面前,问道。

“小曾孙。”老太太声音不大,但也足够让众人听清。

“­奶­­奶­,小长康在这里。”原牧红转身从­奶­娘手里抱过长康,凑到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把头微微偏开,“妍儿。”

“­奶­­奶­,孙媳在这里。”程心妍含泪道。

“小曾孙。”老太太嘴里的小曾孙不是小长康,而是程心妍肚子里那个才一个多月的胎儿,原牧红脸上的怒意一闪而过,向后退了两步,把长康还给了­奶­娘。原牧青和于雅愫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老太太实在是太偏心了。大太太一点都不在意,连到床边上去假装孝顺都不屑了,她稳稳地坐在椅子上,现在就等老太婆断气,她就可以重掌原府,到时候把这些不顺眼的东西通通赶出去,刚才程心妍拿拐杖打她,这一下,她一定会打回来的。

“­奶­­奶­,您要把身体养好,小曾孙要太­奶­­奶­抱,小曾孙喜欢太­奶­­奶­。”程心妍坐在床边,握住老太太的手。

“原祯。”老太太一边说,一边在程心妍掌心写字,“祯儿。”

“­奶­­奶­,我知道,小曾孙叫原祯。”程心妍垂泪,祯,祥也,福也,老太太临终前,牵挂的依旧是子孙吉祥幸福。

“嘉欣!”老太太摸了摸小嘉欣的小手,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人去了。

哀声顿起。大太太也跟着­干­嚎了两声,脸上的喜悦却怎么也掩饰不住,压在她头上二十多年的老东西终于死了,以后原家就是她说了算。

罗嬷嬷和原致轩留在房里为老太太更衣,程心妍按着丧礼的仪式把任务分派给下人,设灵堂、挂白幡、派人给亲友报丧、又派人连夜出城去通知原致堂原牧白赶紧回来,寻找原致亭可以暂缓,为老太太出殡要紧。

大太太不乐意了,当家守丧办丧礼自然要由她这个长媳作主张罗,什么时候轮到长孙媳出面?冷哼一声,道:“大少­奶­­奶­,这当家……”

程心妍目光凌厉地盯着大太太,手里握着老太太的拐杖,“二娘要是不介意再去偏房躺上几个时辰,我也不介意帮帮二娘的忙。”

“好啊,原来是你打了我娘……”老太太一倒,原牧青嚣张起来,要帮大太太出面了。

“闭嘴,老太太尸骨未寒,你们呣子俩就这样吵闹不休,成何体统?你们要是再敢多说一句,我就把你们全赶出去!”原致轩厉声道。

“你敢,我是这府上的大太太,你一个出嫁的姑­奶­­奶­,有什么资格赶我出去。”大太太冷笑。

“她没有资格,我有。”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众人回头看去,是原家三房的三老太爷过来了,爹亲叔大,三老太爷是老太爷的嫡亲弟弟,他的确有资格把大太太赶出去。

大太太没想到三老太爷这么快就赶来了,讪讪退到一边,不敢再说话。有三老太爷坐阵,大太太不敢再闹,很快丧棚搭起来了。

嫁做商人­妇­- 第八十九章

因为客人还未来吊唁,程心妍等人只是换了素服,去了钗环,带了几个善哭的丫鬟婆子守在白­色­幔帐之外。老太太是在酉时未戌时初离世,日落西山,天­色­一点一点的暗下来,原府笼罩在苍茫的暮­色­之中,益发显得沉重哀伤。

守到半夜,过了子时,程心妍就有些支撑不住。秦嬷嬷、杜嬷嬷和元春燕草担心她的身子,可是她们的身份又不好多言。还好董筱瑶注意到了,道:“婆婆,舅母,表弟妹身怀有孕,守一夜,只怕受不住。”

哭得昏天黑地,伤心欲绝的原致轩这才发现程心妍还在,急道:“妍儿,你怎么还在这里?快回房歇着去。”

“姑太太,这可不合规矩!”大太太冷冷地道。

“两位妈妈,大少­奶­­奶­就交给你们照顾,我没顾到的事,你们要想到,不能让大少­奶­­奶­出一点纰漏,大少­奶­­奶­的吃食不必按丧仪来,大少­奶­­奶­想吃什么,就做什么,知不知道?”原致轩根本不理会大太太,嘱咐两位嬷嬷道。

“姑太太放心,老奴会寸步不离地照顾大少­奶­­奶­的。”秦嬷嬷和杜嬷嬷扶起程心妍。

“姑姑。”程心妍很感激原致轩,她正苦恼在这丧事期间怎么保证孩子的营养,没想到原致轩会如此安排。

原致轩摸了摸程心妍的脸,道:“明天早上也不用急着来,你要休息好,你不是一个人,要顾着孩子,快回去休息吧!”

“姑姑,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也要好好的照顾自己。”程心妍含泪点了点头,出了灵堂,回晨晖园休息。

大太太轻轻捶打了一下右肩,叹了口气,道:“我如今身子骨也不好,我也守不得,我先回房歇歇,等明早上再过来。”

“今夜,你不必守,明日,你也不用来。”原致轩冷笑道。

大太太斜睨着原致轩,“姑太太,你这话什么意思?”

“姑太太?”原致轩走到大太太面前,“你不是一向叫我原致轩的吗?今天怎么改口了?”

大太太愣了一下,她怎么顺嘴就叫原致轩叫姑太太了?

原致轩突然嗷地大叫一声,伸手就往大太太脸上抓去。大太太一惊,急忙向后退开,可到底慢了一步,原致轩长长地指甲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五条长长的痕迹,抓破了皮肤,血一下涌了出来。

“我掐死你这毒­妇­,我掐死你,掐死你。”原致轩尖叫着又要再次扑上去打大太太。

大太太岂肯吃亏,也尖叫一声,与原致轩撕打起来。男人们全在外堂,这内帷里全是女眷,李洁和原牧红年纪小,昏昏欲睡,被吵醒,有些迷迷糊糊,搞不清楚状况。于雅愫和董筱瑶这两个当媳­妇­却是被吓愣住了,怎么说着说着,就拳脚相向了?

“别打了,别打了!”郑五娘上前劝了两句,两人根本就不听,“你们还不快把大太太和姑太太扯开。”

婢女婆子们这才回过神来,七手八脚地把两人拉开。大太太的亏吃在表面,脸上伤痕累累。原致轩的亏吃在里面,身上被大太太掐的,青一块紫一块,只是衣裳遮掩,看不出来。

被扯开的两人象斗­鸡­似地瞪着对方,大口地喘着粗气。三老太爷听到通报从外面进来,看到这情景,怒斥道:“你们俩老大不小了,还这么胡闹,想做什么?”

“三叔,是这个毒­妇­,是她气死我娘的。”原致轩厉声道。

“三老太爷,我是担心大老爷的安危,才会一时情急,跑到老太太面前说这事的,我不是存心的,我也没想到老太太会这么去了,我真的没想到啊!三老太爷,如今大老爷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老太太又这么去了,我是恨不得随了他们去啊!”大太太早就想好说辞,理由充足,让人不好反驳,还说的声泪俱下,伤心的不得了的样子。

“大哥他没事,大哥他一定会回来的,你是故意,你是故意把这件事告诉我娘的,你居心叵测,你不得好死,你这个贱人,你这个毒­妇­,你这个不要脸的­骚­女人!”原致轩如同失心疯般一通乱骂。

“我没有,我没有。”大太太哭天抢地,“二妹,你不能这样冤枉我!老太太是我的婆婆,你这么说,是让我没有活路了,老天爷,我冤枉死了,谁来为我作主啊!老天爷……”

三老太爷气得额头青筋突起,“好了,不要嚎了,你回房去上药。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大太太收了声,扶着庆妮的手,一拐一拐地走了,该死的原致轩,指甲那么长,掐得她痛死了,这张脸明天没法见人了,也好,反正她也不想给死老太婆哭灵,正好有借口不出来。

“二侄女,这是你娘的灵堂,这么闹腾不象话,有什么事,等出殡再说。”三老太爷沉声道。

“三叔教训的是,侄女知罪。”原致轩恢复正常,行礼道歉,低垂的眼底闪过一丝诡秘的­精­光,“三叔,大太太脸上带着伤,不便出面,就让我家三弟妹哭灵吧!”

原致轩说的话有道理,三老太爷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点头同意了。熟悉原致轩为人的郑五娘眼中露出一抹异­色­,记得很十二年前,她刚嫁进原家时,原致轩为了她也跟大太太打过一架,当时原致轩打得大太太全身是伤,却一点都没伤大太太的脸,说是打人不打脸,让她有苦说不出,原致轩今天是故意抓破大太太的脸的,为什么呢?郑五娘想不通,可又不好问原致轩,只得按捺着心中的疑惑,打算等原致堂回来问他。

原家老太太去世,亲朋好友以及其他商家大户,凡有交情的皆来吊唁。原致堂原牧白不在家,只得由原牧青领着原牧橙兄弟出面,客人们看到原牧青脸上还很明显的青紫痕迹,都露出诧异的表情,这原二少爷跟谁打架打成这样,没听说啊?大太太额上有包,脸上带着伤,不好出来见客,女眷这边就由郑五娘领头哭灵。对大太太为什么不出来的原因,众人很好奇,有好事的人,悄悄打听了一下,却什么也打听不出来。与原家人走的近的,都知道老太太素不喜欢这个媳­妇­,众人就推测定是大太太记恨老太太,不愿为老太太守灵,装病不出来。一人这么说,其他就附和,这事就成真的了,众人对大太太的作法很生气,死者为大,再怎么着,也不能这样。有记忆力好的,想起了二十多年前,大太太嫁入原家才七个月,就产子的事,对她的为人更加的鄙夷。

客人们之间的议论,原家人没空,也没心情去理会,守着老太太的灵柩,等着原致堂和原牧白回来。

程理和程三太太也过来拜祭了老太太,王家也派了人过来吊唁,慈缘让荭姑送来了一百张往生咒,程心妍在老太太的灵前化了,希望老太太能早登极乐世界。

去报信的人来回也要几天,等原致堂和原牧白快马加鞭地赶回来,老太太已经过了头七。看到门外挂着的白幡,原致堂和原牧白都有一种宛若隔世的感觉,没想到才出去几天,就与老太太­阴­阳相隔。

两人换上孝服,上灵堂叩拜,一下又一下。

“娘,儿子回来了,儿子不孝,儿子不孝。”身为儿子没能为母亲送终,原致堂愧疚一生。

“­奶­­奶­,牧白回来了,­奶­­奶­,您的乖孙回来了!”原牧白出生就没了娘,是在老太太身边长大的,小时候他身体弱,三天两头就生病,他又认,到晚上只要老太太抱着,鼻子堵着,不会张嘴出气,老太太就整夜整夜地抱着他,他对老太太的感情甚至超过对原致亭的感情。

原致堂和原牧白在灵前哭得伤心,比起原牧青这几天的­干­嚎,给人的感觉大不相同,这才是真正的孝子贤孙!众客人纷纷上前劝慰,原致堂和原牧白好不容易才止住泪,谢过众客人前来吊唁之情,去内堂见家中女眷。

“三弟,可找到大哥?”原致轩问道。

“不曾。”原致堂黯然垂泪。

原致轩身子晃了晃,面如死灰,她和原致亭的年纪相差的不远,兄妹的感情非常深厚,这也是她处处与大太太作对,原致亭也从不说重话骂她的原因之一。

老太太没了,大老爷也没了,原家的顶梁柱没了,哭声又起。

“不要哭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一天没有找到爹的尸体,就不能说爹死了。”程心妍扬声道。

原牧白上前扶住程心妍,道:“姑姑,三叔,我娘子说的不错,只要一天没有找到爹,就不能说爹死了。”

在没找到原致亭的尸体前,的确不能断定他已不在人世了,就算是自欺欺人也好,原致轩和原致堂也宁愿如此去想。可是有人却不愿意,将这事闹出起来。

大太太趁人不备,冲到灵堂前跪在三老太爷面前,哭喊道:“三老太爷,大老爷明明已经不在人世了,姑太太和三老爷却要隐瞒真相,不让我知道,你们是要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想霸占原家的家产!三老太爷,您要为我们长房的作主啊!不能让他们做出这有伤天害理的事来呀!我不打紧,死了就死了,可是长康还小,他可是原家的嫡长孙呀,难道让他去讨米要饭活下去吗?”

大太太跑来灵前来闹事,把三老太爷气得脸­色­发青,恨不得一脚踹死她,咬牙道:“你休得胡说,快进去。”

“三老太爷,我没有胡说,大老爷他真的不在了,姑太太和三老爷帮着大少爷隐瞒这件事,不想让我们知道,是想把所有的家产全给大少爷,要把我们赶出去,他们这是要逼死我们呣子呀,三老太爷,您不能看着他们这么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啊!”大太太嚎啕大哭,“老天爷呀,我要死了,我活不了啦!大老爷,让我随您一起去吧,可怜我那还不满周岁的小孙孙。”

三老太爷正要说话,于老太爷上前拱手道:“三爷,若是致亭贤侄真的已经不在,这件事还是要说清楚为好,隐瞒事实,会让人心生疑惑,会产生不好的传言,会影响原家的声誉。”

趴在地上的大太太­唇­边微微上扬,娶于雅愫那个病秧子还是有点用的。

于老太爷既是老太太的表弟,又是姻亲,亲上加亲,三老太爷万般无奈,只得给他这个薄面,点了饶建民、程理以及几个和原家有姻亲关系比较亲近的人,一起移步到内堂,又把原致堂等人都叫了进去,就原致亭是否已亡故的事进行讨论。这是家里的大事,程心妍等女眷没有退出去,站在一边旁听。

“大哥没死,大哥只是失踪了,大哥一定会回来的。”原致轩坚持这个说法。

“大老爷已经不在了,你们凭什么这么对他,不为他发丧?难道你们想让他成为孤魂野鬼吗?你们好恨的心啊!”大太太一口咬定原致亭已死。

“你这个贱人,你胡说八道,我大哥不会死的,你死了他都不会死,你恶毒的贱人,你敢诅咒我大哥,你不得好死。”原致轩怒火中烧,厉声骂道。

大太太不和原致轩对骂,用手抱着脸,边哭边道:“大老爷,您在天有灵回来看看吧,看看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可怜我跟了您二十几年,到如今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大老爷……”

“好了,别假哭了,你到底想怎么样?有话直说。”原致堂打断她的话,沉声问道。

大太太立刻不哭了,抬起头看着三老太爷,道:“原家祖训,父亡子分家,大老爷如今已经不在了,这个家要分一下才行。”

分家!谁都没想到大太太会老太太还没出殡,大老爷生死不知的情况下,闹着要分家,都震惊地盯着她。

众人的震惊,大太太不放在眼里,继续道:“依照律法,我家牧青需得家产的一半,我家牧红也应分的一分家产,以备她作为日后出嫁时的嫁妆。”

律法?

程心妍下意识地看了看饶建民,果然见他眼中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嫁做商人­妇­- 第九十章 分家风波

“分家,没错,这个家是该分了,早就该分了。”原致轩突然接了这么一句,众人皆惊,连大太太也不敢相信地瞪大了双眼,原致轩是不是被气疯,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娘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李林急声问道。

“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原致轩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就算大哥还在,这个家也该分了。”

大家都不明白的看着原致轩,这话是什么意思?

原致轩晃悠悠地站起来,走到厅堂中间,斜睨着大太太,道:“妻生子,为嫡,妾生子,为庶。原家祖训第一条,嫡子继承家产,庶子在成亲后要另开府生活,不得与嫡子争家产,作为原家长房唯一的嫡子,牧白理应继承原家的一切生意和庄子。至于原牧青这个庶子,等老太太出殡后,拿了安家银子,马上离开这里,不可以再住在主家。”

“什么唯一的嫡子,我家牧青难道不是嫡子吗?你说的这叫什么鬼话!”嫡庶之间,天壤之别,大太太大怒,厉声责问。

“我大哥从来就没有娶你为妻,官府的文书上是纳妾,是纳妾的契文,不是婚书。原家族谱上也没有你的名字,在大哥的名字后面,是妻李氏,你由始至终都是妾,你是妾。”原致轩咬着牙把这几句恶狠狠地挤出来,隐瞒了二十几年的秘密,今天说出口,她有一种畅快淋漓的感觉,身心舒服,若不是此刻在老太太的灵堂之上,她必会放声大笑。

大太太气得脸­色­胀红,颤抖着手指对着原致轩,尖叫着,“你胡说,你胡说,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大少­奶­­奶­,去把那张纳妾契文拿来,让她好好看看,认清楚她自个的身份。”原致轩声音带着幸灾乐祸地味道,当年老太太跟原致亭约好,在她有生之年,绝不说出这件事,老太太之所以会同意这么做为了保护原牧白。大太太气死老太太,还巧舌如簧推卸责任,原致轩已是怒不可遏,本要把这事说出来,是三老太爷的话提醒了她,这是老太太的灵堂,不能让老太太死后也得不到安宁,她暂时忍了下去,打算等老太太出殡,入土为安后,才说出此事,却没想到大太太会如此的迫不及待,在这个时候闹着分家,她索­性­将这事说出来。族谱在老家祠堂供着,一时之间拿不来,可是纳妾的契文,老太太一直收藏着,那是最有力的证据。

程心妍回了耦荷园,打开了老太太当日所说的那个箱子,很快就找到了那张纳妾契文。看着那张泛黄的纸,程心妍赫然明白,为什么郑五娘说原致轩是故意弄伤大太太的脸,大太太是妾,是没有资格为老太太哭灵的。也明白为何当时于雅愫进门,老太太要她代李氏喝媳­妇­茶,不仅仅是为了重挫大太太的面子,更重要的是因为大太太是妾。娶妻是婚书,纳妾是契文,当日她和程心如姐妹易嫁,原家在她回门那日去官衙改了婚书,把程心如的名字换成她的,否则她和原牧白不算真正的夫妻。

原致轩言之凿凿,除了大太太呣子三人不愿相信,其他人都知道这应该是事实,尤其是三老太爷猛然间想起,去年他受老太太之托去老家为程心妍上族谱时,好象是没有看到大太太的名字。这二十多年来,大太太也从没有回过老家,也就谈不上进祠堂祭祖了,原来老太太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程心妍拿来契文,原致轩没有接过去,道:“大少­奶­­奶­,你把契文给三老太爷和于老太爷看看。”

三老太爷接过契文看了一下,的的确确是纳妾契文,而不娶妻婚书,不动声­色­地把契文交给于老太爷。于老太爷看后,皱紧了双眉,把契书交还给原致轩。

原致轩扬扬手中的契文,嘲讽地冷笑道:“皮氏,就凭你,想当原家的正室太太,别做梦了。”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大太太垂死挣扎。

原致轩打开契文,放在大太太面前,挑眉道:“睁开你那双狗眼,好好看清楚。”

大太太看清楚了,看得很清楚,看得脸­色­煞白,全身颤抖,她以为她的计谋成功了,她以为原致亭撤了纳妾契文,重新弄了婚书,她不是妾,她是原致亭的填房,是这个府上的大太太,没想到二十多年后,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假,就算家里待她是以夫人之礼又如何?她不是原致亭的妻,她是妾,生不上族谱,死不入祠堂。

“老爷,你骗得我好苦啊!”多年的谋划原来只是一场空,早知道当年就该想法设法除掉原牧白的,如今什么都晚了,大太太悲从心起,捶胸顿足,嚎啕大哭起来。在这一刻,她所有的尊严和面子就都没有了。

饶建民趁大家都看着大太太,悄悄地起身走了,他必须跟这个原家小妾撇清关系才行。

“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二哥,二哥,娘怎么可能不是妻是妾呢?不可能,这不可能。”原牧红慌了神,紧紧地抓住原牧青的手臂,尖叫地问道。

在确定大太太是妾不是妻时,原牧青气的脸都扭曲变形了,他根本不愿相信他是妾的儿子,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他还有什么脸面,原二少爷只是一个庶子,什么家产都分不到,没了银子,那些一直巴结他奉承他的人,会看不起他,想到这里原牧青抓狂了,恨不得能换个身份高贵的母亲。可原牧红这一问,他瞬间清醒过来,生母不可能换,他就是庶子,这个认知,让他暴怒,用力地甩开原牧红的手,吼道:“我们是庶出,我们就要被赶出去了。”

赶出去!

大太太猛地抬起头,双目圆瞪,满是伤痕的脸表情狰狞,十分的吓人,如同一头吃人的野兽,狠狠地睨着原致轩,“不,你们不能赶我们出去,大老爷还没死,原家祖训,父在子不分家,这个家不能分,你们没有资格赶我们出去。”

众人对大太太的话嗤之以鼻,先前是她一口咬定原致亭死了,闹着要分家,发现事情走向与她预计的不同,立刻反口,不但无耻,还很可笑,难道她以为事情能由她­操­纵?

“祖训说的父在子不分家,指的是嫡子。”原致轩鄙夷地冷笑。

宗法族规摆在那,就是于老太爷有心想帮衬两句,都不知道要怎么帮,看了于雅愫一眼,叹气,端起茶杯,默默喝茶,若是原致亭没死,这事还有回旋的余地,可现在原致亭下落不明,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三老太爷轻咳了两声,摸着胡子道:“本来大嫂还没出殡,这分家一事不应提起,只是既然话已说到这个地步,就把事给办了,省得有人闹腾,不得安宁。牧白,你拟好分家书,等族中人来,就按原家祖……”

外面的­骚­动打断了三老太爷的话,众人一惊,出什么事了?

一个略显惊慌地声音喊道:“大老爷回来了!”

大老爷回来了?

屋内的人先是一愣,才确定他们听到什么。反应的最快的是大太太,她提起裙子就往外跑。其他人也纷纷跟着跑了出去,原牧白跑出去前还不忘回头道:“娘子,你怀着身孕,别跑,慢慢走。”

程心妍不好意思地吐了一下舌头,要不是原牧白嘱咐,她差点忘记她怀孕了,扶着元春的手,慢慢地走到外面。失踪数日的原致亭是真的回来了,而护送他回来的人,让程心妍感到有点意外,居然是景燃。

景燃也看到了程心妍,眸光微闪,她似乎胖了!

在众人的劝慰下,原致亭止住了哭泣,起身拱手谢谢过前来吊唁的众位亲友,又为家人介绍了他的救命恩人景燃。原来那日船沉,他被倒下的桅木打晕过去,抱着木板顺水漂流,在下游处被景燃所救,一直昏迷不醒,直到几天前才清醒过来,就急急忙忙地往回赶,却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现在说这些都太晚了,老太太已经去了。原致亭强忍悲痛,让原东先安排景燃去客房休息,才和三老太爷等人回到内堂,刚才他进来时,发现堂上无有孝子贤孙,不免感到奇怪,难道家里还发生了什么大事?

众人落了座,婢女的茶还没上。大太太就扯着原牧青和原牧红冲到原致亭面前,“大老爷,你今天要给我们呣子三人一个交待!”

原致轩不等原致亭开口说话,抢先开口道:“交待是要交待,不过不是大哥给你交待,而你是给大哥交待。大哥,你问问这个狠毒女人都做了些什么?”

原致轩和大太太素来不和,听到原致轩的抱怨,原致亭也没太在意,皱了皱眉,眼底有一丝不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俩还再闹什么?”

“大哥,你这话说的好过份,怎么是我在闹?”原致轩气得眼泪都出来了,“分明是她在闹,她故意把你失踪的事告诉娘,害得娘气血攻心,含恨而终。”

原致亭脸­色­铁青,双目圆瞪地盯着原致轩,咬牙问道:“此话当真?”

“大哥,这事我有必要骗你吗?”原致轩回瞪着他,额头上青筋突起,恨意满腔,若不是原致亭这么多年的纵容,大太太何止于如此?

“大哥,二姐没有骗您。”

“爹,姑姑没有骗您。”

郑五娘和程心妍异口同声地道。

原牧白先前不知此事,现在知晓,脸­色­巨变,怒问道:“娘子,你为什么早告诉我?”

“相公,这事爹会处理,你少安勿躁。”程心妍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臂,不让他冲出去教训大太太。

原牧白强忍怒气,目光凌厉地瞪着大太太,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老爷,你别听她们胡说,我没有,我是担心你的安危才会去老太太面前说这事的,我没想到老太太会受不了刺激,老爷,你要相信我啊!我这么多年来伺奉老太太从没怠慢过,我岂会故意去气老太太?老爷,她们是一伙的,你不要听信她们一面之词啊!”大太太竭力辩解。

原致轩和郑五娘同时问道:“大哥出去这么多天,娘一直病着,你什么时候来伺候着过娘?”

“皮姨娘,你说你没的怠慢过老太太,举头三尺有神明,你敢不敢对天发誓?”程心妍知道大太太绝不会承认她怠慢老太太的,更不会承认她故意气死老太太的,一面用皮姨娘这个称呼来刺激她,一面逼她发誓,这古人信奉天地神明,不敢随意赌咒发誓,怕遭报应。

大太太咬着­唇­,不敢言语。

原致亭盯着大太太,气得胸口起伏不定,一时之间,说不出话,也没听清程心妍对大太太的称呼。

“大哥,你知不知道,这个女人恨不得你死,吵着要分家,我没办法,只好拿出你纳妾的契文来,让她认清她的身份。”原致轩继续刺激原致亭,“大哥,你要不信我的话,你问问三叔,问问在座的各位,就知道这女人的心肠有多么的狠毒了。”

于老太爷张了张嘴,终究什么都没话,低头喝茶。

三老太爷叹了口气,道:“大侄子,二侄女所言句句属实,此­妇­人心肠太坏。”

三老太爷的话等于定了大太太的死刑,大太太没有翻身的机会了。大太太百般算计,自以为取得了最后的胜利,却没想她早在老太太的算计之中。

原致亭闭上了双眼,商人最重要便是信用,他酒醉要了她,毁了她的清白之身,他纳她为妾,他知道委屈了她,在李氏故去后,许她正妻之位,可是却没做到,瞒了她二十几年,他愧对于她,因而在老太太面前处处维护她,在金钱上尽量地弥补她,可是最后却害死了母亲,弄到如今这种地步,这是他的错,只是悔之晚矣!

不能再错下去,原致亭猛地睁开眼睛,嫌恶盯了大太太一眼,扭头对程心妍道:“大少­奶­­奶­,传话下去,以后对皮氏,行妾礼。”

“老爷,你不能这么对我!”大太太,不,皮姨娘失声尖叫。

“你让我太失望了!这么多年来,原家哪里亏待过你?你若是安安分分,何须有今日下场?凭你脾­性­出身,何德何能担得起这正室嫡妻之名?从今日起,你就是妾,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踏出房门一步。”原致亭恨声道。

皮姨娘呆怔怔地看着他,完全说不出话来,脸­色­惨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嫁做商人­妇­- 第九十一章

身份的转换,让皮姨娘生不如死,可是原致轩却并不满意,她要的是把皮姨娘赶出府去,皱眉问道:“大哥,你怎么可以这么轻易饶过这个女人?”

“二妹,你就少说一句。”原致亭痛苦皱眉,目光看向原牧青兄妹,皮姨娘是他们的生母,他总要为这两个孩子留些颜面。

原致轩摇头,红肿的眼睛里一片死灰,“大哥,你太让我失望了!”

失望的不止原致轩,还有程心妍,暗叹一声,原致亭身为商人,在生意上手段雷厉风行,机敏果断,可在家事上却拖泥带水,优柔寡断。

有人失望,就有人生出希望。见原致亭留有余地,原牧红眸中一亮,扑上前抱住了原致亭的脚,哭喊道:“爹,要是娘是妾,我和二哥就成了庶出了,爹呀,不可以这样。爹,这叫以后我们如何自处?爹,我们也是您亲生的骨­肉­!您不能看着我们没有活路可走啊!”

原致亭看着原牧青兄妹,他子嗣不多,仅这两子一女,都十分的疼爱,又岂会看原牧青兄妹成为庶出,让人耻笑?伸手扶起原牧红,道:“红儿,爹会把你们过到牧白母亲名下,你们依旧是原家的嫡子嫡女。”

听到原致亭如此说,皮姨娘、原牧青和原牧红三人大喜,只是脸上的笑容还没绽放,就听到原致轩和原牧白同时道:“我不同意!”

原致轩素与皮姨娘不和,她反对在原致亭的意料之中,可是原致亭没想到的是,一向老实乖巧,待弟妹和蔼友好的原牧白会反对,惊讶地扭头看着原牧白,“牧白,你不同意?”

“是,我不同意。”原牧白坚定地再次重申他的意思。

“为什么?”原致亭不解。

“我娘是不会认这个女人所生的孩子的。”原牧白平静地说出了理由。母死父再娶,天经地义,身为儿子的原牧白不能反对,也反对不了,所以他为了原致亭这个父亲,愿意叫皮姨娘这个仇人一声二娘,待两个弟妹也很好,但是现在皮姨娘是妾,原牧青兄妹要认在李氏名下,那么情况就不同了。认仇人之子为子,这是对李氏的羞辱,原牧白是绝不会让九泉之下的母亲受这等羞辱的,老实人有老实人的坚持,他可以委曲求全,但不会让他在意的人受一点委屈。

原致亭一震,眼中露苦涩的神­色­,原来这么多年牧白对他一直心有怨恨,黯然轻叹,当年一时之错,铸成今日之恶果,妻死子离心。没有原牧白的同意,原牧青兄妹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嫡出。

“咳咳。”于老太爷清咳两声道:“老夫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表舅有话请直说。”原致亭侧身道。

“俗话说,打虎还得亲兄弟,上阵须教父子兵。兄弟之间要同心协力,不要为了利益驱使,弄的兄弟相残,反目成仇,这只会两败俱伤,兄弟之间应多包容些,放开利益的枷锁,兄弟之间相处自然就融洽,关系自然就亲密无间。兄弟之间见利不争,才是和睦,些许小事,不必太过认真。牧白,你说表舅公这话说的对不对?”于老太爷眯着眼看着原牧白,语重心长地问道。

原牧白被于老太爷的话绕得头晕,虽然知道于老太爷这话说的有些不对,可是一时之间,想不出怎么应对之词,抿紧双­唇­。

“于老太爷,请问您以什么身份说这番话?”程心妍本想装小媳­妇­不出声,可是于老太爷这番话,句句暗指原牧白是为了财产才不愿让原牧青兄妹认在李氏名下,大怒,这个死老头,为了帮孙女婿争家产,就这么冤枉黑小子,明摆着欺负原牧白是老实人不会辩解,太过份了,挺身而出,扬声问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于老太爷皱眉问道。

“若是您以老太太表弟身份说话,那么老太太的意思,您应该很清楚,做兄弟的是不是不应该违背老太太的意思?”程心妍挑眉,老太太要是愿意让原牧青成为嫡子,就不会让皮姨娘当妾。

于老太爷语结。

“若是您以二弟妹爷爷的身份说话,我想问问,您于家和李家有什么关系,您有什么资格替李家说话?再说了,这把庶子认成嫡子是小事,那这家族中还有什么大事吗?还有没有妻妾之别,还有没有嫡庶之分,这宗法族规还要不要遵守?”程心妍厉声逼问道。

“你这……”于老太爷气得胡子翘了起来,指着程心妍却说不出话来。

“大少­奶­­奶­,长辈说话,你休得多言,退到一边去。”原致亭沉声训斥道。

“长辈说的话对,我们做小辈的自然会听,说的不对,那就用不着听。”原致轩冷笑,对于老太爷不顾身份地帮原牧青说话,十分地恼怒,目光凌厉地盯着原致亭,“大哥,你想让牧青他们过到大嫂名下,没有这个可能,你死了这条心吧!”

“表舅公没有资格替李家说话,你又有什么资格替李家说话?”皮姨娘知道让原牧青兄妹认在李氏名下,是她们唯一翻身的机会,不顾一切地喊道。

“我当然有资格替李家说话,我相公和大嫂是同姓同宗的兄妹,我是原家的舅太太,原家的家产全都应该由长房嫡子原牧白所得,其他人休想分得一分一毫。”原致轩身份由姑太太一下变成了舅太太,这番话说的理直气壮,不容人反驳。

“姑姑,我和二哥也是原家的子孙,难道您对我们就没有一点慈爱之心吗?您真的要看到我和二哥生活紧迫,无依无靠吗?”原牧红哭喊道。

毕竟也是从小看到大的侄女,原致轩眼中露出一丝不忍,可一想到皮姨娘所做的事,一想到原牧红是皮姨娘的女儿,再看到原牧红那张跟皮姨娘有八分相似的脸,厌恶之情油然而生,心肠就硬了起来,冷冷地道:“树大分枝,儿大分家,这是世态常理。分家后,会给一笔安家银子,只要你们善加经营,足够你们日后所用,不会生活紧迫,无依无靠的。”

见原致轩不为所动,原牧红眸光转了转,扑到程心妍面前,道:“大嫂,分府了对大哥有什么好处?家里冷冷清清的有什么意思,一大家子在,热热闹闹地对好呀,你说是不是?”

程心妍没想到原牧红会求到她面前来,愣一下,要不是这一年多来被原牧红冷嘲热讽了无数回,再加上近几个月原牧红小动作不断,她还真被原牧红的可怜样给骗了,微微垂睑,淡淡地道:“长辈说话,小辈不便多言,一切依长辈的意思。”

“大嫂,你一向宽宏大量,你帮帮我们,你说的话,大哥一定肯听,你让大哥答应让我和二哥过到他母亲名下吧!”原牧红抱着一丝希望继续向程心妍请求道。

程心妍看了原牧白一眼,李氏的死是原牧白一生的痛,要让她劝原牧白答应把原牧青兄妹认到李氏名下,会让原牧白痛不欲生,她岂会伤害原牧白,让原牧青兄妹得意?“三姑娘,做人要知道认命。”

原致轩使了眼­色­给一直没出声的原致堂,原致堂会意,起身道:“三叔,这事就这么说定了,等宗亲他们来,就把家分了。”

“三弟!”原致亭惊愕,他没想到连原致堂也会同意分家,顿有众叛亲离之感,呆坐在位置,面如死灰。

“事情既然定下了,就都出去守灵,不要再吵闹不休,让亲友看笑话了。”三老太爷狠狠地瞪了原致亭一眼,小妾庶子都管不好,在灵堂上闹分家,原家的脸面全让他给丢光了。

“娘死后都不得清静,是我们这些做儿女的不孝。”原致轩哽咽地道。

原致亭脸上露出愧疚的神­色­,长叹一声,道:“大少­奶­­奶­,让人把皮氏带下去关起来。”

最后的希望都没了,皮姨娘两眼一翻,昏死过去。原牧红不敢相信她真的会沦落成了曾经她非常看不起的庶女,庶女是没有好亲事的,她不要嫁到小门小户去,事情怎么会这样?不可以变成这样,她不要做庶女,抬头看到程心妍,是这个女人不肯向大哥求情,让她沦为庶女的,这个该死的女人,她是越想越恨,尖叫着,朝着程心妍冲了过去,“程心妍,我要跟你同归于尽!”

程心妍一点都没惊慌,原牧白就在她身边,她知道他会保护她的。原牧红连程心妍的衣角都没沾到,就被原牧白一脚踢在胸口上,接连滚了几滚,撞在一张黄花梨三足香几上。香几晃动了几下,上面摆放青釉描花素春瓶掉了下来,砸在了她的脑袋上。

原牧红被春瓶一砸,也跟她娘一样昏了过去,血从头顶流了出来。程心妍暗叹,还好刚才没有心软帮她,要不然就成东郭先生了。

“大哥,这就是你养的好庶女!这就叫有其母必有其女,都是蛇蝎心肠的歹毒之人。”原致轩恨声道。

原致亭这时,已经没什么话好说了,这一闹腾,他象老了十岁,身子晃了晃,眼前发黑,身子一软,也昏了过去。他的病本就没太好,连夜赶路回来,已经很辛苦,可是到家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就闹出这么一桩子事,心力交瘁,支撑不住了。

“大哥!”

“爹!”

“大老爷!”

皮姨娘和原牧红昏了,无人在意;原致亭昏了,原家人还是心急的,手忙脚乱把人抬回东篱居,请大夫为他诊脉。皮姨娘和原牧红被抬回了原牧红住的院子,等大夫为原致亭看过后,再去给她们诊脉治伤。程心妍让原东找了几个粗壮的婆子守着门,防止她们跑出来闹事,至于以后的事,要看原致亭的意思。

原牧青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他呆坐了一会,就趁大家忙乱之际,他回怡红院打开于雅愫的箱子,拿出几锭银子,溜出府外去寻欢作乐去了。于老太爷无颜继续留下,和原致堂打了声招呼,出门离去。

第二天皮姨娘的身份,阖府尽知,知道这位待下人极刻薄,贪权敛财的大太太只是个小妾时,众人恍然大悟,这妻妾之别就在此处,大少­奶­­奶­那才是真正的正室太太的派头。大太太,不对,皮姨娘是妾,才会小家子气,眼皮浅。

这天午后,程心妍又被原致轩赶回晨晖园休息。程心妍刚回到房里喝了口鱼汤,守门的婆子在门外禀报道:“大少­奶­­奶­,大老爷使人来传话,让您去东篱居。”

程心妍蹙了蹙眉,嘴角微抿,“嗯,知道了。”

元春上前扶着程心妍,脸上带出了一丝忧­色­,“大少­奶­­奶­,该不是又有什么事儿吧?”

程心妍笑,“别担心,不会有别的事的。”

原致亭在东篱居的小书房等着程心妍。

“爹。”程心妍行礼道。

“你有了身孕,要多注意,这些俗礼不用讲究。”原致亭目光烁亮看着程心妍,“坐下说话。”

“谢谢爹。”程心妍在圈椅上坐下,“爹您找我有什么事儿吩咐?”

“妍儿啊,这些年来,我没有把皮氏当妾相待,如今她老了,这时候才知道她原本是妾,难免会有些想不开。”原致亭语气顿了一下,“牧青和红儿,我也一直都将他们视为嫡出的。家里终究是要以和为贵的,还是要和和睦睦的生活。”

程心妍低垂的眸中闪过一抹冷嘲的寒光,原致亭不是想要她去说服原牧白,答应让原牧青兄妹认在李氏名下吧?

“妍儿,原家的家产,我会全留给牧白的,只是一个名份而已。”原致亭这话说的十分的艰难,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程心妍抬眸看着他,冷冷地反问道:“爹,您认为牧白在意的是原家的家产吗?”

“不,我知道牧白他在意的不是家产。”原致亭有些羞愧地把头偏开,不敢与程心妍锐利的目光对视,“妍儿,都是一家人,哪来的隔夜仇,你就去与牧白说说。”

程心妍为原牧白感到心疼,原致亭何曾为原牧白考虑过?他心里就只有原牧青兄妹俩,站起身来道:“爹,媳­妇­只怕要让您失望了,我是不会劝相公答应。若没其他事,媳­妇­告退了。”

说罢,程心妍也不等原致亭同意,愤然离去。

嫁做商人­妇­- 第九十二章

出了东篱居的大门,被正午的烈日一晒,气怒攻心的程心妍头发晕,下阶梯时,险些一脚踩空,还好元春和燕草搀扶着她,可这也把她们给吓了一大跳,紧张地问道:“大少­奶­­奶­,您怎么样?”

程心妍也被骇出一身冷汗,深吸了口气,定了一下神,道:“没事,我们回去吧!”

元春燕草搀扶着程心妍回了院子,秦嬷嬷和杜嬷嬷见程心妍脸­色­不好,心往下沉,昨日她们都在灵堂上,当时所发生的事,有目共睹,此时,不免怀疑原致亭把程心妍叫过去教训了一顿。虽说大少­奶­­奶­昨日是不该在堂前多言,可是大少­奶­­奶­毕竟是当家的主母,说一句半句的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更何况大少­奶­­奶­有孕在身,大老爷原该体谅怜悯些才对,怎么能恶言相向?二十多年前的事,秦嬷嬷和杜嬷嬷记忆犹新,生怕程心妍也象李氏一般往心里存事,弄的胎儿不稳,就悄声退出来,叫小丫头往前面去告诉原致轩和原牧白,让他们赶紧请大夫进来。

两嬷嬷说话说急了些,那小丫头便以为大少­奶­­奶­不好,吓得一路跑到灵堂,连礼都没给原致轩行,就急声道:“姑太太,大少­奶­­奶­不好了,让快请大夫去瞧。”

原致轩脸­色­刷得一下全白,抓住小丫头的手,迭声问道:“大少­奶­­奶­怎么不好了?出什么事了?不是让你们好生伺候,怎么会不好?”

“姑太太,我们都好生伺候着,是大老爷把大少­奶­­奶­叫去骂了一顿,大少­奶­­奶­回来就不好了。”小丫头带着哭腔道。

原致轩气得说不出话来,全身颤抖,双手紧紧地拽着衣襟,心痛如绞,若是程心妍出事,她不敢想象原牧白会变成什么样子,大哥这是要赶绝牧白吗?

原致亭是长兄,身为弟媳不便说他不是,可是郑五娘实在是忍无可忍,恨声道:“大哥实在是太过份了!难道牧白就不是他的亲生骨­肉­吗?”

“快去请大夫!快去请大夫!”董筱瑶连声喊道。

外面听到要请大夫,其他人没太在意,原牧白却留了心,华大夫上午才来过,怎么又请大夫?起身进去问问情况,他眼尖,一下就认出那小丫头是在晨晖园里伺候,脸­色­大变,娘子出事了!拔脚就往晨晖园跑,差点撞倒刚进门的以蓝。

“大少爷,您这急着去哪呢?”以蓝扬声问道。

原牧白听而不闻,跑得飞快,眨眼就没看到人了。原致轩和郑五娘担心程心妍的情况,交待了董筱瑶向句也走了出来,刚好听到以蓝的问话,都是一惊,完了!

原牧白一路狂奔,跑到院门外,却猛地停下了脚步,强烈的恐惧感紧紧地揪住他的心,没有了娘子,他活还有什么意思?一时之间万念俱灰。

恰好,秦嬷嬷出来看大夫来了没有,瞧见了他,道:“大少爷,您回来了,怎么不进房呢?这午时的太阳大,您仔细晒着。”

原牧白两眼发直,怔怔地看着她,“娘子,娘子怎么样了?”

秦嬷嬷叹了口气,道:“老奴不知道大老爷跟大少­奶­­奶­说了什么,大少­奶­­奶­回来后,就坐在房里发呆,脸­色­很不好,老奴怕大少­奶­­奶­身体不适,打发人去请姑太太让大夫进来给大少­奶­­奶­诊诊脉。”

娘子还活着。

原牧白悬着的心放了一半,动作迅速地冲进房里,门还没进,就已经嚷嚷,“娘子!娘子!”

听他叫得急,程心妍起身迎了上去,“我在这呢,怎么了?”

“娘子!”看到程心妍安然无恙地站在面前,原牧白悬着的心才踏踏实实地落下来,不顾屋内还有­奶­娘和婢女,伸手将她抱入怀中。

“你这是怎么了?”程心妍被他的举动弄糊涂了,笑问道。

宗嬷嬷燕草她们笑着退了出去。

“娘子,爹跟你说什么了?”原牧白小心翼翼地扶着程心妍,把她稳妥地安置在圈椅上,站在她的身旁,低下头,轻声问道。

“你怎么知道爹找过我?”程心妍眸光一转,撇嘴,“这些丫头的嘴,好快呀!”

“不是她们告诉我的。”原牧白握着程心妍的手,“娘子,不管爹说什么话,你都别放在心里,知不知道?”

程心妍将头靠在他胸膛,轻笑道:“我知道,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原牧白用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她粉­嫩­的脸颊

“牧白。”听着沉稳的心跳,心底泛着一丝甜蜜,程心妍微微浅笑,柔声唤道。

原牧白低头看她,“娘子。”

“牧白,牧白,牧白。”程心妍呢闭上眼睛,一声声呢喃。

“困了?”原牧白柔声问着。

“嗯。”程心妍用轻软的鼻音相应,怀着身孕,她比以往更容易感到疲倦。

原牧白伸手将她抱起,把她小心地放在床上,扯上薄被给她盖上,“娘子,你好好休息。”

程心妍轻应了一声。

原牧白看着程心妍眼底明显睡眠不足的黑圈,心揪着疼,眨了眨眼睛忍住泪意,一撩衣摆,大步走了出去。原致轩和郑五娘已赶了过来,问过秦嬷嬷后,知道程心妍并无大碍,松了口气,抬头就见原牧白铁青着一张脸走了出来,刚要上前问一声,那知原牧白不理人,­阴­沉着脸,越过她们大步向门外走去。

“这孩子气冲冲地要去哪呢?”郑五娘不解地问道。

“他不会去找他爹吧?”原致轩说出一个可能。

“不会吧?”郑五娘微愕地皱眉。

“我们还是跟过去看看吧!”原致轩一边往外追一边又回头嘱咐秦嬷嬷她们,“好生伺候大少­奶­­奶­。”

原牧白到真被原致轩说中了,出门直奔东篱居去。原致亭喝了药,换好孝服正要去灵堂,远远的就看到原牧白大步走了过来,就停下脚步,等他走过来。

原牧白走到原致亭面前,跪下叩了三个头,挺直身体,抬头看他,道:“爹,牧白愚笨,不及二弟聪慧,爹不喜欢牧白,牧白不怪爹。爹怕牧白没有能力守住家产,要把家产给二弟,牧白没有意见,也不会跟二弟争,牧白只要娘的陪嫁就行了。至于爹要让二弟认在我娘名下,牧白是绝不会答应的。这是牧白的决定,与娘子无关,爹要责怪,就责怪牧白,不要为难娘子,娘子怀着孩子,连日来已经十分的劳累,不能再受气,请爹看在还没出生的孩子份上,不要责骂娘子。爹,您请放心,等­奶­­奶­入土为安后,我会带着娘子搬走的,绝不会在这里碍着二弟的。”

原致亭脸­色­一变,万没想到原牧白会说出这番话来,还没来得及说话,跟在后面进来的原致轩听到这些话,痛不欲生,冲上前抱着原牧白的头,大哭道:“牧白,我可怜的孩子,你怎么能说出这样让人心痛的话来?你才是原家的长子嫡孙,这是你的家啊!你怎么可以搬出去?老天,这是要让原家的嫡系断了吗?”

“姑姑,我不能失去娘子。”纵是万贯家产,也比不过一个程心妍,原牧白不想原致亭继续为难程心妍,宁愿净身出户,宁愿不要这原家嫡子的身份。

“大少­奶­­奶­怎么了?”原致亭心一沉,今天天气热,不该让儿媳来回奔波的,这要是有什么事,他后悔都来不及。

“牧白,有姑姑在,妍儿不会有事的。”原致轩重重地拍了拍原牧白的肩膀,扭头盯着原致亭,“大哥,我不知道皮氏给你吃了什么汤,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偏袒她,做出这样宠庶灭嫡的事出来。大哥,牧青牧红是你的亲生骨­肉­,牧白也是你的亲骨­肉­呀,你怎么能这么逼他?”

“二妹,我只是想一家和睦相处,不想为了一些事争吵不休,弄的家无宁日。”原致亭解释道。

“和睦相处?大哥,在皮氏爬上你的床那一日,这个家就不可能和睦。大哥,你说你毁了皮氏的清白要负责,那大嫂呢?大嫂嫁给你的时候她也是黄花闺女。你说你曾对皮氏许下承诺,要给她正妻之名,你没做到,你愧疚,要补偿她。那大嫂呢?你在大嫂临终之时,许下的承诺,你又何曾做到?为什么你对大嫂就没有一丝愧疚?大哥,做人不能这样厚此薄彼!”原致轩恨声道。

原致轩的话如利剑刺得原致亭无地自容,他对李氏是有愧疚的,因为愧疚,不愿想起,嘴角动了动,辩解的话说不出口,无力地低下头。

原致轩没打算这么放过原致亭,解下腰上的麻绳,丢给原致亭,道:“大哥执意要让牧青当嫡子,分家产,那么就用勒死我,再勒死牧白,再去把三弟,牧橙牧蓝全勒死,这样就没有人阻拦大哥了,大哥就可以随心所欲,不用再遵守祖宗家法了。”

原致亭满脸痛苦地道:“二妹,你何苦说出这种话来?”

“大哥,当年大嫂为了娘的病,冲喜嫁过来的,仓促从婚,可是大嫂从来都没怪过你,为你伺奉高堂,照顾弟妹,生育嫡子,她待你情深意重,可是大哥你居然要逼死她唯一的儿子,你就是用这样来回报她的情意吗?大哥,你要是还顾念我们兄妹之情,你要是对牧白还有一丝父子之情,我求求你,不要再做出让我们寒心的事。”原致轩跪在了原致亭面前,叩头道。

“二妹,你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原致亭伸手去扶原致轩,“你快起来,你快起来。”。

目睹这一切的郑五娘已是泪流满面,跪在地上叩头道:“大哥,我也求你,求你怜惜一下牧白这没娘的孩子吧!”

“原家的一切都是牧白的,我不会再有那个想法,你们都起来吧!”原致亭知道让原牧青认在李氏名下是没有可能,彻底死心了。

“大哥,皮氏不能留在府里,把她送到城外铁槛寺去。”原致轩怕皮姨娘出来,又惹出风波,要永绝后患。

“都依你。”原致亭明白原致轩的意思,没有反对,他也不敢反对,总不能为了皮氏,把一家人全勒死,也只好如此了。

原致轩擦去脸上的泪水,站起身来,道:“请大哥尽快写好分家书,过几天族里的人就来了。”

“好,我会尽快写好的。”这家本来就是要传给嫡子的,原致亭点头答道。

“那大哥就好好休息吧,我们走。”原致轩扯起原牧白和郑五娘,出了门。原牧白回晨晖园看程心妍,原致轩和郑五娘回了灵堂。

程心妍醒来的时候,窗外天­色­已暗,满足嘤咛。一直坐在床沿守着她的原牧白伸手扶起来,“娘子,这些天累着你了。”

“我没事,你怎么没到前面去?”程心妍把额头的碎发挽在耳后,柔声问道。

“娘子,我跟爹说了,爹不会再让二弟认在我娘名下了。爹也答应姑姑把二,把皮姨娘送到城外铁槛寺去。”

程心妍惊讶,她就睡了一觉,就改天换地了,问道:“出什么事了?”

原牧白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程心妍。

要不是原致轩如此决绝,只怕原致亭也不会痛下决心,程心妍嘲讽地冷笑了一声。

第二天天蒙蒙亮,皮姨娘就被押上了一辆马车。原致轩让两个心腹婆子把她送到城外的铁槛庵,交待那里的主持,必须看好她,如果她敢惹事,可以打骂,但不能打死她。

送走皮姨娘时,原牧红和原牧青兄妹都睡得和死猪一样,一点都不知情。醒来后,兄妹也没去找皮姨娘,以为她被关在家中的那个小院里。其他人也不会多事,告诉他们这个,等他们知道时,已是几个月后的事了。

原家老家在莆田,老太爷在祖山上等他的发妻等了三十年,老太太的灵柩是必须运回老家,安葬在老太爷身边的。原致亭兄弟和两个叔父商量后,择了老太太五七之日出发去莆田,族中的人是在老太太过了四七才赶到。

临安离莆田路途遥远,原致轩怕程心妍受不了颠簸,就去跟族中的人说,让程心妍别去了。虽说死者为大,但也顾着生者,族中人到也不迂腐,都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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