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如冰一时被问得语塞。
“其实一只玉镯,也算不了什么?丢了那是没办法之事,相公古道热肠,济人助困,我心中感激不尽,那种珍品,任谁得了,也不会轻易交出来,这事不必提了。”
冷如冰一怔,看了身边垂手面立的老者一眼,道:“夫人不会责怪这位老人家了?”
“唉!”帘内传出一声轻叹,道:“已经丢了,那有什么法子呢?怪他又有什么用?”
老者说得那么严重,这花蕊夫人已说得惩地轻松,冷如冰心下好生起疑。
他为了要想探出这位花蕊夫人的奥秘,停了一停,故意搭讪问道:“夫人真是雅人,选得这种神仙居处!”
花蕊夫人道:“蜗居简鄙,贻笑方家,未亡人远离尘世,居深山,与梅花为邻,与瑶琴作伴,不过在求一个‘静’字,购养心性而已。”
一提到琴,冷如冰心中一动,他虽不是知音,但也略识音律,暗想:“我何不请她抚上—曲,也许从琴音中,听出一点端倪来。”
当下略一整容,说道:“夫人那一张琴,似是一张古琴,要是在下猜是不错必是‘五弦焦尾’。”
花蕊夫人一惊道:“原来相公也是知音,若非琴艺有高深造诣,怎能识得琴名?”
冷如冰冷漠一笑道:“在下仅略知音律而已,哪能说得上造诣,伏羡作琴,古为五弦,后段七弦,长三尺六寸,三分摄益,备为微识,全弦为十三微,拨能发十三之音夫人家上之琴,却与众不同,是以知是古琴,琴形左缺右残,冒昧说它是‘焦尾’。”
花蕊夫人点头道:“相公说得一点不错,原来相公也是雅人,妾身失敬,但古琴曲有几?未知相公能一告否?”
冷如冰心中冷笑,暗道:“这一点你还考不倒我!”
当下笑道:“古琴曲有十二操,一曰将归操,二曰琦兰操,三曰龟山操,四曰越棠操,五曰拘幽操,六曰歧山操,七曰履霜操,八曰朝飞操,九曰别鹤操,十曰残形操,十一曰水仙操,十二曰襄陵操,曲有畅,有操,有引,不知对否?”
花蕊夫人笑道:“相公博古,令人起敬,可知‘琴心细胆’出自何典?”
冷如冰心说:“好啊!原来依存心为难我”
傲然一笑道:“文人琴行随身,表示儒雅,吴莱有诗:‘小粕琴心展,长缨翅胆舒’。”“说对了花蕊夫人道:“空谷知音,真应不虚此夕,妾身凝献弹一曲,以娱嘉宾如何?”
冷如冰正中下怀,笑道:“在下得聪雅曲,幸而如之!”
说罢,只见她即而起立,走到琴台后面,坐琴后,早有一个丫环,换上了一束檀香燃点起来。
花蕊夫人道:“请相公多多指教”
冷如冰道:“不敢!”
只见花蕊夫人伸出双手,洁白晶莹如玉,真是肤光欺雪,隔着一道软帘,仍看得十分清楚。
就在此时,那花蕊夫人右手一挑一擦,琴声便叮咚一声响起。
冷如冰凝神而听,一开始琴音便低沉迟缓,似是平沙落雁,心说:这琴曲太普通了!”
哪知再听下去,那琴音越来是柔和,竟使人有些昏昏欲睡之感。
冷如冰暗说一声:“不好!这是残形操!”
正欲出声大喝,但声尚未出,琴声中铮的一声怪响。
冷如冰心上一热,腋旁的“天池|茓”竟被闭住了。
身子一软,斜斜靠在椅上。
跟着又是铮铮连响,背上的“魄户|茓”,腹下的“气海|茓”,全被琴音震闭,连手足也动颤不得了。
冷如冰做梦也没料到会遇上这等高手,深悔一时大意,竟遭人暗算。
这时帘内琴声嘎然而止,响起一声脆笑道:“陈芸把他身上的玉龙镯取出来!”
他身旁的陈芸,哈哈大笑道:“教主安排得不错,若非如此,真还不易制住这娃娃!”
冷如冰虽是|茓道被制,但耳目尚能运用,一听陈芸口称教主,这才想起,心说:“真该死,原来这帘中的花蕊夫人,竟是红花教主梅萼夫人,自己怎未想到?”
就在冷如冰忖想中,那陈芸已伸手自冷如冰怀中,将玉龙镯取去;躬身送至帘前。
一个丫小环到帘前伸手接去,转送到琴台上,这才听那红花教主冷笑了两声,道:“莲花这妮子好大胆,陈芸传命下去命素娥玉女两坛,各派出十人,一定给我将她抓回,送往总坛发落!”
陈芸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这时,软帘乍掀,那红花教主梅萼夫人已走了出来,看着冷如冰冷笑道:“姓冷的,我们平素河水不犯井水,想不到你因勾引起我神姬坛下弟子背叛我,现在还有何说?”
冷如冰傲然大笑道:“一教之尊的教主,居然布下这种陷井暗算于人,冷某人虽是一时疏忽被擒,心下甚是不服”
梅萼夫人脆声大笑道:“凭武功制胜,那是匹夫之勇,本教主智勇兼备,有何不可?”
冷如冰傲然说道:“狡狐得逞也算智?只要我姓冷的不死,我那追魂帖,不得不送你一张!”
“你想还有那机会吗?”
“除非你现在把我杀死!”
“那还不容易?”红花教主突然杏目含威,冷喝道:“来人呀!”
就在这一会工夫,两个女婢已提剑而出,剑芒四射,映得楼中一片白森森的寒光。
红花教主哼了一声,道:“此人无理,拖到楼下去斩手断足,挖眼割舌。”
一个小丫环躬身应道:“是!”
冷如冰死倒不怕,但一听到她如此残酷,心下一沉,暗自叹了一口气,心说:“真的将我杀了,那也不过如此,但斩手断足,挖目割舌,我冷如冰难道罪有应得么?”
冷如冰大笑道:“大丈夫死又何惧,你这般对待于我,却有失武林公道!”
“要想痛快死么?可没那么容易!我要留着你,等抓到莲花那贱脾,让她看看她心上人是什么样子,然后我还得成全她,要她与你结婚,以免她自恨蒲柳之姿,难待君之例!”
冷如冰心中“哦”了一声,这才知是莲花石上留字,早被红花教门人发现,自己回返那山崖时,人家早在暗中监视,偏不逢时,自己竟又向这方向而来,步步踏入人家的计算之中,莲花姑娘说得不错,红花教行事,当真诡计多端。
他冷笑一声,心说:“你这女人好生歹毒,杀我残我,我也不在乎,你据能这们对待一个清白少女?”
他知道说也没用,只有冷笑一声,不再言语。
于是,两个女婢上前将他挟起,向楼下走去。
那楼下乃是一间空屋,四面有窗,正中间悬着一盏死气风灯,地上血迹斑斑,不知杀过多少人?只听一个牌女道:“这人长得不错,就是冷冰冰的样子,当如其名!”
另一个婢女口角一撇道:“莲花看中了他,冷冰冰的样子,有什么好?”
先前那婢女道:“听说他武功不错?追魂手三个字,在武林中可是响当当的!”
另一个女婢道:“是啊!听说十二地煞手,当今武林中,能挡得住的还不多!”“如何不是……先前……”那女婢道:“不然,教主也不会费这大的事,用琴音闭|茓之法了。”
“嗯,这样说来,死了真可措!”
先前婢女格格一笑道:小鬼头,是不是你也爱上他了?”
另士个婢女溜了冷如冰一眼,脸上微微一红,笑骂道:“我像你那样浪!”
“呸!”另一婢女猛力的碎了一口,扑上前去,就要拧说话牌女的嘴。那女婢身形一闪,退开数尺,又笑道:“怎么样,说中心病了么?”
追打的婢女羞得胀红着脸,道:“你好!哼起来三四间屋子全能听得到!”
“你听过么?”又是一阵格格浪笑。
“死鬼!”那婢女狠狠顿了一脚,身形一晃,又扑了前去。
“格”地一声,说话的婢女已绕屋而走,一个逃,一个追,倒反而把冷如冰扔下了。
冷如冰听得不堪入耳,冷笑一声,心说:“这就是女人?当着人时庄重贤淑,背人时,竟什么也说得出,做得出。”
两个婢女追逐一阵,前面那个婢女突然出声求饶道:“好啦,别闹了,等一下教主听见,又得挨训”
后面婢女道:“以后你还乱嚼舌根不?”
“好妹子,饶我这一回罢。”
于是,两人才停下步来,又是相视一笑,前面那婢女道:“我们动手罢!”
后面婢女点点头,持剑向冷如冰走来。
冷如冰知道一死难免,双目一闭,静静等他们动手。
楼外晚风低啸,那两婢的步声,一步步的向他走来,似是两个死亡之神,在向他接近。
步声停了,冷如冰的心也冻结住了,只要两支长剑落下,他的壮志,他的苦练而来的武功,将随着鲜血消逝了。
他没有恐惧,没有悲哀,只有遗憾,遗憾的是心愿未完,许多事没有去做。
剑啸风声,他虽然闭着眼,似也见到剑芒选闪,一声幽幽长叹,不由发自口中。
就在千钩一发瞬间,忽然两声呢喃燕语,穿窗而入,跟着却听见两婢一声惊呼,两柄长剑落地。
是谁?双燕主人!
双燕主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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