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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适逢其会

田冬与如儿两人自从声音出自头顶,就吓的一动也不敢动,虽然不知道鹫峰隐士是什么东西,不过看奉天寨转头便走,门主紧张万分的模样,也知道来的是一位大人物,正想是不是该偷偷溜回去的时候,头顶的木板忽然一裂,一双大手猛然抓了下来,两人吓的放声尖叫,只来的及看下方众人一眼,马上就有如腾云驾雾般的飘行在空中。

两人不由自主的哇哇大叫、挥舞手脚起来,怎知忽然之间浑身一麻,连叫也叫不出来,田冬知道这就是所谓的点|­茓­术,虽然记名弟子没机会学,不过听总是听过的,这下可是尝试到了,果然动弹不得。

过了好一阵子,古朴的声音忽然传来:“真是个缠人的浑蛋……”

田冬发现此人特别爱骂人浑球,却不知骂自己做什么,要是说的出话,田冬忍不住想抗议,可不是自己想跟他来的,怎么可以骂自己缠人的浑蛋?

忽然间古朴的速度加快了起来,田冬只觉扑面而来的风迅疾到几乎使自己无法呼吸,脸庞的皮­肉­似乎被风吹的往后扯,难过的要命,过了好一阵子,又开始上上下下翻腾,闹的田冬的胃快要造反,还好这几个月下来已经有些基本的内息,体脉较为健壮,不然岂不是会吐了出来?田冬忍不住心里连骂古朴才是老浑蛋。

正快受不了的时候,忽然古朴在一处森森古林间又停止了下来,田冬砰的一下被摔到地上,一痛之下,忍不住开口骂:“老浑蛋……”话一出口才发现古股正瞪着自己,而自己什么时候被解开|­茓­道的却是莫名其妙。

一旁的如儿|­茓­道一解,马上哇哇的哭了起来,田冬顾不得被骂老浑蛋的古朴还在瞪着自己,连忙过去扶起如儿道:“如儿,你没事吧?”

如儿躲在田冬身后,望着森林四面处处黑影,呜咽道:“田哥哥……这里是哪里……我要回家……”

“好……”田冬心中也是怕极,不过这时候也只有自己能保护如儿,于是瞪着古朴说:“老浑……老前辈,你想做什么?”这时候田冬不敢骂了。

古朴挺有趣的望着田冬道:“你不是叫我老浑蛋吗?”

“这……”田冬一愕,硬起脾气道:“你不送我们回去就是老浑蛋。”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古朴哈哈一笑道:“我等着拿你们两个换宝贝,怎么能送你们回去……你小子乖乖听话,照顾好妹妹,别让我烦心,说不定还会有点好处给你。”

“我才不稀罕……”田冬望望如儿道:“我们要回崇义门。”

“只要你爷爷乖乖听话,不需要多久,你们就能回去了。”古朴对小孩倒是挺有耐心,微笑着解释。

“我爷爷?”田冬疑惑道:“我爷爷早就死了。”

古朴的笑容忽然僵往,面露诧异道:“顾门主不是你爷爷?”

“当然不是。”田冬有些生气又有些自惭的说:“我……我只是记名弟子。”

“胡说!”古朴大怒说:“记名弟子怎么可能知道密道?”

田冬一惊,连忙道:“是如儿带我去的。”

古朴望向如儿,严肃的说:“顾门主是不是你的爷爷?”

如儿委委屈屈的点了点头,古朴的脸上重新恢复微笑,田冬毕竟才八岁多,这时才想通其间的关节,但是现在想说如儿是记名弟子也来不及了,心中一慌,将如儿又挡在自己身后道:“你……快放我们回去。”

古朴适才隐身在大殿顶,恰好听到下方传来田冬与如儿的对话,加上奉天寨古笑寒一提醒,让他想出了这个计策,只是没想到这个男孩居然不是顾革裴的孙子,还好这个小女孩身份没问题,这样还有一个有用。

不过多照顾一个就多一个麻烦,古朴本就不是善男信女,望着田冬,心中忽然起了杀机,他想到要是杀了田冬送过去,崇义门非吓的全力寻找不可。

田冬自然不知道古朴心里的念头,只见古朴的面­色­忽然变的十分吓人,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只见古朴面­色­又是一变,望着后方喃喃的说:“这个缠人的浑蛋……”说到一半,忽然顿住,转头望着田冬露出微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得意事。

田冬这才知道刚刚不是骂自己,正要问古朴在骂谁,忽然间田冬又是浑身一麻,和如儿跌成了一堆,古朴将两人送到一株大树后,以杂草掩盖往,随即转身走到林中空地,扬首发出一声长笑。

草堆中的田冬,只觉得刺刺痒痒的煞是难过,正开始在心中大骂老浑蛋的时候,忽然听到远远的传来一声呼啸道:“鹫峰老怪,你不躲了吗?”两句话还没说完,声音已经出现在林外。

田冬大吃一惊,古朴还要躲谁……此人岂不是天下无敌?听这人声音似乎才三、四十岁,居然有这么高的功夫?

只听古朴冷哼一声道:“你别以为我答应了你师傅不伤你,你就胡言乱语。”

那人道:“好,古前辈,今日您可是要践约?”

古朴­阴­恻恻的说:“你且说说我们之间有什么约定?”

“您这不是明知故问?”那人声音透着不满:“我师傅当年落败你手,遗命要我一雪师门之耻,当年你虽然大言答应我师,第一次决不伤我,不过这个约定你无须遵守,我们可以放手一搏。”

“呸!”古朴一叱道:“你当我鹫峰隐士是什么人,说过的话岂有不算的?”

“这……”那人微一迟疑说:“但是前辈如今未必能胜的过我,高手相争……若是前辈因此而败,我不算是真正的获胜。”

要知道高手相争,若是心存一丝容让,那是绝无生理,那人如此说,显见光明。

古朴似乎微觉满意,和声道:“你明白这事便好,要知道我躲你五年,可不是怕你。”

“可是这件事情仍然要解决。”那人一顿声道:“古前辈,‘神指’任空之徒步连云,今日向您老讨教。”

这时正有一只蚂蚁爬到田冬脸上,田冬痒的正难过时听到这一串话,这才知道来人的姓名。

古朴却连忙道:“等一下,老夫有个比较好的解决之法。”

“喔?”步连云道:“请古前辈指教。”

“你想一雪师门之耻,依着辈分,你岂不是应该找我徒弟?”古朴似乎胸有成竹的说。

步连云有些迟疑的道:“古前辈说笑了……从没听说过前辈有收徒,不然在下自然应该先与你的徒儿一决……”

“我鹫峰隐士行事岂是人人明白?”古朴得意的道:“等你和我徒弟了结此事之后,若是我徒不敌,我大不了再与你一战,这样我便无须顾忌那个承诺了。”

步连云顿了片刻才道:“这固然是一个解决办法,但我与贵徒相斗……可不会留手。”

“当然。”古朴哈哈一笑道:“你无须手下留情,若是我徒弟学艺不­精­,自有师父替他复仇……我们就这样决定,十日后的子时记得在衡阳南端,东阳渡口东面的荒野碰面。”

“十日后?”步连云道:“以你我的脚程,到衡阳城岂需一日?”

“十日后我徒弟才会到达。”古朴一笑道:“莫非你信不过老夫?”

“不敢。”步连云道:“前辈一诺千金,晚辈自然信的过……便十日后再见。”

话声逐渐远去,显然是这位步连云正逐渐远走。

过了片刻,田冬才又觉得背后一麻,身子忽然间又能动了,连忙扶起如儿,转头望向古朴道:“你……不是要和别人打架吗?还不放我们回去!”

古朴望着田冬微微冷笑说:“算你运气,让你多活十日。”

田冬一楞,浑然不知古朴此言何意,古朴又将两人拦腰抱起,一面飞跃一面说:“你们两个乖乖的,老夫就不点|­茓­,不然……”

两人吃了两次点|­茓­的苦头,哪里还敢说话,只好互相望了两眼,不过,过了片刻如儿毕竟忍不住,又抽抽咽咽的哭了起来,古朴果然毫不客气,一下子就止住了如儿的哭声,田冬自然知道如儿又被点了|­茓­道,只好认命的默不作声,一路安静的由古朴带着飞跃。

古朴这一奔居然奔了将近两、三个时辰,天­色­也渐渐亮了,田冬一路只觉得跟前的景物迅速的飞掠,要不是身不由己,其实也算是十分愉快的经验,好不容易古朴终于停了下来,田冬四面一望,放眼却是一片荒凉,跟前一栋小茅屋,远远的数里外才有另一栋,这地方可比自家的三扁担村还少人家。

只见古朴到了茅舍前,忽然开口叫:“王老爹,王老爹。”

里面传来苍老的声音:“啊哟……是古先生,这就来了、这就来了……”

随即茅屋竹门呀然打开,一个瘦瘦小小的老头探出头来道:“古先生,这次您打算住几天?”

“十天吧。”古朴道:“这两个是我的远房侄孙,这十天还要多准备他们的食物。”

田冬大为不满,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远房侄孙了?正要抗议,背后忽然又是一麻,却是又被点住了|­茓­道,只见王老爹猛点头说:“明白、明白,这事交给老王,您放心。”

古朴点点头,抱着两人往数里外的另一处茅舍行去。

到了茅舍内,古朴放下两人,顺手解开了两人的|­茓­道,如儿已经不敢再哭,但是|­茓­道被封太久,她全身酸软的十分难过,跌坐在地时眼眶中都是泪水,想哭又不敢哭,田冬没被封这么久,见如儿满脸委屈的模样,连忙过去帮如儿揉捏手脚,一面不断的安慰。

古朴摇摇头道:“瞧你不出,年纪小小还懂得照顾别人?”

“你……”田冬已经十分火大,想想骂他也是自己吃亏,还是忍了下来。

“小子。”古朴却不甘寂寞的说:“我们打个商量,你帮我演一场戏。”

“不­干­。”田冬年纪虽小但也还算聪明,这几个时辰已经想通古朴刚刚说的话,想来是要自己假装他徒弟,十日之后让那个步连云打,哪有这么傻的事情,田冬二话不说,立即不­干­。

古朴一皱眉,随即面露微笑道:“好处很多喔……我会传你威震武林的璞玉掌,还帮你贯通任督二脉,怎么样?”

田冬迟疑片刻,想到古朴刚刚恶狠狠的神­色­,想来骗了人之后,自己的小命也是不保,这个甜头吃不了多久,于是仍然摇摇头道:“不­干­。”

古朴终于忍不住发火道:“小子不识抬举,看你­干­是不­干­?”

忽然一指点向田冬的背心督脉筋缩|­茓­,田冬只觉得一股热流忽然钻入,整个后背的神经忽然不听使唤,全部紧紧的抽动扭曲,又麻又痛又痒的感觉忽然袭来,田冬翻身倒地,难过的眼泪都挤了出来。

古朴得意洋洋的道:“怎么样?”

田冬虽然难过,但至少也要忍上一会,不然岂不是漏气?所以还是断断续续的咬着牙道:“老浑蛋……不……不­干­……”

古朴面­色­一变,没想到这小子如此硬气,他不知经过崇义门入门的磨练,田冬多多少少比较耐的住折磨,这也是崇义门收徒必须先经过这一关的原因。

可是如儿见到田冬面容扭曲、在地上打滚,可是吓的心惊胆战,连忙搂着田冬哭:“哇……你不要欺负田哥哥……坏人……”

古朴正火大,顺手又是一指点向如儿,如儿哪知这么快就轮到自己,这种苦头她哪里吃过?一下子眼泪鼻水齐流,哇哇叫了起来,田冬见状连忙挣扎的说:“快……放开她,我……做就……是……”

其实田冬自己也快要受不了,这个顺水人情不做可惜。

古朴大喜,将两人的|­茓­道同时解开道:“你小浑蛋倒是有情有意,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田冬搂着埋头痛哭的如儿,连连喘气,过了片刻才没好气的低声说:“答应……就是了……”

“好,只要听我的话,我何必折磨你们?”古朴高兴的道:“事不宜迟,让我看看你的内息……你练过内息没有?知不知道经脉之道?”

田冬皱眉道:“经脉……还好吧……”他不知道自己以前算不算练过内息。

“我试试。”古朴坐在田冬身后,将两手放到田冬背心道:“运运练过的内息。”

田冬也就认命的静坐起来,要是不听话的话,说不定还有苦头吃。

过了片刻,身后的古朴点头道:“很好,还没有学过那三流内功,我现在替你贯通任督,你日后不练功则矣,练起功夫那可是会进境神速。你全身放松,别在意内息的动作。”

田冬虽然小,但也知道自己八成没有练功的机会,古朴这时候只是说说好听而已,反正自己已经答应,就随他便了,怎知坐下没多久,身后古朴的双掌忽然传来两道深厚的内息,一上一下的往自己顶门、会­阴­冲去,田冬浑身一震,就此人事不知。

田冬人虽然昏迷,但是仍不断的作着恶梦,他感觉自己胸、腹、头、脸、身体全部涨了起来,整个身体好像一颗大球,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田冬在梦中直想叫:“我要涨破了、我要涨破了。”但是嘴巴还有全身却都动弹不得,田冬心中十分焦急,眼看自己似乎就要裂开,他又惊又怕,眼泪不禁流了出来,忽然间,头顶猛然一震,在极宁静中忽然传来“喀”的一声轻响,接着忽然觉得全身舒泰,彷佛气消了下去,随即神智一清,醒了过来。

睁眼一看,自己还是盘坐着,田冬一愕,自己坐着也能睡着?这时身后传来古朴疲倦的声音说:“好了,你自己修练看看。”

田冬回头一望,却见古朴面­色­由青转白,煞是难看,望见一旁如儿面露焦急的躺在地上,田冬忍不往破口大骂:“老浑蛋,你又点了如儿|­茓­道,说话不算话!”

古朴听了大怒,一掌将田冬打翻一个觔斗,一面骂道:“小浑蛋,要是我们运功运到一半,这个小丫头吵起来怎么办?真是不懂事。”

古朴这一掌也没灌注内息,田冬一个翻身站起,正不知道该不该回骂的时候,却见如儿嘤咛一声,慢慢的坐了起来,田冬才知道古朴不知什么时候又解开了如儿的|­茓­道,当下也不理古朴,扶起如儿道:“如儿,你没事吧?”

如儿摇摇头,哽咽的道:“田哥哥,你刚刚脸上忽红忽白的,好可怕……”

古朴在冷哼一声道:“真是没见识,那是气血交换之像……小浑蛋,你要是不想等一下吃苦,那就好好的坐下。”

“什么?”田冬听不懂,回头望着­阴­沉着脸的古朴,就在这时忽然梦中的感觉又出现了,全身又开始有鼓涨的感觉,田冬连忙望着自己身体,却又没有异常,这时果然越涨越是难过,愕然望向古朴道:“你……你作了什么?”

“老夫三成功力岂是你能自由自在的承受?”古朴冷冷的道:“还不坐下运功?”

田冬这时已经浑身难过,每一处经脉似乎都要涨了出来,别说奇经八脉,连十二正经、周身百脉也都同时鼓涨起来,田冬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之前怎么想感受到各处经脉的实际位置就是没办法,这时候感受到了却又鼓涨的极为难过,于是不敢迟疑,照着古朴的话静坐,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引气归元,只能让气脉依顺着自然的循环流动,缓缓的由全身经脉归流回奇经八脉,再缓缓的收回丹田。

古朴要是真想收田冬为徒,这时候便应该顺便教导田冬内功的运行之道,不然田冬这时只是顺着气血运行,这些内息经过几次循环,消散数成之后归入丹田,田冬日后只不过比较身强体健,却留着一堆不知如何使用、如何增强的内息。

这一坐又是数个时辰,等田冬清醒的时候天­色­又已经转黑,而如儿也许是哭倦了,已经睡在茅屋一张简陋的木床上,脸上还有泪痕,田冬望向一旁的古朴,见他闭着眼静坐,面­色­比适才好多了,又恢复了­阴­沉的模样,田冬心念一转,正想着该不该抱着如儿溜走,却见古朴连眼都不睁的道:“桌上有食物,自己吃了就睡吧。”

田冬一惊,望向桌上果然有一碗白粥,数碟酱渍之类的小菜,田冬这才想到已经一日没有进食,肚子也立刻咕噜噜叫了起来,于是也不客气,坐到桌前埋头大嚼,一面想着到底如何才能逃回崇义门,却总是想不出好办法。

之后数日,古朴开始传授田冬所谓的璞玉掌,璞玉掌一共只有十招,架势也不是多困难,复杂的却是内息如何藉经脉循行而出。

古朴虽然没教田冬内功,但是如何将体内现有内息依着璞玉掌的招式送出体外倒是详细解释,务求田冬一掌击出必须似模似样,但是只要有个样子之后,古朴便急急的教下一掌,田冬一堆运行之法虽然记在心里,但是离真正体会,还有好一大段的距离。

一晃眼过了八天,田冬好不容易学“完”了十招掌法,虽说是学完了,不过也只记得十之七、八,能用的更不到三成,田冬一面试演,古朴在旁一面念:“真不像样……不过应该可以了……”

田冬知道古朴打算拿自己骗那位步连云,他虽然不愿,可是一来古朴以如儿相胁,二来学这璞玉掌确实是乐趣多多,一掌击出,体内的内息随之外涌,虽然古朴嘴中一直念着没用,但是却也能折枝断木、飞砂走石,田冬练的得意,一时也忘了这件事情一过,古朴八成会对自己不利。

这些日子,如儿每次一哭着想回家,古朴就二话不说的点住她的|­茓­道,让她定住一个时辰,几次之后,如儿只敢偷偷的流泪,也不敢再有要求,也不知道田冬学璞玉掌到什么程度,古朴在传授田冬之时,一向把如儿关在屋里,田冬见了也比较放心,这样说来古朴至少并没有打算杀了如儿,也许日后真的会放她回崇义门,至于自己的事情,暂时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现在田冬又练了两遍才收式,回头望向古朴,见古朴点点头道:“今天就练到这儿吧,明天我们就要去赴约了。”

古朴见田冬学的有板有眼,心中不禁有些怜才,颇想就此收徒,但是转念又想田冬颇为桀傲不逊,两人相遇情形又是颇为特殊,莫要日后养虎为患,心中还是决定等应付了步连云之后,必须除去田冬。

田冬见古朴先是若有所思,后来脸上又泛出那种令人望而生畏的脸­色­,也不敢接话,点点头转身回屋,古朴忽然扬声道:“小子,等一下。”

田冬转回头来,只听古朴说:“你功夫只学成这个样子,步小子一定不会相信……所以到时候你取出一样东西,这样他就会相信了。”

“什么东西?”田冬皱眉问道。

“明天我再拿给你。”古朴沉着脸道:“这东西非常重要,要是你不小心弄丢了,小心我取你狗命。”

田冬一楞,那不是找自己麻烦?连忙道:“那……不要给我就是了。”

“谁说要给你了?”古朴一瞪眼道:“等这件事一结束,你立刻将这东西还我……这个东西,加上你学不到三成的璞玉掌,步小子应该会相信了。”

田冬也懒的再问,古朴这几天就是这样,忽然和善,忽然凶恶,弄得田冬都不大敢对他说话,不过那东西既然这么要紧,古朴自然不会先交给自己,田冬也懒的再问,望望古朴似乎没有话说,转头回到屋中,去和如儿说话了。

次日深夜,正是月白风清,东阳渡口旁那片荒野,在明月的映照之下,显得十分凄凉,古朴带着田冬与如儿到了荒野旁数里的一处隐密树丛中,取出绳索将如儿紧紧的捆缚住,田冬一见大惊,连忙道:“古前辈,你何苦如此?”

古朴头也不回的道:“这一战不知道会打多久,要是点|­茓­太久,小丫头日后说不定变成废人,老夫可不好向崇义门交代。”

田冬疑惑的道:“不是要我上去挨打而已吗?为什么会很久?”自己功夫岂有这么厉害,能与那人缠战许久?

古朴冷哼一声,先塞了一块棉布堵住如儿的嘴,才得意道:“你输了之后,老夫那时束缚已去,自然会上去教训教训那个小子,步小子一手‘落叶飞花指’别出机抒,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场比斗可不是几个时辰就能解决的。”

田冬颇为意外,望了望被捆缚的如儿,忽然想到一事,到时候自己岂不是可以偷偷带着如儿离开?不过这时说出就不灵了,只好闷声不响。

古朴一见田冬的目光,自然知道田冬心里的念头,他望着田冬,脸上微微的冷笑,心中暗暗的想,你小子还想活到那时候?真是异想天开。

古朴跟着由怀中取出一物,那物握在古朴的手中,田冬一时也看不见是什么东西,只见古朴取出之时,那东西居然还连着一条­色­呈淡紫的细线,古朴又在袍内绕了好片刻,似乎那条线却是围绕在古朴腰间,这时才被他缓缓的解了下来,跟着对田冬说:“撩起衣服。”

田冬见古朴将这样东西藏的如此诡密,实在十分稀奇,正楞在一旁的时候,总到古朴这么说,迅速的将衣服撩起,古朴立即将丝线系在田冬胸腹间绕了数十、百圈,直到重复绕了两次多才绕完。

绕完后古朴才道:“这是所谓的‘紫金蚕丝’,虽然细,却是坚韧非常、刀剑难伤,老夫二十五年前取得此物,本来想据此创出一套鞭法,没想到此物极不易传递内劲,所以打消了这个念头……拿好了。”

田冬手中忽然多了一个东西,连忙低头望去,却见那“紫金蚕丝”末端编成了一个网状小兜,里面裹着一个恰满一握、­色­呈青绿的球状物,上面颜­色­较深的花纹如云似雾,美丽非常,不过田冬望没两眼,古朴已经厉声斥责道:“还不快收好!这东西要是弄丢了,老夫会让你死活都难。”

田冬一惊,不敢多看,连忙将此物收入怀中。这“紫金蚕丝”既然坚韧异常,又紧紧的围绕在自己身上,岂有弄丢的道理?反正古朴一向不讲道理,田冬也不多辩,瞪了古朴两眼,算是无言的抗议。

古朴见田冬听话,心情略好的和声道:“小子,现在不用我抱你了,记得‘咫尺天涯’那一招吗?”

田冬点点头,古朴接着道:“就用那个方法,不过手三阳三­阴­不需发劲,只要运行足三阳、足三­阴­的变化即可,劲力涌出之时在涌泉逆回略收,左右足由并行改为交互而用,虽慢上一些,却能持久。教你小浑蛋一个乖,这个身法叫‘天涯步’……好了,方向是那里。”

古朴随即向正西一指,看来那就是古朴与布连云相约的地方了。

田冬知道那招“咫尺天涯”本是用极快的速度欺近敌人发掌,再加上掌力的变化,乃璞玉掌中威力极大的一招,以田冬现在的功力来说,也能在一瞬间冲过近两丈远,如此一变化确实能迅速的奔行。原来只要在涌泉作作文章,又会有不同的效果,想到这里,田冬望向古朴,心里不禁微微的有了崇拜之意。

古朴见到田冬的神­色­,自然明白田冬的念头,心里微微一软,觉得不妨再考虑考虑收田冬为徒,但转念一想,自己独来独往何等惬意,要是收个徒弟岂不是又要煞费苦心?而且这小子有时古古怪怪,自己全力传授之后莫要反遭不测,大丈夫当断不断、反受其害,此事不可再想,于是冷冷的道:“走吧。”

田冬见古朴面­色­又变,他也不过年仅八岁,哪见过这种喜怒无常的人物,满肚子莫名其妙,又望了可怜兮兮的如儿一眼,这才转身运气往西方跃出。

依着古朴传授的法门,田冬先将内息微微一激,身形已经往外迅速冲出,可是之前习惯了两足并行,这一下必须轮流来,不然变成一跃一跃,十分难看,田冬试着左右交互为用,没想到两边一不平衡,忽然摔了个大马爬,他深怕被古朴取笑,连忙爬起再试,这次劲力用的更少一些,好不容易找到平衡之道,才逐渐的加快速度。

田冬这一奔行起来,发觉这天涯步果然好用,身旁的树木草石一个个快速的向后闪过,这可是第一次靠着自己快速奔驰,忍不往回头望望古朴,却见古朴随在自己身后,随着自己冉冉而飘,偶而足尖点地,便即向前飘出数丈,有些像“天涯步”又有些不像,田冬忍不住问道:“这是……呃……”却是气息一乱,扑通又摔了一个觔斗。

田冬连忙爬起,不敢再说话的往前直奔,只听到古朴在一旁缓缓的道:“浊气下聚,顺任脉而排,自然能说话。”

田冬一试,虽然又慢了些,果然能缓缓的吐出一句:“是……前辈。”

古朴忽然声音又不好听了:“现在开始要叫我师父……这场戏要是演不好,小心师父折磨那个小女孩。”

经过了这几天,古朴已经知道只要以如儿相胁,田冬大都不敢不从,所以这时又用出了这一招。

田冬虽然不情不愿,不过如儿是比自己还小上两、三岁的小妹妹,自然非照顾她不可,而且日后万一有机会回到崇义门,要是没照顾好如儿,岂不是会被骂惨了,所以见古朴这么说,田冬也只能回应:“是,师父。”

过不多时,两人一前一后的出林,林外正是古朴与人相约的荒野,田冬远远望见前方站着一人,身着一袭白­色­长杉,两手交负身后,正面向着自己,田冬现在目力较以前进步多多,见此人年约三十余岁,全身一­色­雪白,目朗神清、面如冠玉、英伟不凡,飘然立于荒野之中,与所有的景物融成一片,充满安闲自在的模样,彷彿从古至今,他便是一直立在此处,田冬一楞,不禁揉了揉眼睛,浑然不知这种感觉所从何来。

此人目光缓缓的望了望田冬,忽然面露不豫的道:“古前辈,您这是什么意思?”

田冬一听,便确定此人正是那天闻声不见人的步连云,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到此人,没想到却是一个这么丰神俊朗的大哥哥。

古朴轻哼一声道:“怎么?老夫今日前来履约,你似乎并不满意?”

步连云一拱手道:“不敢。只是前辈当时曾言将携贵徒前来,莫非就是这个小孩?”

“当然。”古朴望向田冬道:“冬儿,见过步大侠。”

“步大侠。”田冬连忙拱拱手说:“在下田冬。”

步连云虽然意外,但是仍不失礼的道:“田贤弟。”

从古朴身上算来,田冬虽然小自己二、三十岁,两人也算是同辈。

古朴知道田冬说的越多越麻烦,于是道:“好了,今日就将恩怨一清,田冬,你就领教领教人称‘白衣大侠’,步贤侄的功夫。”

“是,师父。”田冬两手一拉,摆出了璞玉掌的起手式,浑身气劲运起,威势倒不小。

“且住。”步连云摇手道:“古前辈,璞玉掌虽然天下少有敌手,但是田贤弟年仅稚龄,不可能是我的对手,这件事……在下不大相信。”

田冬缓下手来,嘴角微微带笑,心想你最好不信,不然自己岂不帮了这个老浑蛋的忙?

古朴哈哈一道:“难道他施用的不是‘璞玉掌’?难道他的身法不是‘天涯步’?冬儿,取出为师交给你的信物。”

田冬一愕,才想起那个小球,于是探手入怀取出道:“前……师父,您是说这个吗?”

田冬差点说溜嘴,把“前辈”两字叫了出来。

古朴自然明白,但是现在又不能责骂,他连忙对步连云道:“步贤侄,举世滔滔,知道此物在老夫手中的八成只有你,这东西我珍逾­性­命,岂会随意交给外人?”

“玉球!”步连云面­色­一变,诧异的道:“田贤弟原来真是您的传人?”

“冬儿还不好好收起来。”古朴大声道:“今日一了恩仇。”

田冬一面收起,一面糊涂的想,难道这就是十日前那个来到崇义门的奉天寨寨主古英寒,他所称“翠杖玉球”中的玉球?那时他们只提到翠杖,没提玉球,玉球竟在古朴手中?

原来二十年前的陇中日月山一役,最后玉球却是为古朴所得,知道此事的人甚少,其中之一便是步连云之师“神指”任空。所以后来任空因此找上鹫峰山,却是不敌古朴,重伤而返,离去前并要古朴答应自己徒弟步连云首度来复仇之时,能够不伤他一次,交换条件是其师徒不会将此事传出武林。

而古朴当时得到玉球原来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正想回到鹫峰细细探究,没想到不出半年任空便寻上山来,既然任空愿意如此承诺,古朴也只好答应,不然此事传出,自己便算武艺盖世,也敌不过天下武林。

不过古朴毕竟还是深怕另有人得知此事,不久之后便即离开鹫峰山,来到湖南寻觅翠杖的踪影,以便万一翠杖出世可立即下手夺取,更一面钻研玉球的秘密。可是一晃十余年,不但翠杖毫无消息,玉球也是弄不出名堂,古朴本已经是天下有数的顶尖高手,寻求的念头也不会十分看重,反正玉球既然在自己手中,也没人能够修练上面的功夫,这件事可以不用特别在意。

可是古朴没想到,任空虽然不算绝顶高手,弟子步连云却是人中龙凤,除了将任空所传的“落叶飞花指”发扬光大,还似乎另有奇遇,出道数年便即声名大噪,获得“白衣大侠”的称号。他五年前为了寻找古朴,来到湖南,途中与衡山派失和,相约一闯衡山五行剑阵,古朴得知此事,自然知道步连云的来意,于是赶去衡山,暗暗在一旁观看,只见步连云在数招间以“落叶飞花指”大破五行剑阵,扬长下山,古朴才发现步连云功夫不但超越乃师,还快要追上自己,虽然古朴并不畏惧,但是既然为了一句誓言缚手缚脚,还不如避而远之,于是两人在湖南境内大捉迷藏,一晃五年。

田冬自然不知其中有这许多渊源,只知道反正自己与步连云打过之后,古朴便能放手对付步连云,自己虽然不愿此事发生,但又迫于无奈,见古朴喝命自己动手,田冬只好一发掌道:“步大侠,请接招!”

左右手同时弧向前击,一面迅速的震动,两股劲力吞吐不定,正是“璞玉掌”的第一招——“­阴­阳莫辨”。

第五章险死还生

步连云出道至今,经过大小无数战役,见识何等丰富,眼见田冬一掌击来,果然玄妙莫测,但这掌要是由“鹫峰隐士”古朴亲手施为,威力提升岂只十倍?田冬不但领悟不到一半,而且内息平平,在步连云的眼中全无威胁。

步连云想都不想,挥手一掌击出,狂飙般的掌风随掌而出,两方一遇,田冬的劲力马上转头回奔,余劲还将田冬当场向后击飞,这还是因为步连云看他只是个小孩,只施出了两成力,要是全力以赴,田冬只怕非死不可。

步连云虽然心知田冬不可能是自己对手,不过也没想到这么不堪一击,立即大声怒叫:“鹫峰隐士,这是怎么回事?”

古朴­阴­­阴­一笑的往前飞飘,左手正好接着田冬的小身躯,掌力忽然一吐,田冬已经昏沉的身体随着一扬,一口鲜血涌出,远远飞出数丈外,冷笑道:“这种徒弟留着也没用……第一场已经结束,第二场可以开始了。”

他心知田冬必死无疑,不再挂念,两掌同时一伸,却又是那一招“­阴­阳莫辨”,这下可和田冬所施完全不同,只见虚空中忽然当的一声,古朴这一掌威力所及,步连云全身都被笼罩在掌力之中。

步连云见状大喝一声:“好­阴­毒的鹫峰老怪!”左手护住胸腹,右手伸出食中两指,由上往下一划,正是“落叶飞花指”中的一招“叶落归尘”,指力由中而分,正是“­阴­阳莫辨”这招唯一尚可容手之处。

两方一遇,步连云与古朴两人同时往后震退近丈,古朴哈哈一笑,左足点地、身形一变,飘身直上道:“年轻人,任同的功夫还不如你。”

步连云一面还手一面道:“姓古的,这个小孩你从哪拐来的?”

“不用多问了。”古朴道:“老夫的徒儿关你什么事?”

两人迅疾的过了数招,忽然又分了开来,劲风外扬,连田冬的身躯都被刮的向外翻了一翻,步连云望着田冬的尸身,面­色­凝重的道:“你……你想要以此藉口破去誓言,这也由的你……没想到你居然忍心下毒手杀害一个小孩,你这种人留在世上,岂不是没有天理?”

古朴也不回话,只是冷冷的望着步连云,他经过刚刚的交手,知道步连云还不能胜过自己,不过想除去他却还要花上不小的功夫,不过他年纪还轻,功夫只会越练越高,今日不下手除去,再过数年说不定真的追上来,到时候后悔就嫌迟了。想到这里古朴全身劲力急运,准备着下一轮的猛攻。

过了片刻,步连云一面欺近,一面两手齐挥,施出一招“满树缤纷”,古朴只见满天都是点点的指影,由四面八方向自己冲来,于是大笑道:“好个‘落叶飞花指’!”两掌微张,似捧似迎,同时劲力由下而上送出,以一招“旭日东升”相对。

步连云眼见对方劲力由下而上,自己的满天指影已经无用,立即变招,左手指仍在上方虚点、右手指却往下划弧,一虚一实的指力交户为用,正是一招“花落水流”。

古朴心知对方因内力稍逊于自己,所以避实击虚,心中微怒,心想:“难道招数就比不遇你这个小子?”于是也同时相应变招,两人不再硬拼,身形迅速的闪动,迅速的腾跃搏斗起来。

两人打了片刻,忽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呻吟:“老……老浑蛋……”

两人一惊,同时向外一分,只见田冬正缓缓的苏醒,一面还在喃喃的骂:“老浑蛋,你……为什么……打我?”

古朴大吃一惊,刚刚虽然只用了三成功力,但是田冬的内力他知之甚详,这一掌直接击中,田冬是非死不可,怎么会忽然活了过来,正想上前再补一掌的时候,却见步连云已经拦在自己身前,轻轻一哼道:“你想做什么?”

古朴一顿,却听见田冬轻声的道:“逼我演戏,还打我,哪有这种道理……晤……”却又是一口鲜血涌出,话也说不下去了。

步连云头也不回的道:“田小兄弟,这人不是你师父吧?”

田冬这才发现还没打完,却见古朴正恶狠狠的望着自己,步连云却拦在他身前,看来古朴确实是想杀了自己,连忙断断续续的道:“步大侠,这老浑蛋……逼我骗你……”这才发觉背心十分疼痛,热辣辣的似乎肿了起来,回手一摸,彷彿刀割一般,田冬忍不住痛叫一声,话也说不下去了。

步连云忽然向后弹出一颗药丸道:“田小兄弟,你服下药丸后快快离开,我与老怪这一战无论胜负,他都一定会杀了你。”

田冬自然知道这话没错,拿着药丸正想起身,却发现自己似乎颇难站起,心想步连云像是个大好人,这药丸想必有用,于是张口一吞,咕噜一声吞入腹中,田冬旋即觉得一股清流在胃中散开,不但恢复了气力,背心的伤也较不疼痛,于是连忙站起说:“多谢步大侠……那……我走了……”

古朴一声怒斥,冲上前来,步连云自然立即飞身拦阻,“落叶飞花指”全力出手,决不能再让古朴在自己眼下伤了这个小孩。

古朴见田冬运起“天涯步”,正迅速的外逃,连忙大喝一声道:“小浑蛋,你要是逃走,我活剐了如儿!”

田冬一愕止步,回头一想,自己本来就打算趁现在就出如儿,怎么忘了?连忙一个转身道:“步大侠,我还有一个妹妹在他手里,我现在去救她出来,这里拜托您了。”一面转身往森林中奔去。

古朴哪知弄巧反拙,但是跟前的步连云正迅疾的出手,一面还冷冷的道:“原来鹫峰隐士居然是这种下三滥的人物?”

古朴念着逃跑的田冬,心神一分,迭遇险招,这才惊觉到步连云可是轻忽不得的大敌,要是再分心,说不定还输了,于是只好勉强定下心神,连施数招辣手,才好不容易扳回平局,但是要想获胜,可不是一时三刻的事情,何况现在心中焦急,更难以脱出步连云的纠缠。

却说田冬急急的往如儿被捆缚处急奔,“天涯步”果然不凡,田冬很快的就赶回那隐蔽的地方,但是刚刚虽然服下疗伤圣药,勉强压制住了伤势,经过这一段急速的奔跑,背后的伤势又慢慢的发作起来,田冬越奔越慢,好不容易在草丛中找到如儿,已经是满头大汗。

田冬虽然身体难过,但还是急急解开如儿的束缚,如儿一脱束缚,立即扑到田冬的怀里,哇哇的哭了起来,田冬连忙道:“如儿别哭,那个老怪物在和人打架,我们快走。”

如儿没见到古朴回来已经十分奇怪,听见田冬这么说自然开心,连忙抹抹眼泪站起,与田冬携手奔逃,两人也不辨方向,逃了大半夜,好不容易在日出的时候穿出这座小森林。

跟前虽然是一片田野,但是两人浑然不知身处何处,而田冬奔波了大半夜,伤势渐渐发作,逐渐无法支持,眼见不远处有一间荒僻的小屋,田冬只好对如儿道:“如儿,我们去讨点水喝,顺便问问方向。”

如儿不知道田冬背后挨了一掌的事情,不过眼见田冬十分痛苦,心里也是发急,她才不过六岁,自然全无主意,只好与田冬两人相互搀扶往前,好不容易挣到小屋前,田冬忍痛敲了敲门道:“有人在吗?有人在吗?”

怎知田冬敲了两下,门居然没关,正缓缓的向后打开,田冬与如儿向内走了几步,见到这间小屋只有内外两间,简陋非常,不但什么都没有,更是没人。

田冬失望的道:“没人在……”

如儿现在也是饥渴交加、疲累不堪,拉着田冬道:“田哥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田冬道:“先休息一下吧,等一下我说不定会好一点。”

两人正要席地而坐,忽然地底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道:“你们是哪里来的?”

“我们是崇义门的。”田冬怔了怔,不假思索的回答:“十天前被一个老怪物捉走,还好我们逃了出来……你……你是谁?在哪里?”田冬本来就打算问崇义门如何回去,听到人声自然连忙回答。

“崇义门……老怪物……”那女子诧异的道:“莫非是‘鹫峰隐士’?”

田冬一楞,这人如何得知?这时忽见地面一角往下陷落,一个打扮美艳、妖妖娆娆二十余岁的青春少­妇­忽然由那个洞口穿出,轻灵的落在两人眼前,微笑对如儿道:“你就是顾门主的孙女?”

田冬和如儿两人一下子都张大了嘴,这人怎么知道这么多?

那人见两人愕住的模样,扭着腰肢微笑温柔的道:“如儿,我是你爷爷的朋友,他有托我帮忙找你们,没想到居然是你们自己找上门来。”

田冬看得颇不习惯,这女子说话为什么嗲声嗲气的?自己娘亲和大嫂可都没有这种习惯,不过这人至少是好人,田冬松了一口气道:“阿姨……”

“要叫姊姊。”女子皱眉打断田冬的话,随即展颜一笑道:“先下来,你们饿了吧?”

如儿连连点头,企求的道:“姊姊,有东西吃吗?”

“当然有。”女子抱起如儿,对田冬道:“快下来吧。”

田冬忍着疼痛,缓缓的往下走,那女子在田冬身后将盖子盖起,这才缓缓的下来,田冬一看,下面地窖灯火明亮,桌椅齐备,还堆放了大大小小的菜种,那女子将如儿放下,转身准备食物,两人闲在一旁时,如儿忽然对田冬道:“田哥哥,我好像看过这位姊姊。”

如儿这么一说,田冬也有这种感觉,但是田冬见过的女人,除了三扁担村中的几户人家,和如儿的母亲吴玉柔之外,其他就只有崇义门中的一些仆­妇­,其中决没有这样艳丽的人物,田冬不禁有些迷糊起来。

那女子不久便取出了一些乾粮和饮水,拿到两人面前,两人这时已经饿急,只当作这个是山珍海味,急急忙忙狼吞虎咽的塞入肚中,女子笑吟吟的在一旁观看,偶尔问问两人逃出的事情,如儿自然语焉不详,田冬本想解释,可是见那女子似乎对如儿较有兴趣,不大理会自己,田冬因身体不适,本就不大想说话,所以也没提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填饱了肚子之后,一股倦意涌来,如儿的眼皮已经不断的点呀点,打起瞌睡来了,田冬也觉得疲惫难支,那女子见到两人的模样,安排了两人休息,随即离开地窖,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布连云给田冬服下的果是灵药,药力在田冬进食后,熟睡的时间缓缓发散出来,虽然大有帮助,不过田冬背后还是一阵阵的疼痛,一阵阵恶梦不断,一会儿是古朴恶狠狠的向自己打来,一会儿是背不出经脉的道理,被两位师叔修理,一会儿梦见被赶回家中,父母兄长正责备自己,一会儿又梦到那晚在密道中偷窥,忽然被古朴一掌捉出密道,田冬这一下忽然醒来,才发觉这些都只是在作梦,地窖中灯火昏暗,除了自己与如儿之外更无他人。

田冬眼看身旁睡的安稳的如儿,不禁觉得好笑,正想重新入睡的时候,忽然一股恐惧的念头涌来,好像心忽然往下不断的坠落,田冬冒了一身冷汗,却不明白自己在担心什么,躺下足有片刻,田冬好不容易才重新入眠。

不过这一趟依然睡的不大安稳,田冬正不断重复被古朴一把提起的梦魇之时,忽然间居然变成那个女人提起自己,一面道:“睡饱了没啊?”

话声虽然温柔,但是田冬仍然一下子惊醒,却见那女子果然站在两人身前,正推着自己和如儿道:“还没睡饱啊?”

田冬心中一安,点点头起身,忽然想起了在哪里见过这名女子,田冬一下子面­色­大变,望着她推着赖床的如儿,田冬连忙大声叫道:“如儿,起来了、起来了。”

如儿一起床,见到那女子立即甜甜的叫:“姊姊……”转头望向田冬道:“田哥哥……我梦见回家了耶。”看来她作的可是一连串好梦。

那女子见如儿叫的甜,轻轻捏了一下如儿粉­嫩­的面颊,笑着道:“好甜的小嘴,又是个美人胚子,长大不知道会迷死多少人。”

如儿一嘟嘴道:“迷死人作什么?我最讨厌死人了……”

那女子见如儿说的可笑,摇摇头道:“傻孩子,迷死人不是真的死人……”

如儿不管这么多,拉着那女子道:“姊姊,你叫什么名字?”

“我呀?”那女子倩然一笑道:“姊姊叫做杨玉翠,你可以叫我玉翠姊姊。”

“玉翠姊姊。”如儿笑嘻嘻的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杨玉翠摇头半哄着如儿道:“如儿,刚刚我去探听消息,那个老怪物正在狼胁岭四面出现,一定是等着你们回去,所以暂时我们还不能回崇义门……要是你想要什么,跟姊姊说,姊姊一定帮你弄来。”

“喔……”如儿有些失望的道:“那……怎么办?”

如儿没了主意,转头望向田冬,杨玉翠这才发现田冬一直没说话,于是转头对田冬道:“你怎么了啊?”

田冬连忙摇摇头,想了想又开口道:“玉……玉翠姊姊,我们现在在哪里?”

“这里是东阳渡口东面十里的小村庄,你们是怎么来的?”杨玉翠道。

“那个人捉我们来的。”如儿道:“咻…咻…咻,好快喔。”

田冬Сhā嘴道:“玉翠姊姊,东阳渡口在郴州府的哪里?”

“北面一、两百里吧。”杨玉翠没大理会田冬,跟着对如儿道:“如儿,那个老头跑这么快,你会不会怕啊?”

如儿连连点头道:“好怕喔……玉翠姊姊,我娘会不会来接我?”

“再等几天就来了。”杨玉翠笑着道:“要是你娘不来,等那个老怪物走了以后,我就送你回去。”

如儿听见古朴就怕,也不敢说要回家,只好望望田冬道:“还好有田哥哥陪我……”

杨玉翠又望了田冬一眼,微笑道:“姊姊还有事情,你们在这里不能哭闹喔。”

“不会。”如儿勇敢的点点头。

杨玉翠摸了摸如儿的头顶,指示了两人如厕的地方,转身又离开了地窖。

如儿颇觉气闷,站起来挥舞着手臂道:“田哥哥,我们来练功夫。”

田冬心中正乱,摇摇头道:“如儿,我不大舒服,你自己先练,我要静坐一下。”

如儿也数日未静坐了,于是凑热闹的道:“田哥哥静坐,我也静坐。”于是一板一眼的盘膝坐了起来。

田冬苦笑一下,只好跟着盘膝,心中却不断的想,这个杨玉翠姊姊分明是当初与奉天寨一起上来的人,而且站在古英寒身旁不远,自然是坏人,想来也是想把如儿骗走的。

所以自己一定要带着如儿想办法溜走,问题是事先要不要告诉如儿,如儿刚刚与她这么亲热,要是忽然知道了实情一定会面­色­大变,说不定会被发现,田冬思索片刻,终于决定不能跟如儿说,既然已经决定,心里也比较踏实,田冬定下心来静坐,一面催动体内的内息治疗内伤。

田冬任督已通,加上灵药相辅,伤势复原较快,过了几天,除了隐隐疼痛之外,也没什么大碍,只不过这些天两人一直呆坐在地窖中,实在是十分无聊。

如儿闷的难过,等田冬好些之后,成天拉着田冬练功夫,田冬可不敢施出“璞玉掌”,这种功夫田冬只懂得如何全力施为,这是因为“璞玉掌”一招一式都必须使用不小的内息,以田冬现在的内息来说,自然必须全力出手,这也是古朴必须先替田冬打通任督二脉,并灌注三成功力的原因。

当然以田冬现在的内息,加上由“璞玉掌”所学到的经脉施力技巧,田冬对于“崇义十六打”也大有体悟,现在如儿也自然不会是田冬的对手。

杨玉翠偶尔下来送送饮食,大多数时间也不在此处,有时会有一些声音由地上传来,但是很快的就归于宁静,两人只知道上面似乎一直有人,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只有杨玉翠一人。

这一天,如儿总是打不到田冬,也慢慢的觉得闷了,突发奇想的道:“田哥哥,你教我‘崇义十六打’好不好?”

田冬一阵意外,点头道:“当然好……只是你怎么会忽然想学?”

“我一定是没学过才会都输给你。”如儿嘟嘴道:“你看过娘教我‘汤池拳法’,不公平。”

田冬摇摇头道:“教你就是了,哪这么多理由……?而且‘汤池拳法’我只知道样子,又不懂心诀,怎么算学过了?”

“这样好不好?”如儿喜孜孜的道:“你教我‘崇义十六打’,我教你‘汤池拳法’的心诀。”

“随你……”

田冬心想虽然崇义门说过不能传授给外人,但是如儿自然无妨,至于“汤池拳法”学与不学倒是无关紧要,那套拳法主要是为了防身,田冬并不明白有什么用途,所以并不是很有兴趣,但是既然无聊,田冬也把如儿默背的口诀仔细记了起来。

没想到一体会,田冬忽然发现“汤池拳法”并不像“崇义十六打”一般,这道拳法经脉循行方式极为特殊,复杂的程度居然不下于“璞玉掌”,而田冬的“璞玉掌”已经无法再有突破,这套“汤池拳法”却是越钻研越有进步。

田冬一下子沉浸在修练“汤池拳法”中,偶而指导如儿的“崇义十六打”,两人过起招来如儿只有越来不是对手,尤其是田冬施用起“汤池拳法”,如儿根本难越雷他一步,每次都气的如儿哇哇乱叫,拉着田冬打个不休,还好“汤池拳法”倒是收发由心,田冬要装输也比较容易,只好两、三场中输个一场,图个耳根清静。

过了十余天,两人正在拆招,杨玉翠忽然下来道:“如儿,要不要回家啊?”

如儿大喜,连忙跳过去抱着杨玉翠道:“玉翠姊姊,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这些日子如儿越来越是想家,每次拉着杨玉翠不断的哀求,杨玉翠一直都是敷衍了事,没想到今日忽然主动提出,如儿大喜,田冬却十分意外,杨玉翠真要带两人回去?

这些日子田冬忍着不告诉如儿这件事情,更不敢提玉球的事情,但其实是十分难受,他毕竟才八岁多,将事情一直埋在心里实在十分痛苦,要不是这段日子心神专注在修练“汤池拳法”,田冬的日子会更难过。

杨玉翠引着两人出地窖,两人一看,那空无一物的屋中现在有四位虎背熊腰、身形相近的壮汉,正望着两人,杨玉翠道:“这四位大叔要送我们去,先谢谢他们了。”

如儿与田冬道:“四位大叔,谢谢你们。”

其中一位忽然笑了笑道:“杨副……杨枯娘是姊姊,我们却变成大叔,真是奇怪。”

杨玉翠媚目一寒,随即娇笑道:“我偏偏是姊姊,不服气吗?”

那人见到杨玉翠眼中的寒芒,连忙一躬身道:“不敢。”

“上车吧。”杨玉翠道:“麻烦几位了。”

随即带着田冬与如儿往外走,三人登上了停在屋前的一辆普通马车中,那四人有的骑马、有的驾车,很快的马车便开始半奔驰的前进。

如儿见到车厢四面的窗户都用厚布封往,好奇的想看看外面的景­色­,没想到杨玉翠将如儿一抱,和声道:“如儿,不能打开窗子,要是被老怪物发现了,姊姊打不过他,这样你一定会被他抢走,姊姊可舍不得。”

对如儿来说这句话是万灵丹,既然往外看会被捉走,如儿是绝对不敢打开看的,还好四面都有透入一些余光,车厢中也不甚暗,不然岂不是比地窖还不如?

车子不断的前进,田冬心中越是担心,他见阳光是由车厢右面斜向­射­入,就知道这马车是向北方或是西北方走,当时杨玉翠明明说过崇义门在南方,往北走不是越来越远?但是田冬知道说了也没用,只好闷着不作声,心中却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过了一个多时辰,外面逐渐的喧闹起来,似乎是进入了一个较大的市镇,车行也缓了下来,杨玉翠对两人道:“如儿,田冬,这里坏人很多,我们离开这里之前不能大声说话,不然姊姊要点你们的哑|­茓­喔。”

如儿听到点|­茓­就怕,连忙点头,田冬自然跟着点头,他这个时辰本就没说什么话,杨玉翠也一直没太在意他,见两人都同意,于是微笑接着道:“你们乖乖的,姊姊才疼你们。”

不久,似乎经过了一个市集,喧嚣声大作,田冬一直胡思乱想,也没注意去听外面的声音,只是闷着发呆,连如儿与杨玉翠两人谈谈笑笑的轻声对话也没注意听,忽然间,如儿摇了摇田冬道:“田哥哥,你要不要嘛?”

田冬回过神来,莫名其妙的问:“什么要不要?”

如儿一扁嘴道:“包子啊,玉翠姊姊问我们要不要吃包子。”

“喔……”田冬无所谓的道:“随便……”

“那就是要了。”杨玉翠向外扬声道:“王二,买几个包子进来。”

外面一人应声道:“是。”

田冬这才注意到马车外面正有人不停喊:“包子,包子,全衡阳城最好吃的包子……”

田冬这辈子只来过衡阳一次,还是去年大哥准备成婚,全家大小一起来到衡阳城看看新鲜,顺便采办一些东西供二哥、三哥的店铺中使用,那时一家大小足足走了两天,田冬还大多是由几个哥哥轮流背着走,这时听到已经到了衡阳,田冬心里不由的微觉吃惊。

这时杨玉翠微微一笑回头对两人道:“南方的包子不知道怎么样?倒要尝尝。”

田冬心中一凛,知道杨玉翠来自遥远的山东,至于多远就弄不清楚了,如儿却是天真的问:“玉翠姊姊,你从北方来的呀?”

杨玉翠微微一怔,随即面­色­不变的道:“是呀,以后姊姊带你去北方玩,好不好呀?”

“好呀,好呀……”如儿点头高兴的道:“我们回家之后再去……爹、娘也去,田哥哥也去。”

田冬勉强一笑,心想要是离了衡阳城,自己可不知道该怎么回家,随即又想到当时二哥田夏曾得意的告诉自己,崇义门在衡阳城最大的产业,就是市集北面的“聚义酒楼”,“聚义酒楼”楼高足有三层,是附近极为显眼的建筑物,要是能逃到哪里,对方应该不敢追来,可是怎么逃下车呢?田冬眉头皱成一团,不知道该怎么作才好。

这时窗外一名大汉忽然恭声道:“启禀杨姑娘,包子买来了。”

杨玉翠闻声微掀窗帘,大汉立即将一袋包子送入,窗帘一掀,杨玉翠一面接过包子,一面不知对大汉嘱咐些什么,似乎有些严肃,又似乎有些得意。

而这时田冬却从缝隙中望见“聚义酒楼”高大的旗招,田冬微觉兴奋,原来就在这么近的地方?田冬见机不可失,一拉如儿的手,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如儿以为田冬与自己闹着玩,会意的点了点头,手指也伸到红红的小嘴前竖起。

田冬心中一面紧张的砰砰乱跳,一面右手轻轻抱住如儿的腰,准备向外冲出,怎知如儿却是极为怕痒,忽然浑身一缩格格大笑道:“田哥哥,好痒。”

田冬一惊,原本蓄势待发的身子马上僵住,只见杨玉翠回过头来,疑惑的望着如儿,如儿伸伸苦头,向杨玉环扮个鬼脸。

杨玉环微笑道:“如儿,你答应姊姊不能大声说话的。”

如儿连连点头,望了一眼田冬,似乎是怪田冬居然搔她痒,杨玉环认为只是小孩子在玩闹,也没多在意,继续面向外说话。

田冬连忙面­色­严肃的对如儿又比了一次手势,随即用力的抱住如儿,如儿虽然也觉得想笑,不过田冬既然比较用力,反而没这么痒,勉强也还忍的住,可是她想了想,却调皮的反手回搔田冬。

田冬又好气又好笑,这时没空再与如儿解释,忽然一开左边的车门,抱着如儿一跃而下,“天涯步”一展,迅疾的往人群中奔去。

如儿吃了一惊,尖声的惊叫起来,田冬不敢说话,两手合力斜抱如儿,直往人多的地方冲去。

杨玉翠听见开门的声音就急急回头,却见田冬居然抱着如儿急奔,这下还了得,连忙一叱道:“快捉住他们。”同时也穿出马车,急急的往两人身后狂追。

毕竟田冬抱着人也奔不了多快,比起之前古朴的速度来说算是小巫见大巫,所以如儿叫没两声也就没再叫,只是诧异的道:“田哥哥,你在做什么?”

田冬急急回头一望,却见到杨玉翠等五人正恶狠狠扑来,连忙换手将如儿背在背上,一面急促的道:“那天我们见过的,他们是奉天寨的坏人。”连忙继续往“聚义酒楼”急奔。

如儿一愕,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在她的心目中,古朴是天下第一大坏人,奉天寨的人就排在第二,杨王翠这么温柔,怎么可能是奉天寨的人,但是经田冬一提醒,加上如儿本来就觉得杨玉翠面熟,何况现在回头见到杨玉翠面上凶狠的表情,如儿终于回想起那夜果然看过杨玉翠,哪里还敢胡闹,连忙抱紧田冬,动也不敢动,只是不明白田冬为什么抱着自己还能奔的这么快。

而杨玉翠虽然本以轻功闻名江湖,不过田冬身负古朴灌入后留存的两成功力,加上任督已通,又习得“天涯步”,只要不比飞身腾跃,论起直线奔行,田冬其实已经勉强可与杨玉翠比肩,但是现在背着如儿那可就大打折扣,还好这里是人来人往的繁荣热闹的市集,田冬背着如儿,两人加起来还是很矮小,一转两转的就脱出了杨玉翠等人的视线,杨王翠只好不断跃高,看清田冬的方向之后再继续追。

众人轻功一施展,这一下市集大乱,田冬正是得其所哉,越乱越好,遇弯则闪、见缝就钻,越逃越远。

北面的聚义酒楼旗招是又高又大,田冬认准方向是越来越近,眼看不久后应该能逃到,田冬正暗暗高兴,没想到杨玉翠却也发现田冬的目标,立即对四名大汉道:“我在后面追,你们先绕到聚义酒楼之前,不然就麻烦了。”

四名大汉闻命四面一闪,先绕到聚义酒楼前把守,田冬懵然不知,依然急急的往聚义酒楼直奔,而如儿只要一见到杨玉翠,立即告诉田冬,田冬也就马上换个方向跑,虽然一直没被捉住,可也快不到哪里去。

终于看看就要出了市集,没想到市集外却站着那四名恶狠狠的大汉,两方一对眼,田冬转头就走,身后杨玉翠又急急追来,田冬慌不择路,左转右转,居然从另一面转出了市集,到了一条大街,杨玉翠见状大喜,这下阻碍尽失,立即加速向前追。

大街上虽然也是人来人往,但是毕竟还能奔驰,杨玉翠等人越追越近,可是四面的人见到五个大人追着两个小孩,忍不住喝骂起来,有的人忍不住挡着杨玉翠等人的方向,杨玉翠哪里还客气,砰砰的将人击开,衡阳便在衡山山脚,武风极盛,杨玉翠这一下惹起众怒,四面商家抄起扁担、锄头、棍­棒­、长椅向五人涌了过来。

杨玉翠一见不妙,飞身一跃,落到大街旁的屋檐上,沿着屋檐直追,那四名大汉没有这种功夫,一下子在大街中与人乒乒乓乓的打成一团。

杨玉环这时一无阻滞,转眼就追上田冬,她一声娇叱道:“往哪里跑?”随即飞身而下,一把往田冬背上的如儿抓下。

如儿吓的大声惊呼起来,田冬闻声知警,这时只好拼命,于是翻身一转,两手握拳由下而上一挥,劲力一涌而出,正是这些日子不断习练的“汤池拳法”。

杨玉翠本来心想这下还不是手到擒来,但是忽见田冬这一招劲力不小,心中大惊,连忙加运了两成劲,两方劲力一碰,田冬本该顺势后引,但是忽然发现杨玉翠劲力不足,当下不再变式,硬生生向上一震。

杨玉翠被震的向后一翻,飘出三尺,而田冬蹬蹬连退三步,转身就逃,这还是田冬只求防守,不敢施出“璞玉掌”,不然刚刚田冬要是全力回一招“旭日东升”,杨王翠这一下轻敌,可能会当场躺下。

杨玉翠心中虽然疑惑莫名,但是这时没空迟疑,一落地立即往前飞扑,田冬边跑边回头,见到杨玉翠正恶狠狠的扑来,还好刚刚那一下让田冬多了点信心,连忙凝劲,准备这次要用“璞玉掌”了。

第六章祸不单行

就在这一刹那,空中忽然传来温和的声音:“洪荒旗杨副旗主,何苦为难我崇义门人?”只见一个黑影由天而降,迅速的落到两人之间,呵呵一笑道:“又见面了,杨副旗主。”

杨玉翠正是奉天寨——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四旗中,洪荒旗的副旗主,她一听声音中蕴含强劲内息,就知道自己不是此人对手,于是顿下脚步仔细一望,却见面前这人,面貌祥和,头顶微秃,嘴边留着两缕短须,正是崇义门副门主顾革袭。

原来自从如儿与田冬被掳走之后,崇义门所有人马几乎全部都派了出来,而副门主顾革袭正是来到衡阳,今日市集大乱,他听到消息立即离开“聚义酒楼”赶来,终于在田冬逃无可逃的时候适时赶到。

杨玉翠见到顾革袭赶来,知道不是对手,俏媚的一笑道:“顾副门主气­色­越来越好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打算升任门主啊?”

顾革袭也不生气,踏前一步微微笑道:“杨副旗主若还不走,老夫可是非出手不可,不然只怕连副门主都没有资格作了。”

杨玉翠知道顾革袭说的是实话,眼见他即将出手,只好恨恨的望了田冬一眼,翻身一跃穿上屋檐,这下身形轻巧、煞是好看,顾革袭微微一笑道:“‘穿云燕’果然名不虚传。”

杨玉翠的声音远远传回来:“多谢谬赞……顾副门主日后若有闲暇,还请移玉奉天寨,玉翠一定好好陪你。”

杨玉翠的声音不但柔媚动人,而且远远外传,顾革袭听的连连摇头,这女子名声向来不好,没想到临走还来这一下,幸好不是在郴州府,那里众人都认得自己是崇义门的副门主,听到这话,不知道会如何看自己。

顾革袭摇完头,回头望着田冬,这时田冬正好将如儿缓缓放下,如儿一面大声叫:“二爷爷……”一面急急的奔了过去。

顾革袭终身未娶,一向把如儿视同自己的孙女,连忙一把抱起如儿,怜惜的道:“如儿,你瘦多了。”

田冬这时终于松了一口气,向前两步磕头请安道:“副门主,弟子田冬拜见。”

顾革袭一把将田冬搀起,一面道:“很好、很好,居然挡的住‘穿云燕’的一击,你是玉柔收的弟子吗?”

田冬一楞,摇了摇头道:“弟子是年初刚来的……”

顾革袭见田冬摇头心里却是微愕,自从如儿被古朴带走之后,崇义门自然查出另一个是田冬,侄媳吴玉柔也说出田冬、如儿两人常常一起练功,可能因此如儿才会偷偷带田冬进密道。而刚刚那招明明是侄媳­妇­吴玉柔的功夫,顾革袭本以为吴玉柔只是没顺便说出已收田冬为徒,没想到田冬居然摇头,不过这时不及细问,先安顿好两人再说,所以微一沉吟即道:“我知道……嗯,我们回去再说。”

这时崇义门在衡阳城的众门人已经涌到,那四名大汉也被捉了起来,顾革袭四面略一嘱咐,带着两人往“聚义酒楼”而去。

两人自从被捉,到今日才算是真正的安心,先是吃了个饱,再好好的洗漱一番,才各自在准备好的房间休息,田冬更衣之时,自然取下了那些重重围绕着自己的“紫金蚕丝”,他也不将玉球取出,准备一起交给顾革袭。

到了下午,顾革袭首先到了田冬的房中,问起近日发生的事情,田冬一件件的说过去,并取出了那一大团“紫金蚕丝”。

顾革袭听的面­色­大变,他现在才知道,原来二十年前那一战之后,玉球是落在古朴的手里,在听到田冬居然挨了一掌不死,更是大奇,直到田冬说完,顾革袭还在深深的沉思,田冬也不敢打扰,静静的坐在一旁。

过了片刻,顾革袭将那团“紫金蚕丝”扯了扯,这才微微点头道:“我明白了。”转过头对田冬道:“你是靠着这些‘紫金蚕丝’才逃过一劫的。”

顾革袭见田冬一脸迷惑,解释道:“据说这蚕丝虽然刀剑难伤、水火不侵,但是却难透劲力……”

田冬听到这里,连忙道:“对,古朴也这么说。”

顾革袭接着道:“所以他一掌击中你背心,大半的劲力都被紫金蚕丝挡往了,你才会没事,只是他为何没想到,这倒有些奇怪。”

事实上古朴虽然终年缠着“紫金蚕丝”,却也没有被人打过一掌,自然没想到这一层,就算后来明白了,却也来不及重发一掌。

“喔……”田冬点点头道:“副门主……古朴会不会再找来啊?”

顾革袭一叹道:“你还是先将这些丝线绕回身上,玉球也收好。”

田冬微微一楞,这东西不是许多人抢的要死吗,怎么顾革袭不要?但是他又不敢违抗,于是听话的将“紫金蚕丝”绕回,玉球也收在怀中,只是难免觉得有些奇怪。

顾革袭见田冬的神­色­,又叹了一口气才对田冬道:“这东西在崇义门,不但‘鹫峰隐士’非找来不可,天下武林也一定蜂涌而来……这样对崇义门有害无益,这件事情既然如儿也不知道,你也别再跟任何人说,我也会保守秘密……你与‘鹫峰隐士’曾有师徒之名,崇义门也不配再收你,你好好收着这些东西回家去,我会安排你们全家搬迁到其他地方,嗯……最好是山里……”

田冬大惊失­色­,噗的跪下道:“副门主,你要赶我回家?”

“快起来。”顾革袭一面搀扶田冬,一面道:“不是赶你回家,你的功夫已经不错,以后自己好好练,说不定也会有成就,我这样是自私了一点,不过你要是留在崇义门,崇义门却也护不住你,何况奉天寨现在似乎已与龙虎帮结盟,我们也是自顾不暇。”

田冬想到当时古朴出入崇义门如人无人之境,知道顾革袭说的是实话,田冬毕竟才八岁,想到可能连累两位哥哥的工作也不见了,他难过的说道:“我……我还他就是了嘛……”蓦然哇的哭了出来。

这段日子田冬一直忍着没哭,可是顾革袭对人一向慈祥和蔼,在这样一位长者面前,田冬想到自己的委屈,终于忍不往掉下眼泪。

顾革袭连忙和声道:“别哭,别哭,我会让你家人有个好的去处……”

顾革袭话声一转,叹口气道:“何况就算还了给他,你已经学了他的功夫,他还是非杀你不可……”

田冬知道无法挽回,慢慢收住了泪,不知道该说什么,顾革袭见了很是不忍,叹口气向外走道:“玉球有没有用谁也不知道……不过‘紫金蚕丝’倒是可以做成衣服穿,现在这样围着只能防掌力,不能防指力、暗器和横劈的刀剑,你回去让你娘帮你做做看,以后大有好处。”

顾革袭说完之后,终于推门而出,心中却有些惭愧,要不是崇义门技不如人,也不会连个小娃儿都护不住,转念一想,虽然听说古朴已经在狼胁岭附近现身,可是这人神出鬼没,别要让他得到消息,又赶来捉如儿,连忙快步的往如儿房间行去。

田冬一个人傻在房中,想到难过处又暗自掉泪,晚上用饭后,如儿又跑来找田冬,田冬也没心思多聊,七早八早就说要练功,把如儿赶回房去,自己一个人呆坐着片刻,想到烦闷,乾脆真的静坐起来。

田冬虽然运功不得其法,不过因为任督已通,打坐起来格外舒适,所以到了气归丹田之后,已经夜深人静,田冬起身活动一番手脚,比了比“汤池拳法”和“璞玉拳”,片刻之后才上床入睡。

前些日子田冬难得睡的安安稳稳,虽然现在还是有事烦心,不过至少没有­性­命之危,终于陷入了极为深沉的睡眠中。

睡到半夜的时候,田冬忽然觉得胸前连续几下疼痛,惊醒睁眼的同时,田冬立刻发现自己的身子已经不能动弹,却见到面前­阴­黑的暗影中,有着一个人影,正无声的冷笑着,森寒的目光也正瞪视着自己。

睡眼惺忪的田冬浑身冒出冷汗,仔细望了两望,却发现此人正是“穿云燕”杨玉翠,正露着冰冷的微笑望着自己,田冬大惊,想叫又叫不出来,只见杨玉翠的脸缓缓的靠近,在距离自己面部不到一寸才停下来,正以极低极低的声音缓缓道:“姑­奶­­奶­非好好的折磨你不可……”

随即杨玉翠将田冬装入一个大布袋内,背负在身上,转身由窗外跃出,直向北城奔

田冬浑身不能动弹,目不见物,只觉得身子忽然扬起忽然落下,他心中暗暗难过,这下子自己算是死定了,死前说不定还得受许多折磨,不知道杨玉翠要把自己带到哪里,说不定到了城外就把自己杀了,然后随便扔到一个荒山野岭,只怕几年后,也没人知道自己死在哪里。

过了好一阵子,田冬发现杨玉翠忽然停了下来,同时出声道:“旗主,您也来了……”

一个粗豪的声音道:“被你弄砸了我还能不来吗?……咦,又捉回来了吗?”

“不……这是另一个叫做田冬的小孩。”杨玉翠有点迟疑的道。

“田冬?那个还没拜师的小徒弟?”那人似乎颇有怒气的道:“捉他来做什么?”

“属下夜探‘聚义酒楼’,发现那个小女孩住在顾革袭的邻房,又找不到关王彭等四人的地方,所以不敢轻举妄动……”杨玉翠低声道:“不过这次全部都是这个小孩坏事,他门外又无人看守,属下忍不住把他捉了来。”

“成什么样子?”那人更是生气,大声斥责道:“你自己无能,还想逃避责任?对一个崇义门人来说,他这样做是理所当然,而我们捉到他却一点好处也没有,说不定反而又引起­骚­动,更不易离开衡州。”

田冬听了大是高兴,最好此人下令放了自己。

杨玉翠沉默半晌才挣扎出理由:“启禀旗主……说不定寨主想问问事情的始末,属下心想要是带着他,寨主也比较清楚实情,不然王彭他们四人现在身陷敌手,单凭属下一面之词,恐怕寨主不信……”

那人似乎比较平气了,缓缓道:“你说的也有道理……这么说来,你还要带这个小子回山东?”

田冬大吃一惊,山东?居然要回他们老巢……那自己怎么还逃的出来?却不见杨玉翠回答,八成是点了点头。

那人沉吟一下道:“既然这样,这一路也别难为了这个孩子,等寨主问完话之后,再由你处置。”

杨玉翠有些迟疑的道:“是……旗主。”

杨玉翠本想找个地方好好折磨田冬,然后杀了便是,没想到忽然遇见顶头上司,这下可是多了一个大大的累赘。

两人随即不再交谈,田冬只觉身子向后一甩,却是杨玉翠又开始奔行,一路向北而进。

田冬一路在袋中前行,不辨日月,杨玉翠每过数个时辰,总会换点田冬不同经脉的|­茓­道,而田冬除了如厕之外,前数日几乎没有离开过那个布袋。

一开始袋子先是由杨玉翠背着昼伏夜行,慢慢的离开袋子坐在马车中,田冬也见过了那位声音粗豪的中年大汉,想来便是什么洪荒旗旗主了。一路同行的还有五、六人,这些人夹着田冬,加上已经远离崇义门的地头,后来才慢慢的只封住田冬的内息,让田冬比较自由一些。

田冬自知不敌,一路虽然愁眉苦脸,却也颇为合作,免的皮­肉­受苦,尽管如此,杨玉翠还是逮到机会就踢他一脚或捶他一拳,让田冬看到她就怕。

某一天,田冬一下马车,却见到前方好大一片浩浩荡荡的江水,田冬从未见过这么宽的大河,不禁目瞪口呆,众人弃车乘船,随着船离岸越来越远,田冬心中也是越来越无奈,当初田冬还想过顾副门主不知道会不会想办法救自己,但是时间逐渐过去,却是一点消息也没有,走的却是越来越远了,想到崇义门也不会再当自己是弟子,那又何必来救自己?田冬终于慢慢的死心。

眼看江面宽阔,田冬无路可去,杨玉翠首度大发慈悲,解开了田冬的|­茓­道,让田冬在舱面闲逛,田冬四面打量,这是一艘双桅帆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是货船也不是客船,反倒像是私人拥有的游船,船上有四、五名船夫,一个个身材雄壮,体格魁悟,面­色­不善,一点也不像是一般的船夫,见到田冬的时候大都是微微的冷笑,田冬虽然小,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船只,倒也不敢自讨没趣的凑到这些人身旁问东问西。

这时田冬一个人站在前船,东张西望,想着会不会遇到认识的人,回头却见到杨玉翠正走出舱门,田冬连忙转过头,望着前方的滔滔江水,不敢回过头来。

杨玉翠见到田冬心中就有气,叱道:“小子,你给我放乖一点,要是打什么鬼主意,小心姑­奶­­奶­让你吃苦头。”

田冬一惊,低下头不敢答话,却听到一位船夫忽然笑着道:“杨副旗主好大的火气,他可就是坏了事的小子?”

田冬颇为意外,这人知道内情,应该是他们一伙的,可是说话这么不敬,难道是他们的上司?可是一些粗重的杂事也都是他们在作,这又不大像……田冬满头雾水,看不清楚他们的关系。

杨玉翠回头嗲声嗲气的道:“多谢吴舵主关心……没想到您的消息这么灵通。”

那位吴舵主一脸­色­眯眯的模样,走近道:“杨枯娘国­色­天香,您的消息吴某自然格外注意。”

“您别开玩笑了。”杨玉翠微皱眉头,娇声道:“这次人丢大了,连两个小孩都没看好……”

吴舵主接着道:“前些日子接到消息的时候,本来我们龙虎帮大伙儿都想下衡州帮杨枯娘的忙,只是听说为了怕打草惊蛇,才决定由杨枯娘送他们上来……”

田冬这才知道这船是龙虎帮的,他可不明白两方的关系,虽然面望着大江,可是伸直了耳朵偷听。

杨玉翠却不想再提此事,转个话题道:“吴舵主,还要多久才能上桐柏山?”

吴舵主道:“水路再过个四天,我们过了武汉便上陆,快马奔驰的话,三天就能到……贵寨寨主为了这件事没回山东,留在山上等杨副旗主,看来是十分重视此事。”

杨王翠听了心中更乱,她何尝不知古英寒为了等自己而留在龙虎帮中?这下子自己只带回了田冬,不知道会受什么样的处分,想到都是田冬的错,杨玉翠走到田冬身后,一巴掌往田冬后脑杓拍了过去。

田冬哎的一声,连忙往旁移开两步,杨玉翠这一下虽然没用内息,但是热辣辣的极为疼痛,好汉不吃跟前亏,还是闪远些。

怎知田冬往旁一退,杨玉翠更是生气,冷冷一笑道:“想躲到那儿去?”追上两步,又是一掌挥下。

田冬举起手一挡,也不敢运劲,免得这个凶恶的婆娘翻脸,杨玉翠见田冬这一下护往上半身,居然没处下手,勃然大怒,掌法一变,硬是要打中田冬。

田冬跟着变式,顺手一引,杨玉翠的掌力扑了个空,身形一个不稳,往前跌了半步,事实上田冬要是真敢与杨玉翠放对,杨玉翠还真奈何不了田冬。

吴舵主在旁见到十分讶异,迈步过来道:“小子还有这一手……?”同时挥出一拳,往田冬的身侧击去。

而同时杨玉翠身子一转,又是一掌击来,田冬眼见糟糕,再打下非吃亏不可,不敢再闪,于是向准来势,左右一挡,卸去七成力道,让两人的拳掌隔着自己的手往内推,还是打到身上。

田冬一阵疼痛,知道还要吃一顿苦头,于是立即蹲下,杨玉翠本还要再打,吴舵主却一拉她的右手,献殷勤的笑道:“杨副旗主不必这么生气,吴某在后舱准备了一些酒菜,还要请副旗主赏脸。”

杨玉翠本是个江湖浪女,虽然还不至于­淫­乱,但也颇乐于让人追求,眼见吴舵主捉住自己的手,她心里一乐,忘了继续追打田冬,左手抿嘴一笑嗲声道:“吴大哥好没规矩,怎么好这样……”随即轻轻的想抽回手来。

吴舵主见到杨玉翠的模样,正是心痒难搔,连忙捉紧不放道:“玉翠姑娘若肯赏脸,吴某三生有幸。”两人称呼一变,距离也拉近许多。

杨玉翠也只是做做样子,并没打算真的抽回,轻轻一咬下­唇­,媚目一瞟道:“怎么好说赏脸,玉翠有扰吴大哥了。”

吴舵主万分得意,哈哈一笑道:“请……”两人携手步入后舱。

田冬一个人缓缓的站起,像杨玉翠这种女人,他还是第一次瞧见,虽然这时的他还弄不懂男女间的玄妙,不过杨玉翠这么说变脸就变脸的功夫他可是叹为观止,在田冬的印象中,杨玉翠只有在面对那位粗豪的洪荒旗旗主——“猛金刚”鲁无彭的时候,才会一收媚态,规规矩矩的讲话。

才想到这人,田冬便见到鲁无彭正由前舱绕出,向着自己走来,鲁无彭年约五十余岁,极为高大粗壮,站起来彷彿铁塔一般,不过对田冬倒还是和颜悦­色­,看来此人还讲理,田冬也比较不怕他。

鲁无彭左右一望,没见到杨玉翠,眉头一皱的自语道:“又去勾三搭四了。”

转头一望田冬,接着压低声音道:“小子,你拜过师没有?功夫跟谁学的?”

田冬一愕,崇义门还没收自己,古朴算不算自己师父却又难讲,何况古朴这件事情又必须保密,田冬一时答不出来,只好嗫嚅的道:“我是胡乱学的……”

鲁无彭点点头道:“这件事情我听副旗主报告过,从崇义门的角度看来,你算是有勇有谋,行事得当,不过毕竟是坏了本寨的大事……等寨主向你问完话,杨副旗主非杀了你不可。”

田冬心中本已知道,可是这时听到鲁无彭说出,还是难免脸­色­难看,低下头望着滔滔江水,不知是不是该跳水逃生,可是自己又只微懂泳技,现在离岸这么远,只怕游不到岸,那又该如何是好?

鲁无彭见田冬满怀心事的模样,继续道:“我想了想,只有一个方法能救的了你。”

田冬讶然抬头,这人怎么这么好法?只见鲁无彭道:“这件事情,我可以帮你据理力争,可是就难在没有立场,若你肯拜我为师,我也好下说辞,杨副旗主日后也奈何你不得。”

“拜……拜您为师?”田冬脑海一阵混乱,这人虽然和气,但也是坏人的一分子,怎么会忽然想收自己为徒?

“没错。”鲁无彭正­色­道:“在武林中,我虽算不得顶尖高手,但我师门所传之‘元气功’也是武林一绝,以你的资质,一、二十年后未必不能青出于蓝。”

事实上,除了新来的两位副寨主之外,鲁无彭本是奉天寨中除古英寒之外的第一人,一向以“混元气功”、“大力摔碑手”享誉武林,论起功力不输于崇义门的副门主顾革袭,算是北地的高手之一。

田冬心中迟疑,颇想就此拜师,杨玉翠对鲁无彭这等怕法,要是自己拜他为师,还可逃出那个恶婆娘的毒手,可谓一举数得,反正崇义门也不可能收自己为徒,而前些田子田冬钻研武技,只觉得越来越有趣味,若是真有人愿意收自己为徒,能够学到武功,那可真是一件好事,想到这不禁露出欣喜的神­色­。

鲁无彭见田冬的脸­色­,知道田冬已经意动,接着道:“不过日后遇到崇义门人,你可不能顾念旧情,以私废公,不然为师必将秉公处理,将你毙于掌下。”他已经以田冬的师父自居,所以这样警告田冬。

田冬大惊,奉天寨明显的与崇义门为敌,自己若是拜师,岂不是有一天也要随着对付崇义门?这下子回家非被打死不可,田冬连忙摇头道:“不……不可以。”

在郴州城附近人民的心目中,崇义门是正义的化身,与崇义门作对可是会遗臭万年。

鲁无彭面现疑惑的道:“什么?”

“谢谢你,鲁大叔……”田冬愁眉苦脸的道:“……我不能拜您为师。”

田冬一时也解释不清楚,只能不断的摇头。

鲁无彭也是思索良久才说出口,他自从知道田冬如何逃出杨玉翠手中的过程后,对田冬就起了好感,加上田冬年纪虽然小,功夫却莫名其妙的不错,想来是天赋异禀,这样的小孩本就难找,所谓徒择师、师亦择徒,鲁无彭无妻无子,这一身功夫若不寻个传人,只怕就此失传,加上这是唯一解救田冬的方法,正好一举两得。

但这时候田冬居然死命摇头,鲁无彭有些意外的皱眉道:“你活腻了?”

田冬一愕,这也不是开玩笑的,但是“死”这件事毕竟还没逼到跟前,田冬年纪又小,只知道死很可怕,怎么可怕却也不大明瞭,但想到被逐出崇义门已经会让家中十分生气,要是再拜对头为师,哪更是不得了,所以田冬还是猛摇头。

鲁无彭微微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你自己好好想想。”转身退回前舱,临入舱门,又叹了一口气。

田冬望着鲁无彭,心中毕竟极是感激,可是拜师入贼伙却万万不能,田冬心想自己就算打不过他们,只要他们不制往自己的|­茓­道,逃应该还是逃的掉,何况见了对方的寨主说不定还有变化,要是到了节骨眼非拜不可,那时再作打算。

数日后,到了汉口,众人再度登岸,田冬远远望见又是一个人烟繁密的城镇,心中大喜过望,一上岸便能重施故技,溜之大吉,没想到接近到数十丈远的时候,身旁的杨玉翠忽然连点数指,田冬全无防备,前胸后背又是几下疼痛,这可不是第一次了,田冬马上知道又是被封了气脉,虽然能正常走动,但是没办法运劲。

杨玉翠同时冷笑道:“你别打歪主意,姑­奶­­奶­可不会上两次当。”

田冬大是无奈,这女人未免太爱记仇,这下子又失去了机会,只好随着众人上岸,这里已经是龙虎帮的地盘,自然有人迅速的送上车马,众人不做丝毫停留,迅速的往北面驰去。

到了车中,只有杨玉翠与田冬两人,杨玉翠不时望着田冬冷笑,一点也没有美女的味道,田冬自然不敢多看她,看上两眼只怕拳头就挥了过来。

田冬其实也不算是个安静的小孩,不过这些天来,为了避免皮­肉­受苦,只好乖乖的沉静下来,话虽然越来越少,但是杨玉翠还是会随便藉点因头,揍田冬几下,唬的田冬连哭都不敢哭。

杨玉翠虽然不是好人,不过本来也不至于如此,不过奉天寨中,视杨玉翠的魅力于无物的只有两人,一个是鲁无彭,另一位就是寨主古英寒,所以古英寒才会安排杨玉翠在鲁无彭的手下办事。这次她本来自信满满的报了好消息,还为了隐密行踪、独占功劳,拒绝寨中人手回援,没想到却被田冬坏了大事,不知道会受到何等处罚,真是由不得她不怨。

田冬自然不知缘由,只知道这个女人蛮不讲理,他年纪还小,还不至于深恨他人,筹画什么复仇之策,不过对于杨玉翠自然不抱好感,只要有机会,绝对远而避之。

又过数日,终于到了桐柏山麓、龙虎帮门户所在地。龙虎帮并不是在深山之中,他们基本上算是黑道人物,主要靠的是包赌包娼、看场抽佣、坐地分赃,有时候还必须交通官府,所以无须将基业建立在荒山野岭,不过难免有时后会有不足为外人道之事,自然也不会建立在城镇当中。

他们不像奉天寨,原来是建基于拦路劫财、打家劫舍,有几分绿林的味道。当然,以奉天寨现在的声势,也不大需要如此,不过毕竟一直与官府作对,所以奉天寨便建立于深山之中。

到达的当晚,田冬与杨玉翠待在同一间房中,田冬缩在一角,杨玉翠却是不断的在房中踱步,显的极为烦躁,过了一阵子,忽然有人敲门道:“杨副旗主,寨主有请。”

杨玉翠一惊,回声道:“是。”随即一拉田冬,打开了房门。

田冬一望,门外站着四位大汉,似乎也是颇为面熟,想来当时也见过的,不过这些大概不是重要人物,田冬印象不深,不是这么确定,杨玉翠没容田冬多打量,将田冬一推,叱声道:“还不走?”

两人跟着四人身后,左弯右弯的穿过数道回廊与房舍,到了一间不小的偏厅。

田冬踏入偏厅,里面果然大都是当时闯崇义门的人物,微胖的古英寒坐在当中,身旁正是“飞天白猿”葛无计、“绿川狐”公孙仲两位副寨主。公孙仲当时重伤,似乎还没完全恢复,面­色­仍不大好看,其他立着一些人,都是当时站在古英寒身侧的,除了古严说过话,田冬就只认得鲁无彭和杨玉翠两人。

不过有些奇怪,在偏厅另一侧还有三人远远的坐着,田冬倒是从未见过,这时不及多想,杨玉翠一推田冬道:“还不向寨主磕头?”

田冬被推倒在地,索­性­趴在地上,不然岂不是非磕头不可,杨玉翠这时候顾不得这么多,对堂上一躬身道:“寨主,属下领罪。”

古英寒冷冷一哼道:“这件事情的始末,鲁旗主已经大略的报告过了,你可知自己错在何处?”

杨玉翠垂首道:“属下不该贪功冒进,拒绝援手,更不该疏于提防这个小孩。”说着又瞪了田冬一眼。

古英寒面­色­较平和的道:“要是这个小孩真的能抱着顾老儿的孙女逃跑,还能让你差点追丢,这毕竟是意外……可以只罚你贪功冒进之事,不过这小子真有这个能力吗?”

“此事千真万确。”杨玉翠急急道:“这个小子既然奉令陪顾家孙女练功,想必有其长处,虽然功夫平平,可是跑的倒挺快的。”

田冬一直没全力与杨玉翠周旋过,杨玉翠还以为田冬根本打不过自己,只是会跑而已。

“哦?”古英寒微微皱眉道:“崇义门并非以轻功扬名……”

“启禀寨主。”“绿川狐”公孙仲忽然道:“顾革裴之妻‘漫卜’杜凤霞,出身于赣西鬼影门,鬼影门的轻功可是享誉武林。”

古英寒微微一惊,点头道:“莫非这小孩不是崇义门人,而是杜凤霞那婆娘的徒弟?”

杨玉翠惑然摇头道:“寨主,若他是杜凤霞之徒,顾家孙女如儿不会唤他‘哥哥’,应该唤师叔。”

“这也有理。”古英寒望着田冬道:“小子,你的轻功谁教的?”

田冬才偷偷的爬起,没想到古英寒忽然问起自己,只好嗫嚅的回答:“……那个古老头教的。”

“古朴?”屋中众人同时一惊,古英寒连忙追问:“他为什么要教你功夫?”

田冬记得不能说出玉球的事情,于是道:“他……要跟人打架,要我装作他徒弟,所以教了我一些功夫。”

田冬对于发生的事情也是一知半解,自然说不清楚,厅中众人听的更是迷糊,古英寒皱眉道:“胡说?什么装他徒弟?”

“真的……”田冬急急的道:“要先和他徒弟打一次,誓言才会失效。”

公孙仲在一旁Сhā口道:“小子,古朴要和谁打架?”

田冬这可记的清楚,有把握的道:“步连云。”

“‘白衣大侠’步连云……”公孙仲一震,点头道:“这就有道理了。”

古英寒似乎还不明白,疑惑的道:“公孙副寨主,你的意思是……?”

“启禀寨主。”公孙忡连忙道:“据传步连云受艺于‘神指’任空,而任空大约二十年前败于古朴之手,伤重而亡,十余年后步连云一心为师门雪耻,到处打探古朴的行踪,数年来一直没有结果,这样说来,可能古朴曾立下了什么誓言,因此才会避着步连云,不然以古朴的­性­子来说,应该早就迎了上去。”

杨玉翠见众人相信了田冬的话,连忙道:“启禀寨主,既然属下所说是实,希望寨主责罚之后,能将这个小子交给属下,一雪此恨。”

“此事万万不可。”公孙仲一旁Сhā言道:“若是古朴或是步连云找来,奉天寨危矣。”

古英寒心想此事不可不妨,这两人一为前辈耆宿,一个是武林新秀,都不好惹,于是点点头沉吟着,不敢贸然答应杨玉翠。

杨玉翠还不甘心的道:“若是他们找来,我们也未见得怕了他们,何况属下擒获这小子也无人知道,他坏了本寨大事,本寨岂能放他生路。”

古英寒颇为迟疑,他也不愿在众人面前自承怕了那两人,何况真的就这样放了田冬也似乎不妥,但是那两人却都不好对付,古连云一向正派,还比较讲道理,得罪了古朴可是怨鬼缠身,从此不得安宁。

而田冬听了可是大大紧张,要是自己真的落到了杨玉翠的手里,那真是死路一条,只盼这位古寨主大发慈悲,饶了自己。

鲁无彭也颇意外,田冬原来向古朴学过功夫,那自己自然没资格收他为徒,只是这样一来,可能没有藉口救这个小孩,也算是无可奈何。

古英寒正在迟疑的时候,那远远坐着的三人中,有一人忽然开口:“古寨主,这件事由老夫替你分劳如何?”

田冬心中一松,却又颇为意外,这人身分好像比古英寒还高?怎么总是坐在暗影中不出来?

古英寒果然一拱手道:“愿闻黄帮主高见。”

那人站起跨步,走出暗影,却是个年约六旬的清瘦老者,只见他缓缓的道:“这个小子就交给我,若是古朴敢来龙虎帮胡闹,老夫让他来得去不得。”

古朴站起道:“既然黄帮主开口,这件事自然由您老人家做主。”

田冬恍然大悟,原来此人是龙虎帮的帮主,记得那时副门主好像提过奉天寨与龙虎帮结盟,看来龙虎帮比较大上一些。

“好说,寨主客气。既然如此,老夫就带这小子下去了,这件事还望寨主保密。”黄帮主随即对田冬一招手道:“小子,随我来。”转身就向厅外行去。

田冬只好跟在身后,这人一副古朴也不算什么的模样,看来比古朴还要厉害,还是听话为妙,只好随着三人往后走;四人一路往警卫重重的地方行去,越走越是深入,看来这个龙虎帮确实势力不小,田冬一面走,一面偷偷的东张西望,这一去真不知是吉是凶?

第七章虚幻翻云

四人到了一座庭园中的小花厅内,那位黄帮主当中一坐,打量打量田冬之后忽道:“许护法,替他解了|­茓­道。”

其中一位较为高瘦、目光锐利的中年人向田冬点了数指,田冬皱眉忍了两下痛,果然内息随经脉而起,恢复了正常的状态,田冬也不知道这人是好意还是歹意,微微鞠躬道:“谢谢你……黄帮主。”

黄帮主面­色­不变,缓缓的道:“你向古朴学了多少功夫?”

田冬想到就有气,愤然道:“什么学功夫?他只是要我去挨步大侠一掌,然后就将我打翻,还想杀了我。”

黄帮主面­色­微变,有些意外的道:“轻功呢?”

田冬只好说道:“只有‘天涯步’……确实跑的比较快。”

至于“璞玉掌”,田冬心想能不说还是不说,反正也没人见自己用过。

“只有‘天涯步’?”黄帮主似乎不信,摇摇头道:“‘翻云步’、‘虚幻步’呢?‘六合神功’呢?”

“没有啊。”田冬连连摇头,这可不是说谎,一面想,原来古朴还有这么多东西藏私不教。

黄帮主微微一顿,似乎有些失望的忽然一击掌,门外旋即走入一位穿着青­色­仆佣服饰的青年,对着黄帮主躬身道:“帮主。”

黄帮主点点头道:“黄二,这个小孩就留在内宅,随便彭嫂吩咐他作一些杂事,你先带他去,然后请大总管来一趟。”

田冬微微一呆,要自己做仆人?

只见黄二躬身道:“是。”转头要走却见田冬没有反应,便伸手轻轻一扯田冬道:“还不跟我来?”田冬只好随着黄二向门外走去。

黄帮主眼见两人离去,叹了一口气道:“真是白费工夫。”

站在一旁的许护法颇为疑惑的道:“帮主……?”

黄帮主望向两人,微笑道:“许护法、柳护法,你们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下他,是不是?”

另一位壮实­精­悍的大汉正是柳护法,他点点头道:“古老儿的‘六合神功’、轻身功夫固然是武林一绝,不过帮主应该也不会有兴趣……莫非是‘璞玉掌’?”

“不。”黄帮主道:“‘璞玉掌’我虽颇有兴趣,但这核子随古朴不过十日左右,量他也学不到‘璞玉掌’,不过有件事情你们都不知道……古朴身怀武林至宝‘玉球’,要是这孩子真是他的弟子,我们消息放出去,古朴非得自投罗网不可,不过既然只是半凑数的学上两招,事后还想杀了他,我这个心机可就白费了。”

高瘦的许护法点头道:“既然连内功都没学过,当然更不可能学到‘璞玉掌’。”

黄帮主点点头道:“所以我才懒的再问……不过这个小孩说的是真是假还要多观察,许护法,等一下你传下命令,不能让那个小孩离开内宅……是要他想翻墙而过,他说的就是骗人的,‘天涯步’只能快速移动前行,可不能飞檐走壁。”

“启禀帮主。”壮实­精­悍的柳护法道:“我们只要将风声传出去,由古朴来与不来判断,不就马上可以得知真伪?”

“糊涂。”黄帮主脸­色­微沉道:“若确定是真,不但先要掌握了古朴的行踪,还得在适当的时刻传到他的耳中,我们才能事先召集人手,要是贸贸然将消息送出,古朴何时知道、何时会来,完全无法估计,帮中也只有老夫足以与他对敌,想留下他,除了你们两位之外,还必须将五堂堂主、十方舵主,全部集合才有希望,这样他一年不来,岂不是大家都要守在这里一年,别的事都不管了?……除非……”

他不知想到什么,顿了顿又闭上嘴巴。

“是。”柳护法惭愧的躬身道:“属下知错,帮主英明。”

他们却不知,虽然田冬不是古朴真正的弟子,但要是古朴知道此事,却真的非来不可,原因不是别的,正为了至宝——玉球。

过了片刻,门外有人恭声道:“帮主,黄单求见。”

“进来。”黄帮主道。

门外走入一位两边太阳|­茓­微微拱起的中年人,年纪莫约四十余岁,正是大总管黄单,他对黄帮主一个躬身道:“帮主,黄二说您老找小人有事。”

黄帮主点头道:“刚刚我让黄二带了一个小男孩去给彭嫂作帮手,只能在内宅帮忙,除我之外,任何人都不能命他离开内宅,你记往这件事了。”

“是。”黄单忽然有些迟疑的道:“帮主,男孩在内宅会不会不大方便……”

内宅不入五尺之童,黄单不知田冬仅有八岁,疑惑的问。

“他现在不过八岁。”黄帮主道:“两……不,三年后再送到外宅,不过这件事别告诉旁人……没问题就去吧。”

要是过了三年田冬也没露出破绽,想来也该不是古朴弟子,自然不用特别在内宅看管。

田冬随着黄二到内宅门外,经过通传终于见到彭嫂。

彭嫂是一个冷面孔、五十余岁的­妇­人,她负责内宅的事务,虽然名义上在大总管黄单之下,不过黄单也不能进出内宅,在内宅的仆­妇­当中,她算的上是有实无名的内宅总管,一般晚辈都叫她做彭大娘。

彭嫂出门望见田冬,马上对黄二皱眉道:“帮主叫这么个小娃儿来做什么?”

“不知道。”黄二摇摇头:“帮主说随便彭大娘您吩咐。”

彭嫂望望田冬,森寒的目光刺的田冬十分难过,只见彭嫂冷冷的道:“现在又不缺人,夫人、小姐自有丫环服侍,论起粗活,他也­干­不了……怎么会安Сhā到内宅来?你是不是听错了?”

“彭大娘,您别开玩笑了。”黄二苦笑道:“帮主亲口对我说的,还要我去告诉大总管,说不定还会另有嘱咐。”

彭嫂面­色­一沉,颇为意外的自语道:“这么大阵仗?”她已经知道有问题,于是转头望向田冬道:“你打那儿来的?”

“三扁担村。”田冬不敢回答崇义门,只好这样说。

彭嫂听了皱眉,瞪眼道:“三扁担村……在荆州还是常德?”

桐柏山位于两地交界,彭嫂直觉的问这两处。

田冬吓一跳,急急的道:“郴州府附近。”

“郴州府?”彭嫂颇意外的转头对黄二道:“是不是厅中那群客人……前些日子去的地方?”

“彭嫂,你饶了我吧。”黄二求饶的道:“我哪知道这么多……我还要去禀告大总管,帮主等着哪。”

“滚你的吧。”彭嫂一哼,拉着田冬转身踏入内宅。

彭嫂练过功夫,步伐又急又大,田冬不敢随便展开“天涯步”,只好半走半跑的急跟着,总算内息不弱,勉强还跟的上。

彭嫂拉他到花园旁假山后一间隐蔽的长形窄房中,大声的问田冬:“你叫什么名字?”

“田冬……”田冬期期艾艾的道。

“以后就叫黄冬!”彭嫂霹雳般的开口道:“不准再提田冬,知不知道。”

田冬一愕,忍不住问:“为……为什么?”

彭嫂一瞪眼道:“没有为什么!要是女孩子,连姓都没有,还是你比较喜欢叫冬梅?”

冬梅?岂不是倒了大楣?自己又不是女孩子,田冬连忙摇手:“不……黄冬好了。”

以前一些大户的习惯,收为仆佣必须跟随主人的姓氏,田冬眨眼变成黄冬。

彭嫂面­色­不变的道:“这间是放置除草、施肥、各项器具的小房,你就先往在这儿,帮忙园子里的杂事,要是帮主另外有吩咐,我会再告诉你。”

“这……”田冬回头一望,四面果然是各种刀剪、镰刀、锄头,还有一些大小不同的盆子散落一地。

“别啰唆了。”彭嫂说:“没事不要出来乱逛,被褥我会让人送来给你。”随即转身出外。

田冬呆了片刻,只觉得事情来的又快又急,自己还没弄清楚,已经变成这里的仆人了,他打开门绕过假山向外一望,只见到一片清幽,再向前走几步,就能看到内宅的门户,想来大门正紧闭着,刚刚来的时候,也见到有两个守卫,他们一定不会放自己出去。

田冬转头四顾,围墙高约丈半,自己是绝对越不过去,想逃跑是很难了。

打量片刻,田冬终于认命的回头收拾起房间,本来两旁都是木架,放置了一些杂乱的东西,田冬将木架挤了挤,在最里面挤出一块数尺宽的空间,打扫打扫,大概还可以睡觉,于是蹲坐在那一角,痴痴的发起呆来。

这一下坐到夕阳西下,完全没人理睬田冬,田冬饿的发急,忍不住出来探头探脑,东张西望,想出来花园又不敢出来,这时,忽然望见房前回廊,正有一人提着一大一小两包东西急步而出,因为天­色­已暗,田冬一时还看不清楚,不过那人远远一见田冬,立即缓下脚步,向着田冬走近。

走近数步,田冬已经看出来正是彭嫂,她左手提着一个包裹,右手却是一个小提篮,想来是吃的东西,田冬心想彭嫂不是说要叫人送来,怎么会自己送来,还不知道该不该问,彭嫂已经走到田冬身前,冷冷的道:“开门。”

田冬望见彭嫂两手都是东西,急忙将身后的门打开,彭嫂往前走了两步,见到田冬整理出来的空地,忽然一皱眉,田冬心中微惊,莫非是又要挨骂?

却见彭嫂忽然转身将大包放下,提篮塞到田冬手里道:“你先吃东西,我等等再来。”又是如风一般的刮出门外。

田冬莫名其妙,这时无暇多想,连忙打开提篮,只见里面热腾腾的菜饭正冒出香味,居然还有一碗汤。

田冬饥肠辘辘,忍不往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吃到一半,却见到彭嫂忽然出现在门前,放下了四、五根长约三尺,同样粗细的方形木条,望了田冬一眼,转身又向外走。

田冬走到门口翻了翻,不知道这些木条是做什么用的,想了想还是吃完再说,搞不好等一下一翻脸又没的吃,之前杨玉翠那恶婆娘就常作这种事。

可是毕竟还没吃完,彭嫂又出现在门前,田冬听到声息回头一望,见到是彭嫂,连忙站起,彭嫂摇摇头道:“吃完再说。”

田冬心惊胆颤的急急吃完,抹了抹嘴站起,彭嫂将食篮搁在一旁,转身将那几根木条抱入,平均放置在田冬清出来的空位上,田冬心中暗暗叫苦,莫非是自己才清出一块地方,她马上想加以利用,那自己该睡哪里?

彭嫂放好了木条,转身又到门外,却是抱了一块大板子进来,田冬连忙闪到一角,而彭嫂将那块板子放在木条上,随即转身对田冬道:“自己会铺床吧?”

田冬大是意外,原来这是帮自己弄的床?

田冬连连点头,感激的道:“彭大娘,谢谢。”

彭嫂脸一板,提起篮子出外道:“今天是我忘了嘱咐丫环,以后自然会有人送三餐给你……明天要见过夫人,早点睡。”又是一下子走的老远。

田冬虽小,这些日子也长了不少见识,发现这位彭嫂似乎有些面冷心软,人并不坏,不禁放下了心,于是打开被褥,窝在木板床上,酣然入睡。

次日,田冬见了老夫人,之后拿到了数件仆佣的衣服,正式作了龙虎帮中帮主内宅的仆役。

内宅中本无男人,而除了田冬之外也没有其他的男孩,丫环们至少也是十四、五岁,所以所有人都当田冬是小弟弟,几位负责除草、施肥、浇花的中年仆­妇­,见田冬长的清秀可爱,几乎拿田冬当宝,根本不让田冬帮忙,所以除了不能踏出花园之外,田冬的日子可以算是过的轻松愉快。

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田冬越来越是想家,几次跟彭嫂说,彭嫂总是沉着脸不说话,直到有天才回了一句:“帮主不让你回去。”随即转身就走,留下田冬傻在那里。

转眼过了半年,田冬对于回家的念头虽然没有消失过,不过知道求也没用,慢慢的也不再随便出口。

时序逐渐入冬,天气逐渐转­阴­,现在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光,田冬无所事事,正依着假山,望着天空发呆,忽然旁边传来一声笑,随即一个少女笑着道:“小冬,你又在想什么?”

田冬回过头来,见到是一直帮自己送饭的小菊,于是有些无奈的道:“小菊姊姊,我总是看不到夕阳落下。”

小菊年约十四,长的清秀可人,一直把不到九岁的田冬当成是小弟弟,她见田冬这话说的莫名其妙,微微一笑道:“怎么看不到,不是正在落下吗?”

田冬摇摇头睁大眼睛道:“不是……不是落到墙的后面,是山后面,或是河水后面,或是田野后面……”

“小大人。”小菊一拉田冬的头,强笑着说:“你别这么正经好不好?”

这些日子过去,这些丫环也知道帮主不准田冬出内宅,虽然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不过对于田冬自然十分同情,所以小菊也不愿聊起这件事。

田冬知道小菊的好意,点点头道:“……对了,小菊姊姊,你以前住在哪里?”

“大洪山山脚的三里冈。”小菊笑着道:“你问这­干­么?”

“很近吗?”田冬道。

“说近也不近啦……”小菊道:“也要走个两、三天。”

“我家到这里,坐车也要一、二十天喔。”田冬一面说,一面又望着围墙外面。

小菊眉头一皱,转个话题道:“该吃饭啦……你不饿啊?”

田冬接过提篮,将中午的提篮交还小菊说:“小菊姊姊,谢谢。”

“每次谢也不嫌烦。”小菊接过一笑道:“自己慢慢吃,我还要回去收拾。”

田冬望着小菊离去,才将食篮打开,慢慢的吃了起来,反正对他来说,时间只嫌太多。

田冬开着门,一面吃,一面望着外面渐渐的变黑,食毕后他先出门将餐具洗净,之后回到房中关上门,点起了一盏油灯,室中才重现光明,这时外面已经一无声息,于是田冬才盘膝静坐起来。

过了一个时辰,田冬黯然收功,他因为不懂得所谓内功的窍门,虽然任督已通,循行顺畅,但是经过了半年,内息只有些微的增加,让他颇为气馁,过了片刻,田冬由怀中取出一个事物,正是那颗玉球。

田冬将玉球取出,随即将玉球中分两半,看来看去,摸弄半晌,才将玉球收回了怀

原来田冬来到龙虎帮不到几天,很快的就将缠在身上的“紫金蚕丝”取下,也因为好奇而将玉球由“紫金蚕丝”编成的小篮取出。

没想到取出玉球微一用力,玉球马上分成两半,田冬吓了一跳,仔细一看,玉球不知何时已被极锐利的东西切开,而且外壳居然并未留下什么痕迹,田冬打量片刻,见到里面平平整整、密密实实的,也就只是一块玉石,根本没有办法藏任何东西,这又是怎么回事?

几个月过去,田冬也不是第一次看了,总是看不出道理。

事实上这个玉球,两百年来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人的手中,也不知道在何时已经被人剖开成两半,所以获得此物的人都知道,这个玉球里面不可能藏着什么武林秘笈。

换句话说,也就是说秘密八成是在玉球表面的花纹上,可是田冬这些日子将玉球翻来翻去也不知看过几回,除了上面如云似雾的青绿纹路十分好看之外,田冬也看不出有什么名堂,想来自己见识不够,看不出秘诀,田冬后来也没再多想,只是偶尔将玉球取出把玩把玩。

片刻后,田冬收起玉球,拿起彭嫂替他取来的书籍,一字一句的慢慢读了下去,还好当初在崇义门学过认字,所以大部分的字都读的懂,要是有不懂的,东问问、西问问,也大都能获得解答,所以这半年来,田冬虽不算学会了什么高深的学问,不过也算是具备了些基本的学养。

读了片刻,田冬颇感倦意,收起了书,起身作势,练习了几遍“汤池拳法”和“崇义十六打”。

“崇义十六打”田冬早已经滚瓜烂熟,而“汤池拳法”果然越练越有趣味,田冬每晚都要练上一阵才入眠,至于“璞玉掌”,田冬因为想到古朴就有气,所以来到龙虎帮中从未习练。

可是今夜练习“汤池拳法”却颇有窒碍难行的感觉,田冬知道,这是因为自己的内息不足,有些变化施不出来,于是又索然坐下。

这几日都是如此,田冬慢慢的想通,现有的内息若是不能再有增益,“汤池拳法”的­精­妙处也无能修练,想通这个道理后,田冬心里更烦,以前练习“汤池拳法”还可以消耗一些时间,现在没得练了,岂不是无聊的时候更多?

想到那日黄帮主提到“翻云步”、“虚幻步”、“六合神功”三种没听过的功夫,田冬心里又十分生气,古朴教自己功夫如此藏私,根本没安好心,还害自己不能入崇义门,田冬每次想到心中便是大为不满,总是心想古朴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不学他的“璞玉掌”!所以才会半年来没再练习。

但是现在实在无聊,迟疑片刻,田冬终于摆开“璞玉掌”的架势,练习起来,练了两招,这里实在太小。不说别的,单是那招“咫尺天涯”就至少要一冲丈余,房中绝不能练,所以田冬暂时先练双掌变化的招式,如“­阴­阳莫辨”、“旭日东升”,这样的掌法共有七招;而移动范围较大的招式,如“咫尺天涯”、“怒鹫翻云”、“如虚似幻”三招都不能练习。

“咫尺天涯”发如电闪,注重的是速度,“怒鹫翻云”必须上翻再下落,注重的是威势,而“如虚似幻”却是以特殊的心法调和步法,在丈许方圆内迅速挪移,注重的是惑敌,现在既然空间所限,不能练习就算了,田冬也不大在意。

又练了一阵子,田冬想到“天涯步”,这下不出去练不行了,田冬打开房门,偷偷摸摸的瞧了片刻,眼看四下无人,田冬终于踏了出去,在无人的空地上冲过来冲过去,修练起“天涯步”来。

这也是田冬运气,一开始数月,黄帮主没事总会暗暗的来看田冬的状态,一方面田冬看玉球的时间总是很短,没这么倒楣刚好被见到,而其他的时间田冬不是修练“汤池拳法”就是“崇义十六打”,黄帮主数次看不出特殊的地方,慢慢的也逐渐没再过来,要不然若是给他见到了田冬施展“璞玉掌”,田冬又会多了一些麻烦。

现在田冬练了练天涯步,心想既然已经出来,乾脆也来练练刚刚不能练的三招,首先便是“咫尺天涯”,田冬倏然前冲,两掌发出,随即倏然而退,这下与“天涯步”有一点点不同,耗费内息更大,但速度可是快了更多;再来是“怒鹫翻云”,田冬运气一翻,猛然跃高丈余,随即气息运转至双掌,一击一翻,又翩然落地。

这一下,田冬忽然愣往了,对了,这样不是可以跃高吗?只要用这种方式就能跳的很高……莫非,所谓的“翻云步”正是由“怒鹫翻云”这一招而来?那所谓的“虚幻步”岂不是正由“如虚似幻”这一招改变的?

田冬越想越对,“天涯步”正是由“咫尺天涯”而来,这两招也该如此,但是中间又必须有一点变化,这该怎么变呢?田冬一面想一面试,毕竟无师自通大是不易,当初古朴只是点了点变化的窍要,田冬略一施行自然能展开“天涯步”,可是怎么由“怒鹫翻云”变成“翻云步”,怎么由“如虚似幻”变成“虚幻步”,这可伤透了田冬的脑筋。

到了东方渐渐泛白,田冬才发现自己已经练了一夜,虽然稍有所获,但也十分疲累,连忙钻回房中睡大觉。

不到一个时辰,小菊又带着早餐过来,眼见田冬不在门外,颇为意外的敲了敲门,轻声的叫:“小冬……小冬……”

田冬正睡的人事不知,何况他内息虽丰,但是并没有正式内功的修练,耳目的敏感度并没能提高,自然听不到小菊的叫声,小菊正不知应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怎么了?”

小菊一惊回头,却见到彭嫂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自己身后,她吓了一跳,彭嫂可是最讨厌人晚起,小菊正不知该不该说实话,彭嫂已经知道原由,一皱眉,霹雳似的大喊一声:“黄冬!”

田冬一听到“黄冬”两字,马上知道是彭嫂在喊,其他人大都叫他“小冬”,这下子田冬马上惊醒,急急忙忙、慌慌张张、睡眼惺忪的冲来开门,彭嫂一掌掴了下去,跟着骂了起来:“黄冬!全龙虎帮就以你最为轻松,还好意思睡懒觉?平时一些园子里的事情她们也没让你做,你以为我不知道?懒散太久皮痒了是不是?”

田冬挨了这一下脸上马上浮出掌印,但他自知理亏,不敢作声,低着头挨骂,小菊睁着大眼提着食篮,满脸都是同情的神­色­。

彭嫂瞪了片刻,似乎气消了些,取过小菊的食篮道:“罚你两餐没的吃,服不服?”

田冬连忙点头,彭嫂终于不再出声,转头离去。

小菊见彭嫂去远,摸摸田冬的头道:“小冬,对不起……”

田冬揉揉脸摇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小菊接着道:“小冬,你下次要是晚睡,门别关,我进去叫你。”

田冬摇摇头苦着脸道:“下次不敢了……”

“你别生彭大娘的气。”小菊和声道:“她最讨厌人赖床了,我不是早告诉过你吗?”

“我昨夜太晚睡了。”田冬有些尴尬的道:“小菊姊姊,我下次不会了。”

“好…”小菊抬头望望,见四面无人才低声道:“…我等一下帮你弄点吃的。”

“谢谢小菊姊姊。”田冬万分感激,要不然饿到晚上,那可是受不了。

“现在还有事要忙,等一下再来找你。”小菊一面说,一面挥挥手离去。

田冬望着小菊离开,再摸了摸火辣辣的脸,这才回到房中收拾床被,过了片刻,几位收拾花园的仆­妇­来到内宅花园,见到田冬脸上的掌印,无不大惊小怪,连忙追问,田冬只好惭愧的略为说明情形,于是讶异的讶异、怜惜的怜惜,吱吱喳喳,不一而足。

到了午末未初,田冬早已饿扁,怎么看就是没有小菊的身影,田冬思忖片刻,终究还是不敢往内宅走,可是到了申初,彭嫂有时会巡到这里来,要是那时小菊才来,那可糟糕,过了申时,那就是晚餐时光了,也不用偷偷的来了,田冬正自怨自艾的时候,忽然见到小菊带着微笑快步走来,田冬大喜过望,连忙迎上去道:“小菊姊姊,你来了?”

“快吃了吧。”小菊将田冬推入房中,一面由油布中取出一张薄饼递过,一面替田冬把风。

田冬知道事不宜迟,连忙囫囵吞枣的吞下肚中,一下子差点哽到,连忙喝了两大口水,这才缓过气道:“谢谢小菊姊姊。”

小菊见田冬已经吃完,这下子不怕被发现,她才松了一口气道:“真该饿你几次,每次都爱吃不吃的,今天吃的可快了。”

田冬脸微微一红,辩解道:“哪有……以前是想和小菊姊姊聊天,所以才会等你走了之后再吃。”

“少来……”小菊一笑,望望田冬的衣服道:“天气寒了,你会不会冷?”

“还好。”田冬摇摇头道:“不会。”

小菊摸了摸田冬的衣服道:“这件绵布是薄了些……”

田冬忽然想起“紫金蚕丝”,于是对小菊道:“小菊姊姊,你会不会做衣服啊?”

小菊有些意外的道:“当然会……­干­么?”

田冬回过身,在床板下取出了那一大团“紫金蚕丝”,回头道:“我有这个东西,人家告诉我要是作成衣服,以后不容易受伤,送你。”田冬跟小菊极好,反正这又不像玉球,拿了就会倒楣,于是田冬大方的送给小菊,他可没想到这也是武林至宝,一样能让小菊惹祸上身。

小菊意外的接过,田冬接着道:“你看喔。”一面拿了个剪树枝的剪刀,喀嚓一剪,“紫金蚕丝”名不虚传,果然毫发无伤。

小菊惊讶的合不拢嘴,自己取过剪刀试了试,发现确实刀剑难伤,她一向能在夫人或小姐口中听见不少武林事,知道这东西非同小可,于是摇头道:“我只是个丫环,要这个东西­干­么?你以后自己用吧。”

田冬笑嘻嘻的道:“我还不是个仆人而已?”

小菊面­色­微变道:“胡说,你还真想待在这里一辈子吗?你是被捉来的,又不像我是个没人要的孤儿,你要是有机会回家,日后还能出人头地,你要是真的这么没志气,姊姊以后不理你了。”

小菊与田冬闲聊中,知道田冬的由来,所以一直颇为鼓励田冬。

田冬见小菊脸­色­正经,不敢开玩笑的道:“好嘛……不过我想送你。”

小菊皱眉想了片刻之后,忽然点点头道:“好。”

她一面将那一团“紫金蚕丝”收了起来,一面对田冬疑惑的道:“你从哪儿弄来的?”

“就是那个怪老人啊。”田冬道:“那个把我从捉出崇义门的古老头。”

田冬除了玉球及古朴曾传授自己功夫这两件事没告诉过小菊之外,其他的几乎都没有瞒她,所以小菊听了也不意外,点点头道:“他还真不小心……嗯,我该回去了,等一下彭大娘说不定会来,你可不要说我来过。”

田冬目送着小菊离开,转回头考虑起功夫,那招“怒鹫翻云”应如何转变为自在腾高的身法,不用手部的经脉应该没错,至于足部的经脉可能还要多变一变,其中又分两个部分,一个是上腾,一个是迅速下坠,下落时还有几分千斤坠的味道,可是这个招式一气呵成,在哪里分成两截可是搞不清楚,而且这样子速度快是快了,耗费内息太多,应该另有省力一点的方法,想着想着,田冬又发起呆来了。

过了三个星期,天空开始降下雪来,庭园外是白茫茫的一片,这时候也不再有人修剪花木,田冬整日无事,更是不断的思索功夫,现在对于上腾、下落的身法总算是有了一些体会,不过是不是真的“翻云步”,这还有待商确,至少现在的田冬已经能轻轻巧巧的翻出墙外,只是一时还不敢贸然行事,不过田冬心中已经决定,今晚晚餐时先告知小菊,再来就要试着开溜。

到了晚餐时光,小菊脸上带着笑,左手提着食篮,右手拿了一个包裹,轻快的走过来,田冬正等的发急,连忙走过去道:“小菊姐姐,你终于来了,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小菊似乎微感意外,微笑道:“这么巧,我也有话要告诉你。”

“啊?”田冬一阵意外。

“没关系,你先说。”小菊温柔的道。

田冬四下打量片刻,拉着小菊进入屋中道:“小菊姐姐,我要开溜了。”

“什么?”小菊失声惊呼,差点将食篮跌落。

田冬连忙比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我现在能翻出围墙了,我打算晚上偷偷溜出去,我要回家。”

“围墙高一丈半……你怎么出的去?”小菊不敢相信。

“我有办法。”田冬道:“我以后再想办法接你出去。”

小菊连连摇头道:“你逃出去……要去哪里?吃什么?路怎么走?这些你都不知道,怎么回家。”

田冬搔了搔头,皱眉道:“我不知道,一路往南问就是了……”

“胡说!”小菊皱眉道:“没想清楚就跑出去,一定会被捉回来的。”

田冬见小菊不支持,有些黯然的道:“小菊姊姊,你不是说我不应该一直在这里吗?怎么又不让我走?”

小菊不禁语塞,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田冬忽然异想天开的道:“小菊姊姊,以后我长大了,你嫁给我好不好?”

小菊又好气又好笑,拍了田冬脑袋一掌道:“这么小不点也想取老婆,真是人小鬼大。”

“等我长大嘛……”田冬得意的道:“几年以后我就长大了,到时候你嫁给我,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小菊没当一回事,瞪了田冬一眼道:“等几年?几年以后你也还是个小不点,别跟我扯这个……你当真今晚要走?”

“嗯。”田冬连连点头。

小菊叹了一声,摇摇头道:“没想到恰好赶上。”

“什么?”田冬疑惑的道:“对了……小菊姊姊,你刚刚不是说有事情要说?”

小菊放下食篮,将包裹打开道:“我帮你做好了这个,刚好用的着。”

田冬一望,却见是一件淡紫­色­的大件背心,丝线十分眼熟,田冬愕然道:“紫金蚕丝?”

小菊点点头道:“这东西我用不着,我帮你作了这件背心……可惜这种蚕丝太少了,不然能连袖子一起作出来,我已经加了一些普通丝线杂在当中,难免还是小了些……幸好有些弹­性­。”

田冬皱眉道:“这是我送给你的耶。”

小菊故意面­色­一板道:“少啰唆,你送我蚕丝,我回送你衣服不行啊?快穿到里衣里面去!”

田冬不敢再说,提起衣服一望,啧啧有声道:“小菊姊姊,怎么会小件?太大件了……作小件些不就可以作袖子?”

“别啰哩啰唆的。”小菊带笑的骂:“你不会长大啊?以后就勉强刚好了……你可别变成大胖子,穿不下又来怪我。”

事实上小菊作这件衣服可是费尽了功夫,材料不够,加上又不能让人发现,而且每当遇到需要截断蚕丝的时候,小菊只好拿把锉刀慢慢的磨,不然一件形似内衣的背心也不需要这么久的时间。

田冬脱下上衣,在小菊帮忙之下穿上了这件衣服,将长长的下摆整个塞到裤子之内,这才急急的穿上衣服,呵了呵气道:“好冷……”

小菊见田冬的模样,担心的道:“这种日子你想逃出去,半夜不是冷死了?”

田冬一皱眉,这话大有道理,那怎么办?

小菊跟着道:“你还是等春天到了,要不乾脆再大个几岁之后才走。”

田冬点点头道:“嗯……那我只先出去看看,认一认路再说。”

小菊高兴的道:“再过几年,这里也不会让你住了,一定会把你送出去,到时候要走的机会就多了。”

田冬歪着头问:“为什么?”

“这你都不懂。”小菊没好气的道:“这里不能有别的男人。”

“……我不就是吗?”田冬大是疑惑。

“你是小男孩……什么男人?”小菊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田冬不甘愿,追问:“男人为什么不能进来?”

“你管这么多!”小菊年近十五,已经知道不少,想到这事儿脸一红,跺了跺脚转身就走,直到门口才回身道:“小冬……你刚刚答应我,今晚不会走的喔。”

见田冬点了点头,她才放心的离去。

第八章璇玑心诀

田冬望见小菊俏脸一红的模样,心中糊里糊涂,这种问题不知为何不能问?可是问起来却又总是颇有趣的,田冬毕竟刚满九岁,搔了搔头想不透也只有罢了,回房静坐养气。

到了三更半夜、夜深人静的时分,田冬蒙住脸悄悄摸出门外,四面一望,今晚天空飘着片片的雪花,天­色­暗黑,能见度极低,正是夜探的好机会。

为了避免被发现行迹,田冬一步步垫足在自己预备好的乱石上,往墙边靠近,直到墙边不远处,田冬猛一提气,蓦然往空中一跃,展开了自己研究出来的“翻云步”,直直腾上丈余,两手一勾,立即攀在围墙外,往外偷偷望去。

一瞧之下田冬赶忙缩头,原来在墙外数丈远处就有两个龙虎帮的帮众,正躲在前方不远的廊下避雪,两人正有一句没一句的低声闲聊,田冬也听不到他们的对话,当然更不知道这是在田冬来到此处之后,黄帮主为了防止田冬脱逃,才下令增加的守卫,只不过黄帮主现在已渐渐忘却此事,这里的守卫也自然微见松懈。

不久之后,田冬又悄悄探起头来,知道虽然这两人没注意此处,不过自己想要在这里无声无息的溜出去并不容易,所以田冬轻轻一躬身,两脚一蹴墙沿,身子向后急翻,落到了身后一丈远的一户内宅房顶,施展起“天涯步”,转了个方向往南探去。

奔了不远,这时内宅房舍与围墙的距离极近,田冬可以轻易的望见外面的状况,只见四面一片寂然,内宅后方是一大片的山林,前方是绵延的房舍,若是要走,田冬一直往南奔,大有机会穿到山林中奔逃,只是既然已经答应了小菊留下,田冬望了望,压下了这个诱人的念头,转身往东面一跃,落到了外宅的一处房舍顶端。

田冬东张西望,只见一片空寂,田冬有些彷徨,他毕竟见识不丰,这时该做些什么也没个主意,只好继续往东北方的房舍探去。

越过了几间房,田冬忽然见到西北方有间房舍还闪亮着灯火,田冬好奇心起,立即转了个方向往西北跃去。

他小心翼翼的欺到了亮着灯火的房舍旁,由旁边的房舍顶居高临下一望,见到这间房舍外的回廊前站了四位彪形大汉,正四面巡迥走动,田冬不敢大意,又兜了一个圈子,才落到这间房舍顶端,同时听到一阵笑声传出,那人笑完接着道:“许护法不用担心,这件事交给我办便是了。”

另一人恭声道:“千万别这样叫小弟,全帮上下都在等待两位护法回来,挂度兄与小弟许封只是暂代数年,何况公孙护法办事还有谁不放心的?”又有另一人大声附和。

公孙仲?田冬蓦然想起,就是那个叫做“绿川狐”的奉天寨坏人,许封和挂度兄两人一定就是那两位柳护法和许护法了,他们关系如此密切倒不足奇,只是没想到公孙仲和葛无计居然还会回到龙虎帮,那他们去奉天寨到底为了什么?现在又在谈什么?

这时公孙忡接着道:“桐柏山与抱犊冈连成一气之后,武林中除了一些名门正派之外,能抗衡的就不多了,只是名声略损,这也是没有办法。”

柳挂度似乎有些迟疑的道:“不是公孙护法提起,小弟还不敢说,抱犊冈一伙二流强盗,我们到底为什么要拉拢他们?”

“这你们就不懂了。”公孙仲得意的笑了英才道:“我们龙虎帮固然是黑道大豪,但是也有三不劫、五不盗的顾忌,不像绿林盗匪毫无顾忌,有些事情还是要他们去办才成,半年多前湘南的那件事,要是依着他们的­性­子,不带着一、两千人杀过去才怪,当然那可是一点好处也没有,除非我们与衡山派正式翻脸,不然湘南这块大肥­肉­,一定会有别的人拿走。”

“翻脸便翻脸!”许封嘿嘿两声道:“我们难道还怕了小小的衡山派?”

公孙仲微微顿了顿笑道:“我们自然不怕,衡山派这些年没什么人才,偏偏又妄自尊大,几年前步连云一去,就把他们弄得灰头土脸,只是步连云号称‘白衣大侠’,为人正派、侠名远播,衡山派拿他没办法。但要是与我们交恶,衡山派必定会连结少林、武当那群所谓的名门正派,那时候可就麻烦了。”

“原来如此……”柳挂度赞叹的道:“公孙护法果然高明。”

“大家自己兄弟,别自称自赞的了,这个计划是我想出来的,自然必须我去执行……”公孙仲叹口气道:“现在麻烦的是古朴到了抱犊冈附近……谁?”

三人同时往外飘飞,闪了出来。

原来田冬听到古朴的名字不由得微微一惊,右脚尖微微一滑,由一块屋瓦边缘下滑到另一块屋瓦,发出了轻轻“喀”的一声。

田冬马上知道不妙,转身便逃,但是这三人都是高手,转眼已经分头穿出,公孙仲首先翻上屋顶,马上见到一个娇小的身影往南面飘过去,于是叱喝一声道:“哪里走?”一提气,首先追了上去。

这声斥喝一发,警哨声跟着传了出去,四面人影一个个一声不响的闪了出来,手中持着亮晃晃的兵器,向着在屋檐上急急奔逃的田冬缓缓围去,田冬发现自己目标过于明显,只好咬着牙往下一冲,从重门叠户的房舍中往南奔逃。

南面正是内宅的方向,田冬溜出来还不觉得,往回逃却发觉防卫森严,他一步步的沿着花树移动,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在这里了!”随即风声乍起,一个壮汉挥着大刀往自己身后直劈过来。

田冬闻声知警,转身见到一把大刀正向着自己脑袋轰来,田冬“如虚似幻”展开,左右一个闪身,大汉一刀刚挥了个空,还再找田冬的身影时,田冬却已经闪到大汉身侧,见大汉右胁露出破绽,手中凝聚好的内息蓦然发出,将大汉一掌击翻,大汉右胁巨痛,整个人立即痛嚎一声,向外翻滚了出去。

田冬没想到这大汉如此不堪一击,自己先吃了一惊,但见大汉这声一出,四面的人全部往这里集中,田冬连忙转身便溜,一面心中颇为懊悔,这人与自己无冤无仇,那一下会不会出手太重?

可是他还来不及多想,前方又冒出了两个大汉,两把鬼头刀一左一右拦腰挥来,田冬猛然一跃,倏然翻上半空,又飘回了屋顶,正是“翻云步”。

田冬一面急步飞奔,一面心中忖度,自己内息不足,能发不能收,“璞玉掌”一出使是全力以赴,对手要是功力较浅,实不应以此对敌,眼看距内宅不远,田冬跟前忽然冒出一人,大喝一声道:“哪里来的小贼?”同时一掌击来。

田冬见对方威势极大,这时也不用考虑什么能发不能收了,两掌同时弧向震动前推,正是一招“­阴­阳莫辨”。

此人乃护法许封,正想将田冬擒下,没想到对方这一招虚实莫辨,还没想清楚的时候,田冬已经闪过了许封的掌力,两掌击到徐封胸前,还好他功力实较田冬高,蓦然一翻身,直直往后折腰,只觉田冬掌力呼的一声掠过面前,他顺势起脚,往上一弹,藉此败中求胜。

田冬经验不足,眼看双掌将要击中对方,劲力自然顺掌直冲,那知对方忽然往后一折,这一下掌力使老,田冬前冲了两步,恰好遇到对方的那一脚,田冬眼看避无可避,于是顺势向上一腾,正好被许封一脚踢中胸腹之处,田冬顺着这股力道,由上方飞掠过徐封。

还好田冬身形较小,不然许封这一脚平时是练来袭人下­阴­、中者无救,这时对付田冬,恰好踢中胸腹,田冬中招时胸腹一疼,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但是除了疼痛之外似乎也无大碍,想来那件内衣果然有用,现在既然已经闪过对方,田冬自然继续急奔。

徐封没想到田冬居然能硬挨自己一脚,还顺势溜走,虽然徐封这一脚本是为了逼退敌人,浑没想到田冬既然能发出这么强劲的掌力,居然还会中招?但这时他没空多想,急忙发出一声呼啸,由后方追去。

公孙仲与柳挂度两人适才分别往别的方向拦截,所以这时没有出现,但是听到徐封的声音,知道敌人居然往内宅奔,不禁有些意外的回头,远远的见到一个矮小的身影上下急跃,徐封正在后方急追,两人连忙分头绕开,想要拦住田冬的退路,哪知田冬根本没打算向外闯,本来就是要向内奔,这下一猜错,只有许封还有一线机会追到田冬。

但因田冬不断的上下翻腾,许封虽然功力较高,也常常追错了方向,许封一咬牙道:“小子再不停下,莫怪老子用暗青子招呼了。”话未说完,左手已经同时一挥,一支三菱镖迅疾的往田冬背心­射­去。

田冬平时在内宅中的小园子练习根本不能尽兴,这时上下翻动的正兴当,加上徐封事实上还没说完就已出手,田冬听到嗤的一声响,头寸转到一半,还没弄清是什么声音,噗的一下,背心已经一痛,三菱镖穿过了棉衣、里衣,直到内层的背心才阻住。

田冬吓的心惊胆颤,眼看内宅已经不远,连忙穿了下去,却见下方站着一人,目光炯炯有神的望着自己,正是龙虎帮帮主黄木森。

田冬冷汗直冒,自己决非黄木森的对手,但是现在避无可避,田冬在天空顺势翻身,猛然下扑,正是“怒鹫翻云”的后半式。

黄木森双目一亮,迅速无比的一闪身,让田冬扑了个空,趁田冬还没落地,黄木森已经拔出剑来,光影一闪之间,迅疾无伦的指着田冬的背心,一面道:“田冬,你还想跑?”

黄木森见这身影明明是小孩,穿的又是仆佣的衣着,施用的又是“璞玉掌”,不是田冬是谁?

田冬背心忽然一痒,听到黄木森叫破自己的名字,当真是魂飞魄散,不管黄木森的剑已经指住了自己,头也不转,向着花树丛中便钻。

黄木森一愕,没想到此童如此不知死活,顺手一剑刺出,准备将田冬以剑气点|­茓­制服,内息运转之下,一股劲力凝聚于剑端,迅速的撞击到田冬的背心,只见噗的一声,田冬身子往前直摔,一下子倒在地上。

黄木森正要向田冬走,外面忽然传来声音:“属下无能,帮主可受了惊扰?”

“无妨。”黄木森转身跃到墙上,见到是徐封,于是点点头道:“没想到连徐护法也拦不往这个小鬼。”

徐封一脸惭愧,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时候,公孙仲与柳挂度也由不同的方向赶到,同时向黄木森请安,黄木森挥了挥手道:“这小子用的明明是‘璞玉掌’,八成就是田冬。”

公孙仲等人先惊后喜,柳挂度首先道:“恭喜帮主,如此一来田冬必定是古朴之徒。”

黄木森仰天哈哈一笑,意兴风发的道:“徐护法、柳护法,你们立刻察明古朴的下落,准备召集五堂堂主、十方舵主回返总坛,另外公孙护法曾说过古朴现在山东出没,两方面还要好好的配合。”

公孙仲连忙躬身道:“公孙仲一到奉天寨立即办理此事。”

但徐封脸­色­却是一变,迟疑道:“启禀帮主,那个小子扑入内宅之前,曾被属下三菱镖击中背心……”

黄木森吃了一惊,徐封功力也是不凡,被他暗器击中,田冬岂有命在?何况自己还加了一剑,连忙转回头望向地上的田冬,见到下方彭嫂等数位内宅中有功夫的仆­妇­已经赶到,却是不见田冬的身影,黄木森又是一阵意外,连忙问:“地上的小孩呢?”

彭嫂一楞,摇摇头道:“帮主,什么小孩?”

黄木森满头雾水,不理会墙内墙外的众人,翻身往田冬的小屋飞掠,这里距离田冬的住处十分近,黄木森转眼到达,挥手一推,门砰的一声撞开,却见田冬好端端的睡在床上,正被自己撞门的巨响惊醒,黄木森一皱眉,沉声道:“起来!”

田冬乖乖的掀被而起,却是只穿了一条长裤,上半身光溜溜的,这时被由外而内的寒风一吹,田冬不禁打起冷颤来,抖着声音道:“帮……帮主。”

黄木森见田冬没事人一样,心中莫名其妙,想到被自己以剑气点|­茓­,至少也要几个时辰之后才有可能逐渐的解开,他怎么能这么迅速的回到屋中,莫非是有人相帮?黄木森想到此处,接着道:“转过身来。”他想既然徐封说已经­射­中了田冬,那么背后必有伤痕。

黄木森见田冬缓缓的转过身来,却是一片平平滑滑光洁的皮肤,黄木森想之不透,还不知该如何处理的时候,彭嫂已经赶到,见到田冬在寒风中发抖的模样,意外的说道:“帮主,黄冬作了什么事?”

黄木森听见“黄冬”两字,这才醒起,此童已经是帮中的仆役,莫非今晚果然不是此童?而彭嫂见黄木森不答,自然也不好再说,疑惑的望望黄木森,又望了望田冬。

黄木森终于一摇头道:“黄冬,没你的事了,睡吧。”转头离去。

彭嫂望了望田冬,摇摇头替他虚掩上了房门,才随着黄木森离开。

两人离开之后,田冬松了一大口气,这才披上了衣服,将门闩已断的房门以一些没用的花盆抵住,才急急躺回床上,裹在棉被中,心还在扑扑通的跳动。这趟真是好险,要不是小菊恰好将紫金蚕丝编成的内衣取来,自己是决难逃生。

田冬刚刚被黄木森已剑气一击,虽然对方的内劲被阻隔,但是黄木森毕竟内息雄厚,点到的又是大|­茓­,田冬还是全身一麻,跌到地上,也因此骗过了黄木森。

等黄木森跃到墙头与公孙仲等人对话时,田冬已经悄悄爬起身,往自己屋中溜去。也是黄木森对自己的功夫太有自信,没注意到田冬在身后弄鬼。

田冬回到房中,自然知道受了两击的衣服已破,而且黄木森已经识破了自己,一定会前来查看,于是急急的将衣服脱去,来不及换衣重穿,赶忙钻到被窝中,装成在睡觉的模样。也因为没穿衣服,虽然他吓的声音抖动,黄木森与彭嫂还认为是因为寒冷的关系。

黄木森一确定不是田冬,立即传下号令四面搜捕一个年约十岁、背后有伤的小童,闹了大半夜,自然是毫无收获,田冬深怕随时会有人闯来,塞到床板下的衣服连碰也不敢碰,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听着外面不断来去的人声。

次日,小菊送来早餐,田冬依然出门相迎,两人同时望望四面,见四下无人,小菊脸立即板了下来,瞪着田冬。

见到小菊的神­色­,田冬尴尬的一笑道:“我已经很小心了。”

小菊脸­色­较为柔和,将食篮递过,一面低声道:“昨晚到处闹了一夜……有没受伤?”

“没有。”田冬笑嘻嘻的道:“多亏小菊姊姊的衣服救命。”

“真的?”小菊又惊又急的问:“……这么危险?”

“被徐护法­射­了一镖,帮主捅了一剑。”田冬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道。

小菊脸都白了,看田冬一脸没事的模样,她讶异的道:“这样也没受伤?”

田冬摇摇头,将食篮打开,一面吃一面道:“暂时我都不敢溜了。”

小菊又安心,又有些替田冬难过,不知该说些什么,匆匆的去了。

到了晚上,别说“璞玉掌”,田冬连“崇义十六打”都不敢练了,乖乖的坐在屋中练气,到了半夜,吹熄了油灯,睡了片刻,才将床下的那几件衣服翻出。

田冬不是为了别的,正是为了那颗玉球,当时玉球是藏在衣袍的内袋中,回来时急急忙忙,也没空取出。

田冬掏啊掏,忽然一惊,连忙起身点亮了油灯,将玉球取出,却发现玉球其中一半已经破碎,竟是变成了一块两片,奇异的是那一块居然还是一个完整光滑的半球型,只是比起原先的半球小了些,与另两片合起来恰好是原来的较大半球,也就是说,这两片合起来的时候恰成为一个内凹的碗状物,刚好可以包往这小块,想来是那时挨了徐封一脚,刚好踢到玉球,那一脚力气不小,当场将玉球踢裂,变成现在的模样。

田冬大感有趣,原来这是球中有球?可是里面这一颗半球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田冬翻来翻去,看不出所以然来,于是拿起那两块片状的弧形残月观察,赫然发现内部居然布满的一个个的小字。田冬连忙移到灯火边,仔细一望,上面是一连串的|­茓­道名称:“……中|­乳­、根|­乳­、不容、承满……三­阴­交、地机、­阴­陵泉……”

田冬看了半天,上面数百千个|­茓­道的名称密密麻麻的排列在上面,但是看不出来其中的关系,田冬见没头没尾的,思考半晌,猛然将另一半完整的半球往地上砸,果然也是裂成三块,仍是两片弧状的碎片,加上中间一块半圆球,田冬将四块写满字的碎片左看右看,真是大喜过望,莫非这便是所谓的内功?

不过这些字句字字相串并无头尾,田冬再仔细看了一遍,终于在其中发现了一句并非|­茓­道的内容——“运转璇玑,终至停轮,重入炉鼎,再整乾坤;是为璇玑心诀。”

因为内壁中的一字字都是连接起来,并没有所谓的开始与结束,这一句话又十分像是最后一句,所以田冬只好把这句话的下一句当成是第一句,开始记忆,还好大部分的|­茓­道顺序都是延经脉而行,尤其主要是奇经八脉与十二正经,偶而有些经外奇|­茓­,也都是田冬学过的周身|­茓­道,所以田冬以身体的|­茓­道记忆,速度还算不慢,花了半个晚上才好不容易记住。

看过数遍后,田冬发觉其中一共有十种不同方式的循环,都是以丹田始,丹田终,但是字数却各自不同,越后面的,巡行的经脉越多,也越是复杂,虽然简会单单的只不过是|­茓­道的名称,不过有些前后|­茓­道根本不属同一条经脉,也不是相连接处,也许在体内的距离不远,但是如何连接却是匪夷所思,不过那既然是后面的事情,田冬迫不及待的依第一段试练起来。

田冬体内内息本来并不足道,但是经过古朴贯入三成内息,并打通田冬的任督二脉之后,田冬体内经脉的顺畅程度,已经不是初学者的状态,所以田冬沿着任督开始依序修练,很快的就达到了第一段的记载,田冬运转数遍,高兴的直起身来,只觉得神清气爽,举手投足似乎都更为有力,这是贯通经脉的象征,田冬倒不陌生,最奇异的是这样一来,体内的内息似乎小小的增加了一些。田冬大喜过望,这半年来内息修为停滞不前,就是因为没练过内功,现在终于有了一线机会,田冬不再迟疑,立即开始练习第二段。

修练完第二段,田冬已经知道,这每一段与内息的强度有极大的关系,每一段需要不同基础,也会有不同的收获,但是段与段之间又有类似与衔接,使的改换的时候不会有极大的困扰,想来与崇义门所谓的“炎阳劲”与“阳氤真息”相似,那就是两种不同阶段的功夫。

田冬当第二段顺利完成,立即开始练习第三段,但是想沿着指示继续作下去,却终于觉得力有未逮,本来这些路线与前一段的方式还是大同小异,但是就在每一个小小的变化中,却成为一个个的难关。

田冬终于知道,自己现在的程度应该是以第二段增强内息,以第三段为目标,这样慢慢的会逐渐有所成就。

田冬再读了一次全文,对于创作此“璇玑心诀”的前辈不由十分佩服,什么废话都没有,直接了当的说明路线,这样不会有误会或是困扰,只需依着目标前进。

田冬定下心来,又运行了一次第二段,这才就寝。

这也是田冬机缘巧合,自从当年有人以利刀剖开玉球之后,所有得到的人都认为玉球内别无玄机,所以都只顾钻研玉球表面的纹路,更是不敢让玉球表面再有任何伤损,而每一位获得者几乎都是功力极高的人物,自然更不会像田冬一般被人重重踢上一脚,所以玉球内部的秘密直到今日才被田冬解开来。

而田冬本身从未修练过任何内功,不会有相斥相克的问题要解决,却又有了一分浑实的内息凝聚在丹田之中,使得田冬能顺利的突破了开始的关卡,可称的上是运气极佳,自此终于初窥内功门径。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田冬除了帮忙一些琐事之外,其他有闲的时间都将心神集中于修练上,加上上次外探失败,差点赔上小命,田冬只好一直安分守己的待在内宅,不过与小菊的交情也越来越好,但到了十一岁时,田冬终于被遣出内宅,还来不及高兴,就被安排在地牢中为囚犯送饭。

地牢一共向下挖掘了三层,第一层是守卫等轮班人员居住的地方,还有千奇百怪、各式刑具集合而成的刑室,第二层是一般囚犯,第三层是所谓的黑牢,大概都是关一些不打算放出来的人。

田冬本以为离开内宅之后会有机会逃跑,没想到这里看管更是严当,为了保密,看守地牢的人也等于是半禁足,除非接受传唤或轮值,也不能随意外出,而田冬身分又有些特殊,看管地牢的“壬水舵”舵主赵天南虽然不知道田冬的来历,但却曾受过特别交代,所以一向也不会将田冬派出去,更别提轮班了,所以田冬实际上等于是地牢中一个能任意走动的小囚犯。

转眼又是七年,田冬也已经十八岁,生的高大挺拔,雄壮结实,面容还带着点乡下的纯朴,但是因为一直没机会晒太阳,整个人白白净净的又似乎颇为秀气,与天生纯朴的面容有些不搭调。

这些年中,田冬依序修练,已经顺利的突破了六段,只剩下四段还未能达成。

事实上,一般人修练的话,至少也要二、三十年的岁月才可能有此成就,不过田冬因为任督早通,修练起来格外快速,所以田冬不到十年便通过了第六段,现在想要再进步,还需要循序渐进,慢慢培养内息。

而他现在虽然百病不侵,不畏寒暑,但是自己的成就到底到了什么境界,还是不大了然,对于其他的武学知识也还是一窍不通,毕竟“璇玑心诀”只与内功有关,什么攻敌、化招、闪躲、挪移的方法一字未提,何况到了地牢之后也没空间可练习,只有无限的时间修练内功,所以田冬的拳掌身法也渐渐荒疏了。

这些年,所有的人都以“黄冬”称呼田冬,田冬也不多辩,只有自己记得,等若有一天离开了这里,才能将这个含有为人仆佣意味的姓氏去掉。

现在是冬未春初,年关刚过,白雪消融的时间,也是闷热的地牢中最舒服的季节,今日,田冬提着几叠食篮,一个个分送牢狱中的囚犯。这是田冬平常的工作,田冬一面送,一面心中想着第七段中的有关内息上至督脉大椎|­茓­之后,如何分岔手足六阳正经的变化。

正一个个送的时候,一个中年人一面取过食盘,忽然一把勾往田冬的脉门,低声的道:“小兄弟,求你帮帮我。”

田冬一惊,回过神来,他也没资格知道这些人的身分,只知道这人刚来数日,正是最不甘愿的时候。

田冬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事情,摇摇头抽回了手道:“别打扰我的工作。”

那人见田冬轻而易举的抽手,似乎有些意外,但见田冬转身要走,那人连忙嘶哑的道:“我……只求你送一封信,事成给你十两黄金。”

十两黄金?这可不是小手笔,田冬讶然回头多打量了那人一眼,那人以为田冬心动,紧接着道:“如何……拜托你了。”

田冬微微摇头道:“我已经七年没离开过这里了。”

那个中年人一听十分失望,颓然坐下,田冬不再理会这人,送完第二层的食物之后,点起一盏微弱的油灯,往第三层黑牢走去。

第一层与第二层之间的铁门并没有锁,是由第一层的方向以铁闩扣住,第二层通往第三层就必须钥匙才能打开,铁门中夹有棉絮,内外的声音无法相传,反正除了送饭几乎也没人下去,所以这扇门的钥匙一向是由田冬在保管。

黑牢平时一点光亮也没有,田冬必须要点起油灯才能看的清,田冬关好门,缓缓的步下了湿滑的石阶,一直往内部走去。

黑牢一共只关有两个年纪不小的老人,一个是六年前被送进来,瘦瘦小小的老头,似乎颇为乐观,每次多多少少会和田冬聊上两句。

另一个却比田冬还早,也就是说被关了七年以上,此人年纪极大,满头稻草一般的白发,田冬从十一岁就开始为他送饭,可是两人却极少交谈。

这两人的食物是特别调制的,菜肴比较­精­致,虽然没有田冬等人吃的好,却比起第二层的好上不少,也许这两位的身分较不一样吧?舵主赵天南有下过严命,决不允许送错,田冬送了七年,也没出过岔子。

田冬先走到来了六年的老头牢房外,将食盘往内推,一面将前一次的食盘收了回来,那瘦小的老头眯着眼道:“小子,你就这样过一辈子啊?”

这人以前常与田冬闲聊,知道田冬也不能离开,所以有时会问问田冬这类的问题,这里也不怕被人听见,田冬比较敢说话,于是他苦笑回答道:“老前辈,难道您觉得我应该一路打出去?”

瘦老头嘻嘻一笑道:“也未尝不可……要不要老夫帮你打出去。”

田冬知道他在说笑话,也不在乎的道:“这里牢房栅栏是­精­钢铸造,晚辈又没有钥匙,前辈怎能出来帮忙?”一面往前走,将不大说话的那位老人的食盘换过。

瘦老头却叹道:“不提了,有钥匙也没用……嗯……看你步伐沉稳,气定神闲,功夫应该也不错,怎么会一直没有机会调出去助纣为孽?”

田冬自然没提过自己留在此处的原因,而田冬的功夫毕竟有些超越武学常规,是以这老头没能看出田冬的虚实,只觉得不错而已。

田冬颇感难以措词,摇摇头没回答这一句话,对两人笑笑道:“我上去了。”

“小子。”瘦老头急急叫:“你急什么?每天就来这一次,闷都闷死了,聊两句不成啊?”

田冬望向那位白发老人,笑笑道:“您可以跟这位前辈聊啊?”

瘦老头一撇嘴,摇头道:“那个闷口葫芦?他是有名的……”

“别说!”那老人忽然厉喝一声,止住了瘦老头的话,才缓缓的低声道:“韩兄,你想害了这个娃儿吗?”

瘦老头面­色­微变,低下头来道:“算了……算了,你去吧。”

田冬一肚子疑惑,没想到今日倒是不小心知道这个瘦老头姓韩,但也不好多问,收拾了东西往上走,回到第二层,忍不住望了刚刚那位拉住自己的中年人一眼,却见他动也没动食物,两眼无神的望着上方,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田冬正不知道该不该劝慰两句,通往第一层的门户忽然打开,一个二十余岁的青年大声叫道:“黄冬,你的菊姊姊来了。”身后同时传来一阵喧闹声。

自田冬离开内宅之后,小菊就常来探望田冬,两人间的姊弟感情极为深挚,田冬有时候想起小时侯一心要娶小菊,总会有些脸红心跳,而六年前小菊也离开了内宅,在黄夫人作主之下,嫁给了探马堂庚金舵舵主,田冬自然压下了这种念头,不过这三、四年,正是田冬开始发育的尴尬年纪,小菊自可算是他的梦中情人。

而小菊每一、两个月来一次,几乎是龙虎帮中唯一一位会来地牢的女­性­,而她现在二十四岁,正是逐渐成熟,初露风韵的岁月,自然大受欢迎,这些喽啰难免吹吹口哨、开开玩笑,还好小菊能在黄老夫人面说的上话,丈夫又是舵主,不然这些粗人说不定会动手动脚、吃吃豆腐。

田冬听到青年的叫嚷,连忙道:“陈大哥谢谢,我马上来。”

那位姓陈的青年哈哈一笑道:“慢点来也不打紧……”随即回头参与欣赏小菊的行列。

田冬三步做两步走,急急的往上奔,很快的就赶到了第一层,却见小菊正对着那五、六名大汉翻白眼,娇美的面容微翘着红艳艳的嘴­唇­,不理会他们的调笑。

田冬上来的时候,正有人怪声怪气的嚷着:“菊姊儿,怎么不多带几位姊妹一起来聊聊?”

小菊哼了一声,瞪了发话的那人一眼道:“刘老三,你这话不怕我跟兰妹妹说?”兰妹妹正是刘老三的妻子。

四面众人一声怪叫,刘老三有些下不了台,强笑的道:“她……她哪管这么多?”

这话明显的心虚,小菊不为己甚,见到小冬已经上来,于是走过去一拉田冬道:“小冬,我们到前面聊,别理这些家伙。”

四面又是一阵故意扭扭捏捏学小菊说话的声音,两人也没空理会,往前面的田冬房间行去。

前面其实与下面的地牢形式差不多,只差没有钢铁制造的栅栏,而是以一张张布帘隔起,所以几乎每个人都能有一个独立的小房间,也因此田冬才能在这种环境中修练。

到了田冬的房间,两人沿着简陋的木板床坐下,小菊劈头便低声问:“小冬,你有没有想到办法出去?”

第九章千钧一发

田冬摇了摇头,往外一望道:“那扇铁门要赵舵主才有钥匙,我怎么出的去?”

小菊自然知道,她每次来都是舵主赵天南开门,小菊只有皱起眉头,望了望田冬道:“你过年就满十八了,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田冬无言以对,只好转个话题道:“菊姊,你现在都在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小菊摇头道:“还不是洗衣打扫这些杂事……小冬,你有没有把握打倒牢中的七、八个人,包括赵舵主。”

田冬一惊,疑惑的道:“什么意思?”随即田冬同时听到他人的脚步声,连忙眨眨眼放大声音道:“菊姊,杜舵主他最近在不在总坛?”

小菊听到自己丈夫的名字,脸­色­微沉道:“半个月前又出去了,大概又要几个月不见踪影,不知道哪有这么多事好忙?”

小菊的夫婿杜二高一向对小菊不好,小菊提到他脸上神­色­并不好看。

田冬接着道:“探马堂就是这样……他是到各处去打探消息?”

“嗯……”小菊点了点头,不大想提自己夫婿。

这时满面横­肉­、一脸凶暴的舵主赵天南经过外面的走道,田冬连忙起立道:“舵主。”小菊也勉强一笑道:“赵舵主。”

赵天南点点头,向两人望了一眼,继续向前方众人汇聚处走去。

过了片刻,田冬才重拾话头道:“刚刚你说的……我不是很确定能不能办到。”

田冬指的是打倒这七、八人。

小菊点头道:“要是可以的话,地牢西面不远就可以奔出总坛,中间除了一个警哨外,大部分都是像我们一样的普通帮众,要是你能逃出去,我在西南面的山林中可以先替你藏好食水衣物,让你能顺利的回家。”

其实过了十年,田冬想家的念头也没有之前强烈,只不过一辈子待在这个­阴­暗潮湿的地方自然不行,所以还是非逃不可。

小菊接着道:“再过半个月,帮主好像要去参加霍山‘神雷帮’帮主的七十大寿,听说会有几个月不在,两位护法也会去,应该是个机会,要是你没把握就算了……反正我先帮你准备好,你记清楚地点……”随即将早已事先选好的地点告诉了田冬。

田冬记住了之后,小菊点点头道:“我不能久待,也该走了,你一切小心。”

田冬忽然道:“菊姊,要是我走的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小菊微微一愣,田冬接着有些脸红,结结巴巴道:“那个……杜二高不是对你不好……你要是……”

田冬其实也没什么非分之想,只是觉得小菊对自己很好,应该要帮她过更好的生活,只是他对小菊毕竟还有些莫名其妙的情愫,所以说的不大顺畅。

小菊低下头来一句不说,这也不知道算不算会错意,而田冬更是慌了手脚,一下子也说不出话来,只好尴尬的低声道:“菊姊……你生气了?”

不过小菊忽然摇摇头,有些黯然的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是认命了……要是你真的逃了出去,不用念着姊姊。”

田冬连忙道:“不……菊姊,你要是愿意到南方去,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小菊脸微微的红了起来,摇头道:“别说了……”起身就往外走。

田冬一把拉往小菊,焦急的道:“菊姊!”

“小冬……”小菊没想到一向守礼的田冬居然会捉住自己的手,有些生气又有些焦急的道:“你……你再这样,我以后不来看你了。”

田冬一惊,连忙放手,小菊回过头来,见田冬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又心有不忍,反而牵起了田冬的手道:“我知道你对菊姊好……菊姊孤苦一人,一直把你当自己弟弟,你照顾好自己,就是对菊姊好……安全了之后,别忘了捎个信给姊姊。”

田冬无话可说,只觉得小菊牵着自己的手温暖滑顺,自己的心又不争气的扑通通跳个不停,只能期期艾艾的道:“菊姊……这样不成……”

“小冬。”小菊拉着田冬的手,温柔的道:“菊姊会一辈子记得你……你……”

田冬一时激动,猛然将小菊一把抱住,田冬这时已经十分高大,小菊纤细的身躯一下子被包在田冬的怀中,小菊发现田冬抱住自己,急急的想挣脱,但是别说田冬这时“璇玑心诀”已经修练到第六段,就算没练过功夫,也不是身小力弱的小菊能够挣开,小菊心里一慌,只觉得田冬热烘烘的男子气息整个包住自己,一下子全身似乎都松松软软,她又不敢大声叫,只能低声的道:“小……小冬,快放开我……”

田冬怀中满是香软,全身热血似乎都冲到脑中,已经有些糊涂,根本没理会小菊在叫什么,小菊身高只到田冬下巴,田冬的头脸完全埋在小菊的发中,只知道喃喃的道:“菊……菊姊,我喜欢你……”

小菊脑海一阵模糊,以前的那个小弟弟真的长大了,她忽然间忘了自己的夫婿,只觉得能这样被田冬搂着,实在是甜美不过,两手不由自主的回搂住田冬的腰,低声而忘情的念:“小冬……小冬……”

“菊姊跟我走……”田冬爱念大起,喃喃的道:“我带你回家……我娶你……”

小菊本已经颇为陶醉,但是听到这句话,忽然警觉到自己已经嫁做人­妇­,连忙放开缠往田冬的两手,浑身也僵硬起来,田冬自然感到怀中娇躯的变化,同时听到小菊冷冷的低斥:“放开我!”

田冬从没听过小菊这样说话,心里一惊,忙不迭的放手,小菊一脱开束缚,蓦然转过身去,往外就走。

田冬以前从没这么大胆,心中已经十分忐忑,见小菊往外走,立即焦急起来,慌慌张张的叫:“菊姊……”

小菊一顿脚步,迟疑了片刻,还是往外迈步,田冬见状急急一跃,闪到小菊身前,挡住了小菊的去路。

小菊眼睛一花,忽然见到田冬站在自己身前,整张脸立即沉了下来,冷冷的望着田冬。

田冬见小菊面罩寒霜,低下头来连连搓手道:“菊姊……对不起……”

小菊其实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田冬,见田冬一副焦急的模样,心也不禁软了下来,叹了一口气道:“小冬……”

“菊姊,你不生气了?”田冬见小菊似乎没这么生气,又雀跃起来。

小菊摇摇头道:“你以后不准再跟我说这种话,不然我再也不理你了。”

田冬十分失望的道:“可是我……”

“别再说了。”小菊道:“我已经是别人的妻子,怎么能够……”

“我不在乎。”田冬急急道:“我们一起到郴州,那里没有人知道……我们可以开心的过一辈子。”

小菊心里微觉把持不住,要真是如此,岂不是十分美满?可是这毕竟是异想天开,小菊叹口气道:“我还是会把东西准备好,你回去之后,再也不要来桐柏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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