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二人又谢了几声,匆匆踏上左首的小道。走了几步,那男子又回头道:“魏棋风、许书音对姑娘救命之恩永世不忘。”公孙二娘这才知道他们的名字,不过对她而言也无任何意义,她挥挥手道:“我只是感念你们一片痴情,否则以你们为人来看,我定会置之不理。你们逃出去后从此行善,那便是对我最大的报答。”那二人点头应允,转身疾奔,转眼不见踪影。
公孙二娘看着他们离去的路,驻足良久,才若有所失地回转过身去,神情十分黯然。谁知她一转身,却差点与一人撞个满怀,头一抬,她便看见一张清冷峻俏的脸,目光带着寒意,凝视着她,可不正是秋渐浓?公孙二娘登时如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倒抽一口凉气。她大瞪双目,看着对方,脚下如生钉一般,竟然移动不得。秋渐浓也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也不知看了她多久,但一直悄无声息,如何能不叫她心中起栗?
两人僵持半晌,秋渐浓终于开口,声音冷得像冬日湖面的薄冰,又寒又厉:“你看见过一男一女从此经过么?”
公孙二娘定了定神,努力使自己看上去平静一些,缓缓答道:“一男一女?我每天见过的男女不知有多少,我怎知你说的是何人?”
秋渐浓道:“你若见过,自然明白。”
公孙二娘强装出微笑,漫不经心地道:“我便是不明白,你不说清楚,我哪里会懂?”
“那好,你见过我的两个手下没有?男的中等身材,二十余岁,穿着玄色衣衫。女的二十岁左右,圆脸大眼,穿着淡红色衣裙。这样说,你该明白了吧?”
“有啊。”公孙二娘答得十分干脆,淡然道:“这样的男女多的紧,可是两人走在一块,而且是你的手下,我自然就曾见过。”
“在哪里,往何处去了?”秋渐浓目光一闪,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狠狠的凌厉的杀意。
“喔,现在在哪里我可不知。我只见过他们一次,是在太白酒楼。”
秋渐浓静了片刻,脸上居然渐渐泛出一丝微笑,但这笑意比冰更薄更寒更锋利:“这样说来,你是在消遣我了?”
公孙二娘笑道:“你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她脸上并无惧意,面对这喜怒不形于色的魔头,纵是恐惧亦无裨益,不如坦然相对。
秋渐浓嘿嘿地笑了两声,说道:“你可知道,我会怎样对付你?”
“此处四下无人,你想怎么对付我那也是你的事,我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又能怎样?不过我不知道的事,总不可能信口胡言罢?你若不信,我也无计可施。”
秋渐浓缓缓道:“我现在倒也不急于追捕他们,反正找到他们也是迟早之事,就算你不说,难道他们便能Сhā翅飞走?你与他们素不相识,何必为他们隐瞒?不如乖乖地告诉我,他们朝哪里去了?”
公孙二娘道:“你硬逼我说,我也没有办法,只好乱指一通。”她伸手指着左边小道:“喏,就是沿这条路走的。”她看上去十分随意,似是随手乱指一通,心下却暗捏一把汗,生怕他识破自己。她想秋渐浓既然多疑,绝不会轻信人言,尤其她随手一指,看上去毫无诚信的模样,更为令人怀疑,她故意指明道路,便是要他产生疑惑,反而从另外二条小道追寻而去。但秋渐浓的反应却似乎与她所料完全不同。他看了看她左手,又看了看另外两条小道,淡然道:“无论我走哪条路,都只是三分之一的机会,倘若走错,他们便有时间逃脱。既然追不回他们,我心中有气无处发泄,便要找人发泄。你想乱指一通,让我不知虚实,那我便不追了,先拿你泄愤再说!”话未落,手已动,他一出手便制住公孙二娘。
别说他们原本站得只有尺许距离,就算是再远一些,他的动作犹如疾风闪电一般,公孙二娘也是万万避不开,尚未及躲避,已被他扣住右手脉门。她反应极快,左掌随之挥出,向他颈缘切去。这一掌她并未指望能切到他颈部,因为只是虚招。但秋渐浓竟然未曾闪避,不由令她好生奇怪。双方交手,不容丝毫犹疑,她立即化虚为实,运足劲力切了下去。这一掌掌缘切在人的颈部经脉,按理万万不能承受,但不知为何,她触手之处滑不留手,掌缘向旁一滑,变成一掌切在他肩上。这一招变故猝生,令公孙二娘意外之极,还来不及惊愕,已然觉得秋渐浓手上加力,整条右臂酸软发麻,接着半边身子都似乎失去知觉。
秋渐浓右手抬起,挥袖轻拂,公孙二娘切在他肩上那一掌便被他伸手拂开。她反应甚快,化掌为指,点他胸口膻中|茓。这一指若点得实了,自然情势逆转,但公孙二娘心知绝无可能点到他。果然指尖触处,并非他胸口|茓道,而是他的掌心。至于他的手掌何时从拂开她手掌然后又转到平放在自己胸口的,公孙二娘完全没有看见。她只是觉得对方掌心收缩,将她整只手握在掌心,便再也无法挣脱开。此时二人的距离如此之近,公孙二娘的处境显得尴尬之极,一手被他扣住脉门,一手被他握住,看上去不似在动手,倒似在相拥。公孙二娘蓦然发现了这一点。
二人之间最多只有半尺许距离,公孙二娘能真切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和体温,一时间她的血液全涌上头脑,脸上滚烫,登时想起第一次在太白居初遇秋渐浓时受辱的遭遇。新仇旧恨一并想起来,她的愤怒已至极点。虽然受制于人,反抗已然无力,但她还是倔强地昂着头,看着对方。秋渐浓脸上毫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但一双眼睛却也在看着她。两人对视着,一个是寒冷如秋水,一个却是燃烧着火焰。秋渐浓的眼睛很清很亮,宛如一泓不见底的秋水,但那股与生俱来的寒意让人冷得彻骨透心,公孙二娘在怒火中烧之余,也不禁为他的眼神打了个冷战。
“放开我!你这淫贼!”公孙二娘忽然骂了一句,在这僵持之中,她是完全的落于下风,处于劣势,幸而一张嘴还闲着,免不了便要骂人。有人说男人最擅长的是打人,女人最擅长的是骂人,至少在公孙二娘身上是适用的。打不过便骂,嘴上绝不能认输。
“淫贼也不会淫你,你真以为你是什么天姿国色?”秋渐浓显然也没什么好心情,至少在太白居之时他一直未曾动怒,尚有心思跟公孙二娘调情,但今日口气十分不佳,声音也冷得让牙酸。他继续道:“我一直没对你如何是因为我很少为难女子,但我并非从不对女子使用暴力,等我耐性到了极限时,难免不管你是男是女。”
公孙二娘心里有丝寒意,但她生来执拗,再如何处于劣势也不会向人屈服。她张口骂道:“我管你耐性有没有到极限,杀了我也好剐了我也好,你姑奶奶我绝不会怕你。我操你祖宗十八代的……哎哟!”后面那声哎哟却是因为秋渐浓的手越来越紧,如铁箍一般勒得她手腕欲折。
秋渐浓冷冷道:“继续骂。我连我爹是谁都不知道,更不知道我的祖宗十八代是谁。你骂得越恶毒,我越有心思慢慢折磨你,你一会儿便会越痛苦,你别指望你骂了几句我就会干脆地杀了你。”
公孙二娘却已骂不出来了。倒不是她心中害怕,而是因为手腕上的剧痛让她冷汗涔涔而下,这一招她不是第一次尝试,只不过这一次似乎比上一次更令她痛彻心骨。她心中已不抱任何希望,在痛得半昏半醒之间,她居然有闲暇想到一件事:“怪不得魏许二人提到他就脸色发白,全身颤抖,被他抓回去确然是生不如死。”正在她这般想着以打发难以忍受的煎熬之时,清楚地听到了人声,而这声音却是不该听到的:“放开她!”
公孙二娘勉力睁开被汗水模糊的双眼,稍稍转动一下几乎僵硬的脖子,看见魏许二人正站在他们离去的那条小道口。他们二人仍是一脸苍白,声音也因颤抖而有点嘶哑,显然是心中怕得厉害,但相拥着却又有种无畏的神情。这种已将自己置于死地的决然,和心中难掩的恐惧,原本是互相矛盾的,但却又同时表现在二人的脸上。
“你们可是在命令我?”秋渐浓轻声问。他的神情有点悠闲,刚刚冷厉的目光已经变得有点淡淡地甚至带着柔和的光芒,脸上似乎还微带着笑意。手上劲道却松了下来,公孙二娘虚脱一般,努力站稳了身形。
“不……不敢,公子。”魏棋风讷讷地回答。刚刚那声“放开她”便出自他口中,那一声已是他鼓足了一生的勇气大喝出来的,现在似乎全身虚脱了一般,再也无法那样理直气壮地大声说话。
“哟,原来你还知道叫我公子。魏棋风,魏大哥,我可真是不敢当。”秋渐浓的声音越柔和,魏棋风越是怕得厉害,不由自主地全身都在抖动起来,不知是他带动了许书音,还是许书音原本也是在剧烈地颤抖,总之两人相拥着抖得便如两片秋风中的枯叶。
只听“扑通”之声,魏许二人同时跪下。魏棋风一手仍旧是紧紧揽着许书音,许书音紧紧依着魏棋风,两人抬头看着秋渐浓。魏棋风用尽力气才能让自己很缓慢、很完整地说出话来:“公子……求……求你放了公孙姑娘,她是无辜的。我和……我和书音随你回去,任凭处置。”他在说这话的时候,觉得唇干舌燥,每说一个字似乎嗓子都在生疼。他自己并未发觉自己说话的声音有多虚弱无力,宛如呻吟。
公孙二娘大声道:“魏棋风,你求他做什么?你是不是男人,怕他怕得这么厉害,也不嫌在你心上人面前丢尽了脸。”
许书音颤声道:“不……不……姑娘你不明白的。”
公孙二娘哼了一声道:“我有什么不明白?他现在要慢慢整死我,要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过我却偏偏不怕他。”
魏许二人流露出几分又是奇怪又是苦涩的神情,说不出话来。
秋渐浓淡淡道:“这疯丫头不怕,你们也不怕是么?背叛我的人是何下场,你们应该是清楚的。恽涛是怎么死的,你们可还记得?”这句话一出,魏许二人更是抖得牙齿格格打战。
公孙二娘虽在危险之中,却仍免不了好奇之心,问道:“恽涛是谁?是怎么死的?”魏棋风摇头不答,许书音连头也不摇,颤抖中带着几分恐惧和茫然,似乎给吓得呆了。公孙二娘见他们二人不回答,不由得有几分失望,转头问秋渐浓:“他们害怕你,你自个说说看。”
秋渐浓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缓缓道:“恽涛是跟着我的人之中第一个背叛我的人。他是处心积虑地接近我,想要杀了我一举而成名。很可惜,他下手不够快,武功不够高,心思也不够缜密。所以他落在我手中后,被我绑在一棵枯树上,在烈日下曝晒了三日三夜……一直到断气,都在不停的哀告求饶。”
公孙二娘又哼了一声,冷笑道:“我还道有多么可怕,原来只不过如此,有什么好可怕的?那家伙求告了三日三夜,真够没骨气的。”
“不……不……不止如此。”魏棋风牙齿打着战,额上流着汗,似乎说不下去。许书音接着道:“他被脱光了衣服,砍断了手筋脚筋,全身用浸过蜜糖、带着倒钩的银蛇鞭子抽得没有一块完整的肌肤。然后……然后……”许书音也说不下去了,小脸儿白得犹如一张宣纸。
“然后在烈日下全身爬满了蛇虫蚂蚁,那滋味想必是十分好受。”秋渐浓接着许书音的话悠然道。他的神情像在叙述一个美丽的故事,欣赏一场风花雪月的景致。
公孙二娘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她怀疑面前所站的究竟是一个活人,还是十八层地狱里的恶鬼。一个视残忍暴戾如快事的人,一个在叙述这样的事还怡然自得的人,实在算不得是一个人。不过接下去的话更令她牙酸:“当然,对付你我不必用这么残忍的方法。一来大煞风景,二来不必如此费力。男人对付女人的手段可以有很多种……每一种都能让你求死不能。”他的声音如沐春风,简直怡然之至,温柔之至。加之他清亮动听的声音,真让人疑心是春花秋月之下情人的低语。
公孙二娘的每一根汗毛都倒立起来,有点毛骨悚然地看着秋渐浓。
魏棋风颤声道:“公子爷,你……你不能……,这位姑娘是个好人,我们接受你任何处罚,你别为难她。”他说这话时显然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他们二人原本可以远远的逃逸,但逃到半路终于又回头,必是担心公孙二娘为了救他们而遭遇秋渐浓。秋渐浓的手段和脾气他们是十分清楚的,倘若找不着他们,又遇上了公孙二娘,满腔怨毒之下,必定拿公孙二娘开刀。公孙二娘见魏棋风如此害怕,却还在替她求情,不禁有几分感动,心想:“这些人跟着秋渐浓,平素里必是无所不为,但看来也并非是灭绝人性的,至少还知感恩图报。”
秋渐浓放开了公孙二娘。他手一松,公孙二娘一个踉跄,倒退了几步,揉了揉手腕,只觉得全身酸软无力。秋渐浓微微转过身,侧面向着魏许二人,缓缓道:“饶不饶她是我的事,你们自身难保,却还有闲情逸致来管别人的闲事?你们背着我私自出逃,自是明了后果的,居然一点儿都不怕?”
魏棋风垂头道:“我知道。”
“那么你们二人还敢私自出逃,真是胆子不小。到底是我平素太纵容你们,还是你们觉得我太心慈手软,不会惩罚你们?”
“都不是。”许书音鼓起勇气道:“公子,我与风哥真心相恋,纵然是死路也要一起走。虽知出逃最多一线生机,但不免想试试。既然失败,我们也无怨言。”
秋渐浓微微皱眉,不知如何,现出一丝淡淡的厌恶之色。“你们是不是怪我太过无情,拆散你们这对鸳鸯?好罢,念在你们伺候我多年的份上,我给你们一条生路,免得说我无情。”他这句话令得二人眼中放光,充满希翼之色。但他顿了一顿,接下去说出的话却又令二人绝望:“我这里有一颗药,服下去自然是必死无疑,你们既然如此相爱,必定愿为对方而死。你们其中一人吞下,另一人便能活下去。你们两人之中,只能活一个。”
魏许二人相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这个方法对他们而言,和死路并无区别。他们二人心中均想:“若是他(她)死了,我还活着做甚?”两人一般的心思,神色十分绝望。
秋渐浓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瓶,倒出一颗药丸。那粒药丸小指头大小,色呈朱红,在他掌心微微滚动着,怵目心惊。秋渐浓转头看着魏棋风和许书音,托着药丸的手掌微微伸向他们的方向。魏许二人不语,但也没有伸手去拿药丸。在他们心中,自然是在激烈地交战思虑。
药丸却终于有人伸手拿走了。不是魏棋风,也不是许书音。
公孙二娘看着魏棋风和许书音,心中想着:“他们情愿做一对亡命鸳鸯,也要在一起。如此情深,何必强行拆散他们?他二人逃跑后又折返来救我,可见良心未泯,不如我成全他们到底。”念及邵天冲待自己的冷淡,不由得心酸,又想:“我活在这世上,也没人会念着我。即便我死了,也没人会活不下去,反正是无所牵挂,倘若我一死能成全这对有情人,那也是值得。”她离秋渐浓最近,伸手便抢到他掌心的药丸。以秋渐浓的身手,原不会被她抢走,但他的注意力却在魏许二人身上,而公孙二娘离他也不过咫尺之遥,竟尔不提防被她抢走。她抢到手一仰头便将药丸吞了下肚,微微一笑道:“我还道有多难吃,原来只是一滚便下了肚。既然这药非得有人吃不可,那不如我替他们吃了,免得你销不出去心里不舒服。”
秋渐浓十分惊愕,立即转身,怔怔瞧了她一会,道:“你替他们吞下,这算是什么?”
魏棋风和许书音也同声惊道:“公孙姑娘,你何以如此?”
公孙二娘不理他们,说道:“我既替他们吃了这颗药,你便该放过他们了,反正只要有一人死便行,为何要活生生拆散人家一对鸳侣?”
秋渐浓凝视她半晌,脸上泛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我说的是他们两人中有一人吞下便放了另一人,可不是你们三人中任意一人吞下,便放了另外二人。”他不再理睬公孙二娘,转过身去,冷冷道:“她死是她的事。我却不会因此便放了你们,你们二人之中,还是必须死一个!”他最后一句话说的凌厉无比,像一柄利刃刺进二人的心中。
魏棋风和许书音惨然对视。魏棋风黯然道:“我们既然决不能活着在一起,那也是命。只可惜还连累了这位姑娘。公子爷若是还念着往日情谊,请给这位姑娘解药。”他与许书音目光交汇,心中闪过的都是同一个念头。只见两道寒光微闪,他们二人竟是同时拔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同时的反手向自己心口刺去。其实他们心中想的都是一般:“既然活不下去,不如共赴黄泉。生虽不能同生,总算死能同|茓。”但他们都不忍心将匕首刺向对方,于是便不约而同地刺向自己。这一刹那,他们都读懂了对方的心意,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凄凉和眷恋之色。
公孙二娘看着他们拔出匕首,分别刺向自己,不由吃了一惊,但距离甚遥,无论如何无法阻止,在那电光火石之间,她心中有一段极短时间的空白。原来真正相恋的人都可以将对方看得比自己生命更重要,原来死可以如此淡然,绝无悲痛,绝无惨烈,只余一丝丝凄清。
只听得“叮叮”二声,那两把匕首几乎同时坠地。魏棋风和许书音愣愣地看着对方,疑似到了黄泉,一时间愕然无法回过神。呆得片刻,他们低头看看,胸口只不过刺破些许外衣,却有两柄匕首和两粒扣子掉在他们面前。他们看看对方,再看看秋渐浓,疑惑之间,恍惚确定自己尚在人世。
公孙二娘也自失神中回过神来,定睛一看,才发现魏许二人都还活着。她讶异间抬头看看秋渐浓,见他面上漠无表情,不知喜怒哀乐。她虽不知那两柄匕首何以同时落地,但看二人的惊愕神情和地上钮扣,她也想到定是秋渐浓击落了那两柄匕首。他出手之快之准分毫不差,自见到魏许二人同时自戮,必定要心念反应极快,方能算准匕首进深度恰好及到二人衣衫,这才出手击落。事先却不见他有任何异动和神情改变。
击落那两柄匕首后,三人各有不同的惊愕反应,唯有秋渐浓的反应却极是淡然,他缓缓道:“你们两都愿意为对方而死么?宁可自己死也不愿意杀了对方?”
“是的。”魏棋风和许书音垂手答。九死一生之间,他们忽然看见生机,仿佛黑暗中出现一丝光明,以他们熟识的秋渐浓的个性而言,他既出手相救,多半不会再以死相逼。虽然不知他心意如何,何以出手相救,但多年来跟随秋渐浓的习性随之而生,一旦获释,立即垂手端立,以待处置。
秋渐浓挥挥手,说道:“走罢!”他这句话十分简单,既容易明了,又不易明了。魏许二人自然明白,是要跟着他走,但将要如何处置他们,却仍是未知之数。他们心中不免惴惴而诧异。觉得主人若是就此轻易放过自己,不免不合常理;可是若说有所处置,却又不似。
“走还是不走?”两人犹疑间,秋渐浓寒声问。
“可是这位姑娘身上的毒……”
秋渐浓不答,已先疾掠而去,转瞬淡白的背影消失于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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