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
五点半正是城市交通濒于瘫痪的时刻。
他偏跟自己过不去,哪条路堵就往哪条路挤。
因为他心里比那路还堵。
路口一个绿灯,至少还能吐出几台车。他那里呢?赵真颜直接给他挂了一个“前方修路禁止通行”的牌,只不过换成了“我婚了你禁止通行”的字样而已,让他寸步不敢逾越。
过了十分钟,他的车还是没挪动一步。他打她的电话:“你在哪?”
“在家啊。”
“屈志远回去了吗?”
“他没那么早,他一般都晚回。”她说得非常流畅,“你找他还是找我,有何贵干?”
“没事,我正在路上堵着,无聊。”
“你当我是声讯台啊?”赵真颜笑起来,脆生生的。她的声音的确很动听,从前一直是他们学校的广播台播音员来的。
他沉默着没有应答,只是非常想把她从电话那头抓过来,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撒谎连眼皮都不眨。
她倒是继续说开了:“我给你讲个笑话解闷吧。你看过自杀兔的漫画吗?”
“没。”他的业余生活的确比较单调。
“就是一只兔子的N种搞笑死法。从前是只外国兔子,后来我们的漫画家把它本土化了……”
“都是怎么个死法?”
“你说中国版的?当然是符合中国国情,有吃苏丹红辣椒酱吃死的,有搬去化工村被熏死的,哎,我跟你说个最搞笑的哈。话说自杀兔是北京的一个小白领,下午6点下班后,喝了半桶纯净水,开车一头扎进汹涌的车流中……”
“后来呢?”
“哈哈,后来,后来它因为堵车,被尿憋死的二环的马路上。”赵真颜大笑不止,好像真的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你堵得严不严重,有没觉得膀胱开始不胜重荷?”
“赵真颜,”颜昇耐心等她笑完、说完,再狠狠地说,“我如果死,一定是被你气死的。”
“啊?关我什么事。”是无辜的腔调。
“我真的没有见过比你更会撒谎的人。”他发自内心地说出来。
那边一阵静默,突然摁掉了电话。
心虚了?那就对了。她这样子,怎么为人师表?他的火气冒了上来,见前面一时半会儿动不了,干脆挂档、踩油门,直接碾着绿化带进了辅道,再拐进小巷子里。
在她们院的停车场等了一小会儿,就见她施施然走了出来,笑着和同事挥别。
颜昇下了车,远远地跟着。
她拐进了超市,买了几个西红柿、一颗西兰花、一盒豆腐,结帐的时候又拿了一根伊利冰工厂的雪糕。
路过报刊亭,她翻了好久,买了一本杂志。
在音像店转了半天,啥也没买,只是试听了几张新碟,带着耳机,嘴里念念有词。
天都黑了,她才进了教工宿舍7号楼。
他从楼下望上去,看见她的身影出现在5楼一扇门前。
开门,关门。窗户被灯光映亮。
他记得在她施舍给他的“三个白天”里,她曾经间接告诉他,她有6年一直在等他。即使他后来再次出现,她还是没有勇气接受他,但在那6年里,那种孤单的状态是真实的,她用漫长的等,回报了他少年时先她一步的感情。
颜昇仰着头,看着那四四方方的明亮的窗,觉得那灯光都是冷的。他没有想到,如今她还是这个状态,一个人逛街看书吃饭,要命的是,她好像怡然自乐,适应了这种生活,完完全全一副小龙女的样子。袁阳说得在理,他真的不该去招惹她。如果他没有拉她去桂林,没有在比赛完后喊住她让她倒茶,她现在会不会过上另一种生活?
站到脚都快麻木的时候,他再次拨通她的电话:“下来。”
“啊?地震了么,要我下来?”她还有心情开玩笑。
“下来,我在你楼下。”他一个多余的字都不想说。
“我睡了。”她声音立刻配合着变得很疲倦。
“灯还亮着。”
果然,她的灯应声而灭。
“有什么事电话里不能说?”
“你明明没结婚,为什么总摆出一副婚姻生活幸福美满的样子。还有,你哪来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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