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最最疼爱的宝贝儿子庄炯从此要在御净轩做服侍亲贵之人更衣的贱仆,庄铖心疼的无以复加,只过了几个时辰,他原本漆黑的头发竟然白了大半。
吴国公夫人林氏见丈夫突然苍老许多,心里着实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滋味。对于庄炯从此成为贱奴,林氏心中自是暗觉快意,可是看到丈夫痛苦不堪的样子,林氏又很是心疼,毕竟他们是曾经极为相爱的夫妻。
“王爷……您别难过了,如今皇上在气头上,求情也没有用的,不如等皇上气消了再去求求情,还有太后呢,炯儿不会一直为奴的。”林氏低声劝了起来。庄铖被贬为吴国公,可是林氏叫惯了王爷,一时也改不过口来。
庄铖抱着头痛苦的说道:“我已经不是王爷了,阿枫,怎么会这样,他连太后的面子都不给,就那么命人把炯儿拉走了,凭炯儿的生母是谁,他身体里也流着一半皇家血脉啊!如此羞辱皇家子嗣,他太狠了!我们不该进京啊!”
林氏真不知道能说什么,庄炯未上玉碟,在蜀中之时又那么的张扬,让刚到蜀中的庄煜都知道庄炯是没有正名的唐侧妃所出,如此的明目张胆,岂不是正好给隆兴帝递上把柄么。拿庄炯开刀还能拿谁开刀?
只是这话林氏不能说出来,她只能坐在庄铖的身边,将手放到庄铖的背上,一下又一下的从上往下捋,希望能让庄铖觉得舒服些。对林氏来说,庄炯被整的越惨越好,就算是他今后脱籍成为良民,却也洗不去曾经为奴的不光彩历史,袭爵,他是想也别想了。不管是吴王还是吴国公之位,都只能由她的儿子庄焰来继承。从这个角度来说,隆兴帝可是帮林氏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林氏应该感激隆兴帝才对。
由庄炯想到庄焰,林氏忙问道:“爷,天色已经不早了,焰儿怎么还没回来?”庄焰已经是十四五岁的少年,早就没了留宿宫中的资格,此时他还没出宫,别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庄铖没精打采的说道:“焰儿被太后接去慈安宫了。我们还没有进京之时皇上就特许了的。”
林氏轻轻点头,既然是皇上允许的,那她就不必担心了,她知道太后绝对不会对庄焰不利的,有太后庇护着,说不定庄焰还能有些小造化。
“老爷歇了么?”一道微有些暗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庄铖立刻抬起头对林氏说道:“阿枫,你先歇着,我去东厢房与公羊先生说话。”
林氏点点头,低低说了一句:“爷,您得注意身子,皇上可知道您‘病’着呢。”
庄铖低低嗯了一声,看着林氏进了内室,他这才假意咳嗽几声,拄着手杖躬着身子费力的走出房门。
门外,公羊广胜正垂手而立,他看到庄铖“吃力”的走出来,忙上前扶住庄铖,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老爷您慢着些。”
宾主二人慢慢走入东厢房,公羊广胜立刻松开手压低声音急切的问道:“王爷,您不管三公子了么?”
自得知庄炯被贬为御净轩的贱奴,公羊广胜比庄铖还心疼些,他一生浸淫于权谋诡术之中,所以尽管心疼已极,他却也不会乱了方寸,必得先想好对策才会去找东主商议。
“公羊先生可想出什么办法了么?”庄铖素知公羊广胜智计百出,他这么问必是有了主意,便急急问了起来。
公羊广胜点点头道:“王爷,在下的确有个主意。只要让三公子在圣寿节那日假死,再将他偷运出京送回蜀中,有唐门的保护,三公子可保万全。”
庄铖皱眉道:“话虽如此,可是如今本王也不知道炯儿被派往哪一处的御净轩,连面都见不到,又怎么能告知炯儿配合呢?”
公羊广胜信心满满的说道:“这个不难,适才王爷不是说三公子在翰林院的御净轩么,往翰林院里传递消息应该很容易。”
庄铖叹气道:“这却难说的很,只怕炯儿一时半会还到不了御净轩,他被带去学规矩了。炯儿的性子傲,受不了屈辱,那些老阉奴还不知道会怎么折辱于他。”
公羊广胜还不知道石院判已经破了庄炯的本命蛊,只摇摇手说道:“王爷放心,凭是谁也不别想欺侮三公子,三公子身体里有唐门独门的护身神蛊。”
庄铖点点头,他记得庄炯出生后唐侧妃曾经与他说过,因为庄炯身上有唐门血脉,可以接种护身神蛊,当时他也同意了。至于是怎么个种蛊法,因为涉及唐门机密,所以庄铖并没有亲眼见证种蛊的过程。因为庄炯从出生到现在一直平平安安的,所以庄铖便渐渐淡忘了此事。经公羊广胜这么一提他才想了起来。
“啊呀,公羊先生,今日炯儿突然发性,几个人都压不住他,可是这护身神蛊之力?”庄铖想起上午之事,不由惊问起来。
公羊广胜点点头道:“正是三公子护体神蛊之力。”
“啊呀不好,今日那石院判用玉簪刺中炯儿眉心,炯儿才晕了过去,公羊先生,莫不是炯儿的护体神蛊被他破了?”庄铖急急问道。
公羊广胜脸色大变,立刻紧张的问道:“王爷,当时是什么样的情形,您快细细说给在下听。”
庄铖皱眉道:“当时本王也未曾看的真切,倒是熵儿看的清楚。”
公羊广胜立刻说道:“请王爷速传二公子前来说个清楚。此事关系到三公子的性命。”
庄铖惊的面无人色,立刻让公羊广胜出去告诉小厮,传二 ...
(公子庄熵前来。
二公子庄熵知道父亲必会将三弟庄炯被贬做奴仆的气全都撒到自己的身上,便胆颤心兢的来到了东厢房,一进门便远远的跪了下来。
庄铖皱起眉头,对于二儿子庄熵的胆小怕事他很不喜欢。因此只冷着脸喝道:“还不滚过来,难道还要本王去请你到近前说话么?”
庄熵吓的拼命磕头,东厢房的地是用青砖铺就的,又没铺着地毯,所以庄熵这一拼命磕头,便磕出了咚咚的响声,庄熵的额上也很快青紫起来。
庄铖气急又要发作,却听公羊先生缓声说道:“二公子不要害怕,王爷有话问您,请到近前回话吧。”
庄铖冷哼一声,将刚要冲出口的责骂给咽了回去。
庄熵瑟瑟缩缩的走到距离他父亲七八步之处,就再也不敢上前了。庄铖见状又想发火,公羊广胜忙向他摇了摇头。这会儿越是冲着庄熵发火,庄熵越没有办法将他亲眼看到的一切如实说出来。
庄铖勉强压下怒意,沉声问道:“今日你大哥拽着炯儿跪下之时,那石院判到底对炯儿做了什么?”
庄熵吓的脸色苍白,只缩着双肩怯怯的说道:“回父王,当时……大哥有些制不住三弟,石院判拔下大哥头上的玉簪刺向三弟的眉心……应该没有刺破,三弟并没有流血……可能三弟是被吓着了,才会晕过去。”
庄熵虽然怯怯的,却也算是说的条理清楚。庄铖的脸色这才缓和了几分,微微点了点头。
公羊广胜神情极为凝重,只追问道:“二公子,您确定石院判用玉簪刺入三公子眉心了么?”
庄熵想了一会儿,方才点点头道:“应该是刺入了。”
“果然没有出血?”公羊广胜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庄熵立刻很肯定的点头道:“并没有出血。”关于这一点庄铖也是能做证的,他也肯定的说道:“炯儿眉心的确没有出血。”
“啊……”公羊广胜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果然他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玉簪刺入眉心却没有出血,只怕三公子庄炯的本命蛊已经被那个石院判破了。这石院判到底是什么来历,他怎么会懂得破蛊之术?公羊广胜心中疑惑顿生。同时对于在蜀中之时睿郡王从来没有中招之事也有了解释,身边有识蛊高人,睿郡王自然会平安无事。
“公羊先生怎么了?”庄铖疑惑的问了一声。
公羊广胜佯做无事的说道:“没什么,王爷,让二公子回去歇着吧。”
庄铖挥挥手,命庄熵退下,庄熵如逢大赦,立刻退出东厢房,出门之后他才松了一口气,赶紧回自己房间去了。
庄熵走后,庄铖才沉声问道:“公羊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爷,三公子的护体神蛊怕是被那石院判破了,请王爷立刻派人探查石院判的底细,在下有种感觉,若不查清此人并且将与之有关之人尽数除去,他必会毁了王爷的大业。”
庄铖自嘲的摇头叹道:“如今还有什么大业!”
公羊广胜压低声音急急说道:“王爷千万别灰心,成大事者谁人不会经历百般磨难,今日王爷被贬,被圈于京城,未必将来就没有龙归大海虎还深山的时候。王爷,您虽然只身在京城,可背后还有蜀中的十数万精兵。”
庄铖被隆兴帝当头一闷棍给打晕了,哪里还能兴起重整旗鼓的心思,只摆摆手道:“罢了,不说了,公羊先生,先想办法把炯儿救出来送回蜀中再说吧。”
公羊广胜点点头,他也有这样的想法,他所在乎的其实只是庄炯,只要将庄炯救出来送回蜀中,他的谋反大计便有可能实现,至于吴王庄铖能不能平安离开京城,公羊广胜并不是特别在意。能一并脱身最好不过,若是不能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甚至若是庄铖死在京城,倒是一个绝佳的造反理由。为父报仇这个理由可是再充分不过的。
庄铖可不知道自己在公羊广胜心中已经成了可以舍弃的对象,他还在苦思冥想着如何把庄炯救出来。只是他阔别京城十数载,已经是人生地疏,而且又没有埋伏在京城的暗探们联系上,一时之间他怎么能想出救人的好办法。
宾主相对无语,东厢房中沉默如死寂一般,只看着烛台上的白蜡将要燃尽,庄铖才艰涩的说道:“时候不早了,公羊先生回去歇着吧。若有了好办法随时来告诉本王。”
公羊广胜向庄铖行了个礼,低低道:“在下送王爷回房。”
庄铖记起自己还在装病,便让公羊广胜扶着自己,缓缓走到上房门口,公羊广胜才躬身告退回了自己的屋子。
一回到房中,公羊广胜的眉头便紧紧皱了起来,若然三公子庄炯的本命蛊真的被那个石院判给破了,那远在蜀中的唐侧妃必要吃大苦头,庄炯身体中的本命蛊与唐侧妃的本命蛊是呣子蛊,母蛊受创子蛊不会有事,可是子蛊一但受创甚至是死去,母蛊最轻也要受到重创,甚至会与子蛊一同死去。
所谓本命蛊,就是与宿主同生共死的蛊,会随着宿主的死去而消亡,若是宿主未死本命蛊一般是死不了的,除非被人强行破蛊,本命蛊受创,必会让宿主受到重创,若是本命蛊死去,那么宿主便离死也不远了,除非宿主能在一个月内找到与原来的本命蛊相同的蛊虫,并顺利让蛊虫认主。
依着刚才庄铖与庄熵父子所说的情形来看,公羊广胜估计庄炯身体里的本命蛊已经被破了。因为庄炯的年纪还小,并没有完全与本命蛊融为一体,所以他的本命蛊就算是被破去,庄炯也不会有性命之忧,这对公羊广胜来说可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公羊广胜并没有料错,就在石院判用玉簪刺入庄炯眉心之时,远在蜀中的唐侧妃忽然惨叫一声跌倒在地,她直挺挺的厥了过去。
得亏是在唐门,唐侧妃又正好与她的亲娘在一起,唐侧妃这才逃过一劫,庄炯的亲外祖母立刻觉察女儿是因为本命蛊受重创才会昏倒,便立刻寻来与唐侧妃本命蛊相同的蛊虫,以秘术将蛊虫引入唐侧妃的身体,这才保住了唐侧妃的性命。只是如此一来,唐侧妃驱使从前的本命蛊给庄铖还有她身边之人下的蛊便自行解除了。
庄铖远在京城,唐侧妃鞭长莫及,她只能尽快先养好自己的身体,又重新给身边要紧之人下了蛊,然后便悄悄收拾了行装,在生母的掩护之下私自离开唐门,径往京城而去。唐侧妃要到京城去救儿子抢丈夫,这事可不能耽误了。
唐侧妃秘密离开唐门,她刚走到广元府,便遇到了一个让她怎么都想不到的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掌门唐一奇的嫡亲孙女儿唐月如,论辈份,唐月如还得叫唐侧妃一声堂姑。
唐侧妃与唐月如刚巧在同一家客栈投宿,两人是在客栈楼梯上遇到的,虽然她们都女扮男装,可还是在第一时间认出了对方。
唐侧妃和唐月如都有些惊慌,两人都以为对方是来抓自己的。唐月如的惊慌比唐侧妃更多些,唐侧妃便是说开了自己要上京寻夫寻子,别人也不能说她不对,可唐月如却没有立场说这样的话, ...
(毕竟她还是没嫁人的姑娘家,这千里迢迢的奔个不要她的男人而去,这话唐月如可没脸说出口。
电光火石之间,唐侧妃与唐月如对了视线,唐侧妃先开口道:“进房说话。”
唐月如自然不会反对。姑侄二人进了房间,唐侧妃立刻先声夺人的问道:“月如,你这是要去哪里?”
唐月如并不回答,只反问道:“堂姑姑又是要去何处呢?”
唐侧妃低声道:“炯儿在京城出事了,我得去京城。”
庄月如心中暗喜,立刻说道:“堂姑姑,我在家中闷的很,想出来随便走走,不如我跟你一起去京城,若真有个什么事,我也好帮帮你。”
唐侧妃知道唐月如看上了睿郡王庄煜,虽然她也垂涎睿郡王庄煜,可是仔细权衡一番,特别是想到她还有好些借重唐月如之处,于是唐侧妃便暗暗做了个决定,她决定对睿郡王放手以换取唐月如的支持。
于是唐侧妃笑道:“好啊,有月如做伴我正求之不得,等到了京城,凭我们姑侄两人,怎么也得让你如了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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