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花落醒来的时候,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味;他慢慢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躺在一个小院子的石板地面上。他的周围满是盛开的白色花朵,花瓣的形状好像少女半张的手掌,在旭日下静静地托起一片灿烂的霞辉。
凌花落小心地挪了一下身子,做好了忍受疼痛的准备;却不料身体竟很顺畅,并无半点疼痛的感觉。他从地上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看到自己的那柄刀正放在旁边的石阶上,他便握在手里。回想自己晕倒前的情形,后来应该是被初韵柔救到这里;凌花落正在暗自庆幸与她的巧遇时,耳边传来一阵阵笛音;那笛音竟似猿猱啼血一般悲惨凄切!
凌花落顺着笛音走出了院子。前面是一条碎石铺成的路面,在树林的荫翳中蜿蜒着通向一堵长满翠绿藤蔓的石墙。凌花落听出那笛音正是从那堵墙后发出的,便顺着碎石路来到石墙下,从旁边一方月形小门走入,来到院中。
院子的大部分地方都是池塘,水面上满是荷花盈盈盛开,荷花下的鱼儿攒尾而聚,慵懒地挪动着身躯;在院子的正中央,水榭凉亭上,坐着一个白衣少女;她正手持一根横笛,面向脚下的水面吹奏着。随着阵阵笛音响起,凌花落在隐约间感觉到有一股柔和的内力从笛腔中缓缓荡出;她每吹一个音符,水面上都有被内力击开的涟漪!??如此深厚的内功,就连凌花落都自愧不如!
这个少女,便是初韵柔。
而她吹笛的身影如幽兰般清新柔婉,那幅景象好似绝世的画卷一样令人迷醉;当凌花落走近些时,初韵柔有所觉察,停住了吹奏,轻轻转过头,看向这边;从她的模样看来年纪与凌花落相仿,她肤色白皙,娇美俏丽的面貌似含苞花蕾,明亮柔美的双眸如平湖秋水;绿云扰扰,盈袂飘飘??好一个江南绝色小美女!
初韵柔面色淡然地看了一眼凌花落,又扭过头,不作声响。
凌花落走近水榭,在旁边的石台上坐下,也没有说话。
良久,初韵柔突然问了一句:“我爹是怎么死的?”
凌花落大惊,站起身来,“你,你已经知道了?”
初韵柔站起来,回过身子看向凌花落;他这才看到初韵柔的双眼圈微微泛红,似乎刚哭过。她说:“我在把你带回这里时,发现你身上有我爹的‘明月玉珏’。那是初月谷代代相传的谷主信物,物在人在。若让它落于他人之手,除非谷主死了。”
回想初韵柔刚才所吹的那一声声凄哀的笛音,凌花落这才感受到此刻她心中的悲恸,不禁暗赞着她的坚强刚毅。承受着丧父之痛的初韵柔竟会强忍住巨大的悲伤,而外表却如此平静,若换作普通少女,恐怕此刻早已呼天抢地,痛苦不堪。
凌花落沉声说:“初姑娘,希望您节哀顺变。初前辈为了救在下,在黄山下与西昆仑右使林铮交手,不巧中了他的奸计,结果……”
初韵柔:“西昆仑……暗门相残……果然是这样……”她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
凌花落:“在下奉初前辈遗命,将那块玉牌带给初姑娘,让您接管初月谷。没想到刚到这里便与初姑娘巧遇。”
初韵柔:“能让我爹出手相救的人,整个武林没有几个。你是谁?”
凌花落:“在下是东海冥水宫宫主凌汀的养子,凌花落。”
初韵柔的眼睛顿时大睁,紧盯着凌花落,“冥水宫的少主?”她上下仔细打量了凌花落一番,看得凌花落浑身都不自在;继而她的神情又恢复平静,“你在对付那三个括苍派的小毛贼时身上有很重的内伤,无法发功;最后强发的那一击,除了暗门的人,确实没有人能发得出来。??姑且相信你。”
凌花落:“在下不敢也没有必要欺瞒初姑娘。”
初韵柔:“那我爹的尸体呢?”
凌花落:“情况非常,此刻初前辈的死万不能让西昆仑知道,否则会对初月谷不利。所以在下已将初前辈安葬在休宁县郊的一处林中,不能带回这里,望姑娘见谅!”
初韵柔点了一下头,而后又转过身,背对着凌花落,“西昆仑的人为何会在中原,又怎会与凌少主结怨?”
凌花落便将事情的前后说了一遍;初韵柔一直背对着凌花落,不发一言,且面色一直平稳,直到听到自己父亲死时的情景,才略有动容,再次涌上心头的悲痛让她不禁闭上了双眼,强忍着眼中的泪,没有流出。
虽然初韵柔所表现的那种冷静让人赞佩,但凌花落仍然担心她会控制不住自己而冲动行事,便不忘再次叮嘱:“初姑娘,初前辈的死是绝对不可以让段龙霄知道,无论您现在多么伤心,对段龙霄多么恨之入骨,都不要轻举妄动!”
初韵柔平淡地说:“我知道了……”
凌花落上前几步,走到初韵柔面前;初韵柔似乎有些猝不及防,赶忙用手在脸颊上抹了一下,并将脸扭向另一侧??她是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在流泪。那种少女特有的刚强,比之男儿又能逊色几分?
凌花落不禁对其悯然,“初前辈是为救我而死的。这个仇,我凌花落纵身赴万死,也一定要报!请初姑娘相信我!”
初韵柔慢慢将视线挪回到凌花落的眼睛上,眼角泪痕未干,脸上却露出一丝笑容,只是那丝笑容有些凄凉,轻声说:“谢谢你,凌花落。”
凌花落本来就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年,阅人不多,现在面对着这样的一个奇女子,自己也有些不知所措了;初韵柔那双清澈俏美的双眼,在流泪之后略带哀伤与幽怨,更显娇楚动人;而在哀伤中却对他露出一点笑意,那种令人迷醉的感觉无法言表。凌花落竟有些胆怯,不敢直视她的双眼,稍有惊慌,只好低下了头。
初韵柔看着低头站在自己面前的凌花落脸颊上竟泛起一线浅浅的绯红,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心情也有了一点好转;只不过那点感觉就像一小粒冰糖放入到整锅的草药中一样,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充斥她心间的仍旧是无尽的伤苦。
两人无言,气氛有些尴尬;凌花落在窘迫之下转过身,看向它处。
初韵柔却又走到凌花落面前,看着他正色说:“凌花落,你听好了。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不许再说出赴死的话,知道么?”
凌花落不知她为何会这么说,疑惑地看着她。
初韵柔:“家父舍命救下你,如果你不珍重自己,家父岂不是白白送命?”
凌花落心有所解,郑重地点了一下头,“我绝不会让初前辈枉死的!”
初韵柔又面露笑容,“这是我们的约定。你答应我的,不许食言。??对了,你昏迷的时候,我已经用初月谷的‘龙滟归元功’替你疗好了伤,并且以‘垂月幽兰’助你调顺气息,算作是你在初月谷口为了我不顾性命地击退那三个毛贼的回谢。”
凌花落这才明白,她将自己置身于那片奇异花丛中的用意。他又想起自己昏迷前与那三名括苍派弟子交手的情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以那三个毛贼的身手,在初姑娘眼里,根本不值一提。早知道您就是初姑娘,我也不会那么拼命。”
初韵柔轻摇一下头,“当时你又不知道我是谁,而且你自己都不能发功了,却还要舍命救人,足见你是个侠义心肠之人。现在你的功力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去继续你自己的使命了。”
凌花落:“我也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从鬼门关口爬回来了。既然我凌花落能有这么多次大难不死的经历,那便是天不亡我,要我替天行道!”
初韵柔见他活力十足,心生赞许之感,说:“你说得不错。我相信你一定会揭穿段龙霄的阴谋,完成你的使命;我也可以在这里安心打理门内事务了。”
凌花落使劲点了一下头,握在刀鞘上的手更紧了,“初姑娘,多保重!”
说罢凌花落运起内力,惊感身体功力已恢复到如此程度;他提起身法,跃向池塘,足点水面,若蜻蜓掠水般飞出庭院……
初韵柔看着凌花落离去的身影,脸上柔笑渐露,“凌花落……这个名字,到底代表着什么意思呢……”抬起手中的笛子欲再次吹响,却突然感觉心中悲伤的感觉已不似先前那般强烈了,甚至出现了一种莫名的力量,支撑起自己本来几近溃废的精神。
她又放下了笛子,略带感激之色地望着凌花落离去的方向。
“凌花落……”
山河会,天都峰顶。
麓隐先生正立在悬崖顶端,眺望着黄山的壮美景色。
林铮来到他的身后,拱手道:“盟主,您找我?”
麓隐先生仍背对着他,也没有回应,只是兀自朗声吟诗。
鲲岂北溟闲游类,化鹏扶摇振翅飞;
朝起昆仑野墟里,鹏程万里天未微。
翼遮江山饮河渭,又向东海访神嫘;
何当曝鳍碣石顶,睇眄中天舞雄威。
林铮听罢哈哈大笑,“盟主您身怀傲绝天下之无上神功,胸有吞吐天地之凌云壮志,腹藏包敛宇宙之妙算神机,麾臣忠诚死节之赤胆英豪,夫英雄所具,盟主无所不具!”
麓隐先生也大笑,回过头拍了拍林铮的肩膀,“你这句‘麾臣忠诚死节之赤胆英豪’说得好,一语三关啊。赞扬本座之时还不忘表白自己的忠心,更自称英豪,真不愧是林铮!”
林铮再拱手,“盟主过奖!林铮在盟主面前自大狂傲,惶且愧然!”
麓隐先生:“你不必太过谦虚。这么多年来,你为本座立下的汗马功劳,本座全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不过眼下大业伊始,切要忌骄忌躁!”
林铮:“谨遵盟主教诲!”
麓隐先生:“好了,我们谈些正事??依你所见,那初锦岚的功力当真如此高深?”
林铮:“初锦岚身中属下和鬼附十数掌全力之击却毫发无伤,这等功力确实高强得出人意料。属下斗胆说句大不敬的话,恐怕祖师爷段成辉在世,也不会对其小觑。”
麓隐先生点点头,“暗门之主,非比寻常。在你来中原之前我便说过,对于暗门之主的实力,宁可高估,不可小视。现在你明白了吧?再退一步讲,除了四方暗门,这泱泱天下江湖之中,总有高人隐士不为人知。所以,永远不要认为本座是天下第一。”
林铮:“盟主所言极是。我看那凌花落年纪轻轻,竟能与鬼附对抗几十招;想来那冥水宫宫主凌汀,定然是神鬼般的武艺造化!”
麓隐先生:“不错。但想灭掉凌汀并不是什么困难之事,我所担忧的是凌汀一死,若北七仙与南初月同时Сhā手,恐怕我们要面临极大的压力。所以林铮你要协助我,在最短的时间内让这十二名掌门人对我心悦诚服,忠心不二,凝聚实力以对南北两暗门。”
林铮应命,又问:“那个江迁,好像对盟主的安排心有不服……”
麓隐先生不屑一顾,“以往本座没来中原,那个江迁还能靠自己的摇唇鼓舌骗一点武林声望;现在冥水宫让整个中原武林都坐立不安,经过那次比武后本座便是他们日后安心活命的希望。至于江迁,只要他杀不了凌汀,从此以后在中原人心中便什么都不是,明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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