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出现了绿洲,绿树环绕着城池,美得像是镂月国帝宫,层层叠叠的屋檐,数不尽的楼阁···
她冲到马前,开始向着鄢脂奔跑,却被束缚她的绳子困住。
伊世尔抓紧绳子,厉声道:“你这疯子,那只不过是海市蜃楼,你要是舍不得你帝宫的繁华又何必到这来。”
陌暖回头,看着他,目光一如离开帝都时一样的干净简单,一时间让伊世尔迷了眼。
“那是美丽的鄢脂啊?你不知道吗?”
伊世尔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发现那海市蜃楼里的城池确实是鄢脂,目光不免也温和下来。
鄢脂,那是所有生活在脂兰沙漠子民的骄傲。要知道,且末也是鄢脂王国分离出来的一支!
“你喜欢鄢脂?”
陌暖走到马前,仰着头,所有的是伊世尔从来没有见过的,从深宫里孕育了十七年的眼泪。
少女的眼睛含着水珠,目光好像是沙漠里的月亮,明艳孤冷。她说:“高贵的且末王,你可以把我带回燕京,随意处置我,要杀要剐都好。我祈求你,让我去找找我的盒子,看在我也是鄢脂人的份上,答应我最后的心愿。”
鄢脂,那是少女从未踏足过的故国。即便是看看它的蜃影也是如此的满足。她像是泅水的人,精疲力竭,将要被巨浪吞没,却突然抓住了一根浮木。
燕京令3 炜炜豆奶
( 五燕京“鄢脂人?”伊世尔嗤笑,说:“我倒不知道镂月国的帝姬竟然会是鄢脂人,你这个谎话编得一点也不好笑。”
陌暖慌忙的开口解释:“你可以派人去鄢脂问一问,我母妃是鄢脂王最喜欢的小女儿,她嫁到帝都的时候已经是嫁过人的了,她去和亲的时候已经有我了。”她说得很急,生怕伊世尔不相信,把他的衣角抓得紧紧的,望着他,哪怕他露出一丝相信的目光,也好。
可是,他的表情说不出嘲讽,想要说什么,最终还转过目光淡淡的说:“好了,不要撒谎了,从未有鄢脂公主嫁到镂月,我们还要赶回燕京。”
陌暖被挟制着一步步走向燕京,离鄢脂故国越来越遥远,最后的浮木,也被捞走。伊世尔是且末国最优秀的王,回城的时候燕京的百姓夹道欢迎,他受百姓推崇的原因却是——不好战。
是多么可笑!且末的国王竟然是惧怕战争的懦夫。当然这是且末上层社会的想法,他们渴望重新恢复鄢脂旧时的荣光。只是,经历过战争的普通百姓却只想休战,他们已经经历了太多的苦难。且末国本就是鄢脂的属国,如今做了镂月的属国,到也和且末崇尚英雄的传统相同。
“王,你终于回来把我们未来的王后找回来了。”
格努上前给他牵马,看着马后陌暖的目光如同恶狼觊觎白兔的肆意阴沉。
身后跟着的众人纷纷下跪行礼。那种仪仗,在陌暖眼里并不少见,甚至且末的臣子只是效仿镂月国的一招半式而已。
“把她送到我的宫里去,让人瞧瞧她脚上的伤。”没有如预想那样为难她,甚至连苛责的言语也没再对她说一句,陌暖直接被送进了王宫。
“我们的王对我们这些宫女都好像春风一样的温暖,您是帝都来的尊贵客人,王会对你更好的。”云桑安慰她说。陌暖点了点头,想起上次的只言片语,上前抓住她的手:“你叫云桑,那你是鄢脂人吗?”
云桑摇头,小心翼翼的把她刚上好药的双足缠上干净的布条。“我的外祖母才是鄢脂人,她给我取得名字。她说云桑是鄢脂国最高贵的花,国王赋予了它高贵美丽的意思。”
陌暖失望的垂下头,复又抬起来,一脸希翼的看着她:“那带你的祖母来见我吧!或者你帮我问问她,从这里怎样可以去鄢脂。”她从手上褪下绾臂的白玉釧,塞到云桑手里,说:“这是我从帝宫带出来的,现在送给你,请你务必帮我。”云桑皱起眉头,把玉釧还给她,不解的问她:“你找鄢脂干什么?你不知道鄢脂早就不存在了吗?”
陌暖耳朵嗡嗡的响,失去了感官。
从小,母妃就告诉她,我们不属于这个富丽堂皇的帝宫,不属于这个雄霸一方的镂月国。我们是沙漠的子女,是神秘的鄢脂国人。
母妃说,她远嫁镂月的时候,她的丈夫根本不知道,他带着鄢脂的士兵在前线和镂月的虎狼之师作战,她远嫁镂月的那一晚,哥哥发高热躺在床上,还声声叫她:阿娘。
母妃和她一直都认为,还能回到鄢脂去,回到母妃从小长大的鄢脂,回到母妃一直给她编织得如梦如幻的鄢脂。
陌暖从出生,到前一刻,一直这样认为。
云桑被吓坏了,眼看着帝姬呆愣着好几个时辰都没有再说一句话,急忙的跑出去禀告王上。
云桑很喜欢这个帝都来的帝姬,觉得她没有王宫里的其他主子那种残暴,说话做事都是优雅动人的,是真正的温柔美丽。云桑加快脚步赶着要去告诉王上。
“云桑?”
是格努将军呀,告诉他也是一样的吧?毕竟,格努将军是除了王上之外在且末地位最高的人呀!
燕京令4 炜炜豆奶
( 六囹圄大婚典礼会在下个月举行,她现在毫无头绪。
原来她苦苦追寻的故国在十七年前,在她母妃远嫁镂月的那一夜,就不存在了。
镂月撤兵以后,伤亡惨重的鄢脂人来不及休整,全数葬身在一场巨大的可怕风暴里。风暴过后,鄢脂原本的国土,一遍荒芜,融进脂兰沙漠里再也无人找得到。
她惶然得手足无措,什么也不知道了。
宫女都睡在外间,空落落的大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连呼吸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她睁开没有睡意的眼,赤着脚站起来。
忽然间,她的呼吸停顿了···
有人坐在桌前,她屏住呼吸的时候,诺大的房间竟然也听不到那个人的呼吸声。陌暖退回床上,握住一直藏在枕头下的匕首。
“帝姬···”
一个男子的声音忽然在房间里响起,森冷,冰凉。他站起身,慢慢的走过来。
“花朵一样美丽的姑娘,你快告诉我,你为什么说你是鄢脂人?”
男子走近,陌暖隐约认出来,是格努将军。比伊世尔更加恐怖诡异的男人,手里的匕首握得更紧。
“如果,我告诉你,我也是鄢脂人,你会不会放下你握着的匕首?”
陌暖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他的话。ww
“不用怀疑,整个燕京都知道,我是最后一个鄢脂人。”他的口气有了淡淡的变化,稀薄的悲凉掺了进去。陌暖抓住他的手,急切的说道:“我是鄢脂人,真的!”
“我怎么能相信你?你可是从遥远帝都来的陌暖长帝姬。”
格努推开她的手,有些倦怠,似乎准备抽身离去。
“你想要我做什么?”
陌暖站起来,问:“你深夜来这里一定是有目的的,不可能就为了跟我说这几句话就走。”
十七岁少女的眼睛突然出现一种看透世事的了然,常年在帝都里,虽然只是一处黯淡的背景,但是帝姬该有的聪慧却是半点不少。
深深吸出一口:“你是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事,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不过一定不是好事。也许,你想重新建立一个鄢脂国?你的眼睛里面深深藏着你的野心。”
格努被她说话语气怔住,不是因为她猜中了格努此行的目的,而是她说话那种狡猾的口气像极了他死在风暴里的儿子。
一个微笑忽然泛起在格努的唇边,如琉璃珠子的眼睛竟然有了片刻的光彩,一瞬间充满了谜一样的魅力,这就是鄢脂人魅力吗?
看着眼前娇小的少女,格努带着神秘莫测的口气:“伊世尔去西边的部落巡视了,也许他会死在归程了。”且末的王去巡视整整十天没有讯息,好像就此失踪了。每多等一天,陌暖就多犹豫一天。究竟是要立刻离开王宫去寻找丢失的盒子,还是在这里等伊世尔的消息。她只是一个女子,出了燕京就是脂兰沙漠,她会死在沙漠里,若是没有伊世尔。
她站在楼上,看着远方的沙漠,和不知种类的低矮灌木,看着格努顺着长廊推开底层的门。
“帝姬,我们鄢脂复国的祭祀仪式需要你献出你镂月王室的鲜血。”
“我不是镂月王室,我身上流的是鄢脂王族的血液。”
陌暖扯开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表情,果然应该早点逃走的。
“不需要再做徒劳的挣扎了,我要送你去斋戒十日。”
临行前,听人说王上已经失踪了,就连随行的侍卫也没有一个回来了。
也许,且末真的要变天了。
陌暖想过伊世尔可能已经死了,也可能逃脱了,偏偏没有想过他会和她关押在一起,格努的死牢里。所谓的斋戒竟然是一直不供给食物,仅仅靠着清水维持生命。
“你这个王是怎么当上的?居然这么轻易就被臣子抓住了。”
“我向你的皇兄投降,就当上了且末的王。”
年轻的男子坦荡的说,丝毫没有因为投降而觉得羞愧。
“真不是当王的料,我是被你拖累死的,我死了可不会轻饶你的,我会化成厉鬼缠着你。”陌暖苦着脸,坐在靠近窗户的地方。
多少个孤独的夜晚,母妃抱着她,一遍又一遍的描绘美丽的鄢脂。陌暖多少次幻想回到鄢脂的场景,会是怎样的热泪盈眶。其实帝都没有什么不好的,只是不属于她。
父皇没有因为她不是血统纯正的帝姬而轻待她,也没有苛责母妃,更没有多余的人知道她不是正统帝姬。可是要回到故国的心,从未改变。
“你说,他们能重建鄢脂吗?”少女突然问他。
伊世尔看着她,眼睛里居然是悲哀和怜悯,“成功或者失败你都看不到那一天了。”
不管是母妃还是她,都看不到鄢脂了。
“可是,如果格努重建了故国,那可真好,我就算是死,也是死在了鄢脂,真好。”
少女赌气自语着,泪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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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有没有发现,燕京··是大禾的国都,其实原来的燕京,是一个叫做且末的王国的都城,那个是,整个北方是没有雪的,全是一大片沙漠。
好了,剩下的明天再发了
燕京令5 炜炜豆奶
( 第三天,陌暖已经被饿得靠在墙角,不能再说一句话。ww眼皮千斤重,再怎么努力也睁不开,伊世尔偶尔探身过来,喂她几口水,也不再和她说话,怕消耗她的体力。
“你的皇兄教过我一句话:命只有一条,如果丢了,再大的抱负也无益了。陌暖,你是个好姑娘,你要活下去。”那声音模模糊糊的传到陌暖的耳朵里,又慢慢的消散。
这样就快死了吧?
还不如呆在帝都里,等皇兄给她安排一门亲事,或者就死在黄沙里,抱着盒子,即使不能和母亲一起回到鄢脂,也算是和母亲一起葬在了脂兰沙漠。
那个她精心护着,却一开始就丢失的雕花首饰盒里放着她母亲的一截焦骨,还用了母妃亲手织就的丝帕裹住。不是完整的,只是她偷偷从烧焦的尸体上取下的一小部分。
有人拍着她的脸,说着什么话,吵得她头疼。费力睁开眼睛,竟然是格努来了。伊世尔被带去了别的地方,也许是要开始祭祀了吧!
“帝都派来了军队,驻扎在燕京外面,你写一封信告诉他们你一切安好,让他们立刻撤军。”
消息不知道是从哪里走漏的,帝都里的文炎帝接到消息,且末政变,陌暖帝姬下落不明。ww居然立刻就派兵来救她,刻不容缓的。
陌暖摇头,心下十分悲凉,她一直认为会是她的亲人的鄢脂人现在成为她生命最大的威胁,而她一直防备的帝宫里的人却来救她。
她不过是出宫两个月,十七年的是非黑白却统统颠倒了。她认为残暴的伊世尔没有伤害她,她认为愚蠢的格努反而要来索她的命!
那么,母妃说她是鄢脂王宠爱的小女儿,说是被迫无奈才会送她和亲镂月是不是也是假的?
故国,鄢脂,你究竟是真实的还是只是母妃编织的一个美梦?七惊变“我写。”
陌暖垂下头,不敢去想这个决定会对伊世尔和镂月造成多大的损失。
格努手里,拿着的——是那个雕花的首饰盒呀!那是她费尽心血才拿到的一小截焦骨,为了至少能让身体一部分回到鄢脂,母妃甚至选择了火刑。
能够拿回那个盒子,她可以付出生命的代价。
秀气的小楷一字一句的写在宣纸上,少女凝着眉,神色悲戚哀伤,一如在沙漠里丢失盒子一样。
格努甚至等不及墨迹干固,就一把推开她,饱满的墨汁似无意的滴落在宣纸的一角。
格努依旧不放心,捏住她的嘴巴喂下一颗药丸,才把盒子还给她:“如果让我知道你在信上耍了花招···”
“不会的。”陌暖做出发誓的手势。
“这个盒子,你在哪里找到的?不是说在沙漠里弄丢了吗?”不是说,在沙漠里弄丢了东西,就再也找不回来了吗?
格努嗤笑:“你以为你的盒子真的掉到沙漠里去了?我们的王可是日日带在身上,不然,你以为我真有通天的本事,悠闲的时间去给你找一个破盒子!”
“这不是破盒子!”
少女仰起高傲的头颅,脸上暗藏的悲伤终于显露出来。
“你也是鄢脂人呀!怎么会不知道鄢脂人一定要埋骨故国,否则死后亡魂会化为厉鬼受尽折磨的习俗。这盒子里面,是我母妃的遗骨啊?如今看来,我们三个都要化为厉鬼了···”
少女的眼睛好像在泣血,声音轻飘飘的,在空中散开,在狭窄的牢房里回荡,竟然也生出一种蛊惑人心的味道。
格努是何其聪明的人,立刻就知道了那封信有问题,挥手让手下立刻去追回来。
“你在信里动了什么手脚?我明明是看着你写的!”
少女微微的笑惹怒了他,格努上前一步掐住她的咽喉,把她悬在半空,陌暖呼吸越来越困难,好像这次真的要死了。
四肢开始发软,意识涣散,手松开,盒子落到地上,碰的一声竟然就这样被砸开了。
明明是格努找了无数巧匠来开锁徒劳而返的,好像如果不是有少女来开锁就会这样尘封一辈子的,就这样四碎,敞开在地上。女子说的焦骨已经被旅途中一连串的风波弄得化成了白色的粉末,一些落在地上,一些落在丝帕上。
云桑花,那丝帕上绣满了云桑花,一层叠一层,竟然繁复真实得好像真的在丝帕上开出了花。格努看着地上的丝帕,竟然会再看到这样的绣法,究竟是梦还是他此刻意识混沌了。
手下的力量不曾消减分毫,终于,少女嘴角流出了鲜血,大概是快要死了吧?
死在鄢脂人的手里?她是在做一个荒诞的梦吧?
燕京令6 炜炜豆奶
( 八云桑陌暖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在奔驰的马背上。
还活着吗?
风在耳畔呼啸,然而身体却异常温暖——她蜷缩在一个人的怀里,厚重的狐裘拥着她,一双手紧紧抱住她,不断的拍打她的脸颊。
有泛白的头发垂落在她的脸上。
——是格努?
她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更多的血从喉咙里涌出来,是浓稠的黑色。察觉到怀里的人的异样,马背上的男子豁然低下头望着她,目光是浓厚的悔恨:“云桑,别怕!”她嘴角沁出更多的血,男子腾出一只手去擦。
“我立刻送你去药王谷求医!我竟然喂你吃了毒药。云桑,你别怕,药王一定可以救你的。”格努的毒药并没有配有解药,他以为,这一辈子都不需要解药。
去药王谷?那是哪里?会不会离鄢脂越来越远?然而,她却开不了口——喉咙早已被生生捏碎。
格努策马在大漠中疾驰,激起一路的风沙。ww怀里的少女睁着干净的眼睛望着他。
好像遗憾的事情太多了,什么也没有完成啊,即使到了黄泉也没有面目去见母妃了。
不过,幸好,幸好写了那样一封信,至少会让镂月和且末平安无事,也算是报答了镂月十七年的养育之恩,不应该再有战争了。不应该再有像她母妃一样因为战争远嫁他乡的可怜女子。
身体开始僵硬,即使在窝在厚重狐裘里,手脚依旧开始发冷。
从西边部落赶来勤王的骑兵,在沙漠里遇见了急速向西北方向奔来的人。
格努将军!
沙漠里,远远的,骑兵里有人惊呼出声。所有士兵相视一眼,纷纷拉满了手中的弓箭或者拔出弯刀。
“让开!”马上的人冷冷的看着百名骑兵,“我今日不想杀人。”
骑兵队里没有一个人让开,弓弦绷得死死的。有第一个人射出了箭,然后是第二个,紧接着的是漫天的箭雨。格努闪躲着,一心只想快点带着中毒的少女离开。
怀里,少女的手动了一下,狐裘内忽然滑落出一只手,泛着青白色,散发出一种尸体的气息。
格努脸色变了,再也无法镇定,手上的动作愈发的快,杀出了一条血路。
那一骑从无数士兵的尸体中穿过,飞快的消失在沙漠深处。“扑通。”筋疲力尽的马被风蚀的巨石绊了一下,前腿一曲,把两个人狠狠的摔下马背。格努急切之间伸手去抓少女的手,触手冰凉。
沙漠里的风呼呼的吹着,吹起少女遮住面容的长发,少女的眼睛早已经闭上了。
那一瞬间,格努想起了十七年前,也是这样疲于奔命的奔驰。
他从镂月和鄢脂的战场上回来,想要告诉家中的妻儿,也许胜利很快就要来了。
归途上却遇到了镂月的一只迎亲队伍,理所当然的,他带着士兵们要上去强掳一番,毕竟这一场战争太耗国力了。看似好欺负的迎亲队伍却把他的士兵全部杀死了,只有他——受了重伤被埋在死人堆里,活下来了。
可是赶回鄢脂,等待他的,却只是风暴过后一遍荒丘,连一具尸首也没有找到。
他的妻子在他临行前正织着一条丝帕,是美丽的云桑花,是要给女儿家遮蔽脂兰沙漠的风沙用的。儿子的高热还没好,妻子还说等他回来,也许要再告诉他一件喜事。“故国遥,何处去?客居京华十七载,天长地远魂无居。
燕京令,声声悲,叠嶂层云十万里,故都亲友俱成灰。”多年以后,每逢寒食节,且末的国都燕京,茶楼瓦肆,时常能听到有姑娘抱着箜篌或者是大汉打着拍子,低低浅浅、悲悲凉凉的吟唱这首曲子,不时就会有游子的哭泣声断断续续传出。
听说,曲子是在脂兰沙漠里行走的军队那里传出来的。每当他们夜晚在沙漠里行军时,总是能看到一骑快马飞奔激起的沙尘,马背上不知是策马的男人,还是随行的少女,声音凄楚的哭吟此曲。
终究是故国难寻。
------题外话------
燕京令的故事结束了,明天回发上焕儿的番外。
焕耀重川(前世) 炜炜豆奶
( 光永二十年末,南疆战场。
那时的南国,已经一统了大禾,北达元州,东到瑶山。
幅员辽阔,为史书之最。
南疆的三十四战,无一落败,逢战必胜,是大司马容焕成为南国史书上的战神,北国之狼的称号并非浪得虚名。
夏日的朝阳,笳声喧喧,陡然从天而降的大雨浇熄了少雪城士兵倚仗的火球,不战而降是第三十五战。
少雪城南临大海,容焕驱马上前,耳畔是海风卷起海浪的哗哗声,他高坐在马背上,姿态郑重的接受着少雪城主的降书。
少雪城的先代城主曾经动用城中全部的劳力,修建了南疆小国中最坚固高绝的城墙,然而城墙固然坚固,人心却是不古。
得胜的凯乐奏起,大军入城,容焕胯下的行侠马却顿步不前了。
伴着凯旋之音和淅淅沥沥的大雨声,长箭破空而来,他应声转头,城墙之上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身影——胡格。
长箭入肉,容焕皱了眉头,那城墙上的人影却没有动,反而再一次拉满弓弦,似乎没有看见容焕气绝,便觉得不甘心,还想射出第二箭。
光永二十年夏,六月初十。南国兵临少雪城下,天降大雨,城主不战而降,受降之时,大禾皇族胡格射杀大司马,后为大司马箭杀。
即便攻下了少雪城,容焕也没有宿在城中,在带兵入城完成快速的交接仪式之后,依旧带兵退出了少雪城,驻军城外。
主帅的营帐在整个军营的正中央,重重环卫把守,明亮的月光下,他赤祼着上身在军医的帮助下清洗背后的箭伤。这一箭射在后心,只差一寸便射中心脏,也就是说他命大,差一寸就该下黄泉了。
负责后勤的士兵端上一碗长寿面,吃到快见底的时候,容焕看见碗底的两个荷包蛋,这才记起今日是他三十五岁的生辰。
老军医打开药箱,一边感叹道:“大司马不过而立之年,立身立业无人匹敌,唯有立家,不知道大司马还要等到何时?”
他修长而满上厚茧的手取过军医的药箱,难得的露出一点笑容,说:“我曾答应过一个人,拼却此生稀有功德,换她来生一诺。今世的姻缘不敢再求,也不愿在求了。”
他摆了摆手,道:“我自己上药吧,你先下去照看受伤的士兵吧。”
老军医想了想,没有拒绝,虽然大司马伤在后心,可是他这里还有副将可以使唤,这一战若非遇上天赐的大雨,应该是最艰苦的一仗,底下受伤的士兵也不再少数,军中正缺人手。
入夜之后,万帐灯火,星沉月朗,风中从海面飘来的腥咸味处处都昭显着这是离长安万里之遥的少雪城。
“报···”
营帐的门帘被斥候等不及传召就掀开了,来人面如死灰,喘息不止,口中的话却掷地有声:“长安急报,孟光长公主,薨逝。”
副将握着伤药瓶子的手僵住了,下意识的就去看大司马的表情,他跟随大司马已经有二十年了,这是征天军团的脊梁,是南国的英雄,可是此刻似乎五岳倾倒,三江翻覆。
风吹得门帘哗哗的响着,他的脸上出现茫然的表情,大步走到斥候的面前,一把揪住斥候的衣领,厉声喝问:“你来禀报什么?”
斥候一连奔驰了五天,双脚早已发软,拼的便是那一口硬气,此时五尺男儿却哭得泪流满面,“殿下她,薨逝了。”
他得了肯定的回答,便理智的松开了斥候的衣领,那人一下子就滑倒在了地上,而他却不能,他在营帐中反复走了几步,挥手让他们都退下。
自己没有哭,也没有什么难过的神情。
副将微微松了一口气,他跟在大司马身边很久了,清楚的知道大司马与长公主之间的所有故事。在他还年少的时候甚至十分不耻大司马此人,觉得一个男子怎么可以那样坦荡不知耻辱为何物的说出要给长公主做面首的话,即便那是长公主,那也只是一个女人啊。
到如今,长公主薨逝,副将以为大司马会哀毁骨立,悲痛欲绝,可是一个男人到底是会长大的,也许此时的大司马心中悲痛,但是却清楚的知道家国为重。
半月之后,大军凯旋。
容焕率领十万征天军返回长安城,那个时候,孟光长公主已经下葬在了成陵。
期间,大司马命全军带孝,而他自己则在一身重甲之外穿上了斩衰,没有一个字表示悲痛,但全军上下都心知肚明。
在路过脂兰郡的时候,大司马下令休整一个时辰。
他这一次回长安,没有骑马,副将觉得奇怪,从来不喜欢坐马车的大司马这一次居然是坐这种女人才坐的马车回来的。
大司马的坐骑,在发兵还朝的那一日不甚走失了。
饭食已经做好,可是久久不见大司马下车,副将端着托盘上前掀开车帘。
他穿着雪白的斩衰,一手握着腰间的长剑,盘膝坐在车厢中的蒲团上,像是在完成什么庄重的仪式。微合着双眼,长年征战致使他的眉目不如幼时那样白皙俊美,带着英气,像是世间最威武的男子。
这是南国的英雄,说他脚踏五彩祥云,身披金甲圣衣也不为过,他在南国本就是这样的存在。
朝为勇士,昔成白骨。
起初,他们还在为大司马的死因而争执不休,知道为他清洗身体,换上寿衣的士兵出来,大司马的死因才真相大白。
在一干将军睁大的眼睛询问的眼神中,士兵们齐齐哀哭:“大司马后背的箭伤一直不曾上药,箭伤溃烂蔓延,连心脏也烂掉了。”
副将猛地抬头,狠狠的扇着自己的巴掌。
若无其事,其实是最痛苦的表现,他怎么会想到在稚龄就一心一意想着要做长公主面首的大司马会平静如常。
这苍苍的落日中,脂兰郡的官道上,那些自从长公主薨逝之后的事情,一件件的浮现于心。
是薨逝的消息传来的那天起,大司马开始闭门不出,饭食减少,没有他的命令,无人可以再进他的营帐。
是大军回程的时候,大司马突然说行侠走失了,大司马的坐骑,乃是大禾名马之后,断不可能走失的,因为是长公主所赐,大司马爱之珍之,走失了却没有让人去找。
是大司马日渐萎顿的身躯,几次上马都不成,最后苦笑着,找来马车。
那些从得知长公主死去的日子,他就一个人枯坐着,觉得吃饭喝水睡觉都是失去了意义,即便是呼吸也是在一声声的叹息中等待死亡的眷顾。
生无所恋,死亦何欢。
在静待死亡的时刻,他想起了平生最痛苦的那一段时光,三十五年来,最痛苦的时候是在有汜早殇那年,他的儿子死了,他却连哭都不能哭一声。
而如今,他的殿下去了,便连悲伤的情绪都没了,无悲无喜的,像是一尊泥塑。
士兵 ...
(停军造饭的时候,他坐在马车中,十万大军中不知是哪一处,儿郎们满怀喜悦的唱着回家的歌。
回家,他已是无家可归了。
“太白入月,严风吹雪。
何处望乡遇故人,可记当年高歌唱《采薇》?”光永二十年,七月,南国战神大司马光勇侯容焕薨。
上悼之,发征天甲军自脂兰至成陵,葬自长公主陵侧。
无子,国除。
自大司马死后,至南国两百年国祚消亡,再无名将出。
永元元年,寿王之兄,梁双泓悼之,做悼词曰:
“胡马嘶,野雉鸣
聒碎乡心听北风
曾在楼头争红绡
燕然勒功转头空
秋月白,寒露重
冥冥飞渡山外山
悄闻佳人捣衣声”
永元二年,南章帝为长公主扫墓,行至大司马幕,有语。
“笳鼔喧喧,焕耀重川。
太白入月,严风吹雪。
殿下之寿三千霜,故园犹在我易安。”
常言光永之后,再无名将,永元之后,再无鼎盛之南国。
斯人已逝,昔日繁华亦成他朝旧梦,世间的聚散离合,从来无人能猜到。成陵泫然,叹人世无常。少年仗剑意气满江,勇士作古已近百年,何年能听得马蹄踏破,听得三千号角再一次响彻沙场?
——
前世时自绝生路,后世是英勇战死。不知道你们更加赞许那一种结局,但是豆豆是这样想的。
前世的容焕更加依赖姜予美,因为那个时候的姜予美,是南国光永年间真正的铁腕女子,从姜有汜死后,整个南国上下都伏倒在她的强权之下,那时的容焕在战场上依然是不败的战神,到了朝堂,长安,却无需在操劳,那个时候姜予美是他的后路。
他在得知姜予美薨逝之后选择放弃自己的生命,原因有三,其一是出于对姜予美的爱,这是我们毋庸置疑的,其二是即便他活下来,还能缔造更加辉煌的战绩,可是已经没有人看了,其三,如果有汜还活着,也许他会为了庇护有汜平安长大而活下来,可是有汜也死了,他这一世实际上已经走到了绝境,后路被人斩断,求生欲望不再,故而自绝。
后一世,可以说容焕是英勇战死的。
如这世间所以的热血儿郎一样,举身为国,尽管如此,我们不能说前世的他更爱萧元,今世的他则并非为萧元而死。
实际上,今世的容焕比前世要成熟得更早,前世他的转折点在与姜予美有了肌肤之亲之后,而今世,金陵城景行止刺杀他的时候产生的转变。
这一世的死亡,更多的是他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一个一心想要配得上他的殿下,为他的殿下撑起南国一遍天的男人的结局。
而这一世,如果说萧元比他早死,我们不能抛去他依然会为萧元自绝的可能,毕竟,从一开始,他带着这样纯粹的想法去爱她,会这样做,也无法苛求。
拼却此生稀有功德,换她来生一诺。
他做到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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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的孩子们加油哟
前尘应念 炜炜豆奶
( “你可知那人为何一直没有去投胎吗?”
跨过忘川河,便进入了冥界,再入轮回,重返世上,重获新生。
忘川河畔没有其他景色,只有血红的彼岸花,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开时不见叶,叶落时方生花。
忘川血黄色的河水里,虫蛇满布,腥风扑面,河上有一座桥,死人活人都知道那座桥的名字——奈何。
奈何桥上回望天,实在奈何不能言。
今生已尽无归路,唯向那边去。
过了奈何桥,桥边就是望乡台。
谢必安拉着手上的铁索,身后是一串刚抓回地府的鬼魂,正要带着他们去奈何桥那边孟婆那里喝下孟婆汤,重返轮回,身侧同样拉着一串鬼魂的范无救望了一眼望乡台上的那个男人。
“我去问问。”
范无救押送着自己那一批鬼魂喝下孟婆汤,便没有差事,登上望乡台,望着人世的景象。
“你在等何人?”
他看了一眼男人,翻开生死薄,找到他的名字容焕,阳寿三十五年。范无救又仔细看了一眼,没错,还是三十五年,可是男子明明阳寿未尽,莫非是冤死的。
范无救上前,又问:“你为何迟迟不去喝下孟婆汤?”
容焕望着人世的景象,道:“我在等我的妻子,她不来,不便不会走。”
“你妻子?”
范无救再一次打开生死薄,在姻缘那一栏却并未见到容焕妻子的名字,那是空白的,心中大为疑惑,又问:“你妻子姓名是什么?哪里人士?”
“长安人士,名叫姜予美。”
范无救将生死薄翻烂了,却没有找到这样一个人,眼见着谢必安也交了差事,便招手让他过来,取出他的那一份生死薄,仔细查找,依旧是没有。
“你在望乡台上已经站了十多天了,快快下来,随我去投胎。”
勾魂的绳索正要落到他的身上,谢必安突然惊呼了一声,看着身畔的三生石上男子的三生,前世和今生皆是名叫容焕,官至大司马,谥号光勇候。
谢必安啧啧称奇,忽的想到了当年的一件事,将范无救套在容焕身上的铁索取下来,道:“他阳寿本就未尽,且让他再等个几日吧,等不到,便会走的。”
地府的黑白无常,索命无贵贱,今日还是第一回网开一面,说来也是一桩奇事。
“可我听说这几日迦叶尊者要历劫期满,要回来了,若是地府不净,冲撞了尊者,阎王爷失了面子,我们又该受罚了。”
谢必安居然叹了一口气,说:“尊者见到此人,是不会怪罪的。”
范无救一怔,立时明白过来,看了一眼望乡台上的男人,依旧是静静的望着人间的景象,不动不移。
那一日,在忘川河畔,为了迎接历劫归来的迦叶尊者,地藏王菩萨亲自在奈何桥边迎接,即便是赶着投胎的鬼魂,往生的脚步也慢了下来,欲瞻仰尊者的余光。
迦叶尊者的身影出现在忘川河的时候,河水翻腾汹涌,整个地府中鬼哭嚎叫,其音凄凉,忘川的河水似乎沸腾了,河岸两边的彼岸花接连绽放,即便是满眼都望着人间的容焕,也收回了目光,望向那河对岸的迦叶尊者。
他望着那里,为眼前的人所深深迷惑,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年轻人,”迦叶尊者历劫归来的第一次开口说话:“你还在留恋着什么,难道那苦难的前世,还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吗?”
“前世固然苦短,然而,我却有着毕生所爱之人,她不来,不便不会走。”
“呵···”尊者双手合十,伸出一只手指着奈何桥上过桥的鬼魂,“你看,那人曾与人定下婚期,却在新婚之前病死,”尊者又指向另一个人,“这是人世有名的孝子,却让老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今,到了忘川,喝下这孟婆汤,不都是一样重拾新生。前程往事,皆如云烟。”
容焕默然,“那么,这人活于世岂不是枉然吗?尚不如江上之流水,与山间之明月般逍遥自在。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
“枉然?”尊者意味深长的看着远方开至荼蘼的彼岸花,“你所羡慕的流水明月,流水不息,而月有亏盈。盖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于我皆无穷,其又何羡乎?况你今世有所爱,往世亦有所爱,孰为重,孰为轻,你又如何知道?”
容焕听后,脸色有些黯然,“我不知我前几世是怎样的,只是这一世,却不想投胎,也不想忘记。不知尊者可有什么办法,全了我的残念?”
尊者笑了笑,没有回答,转身走向了地府深处。
“元儿?”
容焕目送着尊者离开的背影,缓缓道:“我一直不肯去投胎,便是在等你来,你不来,我就不会走,你来了,我便听你的。你知,我从不会违背你的心意。”
——
孟光长公主:“杳杳灵凤,绵绵长归。悠悠我思,永与愿违。万劫无期,何时来飞?”
容焕:“万劫无期,何时来飞?”
“今世已无情爱之欲,若有来世,你我或可结为夫妻。”
“诺,拼却此生稀有功德,换你来生一诺。”
“诺。”
昔时永夜 炜炜豆奶
( 那轰然的一声巨响之后,幽暗的崇光殿从殿门外一盏皆一盏的宫灯泛起冷光,将整个崇光殿点亮,一身华服的女子仰躺在洁白的雪地中,乌黑的长发,在宫灯中倒映着微芒的白雪。
宫人们提灯上前,又轰然惊吓的散开,口中惊叫着:“血···”
血···
他站在百尺殿顶,仰望着那些从浩渺世界里飘扬而来的雪花,在死讯飞速传遍长安每一个角落的时候,万户的灯火一家接一家的亮起,远山之上的烟火点亮了整个夜空,砰砰在夜空中炸开的声音,像极了人的心跳,怦···怦···一下接一下,似乎整个世界都是这样的声音。
雪····
姑母带着她回独落坞山扫墓的那一年,她很小,头一回离开长安,不知什么是祭祀,也不知什么是扫墓,只是知道姑母跪拜的小土包里,埋着的是很重要的人。
他的爹娘也葬在那里,合棺而葬,夫妻情深,母亲才会在得知父亲战死之后也跟着一块去了。
拜祭刚进行到一半,忽然下起了大雪。
他把纸伞撑在她的头顶,雪花落满了他的肩头发顶,她指着他那些洁白的雪花说:“哥哥···雪···”
回山上老宅的路在大雪落过之后,变得滑不溜秋的,车辇皆不敢行走,唯有靠人力一步一步的爬上去。
在她蹒跚前行跌了一跤,把眼泪花都弄出来了,他笑了笑,蹲下身,她很自觉地,爬上了他的背,搂着他的脖子狠狠的朝他脸上亲了一口。
“哥哥··最好···”
哥哥,最好。ww
那之后,许多年,她都是这样说的。
那一年,松原上遇到叛军,他带兵赶到,她见到他的第一面,便是说的,“哥哥,最好。”
那时,她总是认为世间的男儿,只有哥哥是最好的。
曾经清如满月,皎然人间的那双眼一点点的黯淡下去,他将她死死的抱在怀里,狭小的衣柜刚好装下他们两个,双腿蜷缩的紧紧的,只怕挤着她,却又下了死手捂住她的嘴巴,怕她发出一点细微的声音。
崇政殿里,透过衣柜的缝隙,光影摇晃,隐约可以看见男女赤祼的身影,捂在她嘴上的手渐渐被顺着眼角流出来的泪打湿。
“他们在做什么?”
衣柜外面的喘息声慢了下来,她靠在他的怀里,用很低很低的声音问。
直到衣柜外的两人人已经离去,他才斟酌出答案,看着她亮得吓人的眼睛,回答:“每个人都会经历的事。”
她推开衣柜的门,站出来,身旁的灯火摇晃着,忽的她居然笑了,说:“每个人都会经历的事,那哥哥你为什么要觉得羞耻?”
“做这样的事会觉得很快乐吗?”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长久的沉默着。
“他这样快乐的时候,我母后却在长庆宫病得快死了。”
她说:“哥哥,他也该死是不是?”
他猛地抬起头,看着自己震惊的表情在她眸子里成影。
“哥哥,你去找毒药,我来喂他吃,和母后一块死,让他去地下和母后一起块乐。”她睁大着黑白分明的眼睛,一脸无邪的样子,“哥哥,你觉得这样不好吗?”
“你不敢?真没用,母后说她死了,你能保护我,你不能,只有我能保护我自己。母后做不到,你也做不到。”
他在想那件衣柜里面,是不是藏着一双远去的眼,清如满月,皎然人间,带着所有甜美与纯粹的信任,还有那一句···
哥哥,最好···
“陛下,长公主薨逝了。”
陆妃是唯一能登上崇光殿屋顶的,不是因为太子生母的身份,而是因为殿高百尺,唯有陆妃一人有这样的胆量。
他依旧站在那里,浩大的风从四面八方涌来,灌进他的龙袍,吹得涨涨的,似乎要让他随风而去。
许久,陆妃听到他说:“我···如今什么都敢做了,她还是···”
没有说完要说的话,他摆了摆手,道:“依旧礼下葬吧。”
陆妃应诺,却又听到他说,“殿中的后服赐给她做丧服吧。”
陆妃应声,从崇光殿上下来的时候其实已经脚软了,她虽然是将门出生,可是旧居深宫,养尊处优多年,胆量虽有,却已不多了。
“母妃,父皇都说了什么?”
姜耀迎上来,扶住他母妃的手腕,陆妃舒了一口气,“依常礼下葬,未说厚葬或是迁到皇陵。”
正朝崇光殿外走着,忽然听到宫墙外渐起的嚎哭声,此起彼伏,斯人远去,举国震荡,哀乐声飘荡在长安城的上空,陆妃踏出崇光殿的殿门,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依旧站在那里的陛下。
“母妃,还是找人看着父皇吧,万一父皇从上面···”
陆妃打断他的话,冷笑:“他如今什么都有了,他不会···”
万家的灯火将长安城照亮,犹如白昼,漆黑一片的皇城内外,火把宫灯高举,处处皆是明亮如许,唯有这里,黑茫茫的,什么也看不清。
是何时走到这个地步的,记不清了。
萧皇后病逝的那一天,只有他们两个人守在床前,曾经不动声色将三分之一的南国都化为女儿汤沐邑的女人,此时正气息奄奄的躺在床上,短暂的生命在这天灯枯油尽,走到了尽头。
他们一并跪在床前,脸上都带着泪光,唯独没有发出哭声。
萧皇后最不喜欢见人流泪,曾说过若是哭能换到想要的东西,那才该哭,换不到,哭来作何?
无论他们怎样哀哭,人终究是要死去的。
昔时永夜,患难与共。
将安将乐,人事两分。
------题外话------
好了,番外告一段落,不过答应了一个高考妹纸给她福利,妹纸留言告诉豆豆想要啥样的番外吧,出去这个,这段时间到六月底都会很忙了,考试狗啊····
为七月新文遇妖做宣传 炜炜豆奶
( 花妖被年仅五岁他亲手毁掉二十年的修行,不肯善罢甘休,靠着吸食他的鲜血保命。ww这是故事的开始。
为了十五岁的他,她不惜放弃在世为妖的机会,变成了一只孤魂野鬼,只为能一直跟着他。故事正在发生。
二十五岁的时候,他娶了前尘往事都不记得了的她,费尽心机只求她能如当年那般爱他。这是,他们的结局。
“昔耶,你觉得疼也得忍着,你杀了我,我是做鬼也不放过你的,何况现在只是喝几口你的血。”
“我就这样一直不投胎,做一只鬼,其实也挺好的。你看,我现在就趴在昔耶的背上,和他在一起。”
“他们都说你是我的夫君,可是夫君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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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刚一死去,他便离开了他们一起住了十年的瑶山,孤身一人回到长安。ww
有一日,宫中大宴,诸家公子皆大显文采,独有他一个人连一句诗都做不出来。
其父深觉羞耻,欲责备。
忽然从他眼前走过一位头戴蔷花的贵族少女,他望着那朵花,作出了当日最好的一首诗。
“莫轻摘,薇亦生止。涉归涉归,居亦孤止。
靡亲靡友,我命之故。不得人爱,我命之故。
莫轻摘,薇亦怯止。涉归涉归,命亦凶止。
心所欲,万不可言。我命不利,靡劳空悲。
莫轻摘,薇亦命止。涉归涉归,岁亦往止。
爱意靡盬,不可休矣。焦心难寐,我爱不来。
彼尔维何?维蔷之靡。彼欢何得,女之相伴。
彼蔷已摘,薇亦靡止。由不得安,旦日即萎。
东临瑶山,维蔷与薇。居之青庭,维予与女。
四牡将行,八骏翱翔。涉归涉归,命当独归。
少时慎言爱,中多曲,伤人肝肠,累年也不愈。
从来我命孤如此,伤不得治心如墟。”豆豆七月的时候会上新文,因为这前面两个文都是偏向于正剧,比较沉重,新文会尝试一下轻松的风格。
女主是只鬼(花妖死后变成了鬼),男主是个腹黑闷骚小正太,长大了就是个腹黑闷骚美男子(高孤独症患者)。
依旧还是古言,希望到时大家多多支持。
保佑豆豆期末不挂科吧,南无阿弥陀佛。
重生之予美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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