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还未亮,谢玉华出房门看了看天色,然后回来对齐雪君说道:“习练峨眉内功最好是在每日晨到金顶,对着旭日吐纳运气,这是本派历代掌门高徒在山中必修之课。我这二十余年在峨眉也是每日这时便跑上金顶,在云海中盘坐运气。你既然已是下任掌门,当然也应该谨守此例,毫不懈怠。”齐雪君应道:“那是自然,到了峨眉每日不去山顶练气,那能有什么成就。我们俩就比比轻功,看谁先跑到金顶。”谢玉华笑道:“你第一次到山上,也不熟悉山道,比什么哦,当心被那些猴子缠住把你逼到山谷里去。峨眉山猴子随处可见,最好不要轻易去惹它们,不然很麻烦的,我们熟悉山道的都能选可以避过猴子的地方上山,免得打扰它们。你老老实实跟在我身后,不要乱跑。”
洪椿坪在峨眉山处于中下山段,离山顶距离甚远。不过峨眉派据此高峻的山势创出了冠绝于武林的轻功,峨眉弟子们每日的登山,自也是习练轻功的最好方法。谢玉华和齐雪君便一前一后,展开身形,沿着险峻山道往上,经九十九道拐,到九老洞,然后直向洗象池攀越而去。这时天已微明,齐雪君便见沿山道两侧岩壁沟壑的林树之中确有不少猴子在那里追逐嬉戏,甚是好玩,她童心顿起,便想停下来逗逗它们,但看到谢玉华仍是疾展轻身术在这山道上辗转腾越,小心地避开了猴群,知道暂时还是不要惹它们为好,反正时日还长,在峨眉山能每日被这些猴子所伴,那也是极为惬意之事。
很快两人便到达了传说是普贤菩萨洗浴白象的峨眉胜景“洗象池”,齐雪君已感觉到有了山高气朗之意,看离金顶已是不远,两人也未作停留,继续往上,经接引殿而后直往上终到达了金顶卧云庵,这里是峨眉派历代出家为尼的掌门修炼的居所,因为谢玉华不愿落发皈依佛门,自然也不好居于这座庵堂。但每日这样从洪椿坪跑上来,对自身的内力修为所益也是很大,她在不自觉间就修炼出世上万千女子梦寐以求的驻颜之术,和每日这样的勤练应是密不可分的。
此刻天光已亮,齐雪君立于金顶一平台,极目远眺,但见白云浮动,从平台往前一直铺向天尽头,而随着天色渐明,万丈深谷中雾气慢慢凝聚到平台之上,使得云层也缓缓加厚,一眼望去,峨眉诸峰便如水中的小岛,飘浮在这茫茫云海之中,而随着云雾逐渐笼罩了齐雪君全身,她就恍若置身于蓬莱的仙山之境,已浑不知身在何方。而随着朝阳从天际慢慢升起,一缕阳光照在云雾之上,刹时映射出五道明亮*的色光,眼见这五彩色光罩在了齐雪君身上,她也不自觉地盘地而坐,开始运气于全身各大经脉,待两个周天之后,神清气爽之时,似已觉比之平时练气所得增益极大。
齐雪君在金顶练气完后,回头一看,发现除了谢玉华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吕远清和展子航也不知什么时候就来了金顶,而那小尼姑慧可与“集云阁”那女尼也在打坐练气,其余峨眉诸弟子却是没见踪影。待这两个女尼打坐完后,齐雪君便笑着问慧可道:“慧可小姑娘很不错啊,你每天都从山脚那‘神龙堂’跑上山顶来打坐吗?这么辛苦的事你小小年纪居然能坚持下来,还真不可想象。”慧可有些羞涩地点了下头,轻声道:“从那里每天爬上山顶是有些辛苦,但我记得我妈从小就教我,一个女孩儿,若是怕吃苦那就只能像她那样整天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她后来自尽时我才七岁,若不是被慧宁师傅所救,我说不定现在也会和她做同样的事。在这山上差不多八年了,每日就想着她那些话,便也不觉得苦了。”齐雪君看着慧可,完全没想到她的境遇是这么的凄惨,能在峨眉这儿当个尼姑,或许已是她这一生最好的选择了。
谢玉华此时有些尴尬地说道:“我这掌门当得也是有些悠闲,本来刚开始还有那么十多个弟子每日晨便上来练功,后来看着我也不怎么管束她们,人数也就越来越少,到现在也就慧宁和慧可两人能一直跟着我这么做了。”齐雪君摇了摇头,对那女尼慧宁道:“这样怎么行,从明早开始,每日晨由慧宁监督各弟子从庵堂和居所上来金顶练功,若是有谁偷懒不来的,一律逐出门墙,哪怕峨眉派就剩我们四个人,也非这么做不可。今天下午习剑时,我就要当她们的面把话说清楚,再这么一盘散沙下去,本派真要被武林除名了。”慧宁看到齐雪君这般雷厉风行的作派,心里也有些高兴,忙合掌答允。她本是前任掌门觉智法师的关门弟子,但因入门比齐汀兰和谢玉华晚,在觉智突然患急病而逝时,还未出师,所学比谢玉华还颇为不如,所以觉智临终前只好把掌门之位传于谢玉华。不过慧宁经这二十年苦练,在剑术内功等方面已是大大超出了谢玉华。她虽然是个尼姑,但争强好胜之心却是谢玉华远不能比的,见她这掌门当得实在很是窝囊,时常也气愤不已,每年自己都要下山去闯闯,救一些女孩回来。慧可便是她于八年前在一妓院门口看到的,那时候她一个小女孩正呆呆地守着母亲的尸体,其状悲惨之极,便帮她收殓了其母,然后带她回了峨眉。
见到这齐雪君还没当上掌门,便这般开始对峨眉派大加整饬,其魄力和气度竟是和别派那些执掌门之位逾久的前辈们不相上下,吕远清和展子航都有些吃惊,暗暗觉得这恐怕是她早已想好之事,这个女子虽然有绝世之容,但显然和她母亲的所思所想大为不同,看来她的确是有让峨眉派再与少林武当平起平坐的“雄心”。吕远清望着那渐渐升起的朝阳,有些感怀地说道:“峨眉山真是个好地方,这金顶景色之佳实在让人流连,这样一座名山孕育的峨眉一派,是该出些英雄人物,估计不久之将来,峨眉派争雄于天下武林,也不是不可能之事。”齐雪君当即接道:“吕公子这才说了句像样的话,我们峨眉重新与少林武当并立于江湖的时间不会太长,我总要让某些人看看,峨眉一派并不是只存在些成天想着和他们卿卿我我的小女子,不输于他们的女中英豪比比皆是。”
展子航和谢玉华听到这两个少年男女的豪气之语,都不觉会心一笑,两人不约而同地慢慢走下了金顶,仿佛觉得这样的豪情万千离自己似已越来越远。齐雪君吩咐了慧宁几句,让她下山去准备好各弟子的名册,然后拉住慧可,细细地问了她所学过的武功,慧可一一道来,记得清清楚楚,她的口齿伶俐,说得也明明白白,这让齐雪君很是欢喜,知道这个小尼姑学武资质尚可,应该可以大力栽培。齐雪君这时突然摸了摸慧可的光头,这让慧可吓了一跳,她笑着说道:“慧可小姑娘,有没有想过还俗?当尼姑有什么意思,不能吃肉,还不能穿新衣服,头发也不许留,看你年龄尚小,当这尼姑显然并不是你真心所愿,不过是被逼无奈。这次我要带你下山去见见世面,到外面后就把头发留上吧,我帮你准备些新衣服。”慧可听完后一张小脸涨得通红,齐雪君的话她也不是没想过,她自小来峨眉山就做了尼姑,但随着年岁增长,慢慢发现自己和其他真正受了比丘戒的女尼实在相差颇大,感觉很不习惯她们那种生活,而慧宁似乎也感觉到了这一点,便安排她在神龙堂做通联接待的事情,这倒让她如鱼得水,成日和各种各样的香客游人打交道,整个人竟也逐渐变得有些世故和圆滑,距离真正尼姑的那种境界和氛围更是越来越远了。
慧可小心地说道:“雪君姐姐,我真能还俗吗?自己也曾琢磨过这事,但怕慧宁师傅知道了会生气,也没敢说。不过你好像要当掌门了,她应该会听你的话吧,你叫我不做尼姑,我自然就不做了,奉掌门号令行事是峨眉派的规条之一,我不敢不听。”齐雪君听后呵呵一笑,接道:“你这小尼姑还真有心眼,原来早存此心,我这么一说,倒还正称你意了。不过这事等我带你出山后再说,在这山上可不要让我姐姐和慧宁知道了。你现在先下山去准备一下,把你一直在做的事交代给其他尼姑做,过几天我就带你出山。”慧可非常坚定地点了点头,然后乐滋滋地下了山。离开峨眉山去外面见识一下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齐雪君能够帮她实现,这的确让她惊喜不已。
慧可离开后,金顶便只剩齐、吕二人,见吕远清一直呆呆地看着那轮朝阳,似已完全沉浸于这样的景致之中,齐雪君也有些好奇,便笑着问道:“吕公子对峨眉胜景这样留恋,不知是否有意当当我们的门客师傅,留下来指点一下诸师姐妹的武功?”吕远清缓缓接道:“我不是在看景,我是在想你。”齐雪君脸也不禁一红,啐道:“看你年岁尚轻,说这种话竟是面不红心不跳,张口就来,看来也不知对多少女子说过了。不过你若真是想我,那我也没办法,这种事估计我以后会经常遇到,还是要想想该如何来解决。”吕远清转过身,看着她说道:“我是在想你说的一些话和做的一些事,总觉得你是个很不简单的人,看似自命不凡目空一切,而且在有些时候还故意让我觉得你市侩、贪财,做事没什么大目标。但这一切都应该是个幌子,你虽尽力在掩饰,但在我看来你对如今黑龙门之变的武林大势应是相当了解,甚至比我和萧掌门都要所知甚详,更重要的是,恐怕因为你知道很多其他人所不知晓的内幕,在心中已经有了解决这危局之道。刚才在这金顶之上,你能这么毫无顾忌的口出让峨眉派不久就能与少林武当平起平坐的豪言,大概也是因于这种底气吧。想来也是,若是能凭你一己之力就能消弥这场江湖大劫,作为峨眉派的掌门,你在武林的地位和影响力那真是就毫不逊色于其余各派了。”
“呸!还真是让姐姐说中了,你真和萧竟明是一个模子造出来的,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什么江湖大势,武林浩劫。若真有哪个女子喜欢上你,那确实是算她倒霉了。你也不要整天东想西想,没事找事,自以为聪明绝顶,料事如神,但不是什么都能如你所愿的。很多时候走累了还是得停下来,真正地欣赏一下各处的风景为好,想多了人会老得快,像我姐姐那样,永远这么年轻,无忧无虑地生活,那不是很好?”齐雪君侃侃而言,倒也让吕远清再没什么话好讲,他虽然暗地里揣度这女子定是有很多的隐秘之事,而这些事有很大可能就与黑龙门有关,但她就是不告诉自己,那也是毫无办法,看来确实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齐雪君说完后也没再理吕远清,微展身形,便向山下掠去。她知道在峨眉的这几日要做的事很多,首先当然是要熟悉门下的弟子,每个人的修为和资质也要尽量摸熟,然后就是要尽快树立自己的掌门之威,让每个弟子不再继续像过往那样悠闲懒散。她到了集云阁后就立刻开始和慧宁一起商量起峨眉派的诸多整顿事宜,到了每日习剑的时候,她首先对照名册认识了各弟子,接着便厉声对这些弟子宣布了每日晨必须上金顶练功的硬性门规,若是有谁不来,立刻驱逐出派。本来金顶上很为寒冷,若是没习内功的人上去都要穿冬衣,但峨眉派就因其地很是阴寒,特别在晨光初起的清晨时分更是寒洌刺骨,便极为注重在此时来习练内功,能达平时练功的数倍之效,大多数弟子基本都知道这个道理,只是谢玉华生性恬淡,一直就没把在派中督练弟子看得有多重要,每日习剑也只是做做样子,而日晨到金顶练功对一般女子来说实在很是辛苦,她心肠本来就软,很多弟子称病不来也并不多问什么,久而久之能坚持下来的就越来越少了。
峨眉派许多的弟子都是在山外走投无路才来投靠的贫苦之女,或者本身就是被其余峨眉门人所救的女子,若是被开除出派,想着天下虽大却也无处可去,倒也只能完全照新任掌门所规定的去做,再不敢有偷懒懈怠之心。而后几日的晨光初起时分,金顶之地便坐满了练功的弟子,蔚为可观。齐雪君想着自己甫归峨眉派,还未正式当上掌门,初试铁腕治派就已略见成效,自是很为满意。谢玉华见她竟是来真的,也暗暗有些佩服,心内的一块大石头似乎终于也可以放下了。
这样转眼过去了十数日,离中秋只有差不多一个月了,齐雪君日日忙着和慧宁一起对门下各弟子进行剑术内功等方面的问询和检练,全不知时日流逝,也无暇顾及另外三人。这些日子谢玉华便陪着展、吕二人在峨眉山各个景点游玩,但吕远清显然对此并无多大兴趣,整日只是跟在他俩身后自己想事情。展子航却是兴致盎然,不停地和谢玉华大谈他观峨眉诸景的感受,两个人便真如一对游山的情侣,在各个景点流连穿行,到后来才发现吕远清已不知所踪,两人也不免有些尴尬,隐隐已觉有些不妥,他们都已不是少年人,一旦暗察彼此已是心有所牵,便也马上想到了很多问题,于是也就不再同行共游,回到了洪椿坪。 电子书 分享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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