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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头 之四

巨大的鼻子不断地在窗口上撞,撞得砰砰的,每撞一下,他的身体就会猛抖一次。

窗户还能支撑多久?

灯还能支撑多久?

——放我进去!

——你欠我的!你欠我的!你欠我的!

——放我进去!

他抱住头蹲在角落里,脸­色­蜡黄,双目无神地自语:“我没欠你……我什么也不知道……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放过我……九年了……放过我吧!”

***

公寓中外来异物的捣乱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连­阴­老太太的房间里,也出现了用苍蝇拍四处拍打的声音。但即使是这样,那个见钱眼开的老太太还是死守着她的钞票,任其他住客们——包括温家兄弟——磨破嘴皮,也不愿意把106的住客赶走。

温乐源七窍生烟,可打也打不过,就算打得过,也不能把她怎么样,整日郁闷得要死。

其实他很想带着温乐沣到梁永利的房间去看一看,说不定能多发现点什么,但温乐沣死也不去,劝得多了就装出一副柔弱得快死的样子倒地不起,把温乐源气得直跳脚。

辗转到最后,温乐源还是非常在意梁永利房间里那个奇怪的灯。

普通人看不见,温乐源却看见了,这种情况只说明了一种可能。但最让他不得不在意的地方还不是这个,而是那盏灯为何会引起他的注意?为什么他连灯本身的异样都没有看出来,却还是忍不住想问它?

他很少对什么事好奇,平时最烦的就是探听他人隐私,温乐沣喜欢管人闲事——从大学毕业后这种情况就越来越严重,但他可怕麻烦得很,只要与自己和家人无关,一律都会被他的五感遮罩。

可是这盏灯让他不得不在意,甚至萌生出了想偷偷摸到106室把它弄回来的想法,他对这样的自己深恶痛绝。话说回来,即使他深恶痛绝也好,捶胸顿足也罢,对于那盏灯不太正常的在意情绪,还是让他做出了自己最鄙视的事。

看着温乐源喜孜孜地抱着一盏艺术吊灯回来,温乐沣手里正准备拿去洗的毛巾缓缓落地……

温乐源可不是会买这种灯的人,要他买这种中看不中用的东西,还不如遣他去买一袋水泥来得轻松。是哪里来的,还用问吗?

“你……你你你……”温乐沣指着兄长,抖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你居然偷……偷……如果让姨婆知道,你信不信你死定了!”

“哦,你会让她知道吗?”

兄弟就是兄弟,总不能在这种事上出卖他吧!

“那不就行了?反正只要让你看完,我就马上送回去,没人会知道的。”

温乐源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吊灯往前递。没想温乐沣一看它接近,自己就唰的白了脸,非常狼狈地拼命后退,一不小心绊在什么东西上,摔了个四脚朝天,反而把温乐源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他抱着灯想扶起温乐沣,温乐沣却更加惊惶失措,甚至连最难看的四肢着地姿势也使了出来,硬是快速地爬到了墙角。

“不要过来!你快点把它还回去!别让它接近我!”

“我只是想让你看一眼而已……”

“够了!我看了很多眼了!把它还回去!”

即使是温乐沣还受到所有人的关爱而很骄纵的时期,他也从来没有对温乐源用这么无礼的语气说过话。温乐源当然很生气,不过比生气更多的还是惊讶,自从温乐沣成年之后,他已经许久没有见到他这么惊恐的模样了,这盏灯里究竟有什么秘密,竟能把他吓到这种地步?

温乐源抱着灯,它的重量和普通的灯一样,摸上去也没有特殊的感觉,他的鼻子更没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那么,温乐沣到底在恐惧什么?梁永利又为什么看不见它?

为了不吓到弟弟,他只好抱着灯到楼顶上去研究。

虽然最近天气回暖,但今天是­阴­天,暖暖的太阳躲得无影无踪,温乐源一上了楼顶,小风儿就吹得他狠狠打了几个喷嚏。真冷……温乐源大怒!

他找了个背风处坐下,把那灯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还没看出什么端倪,摸着玻璃灯罩的手已经冻得僵硬了。没办法,他放下灯,一边在心里痛骂温乐沣臭小子,一边把灯放到地上,想把手揣在怀里取暖。

奇怪的是,他的手刚一离开灯,冰冷僵硬的手就立刻恢复了活力,刚才还冻得疼痛难忍的手指也恢复了正常感觉。

温乐源瞪着眼睛看自己的手指,然后又将一只手指触在灯上,果然,指尖感觉到了从灯体中传来的冰冷寒意,当然,不是玻璃本身该有的过低温度。不过这种寒意并不明显,如果不是有意去感应的话,即使是他也会忽略掉。

这盏灯的确有古怪。

他敲了敲玻璃罩,和普通的灯罩没太大区别;他又用力晃了晃灯体,只有琉璃珠链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想用超能力探进去,却怕用劲太大导致灯体或者玻璃碎裂——不管梁永利是不是真的看不见这玩意,他也不想因为这种二手货被扣个小偷的罪名。

烦恼……真烦恼啊!要是乐沣愿意帮忙就好了,他灵魂脱体的技术比他哥熟练多了,也不会因为脱出一次就让肌­肉­酸痛好几天……要是他愿意帮忙多好啊……

温乐源高大的身躯用难看的姿势叉腿坐在地上,一手按灯,仰头看天,唉声叹气地做着不可能的梦。

***

温乐沣坐在地板上,两只手指不断在地板上打着杂乱的节拍。一会儿,他站起来,心神不宁地在房间里兜兜转转,不时叹一口气。

***

不知何时,­阴­云竟逐渐泛出了乌黑的颜­色­,低低地压向建筑物,等温乐源从唉声叹气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雨滴劈里啪啦地砸下来的时候了。

温乐源咒骂一声,抱着灯爬起来就想跑,刚站起来,却突然发现原来虽然雨很大,却没有一滴落在自己身上——因为有一把伞罩上了他的头顶,执伞的人不知已经站在那里多久了。

“乐沣?”

温乐沣叹气,伸出没有拿伞的那只手,在灯上轻轻地抚摸。

“你不是很怕它吗?”

温乐沣垂下眼睛,摇摇头。

“你不是害怕它?”

继续摇头。

“那你刚才那是什么意思?”

仍是摇头。

温乐源急了:“你光摇头我怎么猜得出来!”

温乐沣犹豫了一下,说:“你跟我来。”

温乐源一头雾水,只得在温乐沣的指示下将灯在天台上藏好,跟在他身后走下楼梯。

站在一楼的最后一层台阶上,满眼都是兵荒马乱的景象。所有的房间都被打开,有人乒林邦啷地往外扔东西,扔完了这房扔那房,一边翻还一边叨叨:“哪儿去了!哪儿去了!哪儿去了……”

可怜白天还留在房间里的住户们,都站在自己门口傻傻地看,不知是被吓呆了,还是把那个翻东西的家伙当成了危险的疯子。

温乐源指了指那个在各房间窜来窜去的身影,哑口无言地看着温乐沣。

温乐沣微微点了一下头,说:“我就知道会这样,所以才让你把它还回去……想不到你宁可在上面独自研究……”

“原来你那样不是害怕啊?”又是摔跟头又是连滚带爬,原来都是假的?

“不,我的确是害怕了。你不清楚情况,所以才敢大大咧咧地把这东西偷回来,如果你知道的话,可能也会像我那样……”

“喂!不要把我说得和你一样……”

“你看。”

在各个房间窜来窜去的梁永利,身后的影子在窗外光线的扭动下忽长忽短。

“他的影子有什么不对吗?”

温乐沣叹气——今天他已经叹了无数次气了:“今天他该有影子吗?”

温乐源忽地一个激灵,心中泛起了轻微的寒意。外面的雨下得越来越大了,在乌黑­阴­云的压迫下,这个没有廊灯照耀的走廊里,暗得连人脸都看不太清了,他怎么还会有影子?

温乐源仔细去看,终于发现他的影子本身就有点怪异。

普通人的影子都有较为固定的形状,即使被光线的方位影响而忽长忽短,也绝不会变成与那个人的身材相差过大的形状——你可以想像某个人的影子,忽然变得像蛇或是大象一样吗?手影的舞蹈除外。

梁永利的影子倒没有变得跟大象一样,却比像一头大象更糟。

他的影子根本没有边缘,不过不像灯光不够强时的那种模糊状态,而是像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影子里蠢蠢欲动,将那片­阴­影扯得一会儿向这边凸出一块,一会儿又向那边凸出一块,没有固定的边缘形状,再定睛去看,还可以发现那本应是二维平面的“影子”中间竟有东西在蠕动,像即将沸腾一样。

“那是什么东西?”

温乐沣不答。

“喂,是你要我来看的吧,又在这儿故弄什么玄虚!”

“……我告诉过你……”温乐沣低声说,“让你快点把灯还给他,你就是不听。”

温乐源大怒:“说什么呢!你那叫‘告诉’?分明就是在吓我吧!你以为我会为这个放弃?见鬼了!”

温乐沣知道,温乐源之所以这么锲而不舍,其实不是为了梁永利,也不是为了争一口气,而纯粹是因为自己……他在此时上的沉默,使温乐源异常焦灼,不够了解情况的他,的确很难就此视而不见——换作温乐沣肯定也是一样的。

“但是我以为你会明白……”

“我又不是老太太那种多心眼儿!你不跟我说清楚我哪知道!”

温乐源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压低声音,吼出的这几嗓子,很快就把其他人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包括梁永利。

“温乐沣!”他急急地奔过来,满脸是汗,以及隐藏不住的惊慌,“你有没有看见!你有没有看见!它不见了!”

温乐源一把抓住他即将碰到温乐沣的手。他身边有太多不好的东西,没碰到就已经把温乐沣害成那样,谁知道碰了以后会怎么样?

梁永利一愣,好像现在才发现温乐源的存在似的,狠狠地就想把他甩开:“­干­什么!放开我!我有重要的话和他说!”

温乐源不为所动:“有话就好好说,不要动手动脚的。”

梁永利神经质地颤抖着看向温乐沣,发现他只是沉默地看着自己,连句阻挡的话也没对温乐源说,便也不再大吼,只是用力挣开他。

见温乐源松手,温乐沣才开了口:“是那个不见了吧?”

“是,今天早上还在,中午回来想拿个东西,就发现不见了。”

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见了?即使梁永利和温乐沣语焉不详,温乐源心里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还能有什么?不就是他偷走的那个吗?不过……他不是说看不见吗?

他整了整表情,做出一副好奇的模样问:“什么?你到底丢了什么?”

他毕竟不是­阴­老太太那种说变就变的嘴脸,如此僵硬的转圜不仅他想抽自己,连梁永利的表情都有点抽搐,温乐沣更是向他­射­来了警告的眼神。

见这三个人波涛暗汹,那些被从房间赶出来的住客趁机一哄而散,把自己的东西都搜罗搜罗扔回房里,然后转手锁门不出。

警告是警告,温乐沣却没说什么,转头又问道:“你丢了东西,翻别人家­干­什么?”

“我……”梁永利有点窘迫,“我觉得它还在公寓里,应该离我不远,所以一定要找到才行。”

温家兄弟无语,那种行为无异于抢劫啊……要不是公寓里的“非人类”之流都知道他不好惹,恐怕现在他已经被捆起来扔警局里了。

“找不到那个也没关系。”温乐沣终于又开口了,“我告诉过你吧,如果它离开了,就说明你们的缘分到头了,以后你只能靠你自己。”

梁永利露出了异常震惊的表情,“缘分到头……不可能!那绝不可能!我们定下的是十年契约!现在还有一年才到时间,它怎么可能主动离开!”

“那……你可以问问你自己,”温乐沣扶着栏杆弯下身体,看着他的眼睛说,“问问你自己,你­干­了什么。”

“我­干­了什么?我­干­了什么?”梁永利慌乱地自语,“我­干­了什么吗……我最近什么也没­干­……”

“不,是你以前。”温乐沣说。

“以前?以前?”梁永利的表情更加茫然无措,傻傻地不断重复这两个字。

温乐沣知道他不可能明白了,叹息一声,回身上楼。

依然一头雾水的温乐源跟在他身后。

“以前……以前我到底­干­过什么呀!温乐沣你老说话说一半什么意思!”站在楼梯口,梁永利吼。

“他以前­干­过什么?”温乐源好奇地问。

“他自己也不知道吧。”温乐沣头也不回地说。

“啊?他记­性­这么差吗?”

“不是记­性­差……”温乐沣的脚步停了一下,握着扶栏的手愈加用力,“而是,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啥?”

***

经过那番话,灯暂时是不能还给梁永利了,虽然温乐沣对把它拿回房间还是有点心理障碍,却也不能在这种寒雨天气把温乐源赶到楼顶去,只好各退一步,允许温乐源把它拿回来……坐在房门口研究。

温乐沣把那个吊灯翻来覆去地探究了半天,也搞不清它到底神秘在什么地方,不由也心烦起来。

“乐沣……乐沣?乐沣!”他叫。

“什么事?”温乐沣叼着牙刷从浴室里伸出头问。

“你说过你对人有‘诺’,不是梁永利那家伙吧?”

“不是,怎么了?”

“那这玩意……”他背对着门内,将灯高举过顶,“是哪来的?总不可能是他从古董店买的吧?”

温乐沣没有说话。温乐源回头一看,才发现他又钻浴室里刷牙去了。

“温、乐、沣!”温乐源快气昏过去了,“你居然敢无视你大哥的问话!”

浴室里传来漱口的声音,一会儿,温乐沣一边擦嘴一边从里面走了出来。

“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是不会说出它的秘密的。只要是和梁永利有关的,必定与我的‘诺’有关,可惜,我的‘诺’不是和他成立的。”

温乐源扭曲了一下脸上的肌­肉­,做出一个凶神恶煞的表情,却忽然又笑了。从表面上听来,温乐沣似乎什么也没有说,但在与他一起生活了这么久的兄长耳中就不一样了。

他至少透露了三点资讯:一、问题不在梁永利本人身上,而是他被人害了;二、害梁永利的人与温乐沣曾有过的“诺”有关,也许就是同一个人;三、温乐沣是故意透露出这些消息的,说明他本人也并非真想遵守这个“诺”,也许当初就是被迫的,也许是后来发现了什么问题,所以现在非常后悔,却不能违背“诺”,只能以隐蔽的方式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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