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什么时候”云子冲道:“昭王和周晋要求和明慧大婚一起举行,这样更显的两边都颇有诚意”小月低下头错开眸光道:“那好,我要去送明慧,恐怕是赶不上了,先祝贺你娶得佳人,既然娶了人家,就要对人家好”云子冲刚要着急的辩驳,小月微微一笑,拍拍他清隽的脸道:“放心,我不吃醋,哪个贵族不是三妻四妾的呢,何况你贵为太子,我哪里是那样不知进退缓急的人呢.司马玉娇或许刁蛮些,不过和周若一样,都是难得的佳人,你要好好珍惜,待我回来发现你为难人家可不依”语气温柔大方,到把云子冲急于表白的话都堵了回去,云子冲暗暗发誓:即使她看的开,自己也不会辜负她的,等日后她自然明了,现在自己还是不要辩驳的好,小月眸光一闪,抬头看去,穿过琉璃窗,花园的月洞门前有一个窈窕的身影,即使只有月色的微光,也能看出是个美得异常张扬的女子,小月伸手整理整理云子冲的金冠和飘带道:“时间不早了,你事情多,还是快回宫吧,我这里你不用惦记,男儿志在四方,做你的正事去吧”云子冲用力握了握小月的手道:“好,等我闲了,带你去京里逛逛,说起来你还不知道,这里虽然比不上月城俊秀,不过却别有美景”小月含笑的点点头,云子冲这才深深望了小月一眼,转身走了,在他后面是小月晦暗冷淡的眸光,小月想了很久,不觉失笑,这才是自己早就知道的结果呀,还是任性的赌了这一场,结果输的险些赔上自己的一生,多可笑,眼光扫过院外的月洞门,果然,那个女子的身影也随着云子冲的步子消失了,自己才仿佛才是多余的那个吧,正妃,真是很荣幸啊,以自己的身份,还能捞到正妃的头衔,可见不管是云子冲,还是司马容都算是仁至义尽了。
自己还能有什么不满的,他们早就料到自己不会反对,也不能反对,这时小月不禁庆幸,自己是个穿越来的,有二十几年的现代教育做底子,不至于沦为这里的悲惨女人,即使这件事看上去仿佛是自己高攀了,小月还是不想要,更不屑去要,望了一眼窗外的明月,小月暗道,就让一切结束在今夜吧,结束在如此明亮皎洁的月光下。自己和云子冲缠绕七年多的纠缠,也终于画上了句号 。
留书
接下来的几天,尧国的京城日城陷入了一片忙乱中,不管是王宫贵胄,还是平民百姓,都不约而同的关注着即将举行的这两个大婚,太子殿下册妃,和公主北嫁,当事人的幸福与否,和他们没有直接关系,但是却给尧国带来了短暂的和平,老百姓们求的不过就是温饱和平安罢了,而贵族们也是要保住自己的地位和家族荣誉,所以和平几乎是众望所归。
大婚已经不仅仅是两个适龄男女的结合,而是上升到了更高更重要的意义,爱情在这里是被所有人不屑一顾的话题,明天小月即将陪着司马明慧远行,这样的夜色,不知道何时还能见到,小月坐在世子府的掬月阁中,望着窗外感叹。
世子府如今并不荒凉空阔,周若在此待嫁,不过这个掬月阁却还是空着的,小月来这里不仅仅是缅怀,还想做个简单的告别,不是和云子冲,而是和自己的过去告别,从明天起,自己将把这些彻底遗忘,重新来过自己想过的人生,也许清苦,但应该更轻松快乐,爹娘那里有身为大将军的虎子,应该不用自己惦念,而云子冲,再过几日,娇妻美妾江山地位就应有尽有了,可算是天下第一得意之人了。
环顾掬月阁,小月不禁回想起以前的事情,在月城时,那边的软榻上自己总是靠着子冲看书,有时他会谈一曲给自己听,大多数还是那首越人歌,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临风苑的古筝如今摆在书房的案上,小月走过去,随手一拨。一阵糟乱的琴声从手指下弹出,小月摇头苦笑,自己果然是徒有虚名的,就是这个古筝,子冲不知道握着自己的手教了多少次,到了今天,自己依然是弹不成调。
烛光跳动间,墙上映出一个窈窕的身影,小月低声道:“既然来了,就进来吧,算起来我才算是客”周若从屏风外走了出来,依然是大红的衣服,不过不是利落的骑装,而是长裙短襦,下面是艳红的长裙,上面是淡红的短襦,这深浅不一的红色,把周若的容颜映的更加美丽夺目,小月不禁有些炫目,这样张扬着美丽的女子啊,云子冲时常说自己像空中的明月,淡静而幽雅,如果说自己真的是月亮,那么周若就应该算是太阳了,明亮炙热的令人不能直视,即使是月亮,也要仰仗它的照耀,才有晚间的淡淡光华,就如自己和周若。
不是妄自菲薄,这是最真实的现实,周若盯着小月的眼光很奇怪,有欣赏,有喜欢,也有嫉妒和难过,种种情绪充斥在她明亮的眼中,异常的复杂,小月眼光一闪温声道:“我不过来这里看看,一会儿就走,明天我就要去送嫁了,恐怕赶不上你的大婚,在这里提前祝贺你”周若眸中划过一丝喜色,脸上染上些许羞涩道:“我的怎么能算是大婚,不过侧妃罢了,他心里的一直只有你”小月哧一声笑了,低声喃喃的道:“只有我”即使和周若以前颇为投缘,而此时两人之间却有一种生疏的尴尬,小月抬头道:“其实子冲表面看着冷冷的,不过心其实很软,俗话说柔能克刚,如果以后你能温柔的和他相处,他应该会对你很好的”周若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今天的小月很奇怪,即使自己看见她有刹那的颓败,可是这样平和的小月,周若还是没想到,周若设想过,如果反过来,自己和子冲一起长大,情投意合,如果面对他娶别人的情境,绝对无法如此平静的对待,这个纪小月竟然可以微笑的祝福,真的很难理解,她的出色自己早就领教了,即使自己一向目下无尘,也知道除了身份和姿色胜过她,别的却是差的太远。
自己本来也是异常欣赏她的,却因为云子冲心不由自主的开始讨厌她,甚至有些淡淡的怨恨她,只因周若知道,即使自己和司马玉娇几乎每天都缠着子冲,可是他看她们的眼光,依然是平静淡然的很,和注视着纪小月的那种炽烈眸光完全不同,即使自己即将嫁给他,他还是冷酷的告诫自己和司马玉娇,他这辈子只有一个女人,别的女人只能是个虚名而已,如果不愿意,可以另择良婿,多么直接而残忍。
这使得本来还打算和纪小月好好相处的周若,在听了他的这番毫无余地的话后,也不得不站在小月的对面,敌视她,只因心里的嫉妒真的难以抑制,这个掬月阁自己真的没上来过,不是没想来过,而是管家说过多次,太子爷吩咐世子府里郡主随便去哪里都行,除了这个和临风苑相连的掬月阁。
司马玉娇说过,月城她们一起长大的地方就是掬月阁和临风苑,和世子府的一模一样,是太子命人比照月城原样建造的,虽然不奢华却意义深远,周若住的地方是掬月阁对面的一间水榭,临着园子里的人工湖,也是异常漂亮,可是每每抬头间,看见相连的临风苑和掬月阁,心里还是有些刺刺的难过。
掬月阁往日都是黑着灯的,这夜却突然亮了起来,透过窗子可以清晰的看见一个女子的身影来回徘徊,周若于是悄悄来了,在门外站了一会儿,直到小月说话,她才走进去,说起来这间掬月阁不算大,布置的只能说是雅致,但是周若觉得自己还是有些闷闷的憋气,也许是因为书案上的两套笔墨,也许是因为这里到处都是两个人的痕迹,自己仿佛闯进了子冲和纪小月的天地,感觉自己不过是被远远隔离在外无关紧要的过客。
掬月阁,周若暗暗叹息,恐怕掬住的不是纪小月,而是云子冲吧,周若的脸色有些难看,愣神片刻也没说话,小月开口道:“你不用管我,我不过是来寻些旧物,一会儿就会走的”听到她的话,周若回过神,点点头转身向外走去,在门口的屏风处停住了脚步,低声道:“虽然对不起,不过我还是会努力让他爱上我,我的骄傲不允许我不战而败,你要小心,毕竟爱情面前那里还有友情,其实我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天真,我和明慧毕竟不一样”小月笑了道:“这才是你,北地骄傲的郡主,希望你能达成所愿,至于爱情友情,这些对我都不重要,你放心,你迫切想要的,费经心思想得到的,在我心里,其实不过是浮云罢了”周若蹭的回身,深深看了小月一眼道:“你这是炫耀吗,希望你这种淡然的笑容能保持下去,太弱的对手也没什么意思,不是吗”说完骄傲的一仰头下楼去了,小月不禁摇头浅笑,周若骨子里还是有些天真的,真正阴险狡诈的人,又那里会让对方知道呢,不经意间就把敌人铲除了,窗外月色有些朦胧,仿佛告诉小月,夜已经深了,院子中不时传来几声虫鸣,给寂静的夜色点缀上了一丝别样的色彩。
小月走到书案后,拿起笔开始给云子冲留书:子冲台鉴:这是我第一次写信,也许也是最后一次,说实话,我还是不习惯那些文邹邹的之乎之也,就用直白的语言诠释好了,这样看来,我的才女之名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提笔写这封信时,说真的,此时我的心情异常平静,也无风雨也无晴,仿佛修炼到了一定的境界,自从师傅来找我,我就知道了,说实话,我并不怨你,也不恨你,你有你的坚持和无奈,但同样,我也有我的骄傲和底线,这些我很明白,毕竟我们之间是如此的不同。
对你来说,太子正妃已是给我的极限,我也感谢你的抬爱,但是这时我不得不说,即使我们一起长大,你还是不大了解我,一开始你总是用焦急的眼神望着我,你眼中的含义我岂会不知,可是那时我就知道,我们之间不可能,毕竟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即使短暂的接触,也无法融合的,你有你必须维护的东西,而我有什么,不过是天生的骄傲罢了。
爱情对于你我来说,本来就是奢侈的东西,记得我曾经给你讲过的灰姑娘的故事吗,即使你是王子,我也不想做依附你的灰姑娘,我要的东西你永远不会明白,这就是你我最大的悲剧,写到这里,夜色已深,信也该结束,而我们的故事也将落幕,很抱歉不能如你所愿,但是还请你为我保留我仅有的骄傲,请不要寻找我,我将背着药篓去游历,也许在山中采药,也许在一座不起眼的小城落脚,开个小药铺轻松惬意的生活,更可能找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盖一个可遮风避雨的茅舍,恬然隐居。
如果将来我们都释然了,也许我还会回来,那时恐怕你已经至尊天下,俯视众生了,如果那时你还记得我,并且看得起我,那么就让我们再坐下来把酒话青梅。此时窗外的月色正好,在此谢谢你七年间无微不至的呵护,书不尽意。我会在远方遥祝你:万事如意,举案齐眉,最后把前些日子我抄的一阕词附上,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分外的应景:“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垂杨紫陌洛城东。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 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另这支荆钗即使粗劣,可是出自太子之手,也仿佛比那些名贵的钗子更有价值,请转曾有缘人。小月执笔于灯下。
写完小月又重新看了一遍,才放到一边已经准备好的信封里,伸手把头上的荆钗缓缓抽出,乌黑的头发瞬间滑落,小月把荆钗放在信封上,把头发重新编了个简单的麻花辫,起身下了掬月阁,从角门出了世子府,回身看去,仍可看见掬月阁温暖氤氲的灯火,小月低低一叹道:“这次,子冲咱们真的再见了,不,应该说不见了”翌日,公主的送亲队伍出发,送亲很是排场,由云子冲亲自扶着明慧缓缓而行,彩旗和嫁妆的车架整整排了城外十里之远,一眼望去仿佛无边无际,公主出嫁果然不一样,就像书里说的,可谓十里红妆,小月以送嫁的身份陪着司马明慧,如今在豪华的鸾车外候着,云子冲扶着司马明慧沿着红毯越走越近,两边是侍卫百官还有看热闹的百姓。
红毯上云子冲身着明黄的太子袍服,金冠黄袍异常尊贵,浑身那股逼人的清隽,仿佛被这种万人之上的尊贵淹没,堂堂王者的气场令他经过的地方,众人都不敢抬头直视,小月还记得自己以前觉得,他适合做个医者,如今看来自己大错特错了,他更适合做个斜睨天下,高高在上的王者,到了近前,一番仪式后,云子冲亲自扶着司马明慧上了鸾车,转身却要扶小月,小月反射性的一躲,自己利落的上了车。
云子冲一愣,眼眸疑惑的望着端坐在车上的小月,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仿佛今天的小丫头不一样了,好像回到了最初,自己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样子,冷淡而安静,云子冲眼眸一闪,定定的望着小月低声道:“我等你回来”小月意识到自己表现的过于明显了,可是自己仿佛对于他的碰触,有些从心里的抵触,自己惟愿此生再也和他没有瓜葛,他做他的太子,甚至皇帝,自己做自己的小老百姓,可是到了真正面对子冲时,小月彻底看清了自己的心,表面上说的云淡风轻,可是不怨仿佛很难,想到自己毕竟已经决定放手,还是一切和平的结束才好,遂转头对着云子冲粲然一笑道:“好!再见”鸾车辘辘的走了起来,距离云子冲越来越远,小月的心情也越发的平和起来,司马明慧悄悄打量小月,轻声道:“感觉你今天很不一样”小月神手扶了扶她头上的冠冕,故意岔开话题道:“怎样很重吧,过一会儿走的远些了,我和红渠就给你把这个弄下来”司马明慧皱皱眉道:“真的很重,不过你将来大婚时,恐怕凤冠比我这个还重吧,我们真是姐妹,受的罪都一样”小月浅浅的笑了,不知为何,司马明慧觉得小月这个笑容很淡,淡的仿佛自己说的是无关紧要的别人的事情。
远行
七天的时间,终于在五月初八这一天到了邺城,邺城如今异常繁华,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和喜气无关的,恐怕只有城守府的虎子和司马明慧吧,即使已经认命,可是亲眼见到自己的爱人嫁给别人,仿佛也需要极大的勇气,喜堂设在星月河边,到了吉时,昭王会亲自乘坐迎亲船过河,行了礼就会带着新娘回去,盛大的婚礼还是要另选吉日在昭王宫举行,这里不过是个简单的仪式罢了。
司马明慧的及笄礼异常隆重,及笄礼后连着就是出嫁,且嫁的还不是自己的心上人,司马明慧的心情可想而之的复杂,小月把及笄后出嫁前的这难得的一夜,留给了司马明慧独处,而自己的仿佛也该走了,到了自己的屋子,换上了早就准备好的男装,提着小包袱,从角门出了城守府,轻装简行分外轻松。
刚过了晚膳时间,天色不算很晚,即使人来人往也没有人主意到小月,河边有小月白天雇好的小船等候,船夫是个五旬老汉姓杜,靠渡人为生,小月给了他一两银子,让他载着自己顺河而下,到了地方再告诉他,杜老汉异常高兴,如今的一两银子恐怕都能买下自己这艘半新小船了,所以答应的异常痛快,告诉小月,即使让他载着她在河上几个月也没问题。
小月抬头望去,对岸的北地也是灯火通明,即使隔着宽阔的星月河,也能看出昭王对这次亲事异常的在意,也许这并不单单是政治联姻,毕竟明慧也有她的可爱之处,也许昭王会喜欢上明慧也未可知,即使他不喜欢,估计也会给明慧应有的尊重吧,难过的大概只有虎子了,以他的执拗,恐怕此生都不会喜欢上别的女子了。
河上并没有别的船只,只有小月雇的那艘不大的小船,在水中随着风浪荡漾,船上的棚顶处点着两盏风灯,虽然不算明亮,但是也可清晰的看见周边的情况,小月对着杜老汉点点头,小心的上了船,身子一低钻进了船舱中,不禁一愣,小小的船舱中竟然坐着一个人,河上的月色照在他雪白的锦袍上,氤氲出淡淡的光晕,朦胧而温润,从容的坐在那里,仿佛他做的不是小小寒酸的小舟,而是奢华高雅的画舫。
眉眼俊秀文雅出色,似笑非笑的盯着小月道:“怎么看到我很惊讶”声音和煦温和,剔除了初时的惊讶,小月不禁一笑道:“怎么你会在这里?”
赫连之微微一笑道:“你都能在这里,我在这里有什么奇怪的”小月坐下道:“我在这里说的过去,你一个朝廷大员在这里恐怕不妥吧”赫连之低低轻笑大声道:“老伯开船”船头的老汉答应一声,小船缓缓而动顺水而下,这只船小月原就没指望多快,反正自己不过也暂时没什么目的,飘到那里是那里吧,船舱中虽然简陋,却也算是齐全,竹席矮几一应俱全,矮几上有一壶粗茶,两个大大的敞口碗,小月提起壶倒满了两碗茶,将其中一碗递给赫连之道:“给没有你府上的精致,不过却能解渴”赫连之微微一笑,端起来喝了几口,道:“还不错,有种草木本来清香”小月不禁笑了,过了半响,小月歪头看着他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自从太子册妃的消息一经证实,我就猜到你必会走的”小月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黯淡道:“看起来你到比他还了解我”赫连之道:“因为我处在局势之外,所以看的异常清楚罢了,怎样,即然要游历天下,我可是个不错的向导兼同伴吧”小月笑了道:“想不到你还记的我和你无意间说过的梦想,是啊纷纷扰扰且和我无关,去实现我的梦想才是现在要去做的”小月眨眨眼道:“你不会对我存着什么心思吧,如此殷勤不得不令人怀疑啊”赫连之眼光一闪道:“是吧!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过我不相信这些年我的表现你不知道,我不过是想要一个机会罢了,放心即使将来没结果,我就甘心做你的兄长也未尝不可”一番话直白的磊落,到让小月不禁有些佩服,她素来知道赫连之这个人,是个博学多才,见识超多的君子,和他相伴游历应该不赖,想不到在这里,自己还能碰上一个志同道合的驴友,有他相伴,也许自己的旅程不至于寂寞吧,想到此,小月笑道:“好我们同游天下,说实话除了月城,外面的世界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赫连之眸光一亮,轻轻的笑了:“那么跟着我,我给你带路,咱们把整个尧国都走一遍”月亮也已经升的很高了,映照在河面上一片清辉,仿佛铺设了一条银白色的康庄大道,大道上有只小船荡荡漾漾的顺着河水缓缓漂游,片刻就没了踪迹。
京城的世子府,过两天就是太子大婚,世子府由于是周若停留的地方,所以布置的异常豪华气派,四处张灯结彩,大红的宫灯和彩球几乎挂满了所有的廊角屋檐,除了掬月阁和临风苑,一片热闹喜庆的红色中,毫无装饰的掬月阁显得那么遗世而独立。
云子冲从角门进到了世子府,吩咐随身的小厮不可惊动旁人,世子府所有的房子几乎都是灯火通明,这是尧国的风俗,掬月阁里也不能免俗的,点上了一盏落地的宫灯,相比别的地方,这里还是显得有种清冷的昏暗,也许是久无人气的关系。
云子冲命小厮在院外等候,自己随手推开院门走了出去,五月初正是花草繁茂的时节,即使越墙而过的杏花残了,别的花却竞相盛开着,缓缓上了楼,扑面而来的是一股自己异常熟悉的药香,这是小月的味道,她时常侍弄那些药草,身上总是会沾染些若有若无的药香,久了,云子冲也喜欢上了这种味道,感觉这样的味道,异常温暖清新,沁人心脾。
几乎凡是小月待过的地方,总是弥留着几丝这样的味道,而这里小月已经很久不住了,这股淡淡的药香只能说明,小月和自己一样曾经来过这里,云子冲嘴角上扬,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看来那丫头和自己心意相通的,案上是云子冲的古筝,旁边的书案上有两个人的笔墨纸砚等物,透过温暖的灯光,书案上仿佛有个黑色的东西放在那里。
云子冲走过去一看,脸色即刻变得灰白灰白的,那不是别的东西,竟然是自己亲手给小月簪住的荆钗,下面压住了一封书信,信封上是小月漂亮的字体,子冲亲启,云子冲几乎是有些颤抖的抽出信纸,就着灯光飞快的观看,看完后,左手啪的拍在案上,震得桌上的笔墨跳了几跳,拿着书信,三两步的出了掬月阁道:“备马我要去邺城”小厮大惊急忙道:“殿下后日就大婚了,您不能去”云子冲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大声道:“大婚!什么大婚!没有她大婚还有什么意义”语气慌乱而急迫,有一种即将失去一切的空洞,小厮知道这件事情可不是玩笑,大略的猜到是月小姐的事情,可是如今的大婚,关系到南北的局势,这样的事情,自己如果放太子走了,估计自己脖子上的脑袋也就该搬家了,遂答应一声,却匆忙的去了隔壁的太傅府,禀报司马容。
赫连昱此时正在司马容府上唠叨赫连之的事情:“你说这小子到底想的什么,竟然只留了这一封书信,说是要辞官归田,让老夫去替他上奏皇上,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说着双手托起自己的胡子道:“我一把年纪了,都没说辞官归田,你说他一个二十多岁风华正茂的才俊,倒要归田这像话吗”司马容浅浅抿了口竹叶茶道:“赫连贤侄本来志就不在此吗,记得前些年他就想出去游历了,要不是你一直下死力的阻止,哪能留住他,依我看,他的去意早就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这样,估计也是怕你不让他走……”
正说着云子冲的小厮蹬蹬的跑了进来,喘着粗气道:“太傅您快去阻止太子,他要连夜去邺城啊”司马容和赫连昱同时一惊,对看了一眼,急忙快步冲了出去,疾步走到府门口,正看见云子冲翻身上马,司马容大喝一声,几步上前拽住马的缰绳道:“冲儿你干什么去”云子冲心神已乱,喃喃的道:“我要去找小月,她走了,她扔下我走了,她什么都不要了,什么太子妃,她根本就不屑一顾……”
说的颠三倒四,语气中的慌乱惊痛那样明显,司马容命几个侍卫上前把他弄下马道:“你不要慌,这是多大的事情,小月能去那里,不过是去邺城送嫁很快就回来了”云子冲冷静了一些,惨然道:“她那里是去送嫁,我就说她不对劲,她这是借着这个机会走了,我知道她一向拿得起,放得下,可是什么话不能当面和我说明白,却要这样”司马容看了眼世子府,暗想惊动了周晋父女可不好,遂把云子冲带进了自己府中,书房中小月的书信摊在案上,司马容和赫连昱不禁齐齐皱眉,知道那丫头骄傲,却怎么也想不到她这样的骄傲,即使太子正妃也不屑一顾,那个如月般淡静的女子啊,原来也可以如此的激烈,人家说的很清楚,无怨无悔无雨无晴,这样的淡定从容,可叫那个男人能放得下。
即使司马容百般阻拦,云子冲还是连夜走了,这个时候司马容陡然明白,在云子冲心里,恐怕小月的分量更重于江山吧,赫连昱低头暗暗琢磨事情,这件事也未免太巧了,赫连之也在这时走了,难道是追着那丫头去了,赫连之的心思赫连昱是知道一些的,可是缘分使然,他毕竟晚了一步,可是如今看来,自己低估了他的执着。
司马容看了赫连昱一眼,叹了口气道:“为今之计,咱们尽量把大婚向后拖吧,现在我只希望子冲能找到小月,不然老夫真怕他万念俱灰”赫连昱瞥了他一眼道:“我看他刚才的样子,就可以用这个词了”司马容屡屡自己的胡子道:“不然,他刚才虽然慌乱,眼中却还是有希望闪动,如今看来,七年前我执意收那丫头为弟子,真不好说是幸还是不幸”都说人间四月天,其实五月才是最美的季节,五月的风情浅淡恬静,五月的雨欲下欲断,五月的夜,朦朦胧胧有一种隔着轻纱的安静,五月的清晨,万丈霞光破云而出,光彩夺目绚烂多姿,星月河畔的五月,除了这些,更别有一种宁静悠长的美丽,五月初九的清晨,星月河两岸人满为患,喜气几乎弥漫了整个星月河,两岸都可随处可见拥挤的百姓,他们个个洋溢着欢笑,可见战争是他们共同抵触的,和平才是他们的心之所向。
吉时即将临近,湍急的河水今天异常平静,阳光穿过云层照在河面上,泛起粼粼波光,异常美丽,眺望河面,可以看见一艘奢华精致的龙舟,即使离得远,也能看到那洋溢着喜悦的大红帐幔,乘风波浪缓缓而来,渐渐接近南岸。
虎子和司马峻站在江畔迎候,即使还看不清楚立于船头人的模样,可是只那股凌人的气势,就令南岸的百姓们切切私语,虎子眸光一暗,这样的那男子当配的上明慧的吧,离得更近了,众人终于看清了船头上傲然挺立的男子,都不觉暗暗吸气,昭王云子烈,整个人有一种矛盾而嚣张的美丽。
大异于寻常的新郎官,穿着一身绣金线的黑色蟒袍,一只四爪飞龙张扬禀洌的从下摆一直到前胸,狰狞的龙头浮在他肩膀处。仿佛和他溶为了一体,五官不能说俊秀,只能称美丽,而且美丽的无法形容,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但却丝毫也不阴柔,冷厉的目光如电闪过,眼眸过处,众人无不低头,不敢直视,唇角有丝浅浅的笑意,却和他的气质有些不搭。
即使云子烈的大名早就传遍了天下,但是真正见到此人,虎子和司马峻都不由得暗暗称赞,的确是个太出色的男子,王者之气氤氲在他四周,美丽霸道,几乎是他留给虎子的第一印象,像空中炽烈的太阳,只要它喷薄而出,所有人都要沐浴在它烈烈的阳光下。
真相
大红的毡毯一直从城守府绵延到星月河畔,红毯上一步一步缓缓行来的,是司马明慧窈窕的身影,阳光下,她一身大红的嫁衣看上去她如此美丽。云子烈微微眯起眼,深深打量渐渐走近的身影,璀璨的凤冠前面,是珍珠镶边的红色面纱,若掩若现间,可以隐约看见面纱后的花容月貌,虽然也很出色,却绝对不是她。
云子烈清清楚楚的知道,这个女子不是自己要的哪一个,不仅容貌,最大的差别是味道,她没有那个女子的味道,那种如月色般安静淡雅的味道,这个缓缓向自己走来的女子,比较像周若的明丽娇艳,却没有自己倾心的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皎洁雅致,云子烈唇边的笑意渐渐凝固,眼眸中的戾气和冷酷令虎子和司马峻都是一愣。
即使不明白原因,也看出来这个昭王显然生气了,那种怒气令人不仅有些不由自主的胆寒,随着礼乐的铿锵声,司马明慧走到了近前,抬头间,对上云子烈激怒冷厉的目光,不禁向后退了两步,险些站不稳,即使这个男人如此俊美,司马明慧还是不由自主的,产生了一种自己都不能理解的恐惧,像什么,就像一只急于把猎物撕碎的雄狮,望着自己的目光,那样的残忍和冷酷。
司马明慧慌张的向旁边看去,对上虎子有些焦急关心的眸子,才稍稍定下了心神,可是还是不敢抬头去看那个男人,那个北地的昭王云子烈,那种令人恐惧的目光,绝对不能算是友善,明慧身子有这些发冷,她甚至能想到自己嫁过去后,不可预知的下场。
云子烈蓦地抽出腰间宝剑,冲着司马明慧一剑刺了过去,众人大惊,电光石闪间,虎子一个闪身挡在了明慧前面,而司马明慧的面纱已经被剑尖挑开,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司马明慧脸色唰的变得异常惨白,身子不住的微微颤抖,脚步踉跄,左手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抓住虎子伸过来的大手,虎子不禁又是心疼,又是大怒,刚要开口,云子烈眸光划过司马明慧的脸庞冷冷的道:“你是谁?”
语气阴冷透着寒意,司马明慧显然是吓住了,一时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河畔立时鸦雀无声,司马峻脸色变了几变,最后强作镇定的道:“怎么昭王不是执意要娶小女吗,这样恐怕很失礼吧”云子烈呵呵一笑,笑声傲慢而霸道:“失礼,我云子烈何时守过什么礼”、剑尖一指司马明慧道:“她不是我要娶的女子,那夜我看到的分明不是她”众人一惊,司马峻疑惑的望了望虎子,虎子道:“周晋说你要娶明慧,说她允文允武天下无双,这时却又如此,是何道理,你说那夜,你何时见过明慧的?”
云子烈道:“就是本王退兵的那一夜,我曾夜探郾城,在城守府后花园中见到一个女子舞剑,旁边应该还有如玉公子赫连之吧”虎子和司马明慧都是暗惊,两人对视一眼,突然明白过来,云子烈看上的哪是明慧,分明是小月,可是这等事情,如何能说的明白,况且小月今天一早就不见了,只留给虎子一封书信说是去游历天下,如今这件事情可真是棘手的很,这里正在交涉间,河边官道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随着越来越清晰的马蹄声,一骑飞快的奔了过来来,到了近前,翻身下马,显然是体力不支,踉跄几下摔在地上。
虎子和司马明慧仔细一看,不禁大惊,来的竟然是憔悴不堪的云子冲,发髻有些松散,头上的金冠已经歪在一边,鬓边的发丝有几缕粘在脸上,而脸色灰白的如同死人,显然是马不停蹄的赶路,锦袍和脸上都沾了些许污渍,大异于他平日的整洁清贵,如今的云子冲异常狼狈邋遢,眼中的光芒却是急切而慌张的,虎子和司马明慧急忙上前,扶住他道:“你怎么来了”云子冲张了几次嘴,感觉喉咙处干干的疼,使尽全身力气也发不出一丝声音,明慧急忙让下人拿了清水递给他,云子冲急忙咕咚咚的喝了几口,才道:“小月……小月在哪里?”
声音异常的微弱嘶哑,明慧侧首看了虎子一眼道:“对啊!从早晨就没看见她了,莫不是还在城守府”虎子却松开了云子冲的手臂,从怀里拿出一张素签道:“小月走了。她说她要去游历天下,除了给我的平安书信,只在她房里留下了这张素签”云子冲急忙接过细看,小月潇洒漂亮的字体跃然纸上,不是别的,只是两句话:“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云子冲不禁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连着两天两夜不眠不休的赶路,况且水米未进,到了这时再也支撑不住,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万念俱灰,眼前一黑,就栽倒在地上,手中的素签随风飘起,云子烈伸手一抓,拿在手中看了一眼,眼眸扫过几人,虎子和司马峻急忙命人抬了云子冲回城守府,找大夫诊治,而云子烈暗暗想了想,开口道:“正月十五灯节那天,上台唱虞姬的那个女子是谁”虎子和司马明慧对看一眼,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个残酷冷厉的昭王,显然看上了纪小月,他们怎么也不想让小月和这个的男人有瓜葛,司马峻却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全然不知道,这个难捉摸的昭王,怎么会问了这样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不过这个在月城几乎人尽皆知,本身那段曲戏就是那纪小月发明的,遂开口道:“当然是纪小月……”
虎子和司马明慧几乎同时道:“父亲不可……不能说……"可是还是稍稍晚了一步,云子烈低声呢喃:“纪小月,纪小月,原来是她,一首桃花诗,天下谁不知,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生后名,可怜白发生”在看看手中的素签: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原来如此,原来自己倾慕的她,是天下第一才女纪小月,怪不得她随口就能吟出如此气势而瑰丽的诗句,怪不得自己在灯节的夜晚看见她和云子冲站在一起,心里就怪怪的不舒服,怪不得在尧山相遇,她听不懂自己的暗示,原来自己弄了个这么大的乌龙,不过如果不是她,自己娶来有何用,美丽的皮囊,自己昭王宫中俯首可拾。又那里用自己废这些手段。
想到刚才云子冲那个狼狈的模样,云子烈好看的眉微微一挑,扫了虎子一眼,这个浓眉大眼的男子是那丫头的哥哥了,他眼中对自己的防备,和护着司马明慧的样子,令云子烈不禁勾起一丝笑意,随手一指司马明慧道:“你喜欢她,我喜欢的是你妹妹纪小月,既然如此,她让给你,我娶你妹妹岂不两全其美”在场的几个人,都不觉倒抽了一口气,司马峻吃惊的望着云子烈:和亲岂能儿戏,哪有这样的道理,不过看他对明慧的态度,简直是连正眼都没扫过,硬是把明慧嫁给他,肯定是不成的,可是纪小月,司马峻默默的扫了一眼虎子,众所周知,纪小月将是尧国的太子正妃,如此身份,岂能来和亲,况且刚才子冲的情况,估计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件事情发展到现在,却全是为了一个纪小月。
不管是和谈休战,还是和亲竟都是因为一个女子,看情景这个昭王云子烈也不是如传说中的无情啊,至少在纪小月面前,他还是没过去,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这过不去那丫头那关的,恐怕不止云子烈一个英雄吧。
轰轰烈烈的和亲,最后弄成了一场难以收拾的闹剧,云子烈执意不娶明慧,而是坚决要把和亲之人换成纪小月,否则休战和谈协议就可能成为一纸空文,语气中的威胁,显而易见,南北的局势再一次充满了难言的张力,而因祸得福的大概只有司马明慧和虎子,这对幸运的恋人,虽然两人还有难关要过,至少眼前明慧不用远嫁了,两人之间有了一线希望,可是云子冲,躺在城守府的太子却大大的不妙。
从河畔回来,他就始终昏昏沉沉的发着高热,嘴里不断呓语着小月的名字,和一些断断续续乱七八糟的句子,司马峻在房里来回踱步,事情的发展真的的难以预料,如今若是找不回小月,或者即使找到了小月,又如何能把太子妃送去和亲,退一万步说,小月那丫头既然一早了之,连太子妃都不要,如何愿意去和亲,可是云子烈显然霸道的不可思议,他执意要娶纪小月,又如何回绝,弄不好南北又要开战,左思右想,司马峻心情异常糟乱。
如今最重要的是那丫头究竟去了哪里,抬头看着虎子道:“小月会去哪里,你这个亲哥哥难道一点线索也没有吗”虎子搔搔头道:“从小月六岁开始,我就不知道她想些什么,可是她总是和我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说她有朝一日一定用她的双脚,去丈量咱们整个的尧国,去看看各地的风情,并且她也想各处去行医采药,或者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结庐而居,种种药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样平凡的生活才是她的梦想,可是身不由己走到了如今的境地,说实话,她这一走,我很替她高兴,她终于可以去过她自己想要的生活了,我这个当哥哥的很欣慰”一番话说的房中异常安静,半响后,一个嘶哑的声音微弱的道:“原来她不是不喜欢京城,而是根本就讨厌权利和争斗,我确实错了,可是她也要给我改正的机会,如今她一走了之,都不想想我们七年的情分”虎子和司马峻同时向床边看去,云子冲不知道何时已经做了起来,靠在床边,虽然脸色依然苍白难看,可是精神却好了很多,虎子眼光一闪,凑近他道:“情分,你都要和别人大婚了,太子殿下你还指望什么情分,你还是放了小月吧,我感觉她最近两年越发的不快乐了,可是这次在邺城再次看见她,我却觉得她轻松了一些,仿佛往日那种背在身后重重的包袱彻底放下了,摒弃了犹豫,这是我所乐见的”云子冲脸色瞬间变得更为难看道:“不,我不能放手,也放不下手,从她六岁把手伸给我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她是我的”虎子一挑眉,暗暗打量云子冲,血缘真的妙不可言,即使云子冲和云子烈表面看上去那么的不同,可是那种骨子里透出的霸道,尤其是对小月的那种霸道,真的很雷同,不知道这是小月的福还是祸,司马俊峻灼灼的目光盯着云子冲道:“子冲你不知道如今云子烈也执意要娶小月吗,否则就有可能重新开战,难道为了一个丫头就要起战祸吗”云子冲紧紧一皱眉道:“他不是要娶明慧吗,又关小月何事?”
虎子道:“云子烈当初夜探郾城,看到的实际是小月,他却以为是明慧,故此有这样的阴差阳错”云子冲暗暗吸气道:“他怎么会看到小月,即使看到小月,凭他阅人无数也不可能一面就喜欢上小月啊,这个说不通”虎子笑了道:“你难道不是第一眼就喜欢小月的吗,在我看来,你当初第一次看见小月,仿佛就已经喜欢她了”云子冲嘴角牵出一丝笑意轻声道:“现在想来,是,当初第一眼看见她,就觉得她异常的与众不同,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眼中氤氲的灵气和光芒,比夜空中最闪亮的星星还要璀璨明亮,让人有一种小心的摘下它,深深藏于怀中的欲望”司马峻气急败坏的道:“你们还有心情想这些儿女情长,如今应该想的是,如何解决这个南北僵局吧”虎子低头想了想道:“如今有一个人倒是可以一试”“谁?”
彩虹
虎子沉吟半响道:“周晋”司马峻暗道:“是啊,他一向是反对开战,并且他是云子烈的亲舅舅。让他却劝说昭王,仿佛再合适不过了”虎子又道:“昭王的要求,本身就非常的没道理,我家小月既不是世族,也不是公主,为何要去和亲,从那里也说不过去”云子冲脸色一暗低声呐呐的道:“是啊!她根本也不愿做世族或是公主的”司马峻道:“如今明慧和云子烈的婚事肯定是不行了,不过你和周若如果能大婚……”
话还没说完,云子冲就急促的打断他道:“舅舅别说了,如果我娶了别人,恐怕这辈子我都会失去小月的,这个我如何能做,现在想来,我的确是负了小月,她及笄那天,我曾经亲口说过,愿得一心人,临窗绾青丝,如果娶了别人,即使是迫于无奈,到底是食言了,这刻冷静下来细想,以小月的骄傲,怎么可能愿意和别人共侍一夫,从小到大她对我们的三妻四妾,就尤其的反感和抵触,我竟然忘了这点”司马峻脸色变了变道:“小月这丫头这点倒是有些不讲道理了,自古那个男子不是这样,何况子冲还贵为太子,未来的一国之君,难道娶了她,将来后宫也只能有她一个,这像这么话”虎子低头没说话,即使心里向着自己的妹妹,可是也觉得司马峻的话颇有道理,子冲的身份那里能如此,可是想到妹妹近几年的境况,遂抬头望着两人道:“现在说这个仿佛没意义,不是我偏着自己的妹妹,小月她知道这个,太子殿下做不到,所以不是连正妃的位子都不要了吗,我这个妹妹那里会难为别人呢,如今它既然去游历天子,你们就由她去好了,本来她嫁进宫就是我爹娘和我都不乐见的事情”司马峻瞪了他一眼道:“事情如果能这样简单就好了,可是如今那个云子烈执意要她,以云子烈的霸道性子,这件事情岂能善了”虎子摆摆手道:“人都不知去向了,难道他能怎样,再说他悔婚在前,按理我们这一方才应该理直气壮的”司马峻不禁失笑道:“你不想想云子烈何时讲过什么礼,他靠的不过是他北地剽悍的铁骑罢了”虎子哑然,是啊他手里的那个可开山裂石的雷管,如果一旦用来打仗,可以想见后果多么严重,云子冲道:“如今先要找到那丫头,她自己独自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放心,若是生病了可怎么好”语气中是浓浓的担忧和心疼:、“从她六岁起,她的一饮一食都是我亲自吩咐照看的,如今在外面餐风露宿,她那里受得住”虎子哧笑了一声,看着云子冲摇头道:“这个恐怕你多虑了,你忘了遇到你之前,我们家的情况了,饮食起居这些小月一向不讲究,至于生病,你是关心则乱吗,忘了她自己就是一个最好的大夫,那里会让自己生病呢,我倒觉得现在的情势她走了倒好,不然那个昭王岂会如此轻易的就回去,肯定是要带走小月的,到时你怎么办,难道要立时开战,那样小月岂不成了红颜祸水千古罪人了”云子冲叹道:“也罢待我处理了这些糟乱的事情,再去亲自寻她”说到此,望着司马峻道:“其实算起来当太子当皇帝,向来不是我所愿,不过是母后的意思,她对云子烈尤其的憎恶,舅舅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司马峻眼光一跳,幽幽的道:“这么多年了,姐姐始终还是放不开”司马峻不由的想起了多年前那一场爱恨纠葛,算起来如今尧国的乱局,仿佛根源就是那场纠葛,低低叹息一声道:“这些我也不好和你说,反正谁都有对错,那云子烈如今这种性格,也是和他小时候所受的颠沛流离的苦难生活分不开的吧”司马峻的声音轻缓而沉重,云子冲不觉侧首向外面望去,窗外的夜色已深,明亮的月光撒到院子里的花木上,一片清韵的疏影,夜空中有许多星星一眨一眨的,如同小月调皮时的眼眸,丫头你今夜在哪里呢,可知道我在想着你,夜风徐徐吹过,一阵稀稀落落的沙沙声,仿佛是私语,也仿佛是树叶的摩擦声。
星月河下游有一个小镇,名字很美叫彩虹镇,听这里的人说,每当雨后临着星月河,就会架起一条绚丽的彩虹,异常美丽,故此得名,据说是天上的神仙对这个小镇分外青睐,才会如此的妆点小镇,听到这些时,小月不禁摇头失笑,这里临着河,而且没有高山阻挡阳光的照射,且镇中的人们是靠种植梨子为生,可以说绿化非常好,空气净化的异常干净,头顶的天空都显得比别处高远碧蓝,这样就具备了一切彩虹形成的条件了,出现彩虹有什么稀奇的。
赫连之原以为听到如此的传说,小月会和所有的女子一样有向往和梦幻,可是她嘴角一丝丝的笑意倒是透出些许古怪,遂开口道:“怎么你觉得这个传说不可信”小月摇摇头道:“不是不可信而是根本就不可能,世上哪来的什么神仙呢,不过是人们的臆想罢了”赫连之轻轻摇摇折扇道:“如果不是天上的神仙垂青,为什么只有这里才会每每雨后有彩虹出现”小月笑了道:“即使我和你说,估计你也是不明白的”“你且说来,即使我驽钝,你也要给我机会长长见识,不是吗”小月不禁失笑,和赫连之沿河而下,不过只是两天的时间,就仿佛找到了曾经在郾城的那股默契,赫连之风趣幽雅,周到体贴,更为难得的是他没有那种贵族世家子弟从骨子里透出的凌人高傲,而是异常的平易近人,且见识博广令人和他相处非常的舒服,真的如就如同一块极品的和田玉一般,温润皎洁,可谓君子如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那夜沿河而下,到了天亮两人就上了岸,决定走陆路,小月想去北地看看,当然心里还是存了躲避云子冲的念头,小月知道,即使自己书信写的言辞恳切,以她对子冲的了解,恐怕他也许会更加生气也说不定,肯定会派人或者亲自出马来寻自己,而现在两个人仿佛不是见面的时机,另一方面说,小月前世出生成长的城市是北方城市,自己也想去这里的北地去看看,是否有些相似之处。
故此两人在在彩虹镇登岸了,这个小镇很美,盛产水梨,几乎整个小镇都是遍野的梨书树,如今已经过了花期,小月和赫连之错过了,梨花似雪草如烟的美景,枝头已经结出了小小的梨子,如一颗颗嫩绿的樱桃镶在枝叶间,倒是别有味道,于是两人找了家临着河的客栈落脚,店小二是个热情的人,给他们说了彩虹镇的传说,还信誓旦旦的说这里没过几天就是要下一场雨的,不如看了这里的彩虹再走,据说能带来好运气的。
两人当然是不在乎这些,不过也没什么要紧事,因此也就在这里停住了脚步,等了两天,依然是艳阳高照没有一丝雨意,不过空气不算闷热很清新,毕竟才五月,临近傍晚,两人在客栈大堂用过简单的饭食,并肩出来散步,客栈临河而建,后面就是星月河的河堤,岸边垂柳成行,徐徐的河风吹过,很是清凉。
两人在上面散步,无意间提起了彩虹这个话题,小月的态度显然引起了赫连之的莫大兴趣,见她轻笑不语,遂道:“难道你真的知道,这里的彩虹是如何来的”小月望了望河面,抬手指指高悬于空中的太阳道:“实际上是它造成的”赫连之讶异的道:"你说彩虹和太阳有关系”惊讶过后,赫连之笑了,摇摇头道:“这个我却不信,虽然都是在天上,可是却风马牛不相及”小月微微一笑,指指水面道:“你看太阳照在水面上折射出来的,远远看去是不是也是彩色的”赫连之侧首望去,的确,阳光照在星月河的河水上,泛起一片七彩的磷光,异常美丽,小月道:“之所以雨后才有彩虹,其实就是这个道理,刚下过雨,空中还弥漫着许多水滴,当然这些水滴咱们是看不到的,因为它很微小,咱们只能感觉到清凉和湿润,阳光穿过空中万千个水滴,就如照在水面上一样,会折射出七彩的光线就是彩虹了,由于角度不同,所以彩虹的宽度也不同。”
赫连之吃惊的望着她道:“这些我从来没听过,也没在那本书里看过,你是如何知道的?”
小月眨眨眼道:“这个就是我的秘密了,等以后再告诉你吧”赫连之不禁轻笑出声道:“这么说来只要是雨后,无论在哪,都能看见彩虹了,可是我在日城大多数是看不到的,只有偶尔在舜华院才可能看到”小月道:“这个也是要有条件的,首先必须是背着太阳,因为彩虹呈现于与太阳方向相反的天空,所以随着太阳的东升西落规律,早晨的彩虹出现在西方,黄昏的彩虹总在东方出现,且必须空气纯净,就如这个小镇,都是梨树,树木可以净化空气,所以这里才会每每雨后有彩虹出现”正说着,天突然的阴了下来,一片厚重的云层挡住了太阳,随着云层越积越厚,眼看雨就要落下来,赫连之伸手拉住小月的道:“前面河边有个茶棚,我们去哪里喝茶避雨好”小月抬头一看,果然,大约前方一百米处,有一个茶棚,于是点点头,雨说来就来,他们刚进了茶棚,大雨就冲了下来,店小二说过,这里雨下的大,但是很短,都是一阵一阵的,小月不禁想起了前世广州的天气,晴时多雨偶阵雨,用在这里仿佛也很贴切,经营茶棚的是一对老夫妇,很干净,但是生意却很清淡,算上小月和赫连之也只有稀稀落落的三桌客人,茶虽然很一般,不过却有自制的梨子干做茶点,酸酸甜甜的很好吃,小月非常喜欢。
果然不过盏茶的功夫,雨就停了,当太阳从云层中出来时,旁边喝茶避雨的一个客人道:“看彩虹出来了”小月和赫连之走出茶棚,向天上望去,东面的天空中果然悬起了一道七彩的虹霓,赤橙黄绿青蓝紫依次排列着,非常美丽,赫连之道:“果然现在接近黄昏是在东面的”茶棚的老汉也出来一起看,听到赫连之的话道:“我们彩虹镇的彩虹,早晨在西面,傍晚就在东面,看来天上的神仙也是和咱们一样分早晚的”小月不禁失笑,古代的人却很好糊弄,基本上无法解释的事情都会归到神鬼身上,不过换个角度想,这样仿佛听起来更美些,就像自己明明知道彩虹原是光的折射,可是刚才一看到时,还是觉得异常神奇和感动,这种东西有时模糊些才更美不是吗,不过彩虹虽然美丽却异常短暂,片刻就消失在了空中,令小月不禁想起了自己及笄的那个夜晚,子冲为自己放了半夜的烟花,美丽却稍纵即逝,低低叹口气,以后他大概会和周若和司马玉娇一起看吧。
赫连之悄悄打量脸色有些暗淡的小月,虽然她不说,赫连之也能猜到,她大概是想到了云子冲,眸光一闪道:“很奇怪彩虹虽然如此美,却鲜少有咏它的诗句,你可记得读过写彩虹的诗”被赫连之的一打岔,小月心情褪去黯淡,顷刻好了起来,认真想了想道:“却是蛮少的,不过我记得以前看过一首,里面有两句是这样写的,赤橙黄绿青蓝紫,谁持彩练当空舞,算是写彩虹的吧”赫连之重复道:“赤橙黄绿青蓝紫,谁持彩练当空舞,虽然直白,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气势,后面是什么”小月搔搔头道:“后面的记不得了”眼眸急速的闪动几下,呈现出少见的调皮可爱,赫连之不禁轻笑,举起手中的折扇轻轻敲敲她的头道:“这个倒是少见,我一直觉得你是记忆超群的,不然怎么能知道那么多事情”小月急忙道:“你可千万别说我是什么才女了”说着鬼祟的左右看看,凑近赫连之的耳边低声道:“实话跟你说,这个才女的头衔是真的名不符实的,其实我什么都不会,尤其对于作诗更是一窍不通”
夜谈
赫连之低声笑了摇摇扇子道:"你这话说的,恐怕整个尧国的人都不同意”说着唰的打开自己手里的扇子,平展在小月面前,小月一愣,接在手里细看,正面的扇面很简单,是一支颇有意境的春桃,反面却用遒健飘逸的行书,写着小月剽窃的那首桃花诗,小月不禁很无语,张张嘴想解释,又觉得无从开口,遂仍把扇子还给他避重就轻的笑道:“你的字写得很好”赫连之目光深邃的注视着她道:“其实即使你不是如传说中的那样,也没关系,我觉得最特别之处,是你很真实敏锐,看的很通透,这一点别说女子,甚至我有时都做不到”小月不禁露出一丝苦笑道:“敏锐通透,这是因为从开始我就不是你们这个圈子里的人,所以才能清楚的看透一些事情,岂不闻不知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吗,好了,既然也看过了彩虹,我们明天继续向北走吧”赫连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为什么那么想去北地”小月一时还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赫连之颇为善解人意立即笑道:“这大概又是你的小秘密了,不过真希望有一天你能亲自告诉我”小月笑道:“人生有秘密才值得期待对吗”两人相视而笑,黄昏的夕阳渐渐从西边的天空中落了下去,余光染的半空都是红彤彤的,就像火烧一般,赫连之侧首望着小月,她含笑的侧脸,沐浴在夕阳中,光晕给她周身镶上了一圈金边,异常朦胧而温暖。遂低低的道:“好明天一早咱们出发”虽然云子冲和周若的大婚最终不了了之,而周晋还是答应去说服云子烈,令司马容和赫连昱暗暗松了口气,不过结果怎样,还要等待消息,自和亲的乌龙事件传回日城,司马容赫连昱和周晋周若就一起赶来了邺城,再次见到异常憔悴的云子冲,周若内心五味杂陈,没有按时大婚,虽然司马荣容含糊其词,不过如果周若猜的不错的话,应该是因为纪小月。
来到了邺城,才大致知道纪小月竟然是留书走了,周若恍然,想起了那个送嫁前的夜晚,掬月阁中纪小月的神情那样平静和缓,还记得,灯火下,她异常淡然的说:“这才是你,北地骄傲的郡主,希望你能达成所愿,至于爱情友情,这些对我都不重要,你放心,你迫切想要的,费经心思想得到的,在我心里,其实不过是浮云罢了”原来她说的竟是真的,自己一心想要的,她可以不屑一顾的甩手丢下,潇洒的令自己既羡慕又嫉妒,即使她如此的潇洒,可是云子冲却哪里潇洒的起来,他对于大婚的事再也不愿意提,甚至自己就是想见他一面,仿佛都很难。
不大的城守府里,自己竟然碰不到他,那么结论只有一个,他不想见到自己,周若知道也许他在迁怒,认为是自己的关系,才逼走了纪小月,可是自己不是已经甘居侧妃了吗,还要自己如何再退,她想即使自己甘愿做个侍妾,恐怕那纪小月仍然还是要走的吧,她说自己是骄傲的北地公主,可是周若认为,纪小月骨子里的那股骄傲,就是十个自己恐怕也赶不上的。
低低叹了口气,虽然纪小月这一走,令自己如今处在了如此尴尬的境地,但是周若还是有些欣赏她的,原来表哥看上的果然也是她吗,周若一开始就觉得不对劲了,明慧的明艳,昭王宫中比比皆是,表哥怎么可能会视若珍宝,原来他看上的是纪小月,想起表哥说起纪小月时的表情,周若暗道,即使自己退出,恐怕云子冲想达成心愿也是太难了。
没有人比周若了解云子烈,从小看多了他对女人的无情,不管多倾国倾城花容月貌的美人,也不过是一两晚的临幸,从来不会超过三天,并且还会把自己的女人随意送给臣子们,可是这样冷酷的男人,提起纪小月时的那种珍视,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欢,是那么明显,周若几乎就能预料,到,即使他当时对那个女子也许只是欣赏动心,可是久了绝对会转化成一发不可收拾的爱情,越是冷酷的人,一旦动心就是绝对的疯狂,尤其表哥如此霸道,所以她认为父亲去游说表哥放弃纪小月,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如今把南北两地弄的如此紧张尴尬的,罪魁祸首的纪小月,却不知去向了,也许这样也好,至少自己还有时间去打动云子冲,想到云子冲清隽的笑脸,和从容的风度,周若不禁有些微微的羞涩,门外的丫头轻轻扣了两下门低声道:“郡主太子差人来,请郡主月然亭一叙”周若意外的站起来道:“好马上就来”周若望望窗外的夜色,感觉心仿佛要从胸膛里挑出来似地,飞速的打开妆奁,打量自己的妆容,秀眉凤目婉转含情,两颊有两朵淡淡的红晕飞起,更显的铜镜中的妙龄女子明丽娇艳,抬手找了一只亮晶晶的明珠钗Сhā在头上,顾盼间如水的眸光和流转的珠辉相映成趣,别有一种通透的美丽,整理整理自己身上的短襦长裙,遂走出了屋子。
月然亭坐落在邺城城守府后面的小花园中,城守府临着星月河而建,花园不大,却引了星月河的河水进来,绕着花园蜿蜒而过,成一弯流水,水边有一八角凉亭,月夜里如果在此饮酒作诗应该很得趣,云子冲出神的望着亭外的流水,月色中,流水缓缓的流动着,偶尔经过高低不依的石洞,有微微而清越的哗啦声传来,月光照在流水上有些银白的光晕,显得有些清冷。
云子冲不禁想起了月城风华学院的湖畔,有时候自己和小月会在晚间吃过饭后,去哪里玩耍,只因小月喜欢那一汪湖水,和湖畔的香樟树,尤其在夏天,哪里不禁异常清凉,更没有蚊虫滋扰,湖畔有两块比较平整的大青石,一块大,一块小,小月小小的身子却总是抢那块大的坐,并且在石块下面的角落处,孩子气的刻上了自己的名字,很可笑。
想到这里,云子冲不觉轻笑出声,瞥见花园小路上迤逦而来的灯光,云子冲不禁收住了嘴角的笑意,微微皱了皱眉,周若走进了凉亭,微微一褔道:“太子哥哥”云子冲摆摆手温和的道:“郡主不必多礼,请坐”亭子里有四个石凳和一张石桌,倒是很清爽精致,桌上放着一壶茶和几碟小点心,周若侧首打量云子冲,俊秀的五官安静的气质,在月色中显得越发的清隽,眉头微微有些皱起,脸色依然不算很好,不过眼中却残露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周若暗暗纳闷,云子冲扬手挥退下人,亲自给周若倒了一杯茶道:“郡主今夜请你前来,不为别事,只为了悔婚之事赔罪,我以茶代酒,请郡主大人大量不要计较”周若猛的抬头看着他道:“原来是为了这个我还……”
云子冲打断她道:“子冲思虑不周,犯下大错,先负了小月,后毁了婚约,这几天我想明白了,当初小月及笄的时候,我曾经发过誓,愿得一心人,临窗绾青丝,这个人我既然已经答应了小月,怎么还能娶别人,即使是形式上的,也是对誓言,对小月的一种亵渎,本来她一直就不喜欢权贵的圈子,也不喜欢名利争斗,可是为了我,她勉强自己留在了我身边,可是最终我还是伤了她的心,我非常悔恨,不过庆幸一切还能挽回,毕竟无论是和亲,还是大婚都没成功,这是不幸中的大幸,郡主花容月貌美丽绝伦,相信一定能找到更好的良婿,子冲在这里感谢郡主的抬爱,子冲深觉自己配不上郡主,请郡主一定不要蹉跎了芳心”周若脸上不禁浮起一丝嘲讽的笑容,眸光定定的望着云子冲道:“我们北地女子不像你们南边的,不用说这些好听的场面话,不就是想告诉我,你不想娶我了,只想娶纪小月,多简单的事情,值得你如此长篇大论,拐弯抹角的说吗”云子冲脸色一滞,深吸了口气道:“请郡主谅解”周若望着他半响道:“好!让我谅解,那么你抬头看看我,你只要告诉我,我到底哪里不如纪小月,我就谅解你”云子冲皱皱眉头,抬眼望着周若,说实话,周若的美丽世所罕见,即使是云子冲贵为太子,在周若之前也没见过姿色能和她媲美的女子,更别提小月不过清秀而已了,月城公认的美女明慧,和周若站在一起,都瞬间失色,何况别人,可是爱情这个东西,那里是姿色决定的,再好看的也不过是皮囊罢了,爱情是讲缘分的,记得自己第一眼看见小月时,虽然她只有六岁,且穿的很寒酸破旧,但是她眼中不时闪动的光彩,几乎立即就吸引住了自己,令自己心不由己的陷落了进去。
虽然当时年纪小,可是那种动心的感觉,随着时光荏苒不仅没有消退,反而日久弥深,令云子冲如今想起来,还觉得恍如昨日,周若暗暗打量云子冲,这一刻的云子冲,是周若从来也没见过的,褪去了冷漠,褪去了平日那种从容的淡定,眼眸中闪现着一种,周若所不能理解的幸福,就像它人虽然在这里,而心却已经去了别的地方,有纪小月的地方,周若觉得心里难过和羡慕兼而有之。
可是自己却觉得,此刻的云子冲比往日的太子更加有魅力,若说以前周若对云子冲是喜欢倾慕和隐隐的征服欲,那么今夜,周若觉得自己仿佛真的爱上了他,爱上了这个爱着别人的男子,花园里此刻异常安静,只有亭檐上悬挂的宫灯,随着夜风明明灭灭的闪烁,云子冲出神的沉默了很久,久到周若以为自己等不到答案了,云子冲才开口道:“郡主和小月那里有可比的呢,无论容貌还是家世,小月都和郡主有天与地的差别,可是我喜欢她,不仅仅是这些,她的所有我都喜欢,即使是她的劣势,在我眼里也是分外完美的”说到这里,云子冲顿了一下,轻轻的笑了几声道:“现在想来,她的毛病还真不少,早晨从来不愿起床,总是要我亲自去叫她几次才勉强起来,晚上反而不睡,总是看书看得很晚,吃东西很挑,过甜的不吃,过于清淡的不吃'……异常惫懒,不爱梳妆打扮,不耐烦梳那些繁琐的发式,总是梳小丫头的麻花辫子,性子还算温和,不过却异常执拗,认准的事情谁也不能改变……”
云子冲断断续续的说着纪小月的缺点,周若却觉得心里越发的苦涩,这些繁琐的点点滴滴的生活小事,他竟然全部放在心里,大概只有爱一个人到了极致,才能如此吧,把爱人的所有小事都记住,并且作为美好的事情回忆,周若险些被他打败了,说实话,即使没亲眼见过他们两个人在一起是什么样子,只从云子冲的话中,就可以清晰的体会到,两人之间的那种亲热紧密,这种感情,周若觉得甚至超过了男女之间的爱情。
云子冲说了很久,眼神都有些放空,周若蹭的站了起来,倒是打断了云子冲的回忆,云子冲皱皱眉看着周若,周若深吸一口气道:“给你句忠告,即使我这里放手了,表哥那里也绝对解决不了,表哥的性格我很了解,如果他想要的得不到,他宁可毁了,也不会留给别人,你认为你和纪小月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吗,我拭目以待,如果你们真的能有结果,那么我会甘心奉上我的祝福,如果不然,试着接受我,至少比那个刁蛮的司马玉娇强上不少吧,夜色不早,你也早些安歇吧”说完,不等云子冲的反应,转身出了月然亭,顺着小路走了。
阴谋
京城参将府,司马玉娇怒冲冲的进了父亲的书房,摇着父亲的手臂道:"我听到消息昭王悔婚,纪小月走了,两边又要重新和谈呢,周晋已经过了星月河,他是周若的父亲,如果他趁机给周若谈出个太子妃的头衔,那我岂不是要在那个丫头下面吗,我不干,您快想法子”书房中正在看书的中年男子看了一眼司马玉娇道:“这样急躁没有城府将来如何母仪天下”语气很平淡却有一种少见的阴狠,司马玉娇的父亲是颇有心机的一个人,不然在人才济济的司马一族也不可能出位,名字按照族谱取名司马峥,本来上次的郾城之战接任司马峻的应该是他,谁想半路蹦出来一个穷鬼小子纪晨星,十几岁就被封为将军,若是真打起来也没什么,可是那小子的命也太好了点,不过一次守城战就和谈了,这样捡了个从天上掉下的便宜军功,令司马峥暗气了很久。
休战后自己仍是参将,却是在那个毛头小子之下了,这个不说,就是自己爱如掌珠的独女,竟然也输给了那个纪小月做了侧妃,可是如今传回的消息,司马峥还没敢告诉玉娇,不然还不知怎么大闹呢,自己生的这个女儿,简直就是自己的魔星,可偏偏从小就喜欢云子冲,她不知道纪小月确实走了,可是那云子冲如今反倒谁也不娶了,连北地的周若他都拒绝了,何况玉娇,他执意只娶纪小月。
纪家原不过连寒族都算不上,如今出了一个将军,一个太子妃,不久的将来,还可能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而纪家到那时根基扎深,可就再难撼动了,可是即使自己现在出手,对付了纪小月和纪星辰,那么最后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之位,还是落不到玉娇身上,中间还隔着周若,周若无论从模样,从身份,都在玉娇之上,可以想见,即使没有纪小月,将来在深宫中,玉娇也很难出头,这些都需要从长计议。
司马峥拍拍玉娇的手道:“放心爹自会想法子,你就等着做你的太子妃好了”司马玉娇顿时露出喜色,片刻却又阴沉了脸道:“即使我当了太子妃,子冲哥哥还是一样喜欢纪小月那个穷丫头的,他根本从来也没正眼看过我”司马峥笑道:“你且回去安歇,这些事情爹爹自会替你处理好”望着女儿渐渐消失的背影,司马峥有些阴阴的笑了:“来人”很快进来了一个小丫鬟:“老爷有什么吩咐”“去把后院的清客尹先生请来,就说我有要事请教”丫头答应着去了。
这里按下不表,却说周晋到了披星镇的环采阁,发现这里大异于从前,自己险些以为走错了地方,几乎看不出来原来的烟花气,虽然依然奢华,却透着一股以前没有的清雅,而且一路行来也没看见一个歌姬艳色,倒是换成了清一色的小厮,很不像子烈的风格,周晋不禁暗暗皱眉,这个只能说明自己这次的成功率很低。
环采阁上如今布置的舒适高雅,和以前的俗丽无法同日而语,四面原来的艳色纱帐已经被浅蓝色的代替,微风浮动,如梦似幻,异常的干净清爽,周晋记得这里往常都是一片笙歌艳舞,美女如云的,一时还真不太习惯这样的改变,有些怔楞。
汉白玉台阶上,云子烈正在低头作画,背对着周晋窗而立,微微低着头,徐徐微风穿过琉璃窗浮动他宽大的衣袂,有一种周晋没见过的潇洒,半响后,云子烈才放下笔转身看着周晋道:“纪小月,舅舅见过多次了吧,您瞧瞧我这幅画可画的像”周晋屡屡胡子走了上去,宽大的画案上是一幅写意的水墨美人,画上的美人身姿曼妙正在舞剑,一身白衣飘飘若仙,五官并不是很清晰,但是那股出尘脱俗与众不同的气质,却跃然纸上,可见作画之人异常入心,周晋暗暗叹气,他当然知道云子烈是善画的,其实算起来,他在这方面的天资可比的上专门的画师,只是他很少提起兴趣去画什么罢了。
到了今天,这么多年了,自己也只看过他有限的几幅画,且都是画景的,一直以为他是不善于画人物的,现在看来自己大错特错了,纸上舞剑的女子,神韵抓的极准,只要是看过纪小月的人,绝对一眼就可认出来,毕竟那个女子的气质太出众了,古人说画由心生,如果不是心里喜欢极了一个女子,相信是画不了如此逼真的,这也说明了,子烈是真的从心里喜欢那丫头的,自己想说的话,没开口,周晋已经知道是不可能成功的了。
可是还是要尽力一试,遂笑道:“好久没看过你画画了,这幅却是很有神韵,老夫到不知道纪小月那丫头的剑法如此精妙”云子烈想了想道:“其实我对她的了解也很少,算起来我只见过她三次,且有两次还是偷窥”说到此,不禁一阵轻笑道:“其实虽然她看上去如此的淡然从容,可是也是有小丫头可爱的一面,很有意思的丫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画作,云子烈嘴角的笑容逐渐扩大,荡漾开去,竟然让周晋觉得他的笑容里有一丝甜蜜蕴含其中,周晋暗暗心惊,斟酌了良久不知道如何开口,云子烈却收起了笑意,眼眸划过一丝犀利,缓缓坐下道:“舅舅请坐,若若的大婚准备的怎样了,即使我不娶那个司马明慧,于她也无碍吧”周晋望着他道:“子煭可知道那纪小月是何身份”云子烈慵懒的向后面一靠,斜斜靠在软榻上道:“什么身份,不就是云子冲定下的太子妃吗”周晋道:“既然知道,你还执意要娶她,哪里能行,想来即使再风华绝代,也不过是一个女子,不值得破坏了刚刚缓和的局势吧”云子烈哧一声笑了道:“舅舅,本来和谈也不过是拖延时机罢了,如果不是师傅和你都反对,我坐下的铁骑,如今恐怕已经到了尧京的城门下了,那里会子在乎这些”周晋道:“可是如今即使云子冲舍得割爱,可是那纪小月也已经不知去向了”云子烈眸光闪过慑人的戾气道:“我不过是先定下名分罢了,纪小月和云子冲的名字连在一起,就让我异常的心如芒刺”周晋不禁暗暗抽气,这是多强烈疯狂的占有欲,真不知道是那纪小月的福还是祸,云子烈看了周晋一眼道:“舅舅难道不希望若若幸福吗,如果有纪小月在,云子冲有可能喜欢上若若那丫头吗,从这一方面看,小月属于我,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再说以小月的才能,我相信将来我大业成功了,站在我身边也有足够的资格不是吗,你还不知道,暗卫传来的消息,那个炸药包并不是纪晨星的主意,而是小月想出来的,且一夜之间就研制成功了,这说明什么,舅舅不用我说您也该明白吧,那丫头这些年一直是藏着,我们知道的那些,不过是她的很少的一面,如果这次不是干系到他的亲哥哥,估计她还不会露,当然我心里是极喜欢她的,喜欢到,甚至我自己都有些吃惊的程度,可是我还有理智的,这样的女子如果属于了云子冲,那将是我们北地的大祸”周晋不禁震惊,原来那个东西竟然是出自她的手笔,周晋看了一眼子烈异常狂热的目光,不禁暗暗打了个激灵,想到那个云子冲,那里会放手,云子冲看上去虽然清隽温雅,其实骨子里和子烈是有些相像的,如果触及到了他在意的东西,那么他的霸道相信应该不下于子煭,如果说子煭是残忍冷酷的猎豹,那么云子冲应该算是为了捍卫自己的地盘,不惜背水一战的雄狮,如果这两个人对上,那将是尧国的灾难。
这个是周晋最不乐见的,可是别的还好说,以他的观察,云子冲对什么都是淡淡的,甚至对于皇位都能云淡风轻,可是和纪小月,不仅仅是男女之间那样简单,可以说纪小月是他一手呵护着长大的,如同是贝母和珍珠,一点一滴用心血滋养她,等到她光华夺目时,他怎么可能把她让给别人,这真是一个大大的难题。
周晋有些颓然的的道:“这个问题容后再谈,老臣先告退了”云子烈摆摆手,周晋走了出去,回到驿站,却意外的发现了周若的身影,不禁一愣道:“你怎么回来了”周若有些气鼓鼓的道:“那个云子冲真是死脑筋,我说不通他,在哪里呆着气闷,所以回来了”周晋不禁捏捏自己又有疼的太阳|茓,这真是乱糟糟无法理清的乱麻啊。
南北和亲的问题就暂时僵住了,可是另一件大事,却在邺城发生了,这一天一大早,司马峥就快马加鞭的带着侍卫到了邺城,带来了皇帝的圣旨,众人跪地接旨,司马峥暗暗扫了一眼纪晨星,打开圣旨大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将军纪晨星在郾城一战中,有通敌的嫌疑,诏命参将司马峥接任大将军之职,纪晨星先打入大牢,择日押回京候审,钦赐”立即就有侍卫上前来拿纪晨星,虎子一时呆在了当地,这无疑是比晴天霹雳更震撼的事情,真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通敌这样的罪名和他能有什么联系,云子冲上前一步拦住侍卫,冲着司马峥道:“这个怎么可能,郾城一战不禁有赫连之督军,后来还有我在场,何来通敌之说”司马峥眼光一闪道:“太子殿下,这个微臣就不知道了,不过有郾城随军小校的亲口检举,和纪晨星的通敌的罪证在此,太子可要预览”云子冲道:“当然”司马峥一挥手,后面的侍卫迅速的呈上了一份供词和一封书信,信封上并没有署名,云子冲扫了纪晨星一眼,从里面抽出信纸,草草看了一遍,不觉暗暗心惊,字体很熟,一看就知道是虎子的字,虎子习得是隶书,起笔藏锋,收笔回锋,折笔停顿,一勾一划云子冲都异常熟悉,只因他曾多次和小月一起看他写给小月的书信,虽然在一个学院读书,可是一个月也仅有几天能见到,所以虎子就习惯了给小月写信,几乎是每三天一封,内容繁琐细致,都是一些他在学院里的小事。
久了,云子冲对他的字也就异常熟悉了,如今不用细看,这第一眼,云子冲就知道即使不是出自虎子之手,也是有利害的高人在策划这起阴谋,目的恐怕和小月脱不了关系,这个太难处理了,即使自己有心包庇,如今这证据确凿,自己也不能说怎样,明知这是一起策划周密的阴谋,可是一时却也揭穿不了,少不得虎子要受些罪,自己能做的,只有快速的调查清楚,抓出后面的人,才能还他清白。
想到此,云子冲莫测的看了一眼司马峥道:“这个证据还没落实吧,如此,先不能给纪将军定罪了”司马峥道:“当然,皇上也怕冤枉了纪将军,所以命令先押起来容后再审”云子冲看了一眼司马容和赫连昱,两人脸色很平静莫测,难以猜透,遂道:“既然如此,就先把纪将军请到摘星楼吧”虎子倒是反常的冷静,突然发生了这样想不到的变化,最初的呆怔过后,虎子不禁想起了小月曾经和他说过的话,郾城战后,小月劝自己回月城,自己却执意要继续留在军中,一个当然是因为明慧远嫁,另一个也存了些建功立业的雄心,当时小月见劝自己无果,临走时叹息的说:“你我兄妹都不属于这个圈子,即使我们偶然的得了造化上位,可是没有根基的树,随便的一个风吹草动就会折断,如同你我一般,表面暂时的风光,你知道在我们不知道的角落里,有多少因为嫉妒而衍生出来的阴谋正在悄悄酝酿,你要小心了”当时自己还不以为然,可是今天,虎子突然醒悟,妹妹一直以来就是看的最透的那个,不禁暗暗苦笑,这场阴谋恐怕针对的不止是他这个将军吧。
连城
摘星楼处在邺城城守府后面的半山腰,临着峭壁,下面是滔滔的星月河,只有一条路可以进出,原是祭天祈雨的地方,说着楼实际上却类似塔台,有七层高,最上面是一个平台,据说如果站在上面在繁星满天的夜里,抬手就可以摘下星星,当然不过是传说,已经废弃了很久,是座石头砌的塔楼,却因此叫了摘星楼。
云子冲把纪星辰关在这里是有用意的,虽然条件差些,不过也很安全不是吗,门口有看守的侍卫,塔楼里有草席石桌,倒也算是过得去,至少比监牢要强上一些,坐在草席上,抬头就可以看见窗棍外的夜空,的确仿佛离着天上的星星很近,侧耳倾听有星月河哗哗的流水声隐隐约约的传上来。
虎子不觉有些出神,想起了今天的遭遇,大概是早晚的事情,不过唯一庆幸的是,至少妹妹是安全的,但是这恐怕只是开始罢了,虎子皱皱眉头,幕后主使人的目的,绝对不单单是让自己进了牢房,或是罢免官免职这样简单,虎子觉得其真正的目的还是小月,如果自己通敌的罪名落实了,那么小月甚至爹娘,恐怕都难以周全,为今最重要的是最快的通知爹娘速速躲避起来,以免受到牵连。
可是如今自己这样,谁还能去送信呢,正暗暗思量间,下面传来一阵清晰的脚步声,虎子被关在塔楼的顶层下面有七道铁门,就是虎子有天大的本领,除非会飞,否则也绝难脱逃,门锁咔的一声响,枝桠一声铁门打开,司马明慧提着食盒走了进来,虎子不由的脸色一暗,自己和明慧这辈子仿佛欠缺些运气,即使她躲过了远嫁,自己却又深陷囹圄,总不能圆满就是了。
司马明慧拿出些吃食摆在石桌上,悄声道:“你别着急,子冲哥哥会查明真相还你清白的”声音有些颤抖的哽咽,虎子却知道不那么容易,对方既然敢捏造这样莫须有的事情,肯定是做了充足的准备,估计自己的罪证如今已经放在了云子冲的眼前了,即使他是太子,虎子也深深明白他救不了自己,食盒里有一壶酒,虎子拎起仰脖灌了几口道:“如今我倒是不着急了”侧耳听听外面没有动静,才趋近司马明慧小声的道:“我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完全是自作自受,可是于我家人没有丝毫关系,估计我这一辈子也不会求着你了,如今我求你一件事,你若念在过去的情分,请务必替我完成”司马明慧鼻子一酸道:“你不用如此丧气,有什么话就说,难道我还用你求吗”虎子低声道:“你出去速速差人去给我爹娘送信,让他们去别的地方躲避一时,不然我怕有不测”司马明慧身子一震道:“不会吧,你这件事本来就是被冤枉的,有你爹娘什么事,再说有子冲哥哥和祖父在,难道还有人敢动你爹娘不成”虎子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别管别的,尽快按照我的话去做,如果连累了爹娘,我就是死一万次也不能瞑目的,快去”语气异常严重急迫,司马明慧也顾不得和他多说,简单叮嘱了几句,就急匆匆的出去了。虎子料得不错,虎子囚在摘星楼后,司马峥带着侍卫刻不容缓的到了虎子房中搜查,在虎子的床底下果然有一个黑檀木的小匣子,打开后众人都是一惊,是一匣光华耀目的明珠,颗颗都有鸽子蛋大小,任意一颗都是价值千金的,何况这一匣子。
云子冲暗暗皱眉,这一环扣着一环的栽赃陷害,手段严密,出手狠毒,这是要一次就置虎子于死地啊,连缓和时间都没有,云子冲暗暗打量司马峥,此人的嫌疑最大,可是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再说自己也只能怀疑罢了,证据虽然貌似确凿,但赫连昱和司马容齐齐担保下,司马峥也没有硬是即刻就把虎子差解进京,算是给了云子冲一个面子,可是即使云子冲,也只能拖三天,毕竟法不容情。
其实云子冲知道,如今大概只有从哪个检举的军校那里入手,才有一线生机,军校倒是也跟了来了,云子冲曾经见过他,在郾城里确实是伺候过虎子的,可是还没等云子冲找他,却发现不见了,怎么找都找不到,这不是太奇巧了吗,云子冲还没想到对策,在第三天,天色刚蒙蒙亮,啪啪的拍门声惊醒了云子冲,云子冲急忙起来,小厮开门发现是赫连昱。
赫连昱显然也是急匆匆赶来的,身上的袍子也是穿的乱七八糟的,脸上异常焦急,一看见云子冲就喊道:“快!快!上摘星楼,出大事了……”
云子冲心里咯噔一下,没等赫连昱说完,身影一闪就向着后山奔去,到了摘星楼下,层层的铁门都已经打开,外面的侍卫也都不在,云子冲急忙上了摘星楼,到了顶层的平台处,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司马峥和司马容都在,司马容有些怔楞,而司马峥手里提着剑,剑尖可以看见清晰的血迹还没干。
云子冲只觉得脑袋一阵轰鸣,急忙上前一步捏住司马峥的手腕,目眦欲裂的道:“这血迹是谁的,难道你竟然妄动私刑不成”司马峥急忙道:“那纪晨星想畏罪潜逃,被守卫发现,我赶来的时候,他正想这平台上侧面的峭壁处逃走,我当然要阻止,和他交起手来,他被我一剑刺中大腿,失足从这里掉了下去了,这个可是太傅亲眼所见”云子冲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定定心神,向侧面一看,不禁一闭眼,高台下的峭壁深不可测,甚至下面的星月河都看着窄了许多,有几颗从峭壁上伸出的灌木枝桠,还挂着虎子青蓝色的外袍,从这里掉下去那里还有生机,云子冲冷冷的盯着司马峥道:“我到不知道纪将军能从这里脱逃,除非他会飞,否则不是傻子就是白痴,很显然他两者都不是,那么这件事情不是太诡异了吗,司马大人,你……”
云子冲还没说完,就被司马容打断道:“逝者已矣,子冲不要冤枉了司马大人,这样不妥,如今再追究责任有什么用,最首要的是查出真相还星辰一个清白,也省的他九泉之下难以瞑目”语气有一种历尽沧桑的颓败和无奈,云子冲脸色异常晦暗,小月和虎子的感情他最了解,他现在都不敢想,小月知道这件事之后怎么办,赫连昱匆匆的上来,手里拿着一张纸,有些气喘吁吁的道:“那个军校找到了,侍卫来报,早晨发现了他的踪影,在城里的一间僻静的小客栈里,被人杀了,一刀毙命,在客栈的桌子下面找到了一封没写完的书信”云子冲接过一看,头上的青筋突突的直蹦,内容很简单,意思就是说,他出于对纪星辰一个寒族能一步登天,很是嫉妒,故此接受了别人的好处,设了毒计来陷害纪将军,可是事发后又觉得异常悔恨,日夜受到良心的谴责,终日惶恐不安,所以决定……
后面没有写完,事情就这样简单的真相大白了,却搭上了虎子一条年轻的生命,可是幕后的主使人是谁,真的是死无对证了,司马峥暗暗松了口气,差点就毁在一个小角色手上了,老李真是蠢的可以,找的人更是蠢的没边了,人是灭口了,却险些留下把柄。
云子冲暗暗扫了一眼司马峥,眸光一闪,知道这一切都是有高人在后面计划,一步一步的严丝合缝没有一丝漏洞,就是想抓把柄都抓不到,就像审案子,你这刚有点线索,人家那里已经找到源头,或者制造一个源头结案了,你能怎样,这一切从发生到结束不过短短的三天,这个幕后之人的心机和手段可见一般,会是他吗。
云子冲脸色异常难看,最令他不能接受的,是这一切几乎是在自己眼皮底下活生生上演的,自己如何和小月交代,她会恨死自己也说不定。
北地连城,是一座距离披星镇很近的城池,在披星镇的西北方向,小月和赫连之在这里呆了几天了,原因是这里有一种很特别的花,吸引住了小月的主意,连城地理环境很优越,侧面是繁华的披星镇,后面是北地有名的山脉连云山,据说此山连绵百里,和尧山有的比,连城就坐落在山脚下,所以这里大多数人是靠打猎为生的,比起披星镇的繁华,这里反而清淡的平凡,这里的人多是朴实清苦的百姓,几乎有钱的人都搬去了不远的披星镇了。
几天前,小月和赫连之本没打算向回走的,可是赫连之说,如果去星城也只能从这里走,才是捷径,于是两人小心的绕过披星镇,这才到了这座小城,他们进城时正赶上集市,看到一个卖蘑菇的小姑娘,大概是怕蘑菇干了,所以随手摘了些野草盖在竹篓上面,野草中夹杂着一种无蕊的白花,形状有些类似寻常的喇叭花,却也不同,花瓣有轻微的波浪,蓦一看去有些特别的味道。
小月向小姑娘要了来,仔细观察了很久,觉得很像自己曾经在书里看过的一种花,但是从来也没见过,神秘的佛教之花曼陀罗,小月之所以对它有兴趣,除了它身上异常多的传说故事,还有它本身的毒性,在现代,曼陀罗属于国家严格管制的植物,这里却被当野草,小月知道它虽然有一定的药用价值,但是最大的特点还是有剧毒,且能令人产生幻觉,算是一种天然的谜幻药。
遇到这种奇花,当然要去亲自看看的,再说只看这一朵,也不大能断定是不是书里说的曼陀罗,不过真的很想像,于是当时就和赫连之商量着,在这里住些日子再走,赫连之当然不会反对,整个连城不过只有一家小客栈,且客人十分稀少,坐在客栈的大堂里吃饭时,小月一直拿着那朵白花研究,赫连之不禁笑道:“怎么这个难道真的是什么稀少的东西吗,我看就像是寻常的野花”说着到了一杯清茶递给小月,小月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你可读过佛经?”
赫连之道:“读过一些,却并不精通”“法华经里提到过一种花你记得吗”赫连之想了想道:“你说曼佗罗”小月笑了点点头道:“没错”赫连之接过小月手中花,自己端详道:“看着不大像,记得法华经上记载,曼陀罗花自天而降,花落如雨;道家北斗则有曼陀罗星使者,因为使者手执此花,所以将此花命名为曼佗罗,被誉为天界的四种花之一,我一直认为这不过是传说,再说即使真有,也应该娇艳美丽的不同凡响不是吗,这个看着真的太平常了”小月轻轻笑了,指了指他手中的花道:“这个之所以别誉为佛教之花,并不是因为她的娇艳,而是因为它无心无蕊,因为佛法修的本就是清观世界,欲走红尘,手中无物,万相皆空,所以这种无蕊的白花正好和了佛教的根本,象征着空心,无心和安心,所以才得名的”赫连之望着她,轻声笑了道:“真不知道你这些都是从哪里看来的,小小的年纪怎么竟会去研究佛经”小月道:“我并不精通佛经,不过对这种花向往已久而以,今天蓦地见到真的,还有些不信”赫连之道:“你没听那个小丫头说,后面的山上这种花俯身皆是,咱们明天去看看好了”小月点点头有些担心的道:“不知道这里的老百姓知道吗,这花有剧毒,经常接触它与身体有害的”赫连之不觉目光放柔轻声道:“真是医者父母心,你的这一面,我以前还真没料到过,”小月不禁笑了道:“其实这个才是我最喜欢,并且乐意去做的事情,从小我就喜欢草药的味道,觉得他们比任何妖娆的鲜花都要清香”“怪不得你身上总有股淡淡的药香,原来如此”小月不禁神思缥缈,这种药香子冲也异常喜欢,总是说让她下些心思给他缝一个香囊,把几位馨香的草药放进去,时常带着,说那样即使在京城,也仿佛小月还在身边一般,可是只有这个针线活计,小月是一窍不通的,没的自找没趣,被子冲磨了几年都摇头,现在想来,大约他佩戴的香囊该是至少有两个了吧,相信以这里的闺秀家教,司马玉娇和周若应该都能做的很好。
想到此,小月觉得从心里涌出一种涩涩的味道,迅速的蔓延到全身,胸中有些堵堵的不舒服。
恐惧
小月和赫连之在连云山呆了几天,的确,这里满山遍野甚至道边溪畔,几乎随处可见曼陀罗,一朵花看着很一般,但是一大片曼陀罗,却给人一种异常治艳的感觉,美丽而妖娆,山里的樵夫告诉他们,这种花他们叫迷心草,一般晚间在山里,会散发着一种很好闻的香气,不过闻的多了,容易迷失心智,产生如梦境般的幻觉,所以人们才叫它迷信草,现在还早,要到秋天才会结种子,种子能治疗腹痛,很灵,不过不能多用它有毒。
等到樵夫走了,小月才对赫连之道:“看来我多虑了,这里的百姓对这种花很了解的”赫连之微微一笑道:“不过也不虚此行就是了,你看这满山都是曼陀罗,真的很美不是吗”小月转身看去,他们站在半山腰的一块大青石上,左面是蜿蜒曲折的山路,右面是山的一侧陡坡,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刻,远远望去,连绵的山峰间,都是一片晕染的金黄,加上山中的雾霭,看上去朦朦胧胧,很有几分仙气,而满山遍野随风摇曳的曼陀罗,在夕阳中更有一种妖艳的美丽。
小月点点头笑道:“却是不虚此行”两人相视一笑,慢慢顺着山路下山,下山后已经掌灯时分,小客栈的大堂里多了几桌客人,大概是今天住进来的,小月和赫连之简单的要了两个小菜,米饭和一壶茶水,慢慢的吃晚餐,旁边桌子坐着两个新来的客人,显然是今天才遇到,正在寒暄着,一个是个壮年大汉,浓眉大眼很粗犷,一个是个大胡子,大汉穿着很有北地的特色短衣肥裤,很是利落,而大胡子确实精致的南边袍服,估计应该是来收皮毛的商人。
两人很高兴,大声的招呼伙计上菜上酒,坐在那里一边喝酒,一边大声的交谈,大汉对旁边的大胡子道:“老袁你这次是从邺城过来的吗,你说我们昭王和你们公主的婚事怎么还不举行,我还等着在披星镇看热闹呢”小月不禁一愣,放下手中的筷子,低头喝了一口茶水,不动声色的听着两人的对话,大胡子道:“你别等了,告诉你黄了,你们昭王临场换将,迎亲那天楞是不要公主,说要换成纪小月”“什么纪小月,你们月城那个有名的才女”大汉吃惊的道,大胡子点点头:“对啊,你说这不是不讲道理吗”大汉道:“讲什么道理,我们北地的骑兵多彪悍,按理说,以我们照王之才,就应该配那个第一才女才像话不是吗,你们那个劳什子公主有什么用,论美貌也及不上我们的周若郡主吧,听说那个纪小月蛮厉害的。做的诗天下的先生都称赞呢,这不我家儿子的私塾先生,成天就拿着那个桃花诗又读有写,喜欢的跟个疯子似地,可见定然很好了,我们家那口子说,那个纪小月没准是什么文曲星下凡,投错了男女胎了“店里的客人都是一阵大笑,赫连之也笑了,温温的眸光扫向对面的小月,却发现这丫头低着头,耳际处却有很明显的红晕,不禁摇头失笑。大胡子却没笑继续道:“这次你们昭王的愿望恐怕是实现不了了”“怎么”大汉很讶异的问道,大胡子道:“你不知道,几天前一道圣旨下来,说纪将军在郾城一战中通敌,有随军校尉检举,众所周知纪将军是纪小月的嫡亲哥哥,而纪小月是我们太子殿下,定下的太子妃,所以当然不可能立即问斩,于是没有下狱,而是关在了邺城后山的摘星楼”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小月早就傻了,放在桌子上的手,有些不由自主的抖动,心里感觉就像猛的砸下了一大块冰,一般透心的凉,赫连之也是一惊,暗道这怎么可能,郾城一战,自己和纪将军一直是在一起的,那里可能通敌,遂伸手握住小月的手,触手是一片冰凉,大汉忙道:“这个不可能吧,纪将军如果通敌了,那么怎么可能是你们胜”大胡子摇摇头道:“据说这是幌子,纪将军把炸药包的方子偷偷给了昭王,才有后来你们昭王找人制出了威力更大的雷管,未免更多的伤亡两方才商量着和谈的”大汉道:“这个怎么可能,我听说我们那个雷管,是文圣他来人家研制出来的,那里是什么纪将军泄密,你们的皇帝真是糊涂”大胡子道:"就是啊!本来太子和太傅是要调查的,可是没等调查,纪将军不知怎么,竟然在摘星楼失足掉下悬崖了,你知道下面是星月河,这一下肯定有死无生。”
小月蹭的站了起来,脸色比纸还要苍白,身子有些微微的颤抖,唬的店里的人吓了一跳,不约而同的看向她,赫连之站起身走到大胡子跟前一拱手道:“在下有礼了,我们也是南边来的,您刚才说的可是真的“大胡子点点头道:“真的,整个南边都传遍了,后来查出那个检举纪将军的军校是诬陷的,听说是因为嫉妒纪将军一介寒族,平步青云当上大将军,才心有不平去诬陷纪将军的,不过那个军校,后来经受不住良心的谴责,自杀了,可是及将军也死了,真是可惜了”小月一瞬间仿佛失去了全部力气,感觉脑袋里轰轰的乱响,仅仅是听别人说,小月都能知道这是一个针对性的阴谋,很明显,幕后还有主事者,可是这样就算结案了,仅仅是给虎子昭雪了冤屈,可是虎子年轻的生命就可能这样陨落了,他才十七岁啊!那个快乐的虎子,憨厚的虎子,非常疼爱自己的哥哥,就断送在了这龌龊的阴谋中,一直就知道官场不适合虎子,可是也没想到能如此的快,就将黑手伸向了虎子,小月甚至很明白,这一切的缘由,估计不仅仅是虎子,恐怕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不过小月还是不相信虎子就会这么轻易死了,她绝对不相信,子冲,事到如今小月不得不有些怨云子冲了,即使自己和他说明白了,可是毕竟有这么些年的情分在,难道他就一点也不念旧情吗,若是念旧情,他怎么会允许发生这样的事情,听大胡子的说法,他也是在邺城吧。
小月心绪烦乱,赫连之上前一步,扶住她有些摇摇欲坠的身子低声道:“咱们先会房间里再说,这里太噪杂”小月点点头,赫连之回了她的房间,一进屋小月就瘫坐在椅子上,半天没有说话,过了半箱赫连之才道:“不然咱们先回邺城看看吧”小月定了定神道:“不我不能回邺城,我先要回月城看看,如果我料的不错的话,这场阴谋还没有完,它的目的应该是我们整个纪家,而我们家挡住了谁的路呢”赫连之沉吟半响道:“如果说你们一家人都背上通敌的罪名,有一个人最有利”“谁?”
“司马峥”“司马峥!司马峥!”
小月皱皱眉头,喃喃的念了几遍:“这人的名字很熟”赫连之道:“他是司马将军的参将,对了,他的女儿是司马玉娇,这个你应该知道了吧“小月道:“原来是他”赫连之来回走了两步,站在小月面前道:“你不要小看此人,他很有心计的,他几乎是司马一族最富有的了,司马家的生意除了庆安堂,几乎都掌握在他的手里,如今他又得了兵权,说他手里握着尧国南边的一半江山,丝毫也不夸张,而且他手下门客众多,像谁呢,对!像是秦朝时期的吕不韦,如果是他耍的阴谋,那么目的就很明白了,对付纪将军是为了兵权,顺带给女儿司马玉娇,挣到了太子妃的位置,这一计不可谓不毒,不仅如此,这样一来,也破坏了南北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和平局势,并且把陷害纪将军的黑锅不知不觉中转嫁到了昭王身上”小月不禁一震,站起身,急忙收拾包袱道:“如果真是这样,就更糟了,不行,我要立即回月城,我爹娘那里我不放心”赫连之一愣道:“不可能吧,如果真是司马峥干的,在这个时候我想他不会再轻举妄动,毕竟太子和你的情分在哪里摆着的,如果真的让太子抓到证据,他的一番心血不是白费了吗”小月有些冷冷的笑道:“什么情分,在他眼皮子底下,我哥哥就堂而皇之的被诬陷,那里还有什么情分,不要提他了,你回京城吧,我要连夜赶回去,安置好了爹娘,我再去找虎子,我不信虎子就能这样轻易的去了。”
赫连之眸光一闪,上前抓住她忙碌的手,低低的道:“你冷静些现在是晚上,要走也要明天,毕竟要先过星月河,这么晚了那里有舟船,另外我要和你一起去”小月停住了动作,站起身,看着他很认真的道:“说真的和你在一起很舒服,这些日子我过的很快乐,但是我不想连累你,面对那些龌龊的阴谋诡计,我不能预料以后还会发生什么事情,而你毕竟和我非亲非故”赫连之一阵黯然:“非亲非故,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友嘛,是朋友的话,就请不要拒我于千里之外,毕竟有我在你身边,有些事情更容易些,尤其在尧国”小月低下头暗暗掂量,是啊!自己这次回去,还真不知道等着自己的是什么情况,以前云子冲和司马容站在自己身后,或多或少有些狐假虎威,如今自己算什么,如果真是司马峥的阴谋,那么司马容站在那边就很难说了,毕竟利益高于一切,何况区区师徒之情,有赫连之在,如果遇到什么事情,的确更容易解决一些。
想到此,小月抬起头望着赫连之,晕黄的灯光映出他异常诚挚急切的目光,令小月不禁很是感动,定定的注视着赫连的眼睛,异常柔和的道:“谢谢你赫连,真的谢谢你,在这样的时刻,你还愿意陪在我身边”眼角有些控制不住的酸涩。小月低下头,赫连缓缓抬手,拍拍她的头轻声道:“你知道,无论如何我是愿意陪着你的,不管去哪里,你不用担心,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的”声音很轻但很温柔,有一种令人信任的安定,赫连之手臂缓缓下滑,到了小月绷紧的脊背上,轻轻拍抚,刹那间的脆弱,另小月不觉卸去了心防,随着赫连之手臂的力量,缓缓靠在了他的怀里,眼泪也不觉的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这一刻,小月感到分外的无助和恐惧,她真的害怕虎子就这样死了,也更恐惧即将发生的事情,她预感非常不好,如果自己穿越带给纪家的是这样的结果,当初她宁愿就那样死了,其实自己有些自以为是了,现在看来,她带给纪家的祸比福大的多,她害怕,她无助,对未来害怕,对即将面对的一切无助。
赫连之低头看了眼胸前的小女人,温热的湿热浸透了他的衣襟,使他的心里一阵阵刺刺的疼。
渡口
第二天,两人一早就进了披星镇,大概是因为昭王在此驻跸,所以小小的古镇,除了原有的繁华,还弥漫着一种庄严的氛围,披星镇的,有一个小茶肆,虽然小,但是却地势非常好,临着渡口,可以远眺对面的青山和邺城的风貌,近处可以一览滔滔的星月河。
茶肆里多是在此等船的客人,天色还早,三三两两的人坐在茶肆里,晨曦过后,是清晨舒服柔和的阳光,并不炙热,淡淡的一缕缕的照在星月河上,一片晶莹,船还泊在渡口,赫连之问过了,要巳时才会开船,两人也做在茶肆等侯,小月有些心神恍惚,没有心情欣赏着沿河的美景,心里异常的难过。
旁边是个风烛残年的老者,脸上有些风尘仆仆的,看着像是个游方卖艺的,因为不止他,还带着两个女孩子,腰间挂着个腰鼓似的的东西,而两个孩子大约十二三岁的样子,眉目清秀,一人抱着一把有些破旧的琵琶,坐在那里就着茶水吃干粮,小口小口的,很是秀气,一会儿吃完了,其中一个看着大些的问老者道:“爷爷您说,前几天,咱们在庙外的河边救的那个大哥哥好了吗,您说他怎么会到了庙前的河边呢,如果不是我们看见了,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方丈大师说他伤的很重的”老者摸摸她的头道:“这个咱们就管不了了,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不过你看他虽然伤的很重,可是却神智很清楚,还知道给咱们东西酬谢救命之恩,可见应该没事”说着从腰间摘下一个钱袋子,晃了晃道:“里面是一锭一两的银子呢,咱们几年也赚不到的,我看他不像个寻常人,那面相,看着就是个出将入相的,也不知是那个贵人落难了”小月本来没听他们说话,可是迎着光,老者一晃手中的钱袋,却令小月不禁大惊,急忙站起身,上前一抱拳,异常急迫的道:“老爷爷晚辈有礼了,能否给我看看刚才的钱袋,它好像是我哥哥的”老者打量小月片刻,拿出钱袋递给小月,小月的手,竟然有些不自主的微颤,手里的钱袋的的确确是哥哥的,若说别的,小月还真不能断定,可是这个,她亲眼见明慧绣了很久的,钱袋上是一只下山虎,很威武生动,特别的地方是眼睛处,明慧采用了小月的建议。用黑线和银线绣的。在阳光的反射下。眼睛仿佛活了一般。很是生动。
另外钱袋的左下角,是小月执笔写了虎子的名字明慧才绣上去的,所以印象颇深,再说小月的颜体字,这个时代应该没有人会写的,所以这个真真的就是虎子的,这就代表,虎子真的没死,他还活着。
赫连之走到她身边道:“看来这个真是你哥哥的,他果然是福大命大”小月点点头,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一锭十两的银元宝,递给老者道:“这个您务必收下,就当是谢礼,这个钱袋能否给我,另外您能不能详细说说这个钱袋的来历”老者显然没想到有这样的好运气,推辞了两次也就收下了,并且把事情前前后后,异常详细的说了,原来他们真的是走江湖卖艺的,唱些小曲,耍些杂耍,聊以为生,经常是一座城,一座城的走,前几天到了披星镇,白天在集市上卖艺,晚间在镇西侧的融月寺寺里借宿,融月寺虽然很大,香火也旺,不过方丈慧空大师,慈悲为怀,把寺庙的一个侧院劈出来,专门给来借宿的居住。
侧院距离正殿很远,靠近披星镇西边的连云山,院子前面不远处是一条小河,据说通着这个星月河,三天前的晚间,他们回到庙里借宿,在河边发现了一个昏迷不醒的少年,被河水冲到了河摊上,身上被水泡的发白,但还是有一丝气息,于是老者把他背到了庙里,找来了慧空大师给他医治,慧空大师的医术很精湛,不过一夜的时间,他就醒了,知道是老者救的他,就随手把随身的钱袋给了老者以作酬谢。
小月着急的道:“那么他说没说他叫什么吗”老者道:“很可惜,他不记得自己是谁了,不过慧空大师说,会用针灸治好他的,不过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小月急忙道:“你说的融月寺就在这个镇的西面吗”老者点点头,这时候要开船了,船家不住的吆喝着招揽客人,老者和两个女孩和小月告辞向渡船走去了,赫连之道:“我们立即去融月寺看看吧”小月想了片刻道:"不,我自己去,你替我去趟月城,给我爹娘找个安全隐蔽的地方安置起来,以免发生祸事,要快,我真的害怕,刚有虎子的消息,我爹娘又有什么不测,我知道,拜托你做这样的事,有些不妥,但是就像你说的,既然是朋友,我们就做一辈子的知己好友吧,我就不客气了”赫连之脸色一暗,知道此时还不是时候,眼眸一闪道:“好!那你要小心了,我安置好了你爹娘,就来寻你”小月点点头,送他来到了渡口,赫连之登上渡船,立在船头,定定的看着小月道:“你要保重”渡船缓缓离开了渡口,河风吹动他的衣摆,显得分外倜傥,直到船头挺拔的身影渐渐的远了,看不清了,小月才回身,急忙向披星镇走去,披星镇不算大,但是有昭王的军队在次扎营,显得分外的热闹,小月边走边打听,到了融月寺,已经是午后时分。
天气有些热,这里很奇怪,按理说隶属北地,应该凉快才是,可是这里的六月,比月城的六月反而热了很多,由于急着赶路,小月的额头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水,还好头发都馆起来了,不然真的要热死了,到了披星镇西侧的融月寺前,小月不禁有些感叹,真的是想不到,这里还有这样一座气势庄严的古刹。
占地很广,寺庙侧面的围墙,一直绵延到连云山,大门很气派,上面是三个隶书金字“融月寺”寺门大开着,有几个打扫的僧侣在院中打扫,来往拜佛的善男信女不算多,稀稀两两的,小月望了一眼,已经有些成柠檬色的太阳,顿时明白,这样的午后,的确不是礼佛的好时辰。
小月踏进寺里,迎面是个偌大的香炉,虽然香客很少,但是炉里仍然有袅袅的香烟随风飘起,踏进寺里,小月顿时感觉一阵清凉,中间是大雄宝殿,两侧是几颗很有年头的阔叶梧桐,树冠很大,树叶浓密,严严的遮住了午后热辣的阳光,使得院中分外清凉,一阵风拂过,哗啦啦的响,清脆悦耳,伴着大殿里传出的梵音,真的令人仿佛涤净了灵魂,感觉一切事情都是浮云,所谓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心境,仿佛就是如此,如果闲暇时,来这里待上一会儿,也很不错。
不过小月现在的心境,仿佛离着这份悠闲太远了,低低叹口气,抬脚迈进殿中,大殿中间供的是释迦摩尼像,慈悲的俯视着座下的芸芸众生,侧面是个年纪不大的知客僧,坐在一个凳子上,手里拿着毛笔,大概是正在记录布施者的姓名,小月站在他面前,小和尚抬头看了小月一眼道:“女施主可是布施”小月摇摇头道:“我想找你们的方丈慧空大师,有要事需要询问大师,烦请通报一声”小和尚为难的道:“今天师祖有贵客,正在禅房论经,交代不可打扰的,施主不如明日再来”小月暗暗琢磨,这个倒是有些难办,自己今天势必要见到慧空大师的,不然虎子怎么办,看见桌子上的宣纸,遂想出一个主意道:“这样我借你的纸笔一用,给大师写一张拜帖,你只管替我送进去,如果大师还是不见我,那么我也不为难小师傅”小和尚双手合什,低低念了声佛号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施主请”说着把笔递给小月,小月提起笔,想了想,在纸上飞快的写了几行字,递给小和尚道:“烦劳小师傅了”小和尚道:“请施主稍等”转身出了大殿,不过半盏差的功夫,小和尚就走了出来道:“女施主师祖请您去后院禅房叙话,请随我来”小月笑了笑,跟着他进了后院,其实小月写的不过是一句,以前在网上看来的佛经名言:佛云:人有二十难:贫穷布施难;豪贵学道难;弃命必死难;得睹佛经难;生值佛世难;忍心忍欲难;见好不求难;被辱不真难;有势不临难;触事无心难;广学博究难;除灭我欲难;不轻未学难;心行平等难;不说是非难;会善知识难;见性学道难;随化度人难;睹境不动难;善解方便难。
最后小月写着一句,信女如今即逢最后一难,望大师慈悲为怀,解信女方便之难。虽然取巧,但是很有用不是吗。
融月寺后院,怎么说呢,令小月很吃惊,漂亮的几乎能令人忘记它不过是个寺庙,穿过了两个角门才到了后院,一进后院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樱花林,浅粉色的樱花,团团簇簇的开放在枝头,清风一动,花瓣如雨纷纷落下,美得恍如梦境,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里都六月初了,还能看见樱花,应该过了花期才是。
落英缤纷间,是一条青石板的小路,路上沾着片片落樱,小路的尽头可以隐约看见,几间青檐的厢房,小和尚双手合什,立在一边道:“施主,师祖吩咐您自己进去,贫僧告辞”说完也不等小月说什么,转身退出了后院,小月摇摇头,稍稍整理整理身上的儒袍,踏上了小路,踩着花瓣而行,小月有一种寻得桃花源的错觉,一阵微风拂过,阵阵花雨落下,花瓣落在小月的头上肩上,仿佛仙境,而前面的禅房枝桠一声开了,走出来一个男子,映着纷纷的花雨如梦似幻,小月不禁愣在当场。
再遇
满天的花雨下,是倾国倾城的昭王云子烈,一身黑色的盘龙袍,张扬霸气的龙头敷在肩头,美丽而禀洌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矛盾的在他身上彰显,配上纷纷而落的粉嫩花瓣,有一种令人眩惑的妖孽之美.
犀利的眸子紧紧望着小月,眸光惊喜而炙热,令小月觉得,自己仿佛就是他追踪了很久的猎物,终于被他逮到,但是他眼中也有一丝很奇怪的温柔,小月很清楚这种温柔,她在赫连之和云子冲的眼中,时常得见,小月定定的望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回头逃跑,还是继续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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