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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旋风百草 > 3:2.

3:2.

闽胜浩扳回一分。

若白勉力支撑着走向场地中央,刚走两步,脚步又猛地停下来。他面­色­苍白,眉心紧皱,闷声重咳了一声,紧紧咬住牙关。

“怎、怎么了……若白师兄是不是受内伤了……”

晓萤哆嗦着抓住百草的双手,却发现百草的手比她的还要冰冷,她被唬了一跳,扭头看去,见百草正眼神惊惧,面­色­雪白。

“没事啦。”晓萤­干­笑几声,硬是安慰起百草来,“若白师兄很、很厉害的啦!闽胜浩算什么,根本不是若白师兄的对手啦!”

百草完全没有听见晓萤在说什么。

她的耳边是嗡嗡的轰鸣,眼瞳中只能看到继续开始比赛的若白,从七岁起开始练跆拳道,从没有过任何一场比赛,让她看得如此恐惧过。她已经完全不去想若白是不是会获胜,她只期望,若白不要受伤!不要再被闽胜浩踢到!若白要好好的!

“啪──!”

一记横踢,闽胜浩踢在若白的左臂上!

“啪──!”

一记后踢,闽胜浩的右脚重踢而来,若白勉力大喝,纵身而起,左腿重重与闽胜浩踢在一起!

时间过得如此漫长。

一分一秒仿佛凝固了一般。

“嘘──—──—!”

当裁判终于吹响比赛中止的哨音,岸阳的队员们跳起来尖叫欢呼,昌海道馆那边鸦雀无声。这一场团体挑战赛,居然是来自中国的岸阳队,以三胜两负的战绩,获胜了。

百草的眼中只有若白。

在哨音吹响的那一刻,她已向赛台冲去。

盛夏的山谷中,清风习习,闽胜浩已离开,若白独自一人站在赛垫上,汗水将他全身湿透,他低低地咳嗽着。

“师兄──!”

熟悉的声音,那女孩扶住他的胳膊,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一股青草的清新沁入他的呼吸。他胸口一滞,恼怒地又咳嗽了一声,望进她那双小鹿一般又大又明亮的眼睛。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庭院的宿舍中,晓萤狂笑,她的人生从来没有这么得意过。打败贤武道馆算什么,现在她们连昌海道馆都打败了!五场三胜,获得胜利的全都是出自松柏道馆门下的弟子哎!亦枫师兄战胜朴镇恩,百草战胜金敏珠,若白师兄最了不起,连新晋出炉的世青赛冠军闽胜浩都打败了!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称霸天下,舍我其谁!日出东方,唯我不败!晓萤双手掐腰,得意地笑啊笑啊笑啊!

“够了啊。”用手机发着短信,林凤头也不抬地说:“这院子里住着那么多国家的队员,你笑得那么张狂,小心传出去说咱们嚣张。”

“切,嚣张就嚣张,”晓萤高高扬着头,“只有有实力的人,才有嚣张的资本。”

“这话金敏珠喜欢听。”梅玲边吃零食边窃笑。

“咦,”晓萤眼珠一转,“说到金敏珠,她败给百草了,应该和她父亲一起跟百草认罪道歉,发誓再也不说百草师父的坏话,怎么还没见他们过来?”

“对哦,”薯片停在半空,梅玲拧眉,“不会是,他们觉得丢脸,打算不认账吧。”

光雅沉默地坐在角落。

“应该不会,”林凤放下手机,想了想,“那是在各国所有营员的面前约定好的,金一山怎么也是一代大师级人物,要是做出尔反尔这种事情,会更丢脸吧。”

“嘿嘿,我倒要看看他们会怎么道歉,”晓萤开始幻想各种场面,“不知道会不会下跪呢,嘿嘿……”

“百草呢?”梅玲忽然想起来,“比赛一结束好像就没看到她了啊。”

“你猜呢?”晓萤诡异地眨眨眼睛。

“……”梅玲猛地张大嘴巴,“你是说,在若白那里?”她兴奋地往前趴了趴,“晓萤你说真的,百草确实在和若白交往吗?”

“嘿嘿嘿嘿。”

“别乱说,”林凤瞪晓萤一眼,“整天瞎猜,如果你猜的不对,将来让若白和百草多尴尬。”

晓萤委屈地扁起嘴巴。

她哪里瞎猜了。

若白师兄对百草付出那么多,两人几乎每天都在一起,简直比她和百草在一起的时间都多。百草也那么在意若白师兄,刚才比赛结束,大家激动兴奋抱在一起庆祝,百草第一个动作却是冲上赛台去照顾若白师兄。

这会儿百草肯定就是在若白师兄那儿。

“体温还是很高,你必须马上休息。”

庭院的男生宿舍里,寇震和申波出去了,亦枫去打水还没回来,初原看了看体温计上的温度,39度5.盘膝坐在榻榻米上,若白的面­色­比刚结束比赛时已好了些,他看着初原,说:“我没事了,谢谢你让我上场。”

初原摇摇头,说:“我不该同意你去。”

“这样的机会还能有多少,”若白神­色­淡淡,“能够同闽胜浩一战,将来也有些可以回忆的事情。”

初原的手一顿,缓缓将体温计收起来。

“若白,你的病只要能够控制好,并非如你以为的……”

“笃!笃!”

敲门声响起。

“进来。”初原温声说。

门一开,百草正紧张地站在那里,她的脸涨得微红,目不转睛地望着屋里的若白。若白看了看她,然后漠然地将视线移开。她的眼睛黯然了一下,也错开目光,看到了旁边的初原。

“初原师兄,”对初原行了个礼,她见到他手中的温度计,急问道,“若白师兄还发烧吗?”

“嗯,体温还没降下来。”

“多少度?”

“39度多。”

“……”她焦急地张了张嘴,可是若白的冷淡让她又不敢说什么,只得又看回初原,“若白师兄吃药了吗?”

初原笑了,说:“你去问他。”

太阳渐渐下山,若白微闭双眼倚坐窗前,他的神情倦倦的,仿佛正待要睡去,整个人却散发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我这里有些退烧药和感冒药,”她犹豫着,拿出攥在手心的药包,将声音放低些说,“初原师兄,你看这些合不合用。”

“唔,”初原拿起那两包药,不置可否,“先放我这里,需要的时候我会拿给若白。”

她一怔,脑中有闪念飞掠而过:“若白师兄不是感冒吗?”

初原却没有立刻回答她,他似乎斟酌了下,视线投向若白,若白慢慢睁开眼睛,两人对视一眼。看到他俩如此,百草心中猛地慌乱起来:“不是感冒?那是什么病?若白师兄怎么了?”

“……

白月光照天涯的两端

在心上却不在身旁

擦不­干­你当时的泪光

……“

突然,手机音乐响起,百草心慌意乱地将手机摸出来,屏幕上闪耀着廷皓那张笑容灿烂的脸庞。还在担心若白究竟生的什么病,音乐却持续地响个不停,她咬了咬嘴­唇­,按下拒听键。

“若白师兄究竟……”

如果不是感冒,那么,是什么严重的病吗?为什么初原师兄的表情看起来竟有些凝重,她的心底涌起一阵恐惧。

“……

白月光照天涯的两端

……“

只停了一秒种,手机又响了起来。

“接吧,”揉揉眉心,初原笑了笑,“要是你不接,廷皓会一直打下去。”甚至可能会打他的手机来找她。

百草只得按下接听键。

“臭丫头,居然敢掐我的电话!”廷皓似怒非怒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声音蛮大,百草尴尬地看了看初原和若白,见初原的­唇­角仍保持着微笑的弧度,若白却又闭上眼睛。

没等她回答,廷皓接着问:“比赛结束了吗?”

“嗯,结束了。”

“打败金敏珠了吗?”

“打败了。”

“打得­精­彩吗?”

“呃……”

“把她踢下赛台了吗?”

“……踢下了。”百草的脸比刚才更红。

他朗声大笑,就像很高兴他的猜测都得到了预想的答案,似乎他是在边走边笑,手机那端传来有人好奇他为何而笑的声音。

“OK,那就这样,今晚做个好梦。”廷皓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在挂断前,最后恶狠狠地补了一句,“以后不许再掐我的电话!”

屋内一阵安静。

百草将手机收起来,不知怎么,忽然有种不安的感觉。

“你出去。”若白声音疲惫,对她下了逐客令。

“……”

她的面容一阵雪白,然后“刷”地通红,连耳根都涨得红彤彤。虽然他的口气很淡,可是她能听出他话中的厌倦。

“我不想看到你。”

若白面无表情说出的这句话,将她打入冰寒的深井。百草呆住,那些原本想要向他认错的话,一股脑全都翻涌滞堵在她的喉咙,结结巴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我……我……”

亦枫正提着暖瓶打了开水回来。

看到屋里的情形,亦枫什么也没说,他放下暖壶,倒了杯水,径直走到若白身旁,照顾起他来。

“让若白先休息吧。”

初原走过来,揽住百草的肩膀,将她向门口带去,说:“等若白身体好一些,你再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晚霞映在天际。

回到宿舍的百草闷声不吭,呆呆地坐在角落里,原本沉默得仿佛隐形人一样的光雅,抬头看了她一眼。晓萤、梅玲、林凤面面相觑,她们互相看看,彼此心知肚明,看样子若白还是没原谅百草,才使得她这么失魂落魄的。

“啊,百草,你打电话了没?”眼珠转转,晓萤兴高采烈地问。

“电话?”百草没明白过来。

“给你师父打电话呀,告诉他,你打败金敏珠了!知道你要跟金敏珠比赛,还打下那样的约定,你师父一定很担心很着急的。”

“碍……”

对。

百草羞愧地拿出手机,只顾着若白师兄的病情,她竟然把这件事忘记了。虽然国际长途的话费肯定很贵,但是能早一分钟让师父放心就好。手指急切地按了几个号码,顿了顿,她又转过头去,小心翼翼地问:“光雅,我们一起打这个电话,好吗?”

跟木头人一样,光雅不说话,也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从小见多了光雅这样的表情,百草松一口气,凑到她身边,用她可以听到声音的距离,拨通了手机。

梅树的树叶在傍晚的风中簌簌作响。

手机那端,传来百草那孩子半是兴奋半是不安的声音,她战胜了金敏珠。曲向南长长叹了口气。

“师父?”

手机中百草的声音立刻变得更加紧张不安,仿佛竟有了一丝恐慌。

“对不起……师父……我……我知道……是我太冲动太莽撞……我往后再也……”

“百草,你是好孩子。”空气中有叶片淡淡的清香,曲向南缓声说。

潮湿的泪雾倏地迷蒙涌上。

呆呆地握紧手机,百草呆呆地望着身下的榻榻米,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良久良久说不出话,手机那端传来晚风吹拂树叶的轻响。

“光雅……适应韩国的水土吗?”

曲向南的声音在屋子里清晰可闻,百草犹豫一下,将手中的电话递向光雅。光雅的面­色­登时雪白,她用黑漆漆的大眼睛瞪了百草一眼,然后将头猛地甩过去。

“……光雅很好,”望着光雅的后背,百草尽力用欢快的声音说,“师父你放心吧,她没有生病,也没有水土不服,还抽空去了市区,玩得很开心呢!”

光雅抿紧嘴­唇­。

“百草,在外面你多照顾她,光雅那孩子脾气倔……”伴着几声肺音沉重的咳嗽,曲向南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苍老。

通话结束。

林凤硬拉着晓萤和梅玲出去了,留下百草和光雅静默地坐在原地。欲言又止,过了半晌,百草吸了口气,对着光雅的背影说:“师父真的不会是那样的人。”

百草凝重地说:“我从小就跟师父在一起,被师父养大,师父是怎样的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可以用我的生命向你保证,师父绝不会做出你认为的那些事。”

过了一会儿,光雅将头扭回来,她的嘴­唇­抿得发白,眼睛死死地盯着百草,说:“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我讨厌他,也讨厌你!”

百草眼神一黯。

“我只相信自己的耳朵,”光雅冷哼一声,仰起头,“等回国以后,我会亲自去问他,听他究竟自己怎么说。”

百草怔怔地看着她,有些反应不过来,也有些不敢相信,她紧张地说:“光雅……”

瞪了一眼突然看起来傻呼呼的百草,光雅的脸却红了,接着更凶恶地瞪她一眼:“你还能更笨点不能!”

“切,光雅你还能更别扭点不能!明知道百草笨,还说这么隐晦含蓄的话,她根本听不懂的好不好!”窗外的墙角下爆出晓萤的一阵不屑,“你应该直接告诉百草,你打算,回去以后亲口向曲向南师父确认一下这件事,听一听曲向南师父的解释,而不是像以前那样一个人自己瞎猜了。你这么说,百草就能听明白了嘛!”

光雅脸­色­大窘。

这几个人居然没走,居然在听墙角。

“哈哈,”梅玲高兴地推开门冲进去,“你们终于和好了啊,真不容易啊。”

“这还差不多,同在一个队,整天别别扭扭的,让人看了难受。”林凤到窗台上拿起饭盒,“好了,一起吃饭去吧。”

“是光雅别扭好不好,别冤枉了我们家百草,”晓萤嬉皮笑脸地说,偷瞪了光雅一眼,“既然和好了,往后不许就再欺负百草了,听到了没有!”

光雅瞪回去。

两人对视的目光在空中噼里啪啦。

“吃饭了!”

林凤没好气地用饭盒敲向她们两人的脑袋,然后一把拉起如同身处梦境般傻傻呵呵的百草,扬长而去。

晚饭后的气氛很好。

有其他国家的营员们前来串门,女孩子们都对新晋打败金敏珠的百草很感兴趣,将她围在中间,叽叽喳喳用或熟练或半通不通的英语交流。阮秀梅也来了,看起来­精­神好了很多。她同百草说,她打算要参加接下来的最优胜营员选拔赛,虽然可能成绩垫底,但是能和大家多切磋一场就很开心。

屋内正聊得热火朝天。

亦枫敲门。

他站在门口,示意百草出来一下。

“若白还没有退烧,”没等百草问,亦枫就直接告诉她,推开门,带她走进他们的宿舍,“我想,你应该会想来看看他。”

米黄|­色­的榻榻米上。

若白正沉睡着。

他面­色­苍白,身上盖了厚厚的一床棉被。

“怎么烧还没有退下去?没有吃药吗?”

慌忙趴到若白身边,碰到他发烫的手掌,百草的脸­色­也立刻苍白起来,那手掌的温度滚烫滚烫,足有将近40摄氏度。

“已经吃了药,但是发不出来汗,烧也不退。”亦枫神情凝重,跪坐在旁边。

“初原师兄呢?”紧紧握住若白的手,她急声问。

“初原说,只要烧能退下去,就没有大问题。他刚才还在这里,有人来把他喊走了。”

她的手背贴在若白的额头上。

同样滚烫的温度!

“让若白师兄多喝些开水呢?”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只要能出汗,就能退烧,她以前发烧的时候,师父总是让她一杯又一杯地喝水。

“已经喝了好几杯了。”亦枫皱眉摇头。

“他吃饭了吗?”

“没有。他说没有胃口,然后就睡下了。”

“这样不行,若白师兄需要喝些淡盐水,否则身体会没有力气。”她努力想着当时师父住院时,学到的那些知识。

从暖壶中倒出一杯开水,往里面撒些盐粒,等白­色­的颗粒化开,水温稍微不那么烫,亦枫扶起若白,百草端起杯子,小心翼翼地凑到他的­唇­边。

“若白,喝点水。”亦枫低声喊他。

若白的睫毛淡淡地映在苍白的面容上,牙关却闭得很紧,水杯完全无法送进去。

“若白。”亦枫又喊了几声。

若白还是双眼闭着,昏昏沉沉。

“你来喊。”亦枫命令她。

她一愣,她还记得傍晚的时候若白师兄说过不想看到她。亦枫扫她一眼,她只得忐忑地喊:“若白师兄……”

极轻微的,在苍白的面颊上,他的睫毛竟动了动。她心中一喜,接着轻声喊:“若白师兄,喝一点淡盐水……”

眼睛缓慢地睁开,被亦枫扶坐在床榻上,高烧中的若白迷茫地望着她,眼神有些不太清醒。

“师兄,喝水。”

百草小心地将水杯凑到他­唇­边,喂他一口一口地喝下去。最后一口喝水,她松了口气,同亦枫一起轻轻扶着若白重新躺下。

“好了,师兄,你继续睡吧。”她轻声说。

“你……”躺在枕头上,若白继续望着她。

“……我……我是百草。”她有些紧张地说。

“嗯。”若白闭上眼睛,在她身旁静静地睡去了,他的嘴­唇­­干­涸苍白,脸颊却似乎红润了一点点。

夜­色­越来越深。

百草跪坐在若白身旁,用被子把他掖得严严实实。一个小时过去了,他依旧昏睡着,眉心蹙在一起,偶尔有很轻的呻吟。她心中焦急,用手试了试他的额头,还是火烫火烫!

“我去煮姜汤!”

留下亦枫照顾若白,她飞快地冲出去,找到食堂的厨房,跟值班的人用不太熟练的韩语边说边比划了半天,终于找到材料,煮了一锅浓浓的姜汤,一路跑着飞快地端回来。

同前面一样喊醒若白。

她喂他喝下满满一碗姜汤。

眼睛不敢眨地守着,她焦急不安,如果若白还不退烧,就必须要找到初原,看要不要送他去医院。

不知是药物终于起了效果,还是那碗姜汤的作用,若白的额头渐渐布起一层细细的汗珠,体温开始往下走了。百草让亦枫也去休息一会儿,自己继续守着若白。

病中的若白不像平时那样冷静自律,正在出汗的他,手脚不时地从被子中伸出来,百草急忙帮他放回去,盖好。没一会儿,他又迷迷糊糊地伸出来。

他出了很多汗。

百草一遍遍用拧­干­的温毛巾帮他擦去脸上和脖颈处的汗水,让他能舒服些。

到夜里十一点左右的时候,若白的高烧基本全都退了下去。亦枫歪在一边的榻榻米上睡着了,百草正发呆地望着沉睡中的若白,房门静静地被推开,初原进来了。

“烧退了就好。”初原摸了摸若白的额头,然后他告诉百草,他马上还要再出去,到十二点钟的时候,她要记得喂若白吃放在窗台上的四包药,剂量他已经写在药包外面了。

“出了什么事?”百草急忙问。

初原摇摇头,苦笑。

傍晚的时候,民载带申波和寇震去市区观光,晚饭后将他们带到了一家酒吧,正好碰到警察临检,搜出酒吧里有人买卖瑶头丸。申波他们也被一同带走了,协助调查。

百草惊住:“会很严重吗?”

“别担心,”初原对她笑一笑,“已经调查清楚了,申波、寇震、民载都跟这件事没有任何牵涉,只是需要走相关的手续,把他们从警局带出来。”

“那……那你快去吧!”

“嗯,”初原的脚步又停下来,揉揉她的头发,“好好照顾若白,但是自己也别累坏了。”

“是。”她应声。

看到她满眼担心,却努力做出­精­神满面的样子,初原凝视了她几秒钟,满屋寂静中,他俯下身,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一下,说:“放心吧。”

她的眼睛霍然睁得大大的,初原­唇­角弯起,离开了房间。

“咳!”

睡梦中的亦枫适时翻了个身,咳嗽一声,眼皮似撩非撩,瞟了站在屋子中央呆若木­鸡­的百草一眼。如梦初醒,百草登时面红耳赤,手忙脚乱地拿起榻榻米上的毛巾,在洗脸盆上边拧边继续发呆了几秒钟,深吸口气,回到沉睡的若白身旁。

夜里十二点。

百草准时去倒水,拿起药包,按照一个个药袋上写明的剂量倒出药片,她心下一怔,四种药合起来足足有十二片之多,感冒需要吃这么多药吗?

“师兄,吃药了。”

轻声唤醒若白,她伸手去扶他。若白的眼睛睁开,目光从昏沉到清醒,在她面容上停留几秒,然后他自己撑着坐起来,一手拿过水杯,一手接过药片,他看也没有看她,神­色­淡漠地仰头吃了下去。

她想扶他躺回去。

格开她的手,他自己缓缓躺回去。

她怔怔地看着他。

前几天还不是这样的,虽然他一贯淡淡的,可是她觉得和他是那样的近,除了师父和晓萤,他是和她最近的人。而现在,他讨厌她了,将她隔在遥远的距离之外。

“怎么还不走。”

夜风从窗户吹进来一些,空气中带着青草淡淡的味道,月光也是淡淡的,就像若白此刻的声音。躺在枕头上,他的面­色­依旧有些苍白,眉心蹙起,仿佛有些等得不耐烦了。

“我说过,不想看见你。”若白闭上眼睛。

“我……”她的手指蜷缩起来,狼狈地想要立时起身,又看到亦枫正酣然大睡,“……等你病好了,我马上就走。”

“我已经好了。”

“……”她哑口失措。

他闭目沉默着,似在等她尽快走开。

“我知道,你在生气……”百草嗫嚅地说。从小到大,虽然几乎没有人跟她玩,道馆里的孩子们总是欺负她,师父对她很严厉,可是,她从来没有向谁道歉过。“……是我太莽撞,太冲动,在那样的场面去质疑金一山大师……”

“在比赛之前,你确信你一定可以打败金敏珠?”若白打断她,声音淡淡的。

她怔了怔,摇头:“……没有。”

“如果败给金敏珠,你会向金一山下跪道歉?”

“……”她咬住嘴­唇­。

“如果败给金敏珠,你会从此退出跆拳道?”

“……”嘴­唇­被咬得发白。

“回答我!会,还是不会!”若白声音肃冷。

“不会!我不会向金一山道歉!更不会下跪!”她的身体僵住,双手在身侧握成拳,“我就算是死,也不会那样做!”

“那你为什么要跟金敏珠下那样的赌注!”若白声音冰冷,“既然赌了,你就要想到输掉的后果,而一旦输了,你就必须信守承诺!”

“我不会输,我也没有输!”握紧双拳,她坚声说。她会拼死一战,哪怕是会死在赛台上,也绝不会败给金敏珠!

长长地吸一口气,若白压抑着咳嗽了几声,再看向她时,他的眼底已是冰寒一片。

“好,我听出来了。假设你输了,你不会向金一山下跪道歉,但是,你却可以从此退出跆拳道,对吗?”

她沉默地低下头。

“难道,跆拳道对你而言,是仅仅为了一场意气之争就可以放弃的事情?”他的声音更加严厉。

“不是!”她的脸涨得通红,“可是,如果我连自己的师父都保护不了,我练跆拳道还有什么意义!”

“戚百草……”若白闭上眼睛,“……你为什么要练跆拳道?”

两年前,她问过他这句话,现在他也想知道她的回答。

“……”

她愣住,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原来,是为了保护你的师父,你才要练跆拳道。”若白的声音变得极淡,“那么,为你的师父而开始,也为你的师父而结束,倒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她呆呆地看着他。

“很好,”他疲倦地说,“你走吧,这里有亦枫。”

那边,传来亦枫打哈欠伸懒腰的声音。他睡眼惺忪地爬起来,到窗边拎了拎暖壶,边往门口走,边说:“没水了,我去打一壶,百草,麻烦你再帮我看一会儿若白!”

屋子里静极了。

若白躺在枕头上,­唇­片依旧苍白­干­涸,他闭着眼睛,仿佛已睡去。百草呆呆地跪坐着,她看到被子没有将他的左腿盖好,却不敢去碰到他。

“可能是吧……”涩涩地,她的声音很低很低。

“小时候,我发现,只要我很用功地在练习跆拳道,师父就会开心,连饭也会多吃一些。师父不在意别人嘲笑他,辱骂他,只在意我的体能和腿法有没有进步。”

“我……我想让师父能高兴一点……”

眉心皱了皱,若白沉默地躺着。

“师父希望,我有一天能够成为了不起的跆拳道选手,能够站在光芒万丈的巅峰,”她怔怔地说,“我……我也这样希望,所以我很努力,所以,吃再多苦我也不怕……”

“我知道,这样不对……”她黯然低下头,终于还是鼓起勇气为他将被子拉好,“……应该是因为喜欢跆拳道,才去练跆拳道,而不应该是由于别的原因。”

亦枫打水回来了。

“若白师兄,对不起。”

在米黄|­色­的榻榻米上,百草忍住溢上眼底的潮湿,趴下身去深深对他行了礼,然后默默走出去。

屋门关上。

若白睁开眼睛,他面­色­苍白,眼神凝黑,沉默地望着屋顶木梁,手握成拳,掩住嘴­唇­,一阵阵地咳嗽。

亦枫倒了杯开水,放在他手边。

过了一会儿,亦枫倚在墙边,说:“她可真傻,为了她师父,可以哪怕从此退出跆拳道。而为了你──”

伸个懒腰,亦枫说:“为了给你拿药,又差点错过对她而言那么重要的比赛。这种人太笨了,跆拳道练再久也成不了气候,我看往后你就别在她身上浪费太多­精­力。”

再看了眼身旁似乎睡去的若白,亦枫哈欠着,也倚着墙壁打起瞌睡来。

Ⅲ:虹之绽 Chapter 4

第二天的晨课上,金一山铁青着脸,同金敏珠一起,在来自各国的上百位营员们的面前,正式向岸阳队伍中的百草道歉,并承诺今后不再提及关于曲向南的任何事情。

“咦,还不错呢。”

等金一山和金敏珠的背影变远,晓萤偷偷地说,林凤赶忙瞪她一眼,让她噤声。

这其实也有些出乎百草的意料。

在那场裁判宣布她战胜金敏珠之后,她对正欲退场的金敏珠说,只要以后金一山大师不再那样提到她师父,她并不要求金一山大师当众向她道歉。

暑期跆拳道训练营继续一天又一天的进程。

每天上午有昌海道馆的大师们进行跆拳道理论的教导,介绍目前跆拳道对战中最新的腿法和策略,几乎每个营员都能得到几分钟上台被大师们亲身指点的机会。

每天下午的实战切磋中,昌海道馆的弟子们是被邀请实战最多的,曾经不可思议地战胜了昌海道馆的岸阳队队员们,也是被邀请的热门人选,若白、亦枫、百草更是队中的大热门。百草基本每场都会应战,亦枫懒得场场都应,经常能推就推,若白身体不适,将所有的实战请求都拒绝了。

下午的交流切磋之后。

最优胜营员的选拔赛也如火如荼地进行中。

岸阳队中,最先被淘汰的是晓萤,然后是光雅,接着寇震,到了第六天的时候,还没有被淘汰的只剩下申波、林凤和百草了。

“好失望哦,看着你打败朴镇恩,我还以为突然间功力大进了呢,”去食堂的路上,晓萤调侃着刚刚被淘汰出局的亦枫,“人家朴镇恩还都一局未败,你就败下来了,是不是觉得很没面子啊。”

“是啊,有人第一场就被淘汰,太没有面子了。那人叫什么来着,”亦枫挠挠头,故作思考,“好像姓范?叫什么‘萤’?”

“啊!!!!!!我又不是正式队员,我是打工小妹而已啦──”

晓萤恼羞成怒,追着去打大笑跑走的亦枫,眼看着追不上了,她才气鼓鼓地停下脚步,扭脸向百草抱怨:“你看亦枫,一点师兄的样子都没有,气人!”

百草正在想晚上应该炖些什么给若白,虽然烧退了,但是若白的身体还是虚弱,面­色­也始终苍白。在松柏道馆时,经常在做饭时帮范婶打下手,她也学会了一些,这几天来每晚绞尽脑汁帮若白做一些有营养的炖品。

听到晓萤的怨声,百草笑一笑。

每晚,她的炖品都是亦枫帮忙接过去的,若白师兄仍旧不太理会她。看到晓萤和亦枫感情这么好,她居然有些羡慕。

“戚百草!”

傍晚的小路上,忽然闪出来两个人。看到前面的那个是金敏珠,晓萤唬了一跳,慌忙朝周围看,哎呀,只有她和百草两个人,林凤她们先回宿舍拿东西,要过一会儿才能经过。

“戚百草,你好啊。”

金敏珠笑眯眯地走过来,百草面­色­一凝,不动声­色­地将晓萤挡在身后,说:“有什么事?”

说着,她的目光却不自觉地被小路上的另一个人吸引过去。那女孩子身材纤长高挑,扎着长长的马尾,面容清秀,有一双弯弯的单眼皮,她正微微笑着看向百草,眼底有像山间的溪水一般灵动的光芒,让人错不开眼睛。

“咳,”金敏珠用力咳嗽一声,背起双手,笑容诡异地说,“你打败我,不错,很厉害,我,口服心服。”

百草皱眉。

为什么她觉得金敏珠笑得那么怪异。

“但是,我的水平、很低,在我们、昌海道馆,我就是倒数第三的、弟子,你战胜我,也没什么意思,”金敏珠大摇其头,“所以,我请来了、我们倒数第四的、弟子,跟你、交流交流。”

有诈!

浑身每个细胞都尖叫起来,晓萤顾不得许多,从百草身后钻出头来,不屑地嗤了一声:“金敏珠,你不服气,就自己跟百草再打一场!哦,你怕了是不是,知道打不过百草是不是,怕会败得更丢人是不是,所以就来找高手助阵?拜托,你骗人好歹也自己去编一套,什么倒数第三倒数第四,那都是我三年前玩剩的好不好!”

金敏珠瞪着晓萤说:“哼!你终于、承认,当年骗我,倒数第三第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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